Wid.7008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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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夏目友人帐 的场静司 , 名取周一
标签 的名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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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2024-3-19 19:09
- 导读
- -看了《弦音-风舞高中弓道部》后写出来的东西
-我才知道日文“的場”这个词本身就有射场(弓道射箭的场地)的意思,怪不得有的汉化会翻译成“射场先生”
-想写他们在除妖之外的场合相遇
-一个难得不“强大得遥不可及”的的场
1
最终还是来了。
唉。
周六清晨,名取周一走在去往神社的小路上,叹着气。
夏日的清晨没有午时的燥热,暖阳带来的温度让人格外舒心,唧唧的蝉鸣声或近或远地回荡着。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在山间小路上,其实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但名取周一显然没有在意这些。
七拐八弯后,他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人群喧闹的声音。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啊。
直到名取周一踏上鸟居前的阶梯,穿过喧嚣的人群时,他还在无奈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2
高中生弓道的“地区大赛”较为正式,因此通常会选择当地神社中的弓道场作为比赛场地。相较于普通弓道场,神社中也多了些礼仪,例如赛前的“递箭仪式”和选手上场前的参拜。
所谓的“递箭”,就是在射箭大会前举行的仪式射箭,问候神明,祈求选手的平安。
此时“递箭仪式”刚刚结束,只有第一轮上场选手在弓道场内候场,神社内外依旧是人声鼎沸。慕名前来观赛的观众还有等待上场的选手们,都站在鸟居前的阶梯上议论着即将到来的这场重要的弓道大赛。
名取周一一级一级地爬上阶梯,穿过鸟居,向内里的神社走去。最终他到达了塞满了人的公告处,探头探脑地在公告板上找着自己学校的名字。
“名取同学,你来了啊!”邻座同学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只手搭上了名取周一的肩。
名取周一回头看向他,富田春臣正温和地微笑着。
“顺便而已。”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样啊,”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他指了指公告板左侧标示着他们学校的地方继续说道,“我们在第二轮,还有些准备时间。”
名取周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第二轮第一射场。
今天是地区大赛预赛的第一天,也就是团体赛的日子。参加预赛的每个学校需派出五名选手依次射箭,总共八回合四十箭,取中靶数前八名的队伍参加复赛。上午进行的是男子组团体赛,而名取周一的邻座富田春臣正是代表学校参赛的五名选手之一。
“既然名取同学来了,结束后要不要顺带参加我们弓道部的聚会呢?就在附近的餐馆。”
“我说了我只是顺便过来,坐一会儿就走了。”
“这样啊,那我去进行选手的赛前参拜了。”富田春臣笑着向他招手告别,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友们,“名取同学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祈愿哦,据说这位神明非常擅长结缘!”
告别了富田春臣,名取周一也离开了公告处,向第一射场走去。
3
说到底,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名取周一穿行于神社的走廊,向弓道场走去。走廊里的学生们走动着,交流着。熙熙攘攘的声音吵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明明富田邀请我来观赛的时候,我推拒掉了不是吗,最后居然还是来了。
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一般情况下,他会推脱掉所有这类来自同学的邀请:同学问他要不要参加联谊,他会说我有事;同学要跟他表白,他会说我很忙;同学邀请他打游戏,他会说没时间。
最后他与同学间就只剩下了必要的交流。
这并非他的傲慢,只是他身为一位能看见妖怪的人,还没有完全找到与周围人相处的方式罢了。自己是否只会给这样的普通人带来灾祸呢?自己真的能与无法看见妖怪的人互通心意吗?
他不知道。因此他暂且选择了逃避。
但是富田春臣却不如他所愿。
之前他差点被逃走的七濑家式神附身时,名取周一没能坐视不管,因此与他有了一些交集。自那之后,对方就时不时地与他搭话:想不想一起去夏日祭、要不要一起吃便当之类的。名取周一都一一拒绝了,这一次邀请他来观赛也不例外。
可惜名取周一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已经拒绝了,却依旧专门跑来了,大概是因为对方的热情太盛了吧。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温柔对待所有人、保护那些无法看见妖怪的普通人,我是不是也确实应该尝试多与他们交流呢?
他其实知道,自己内心里对于这样的情谊大概是有些憧憬的。
名取周一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轻微的声响在周围那吵得他心乱如麻的喧嚣中根本无处可寻。他快步向弓道场走去,不准备继续纠结于这些东西。
4
第一射场的入口已然在眼前,旁边贴着在该场地比赛的选手名单和组别。
看到名字表的名取周一微微瞪大了双眼。
“第二轮,落位,富田春臣。”
“落位”是指五人队伍中最后一个射箭的选手的位置。五个位置依次被称为大前、二的、中位、四的、落位。比赛中一般会选择发挥较稳定、沉着冷静的选手在落位进行压阵。而富田春臣则被选为了他们学校的落位弓箭手。
落位确实很适合富田春臣,令他震惊的显然不是这个。
令他震惊的是在富田春臣名字的正上方,那位第一轮第一射场的落位选手。
“的场静司”。
——他怎么会在这里?
5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值得奇怪。毕竟的场家善用弓弦,的场静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再者他又是高中生,加入自己学校的弓道部再正常不过。
只是名取周一着实没有设想过自己会在除妖之外的场合碰到对方。
是啊,的场静司也是高中生,和自己一样,他也可以看到妖怪,甚至还加入了社团。那关于与普通同学相处这件事,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说实在的,那家伙会参加社团还挺让人意外的,还以为他会是和自己一样的“孤僻型”呢。毕竟不管怎么想,他都应该比自己更加难以亲近吧。
进入第一射场的入口,弓道场的整体布局映入眼帘。选手从半敞的房檐下向对面的靶子射击,两侧则是专门为此次地区大赛搭好的棚子,左手边是候场区,右手边则是观众席。而评委则坐在靶子旁的两侧,通过出示印有“×”和“○”的纸板来示意是否中靶。
名取周一向观众席走去,那里的人并不多。毕竟弓道不是什么激动人心的项目,会来观赛的观众大多是上场选手的朋友亲人和未能获得上场资格的弓道部成员,只有小部分是慕名前来的弓道爱好者。
于是名取周一找了个空位坐下,把随身携带的单肩包搁在腿上。
一路从射场入口穿行到现在的座位,他已经不断在议论的话语中捕捉到“的场同学”“的场静司”“落位的那位”这样的词语了。看来的场静司的确是一个很受关注的选手啊。
向对面的候场区望去,他已经看到了那位他本该无比熟悉的黑发少年。
此时的的场静司正笑眯眯地对着另一位看起来无比紧张局促的同学说些什么。
那大概是刚入队的高一学生吧,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大赛所以担心发挥失常什么的。
那的场静司就是在宽慰他了。
挺稀奇的。
名取周一自认为已经算是见过各式各样的的场静司了:他见过的场静司对妖怪心狠手辣,也见过他对猫咪露出少年气的笑容,见过他肆无忌惮试探和利用其他除妖师,也见过他躲在餐桌下偷吃点心……
但是他唯独没有见过的场静司和普通同学相处。
沉着冷静的前辈去宽慰紧张焦虑的后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名取周一还是觉得,越过高中生地区大赛的弓道场草坪,看对面那个夹在社团朋友中的的场静司很不可思议。
他没来由地有些羡慕。
6
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名取周一了解到,去年的场静司作为新生加入这个水平本就处于中上游的弓道部,直接带领队伍一路过关斩将,以碾压式的成绩夺得“全国大赛”的团体赛冠军。突然杀出的黑马让人瞠目结舌,也让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了今年的夺冠热门。
“开始了开始了。”
观众席慢慢安静了下来,激动又期待地看着第一轮的选手入场。
弓道不同于简单的射箭,是要讲究特定的礼数的。五位选手已经在候场区的出口处排成一列,准备入场。第一位大前先迈出左脚,面向靶子入场。接下来面向上席收回右脚,站定之后行礼。起身后继续先跨左脚前进。后面的四位选手再以同样的礼数依次进场。
直到的场静司迈入场馆内,没有了候补区棚子的遮挡时,名取周一才得以看到对方的全身。
内里的黑色T恤从白色的衬袄的领口处露出了一块,下装是弓道袴服和足袋。左手提着组好的弓箭,右手戴着皮护手捏着四支箭。
的场静司跟在前面的四位选手后面。他们的动作礼数周全又整齐划一。最后五人一同跪坐在正对自己靶前的位置。
浑然一体。名取周一在内心评价到。
说来也是,那家伙只有在于除妖有关的事情上才会突然露出狠毒的表情,说出“我是来找可以利用的东西的”这种惹人厌的话。但在与除妖无关的场合,他的性格其实活泼又爱笑,硬要形容的话,其实很有少年感的吧。
他跟普通同学相处的话也许意外地会很不错。不像自己这个每天板着脸的人。
第一位大前已经开始构身,起身固定站位和姿势。名取周一就这么和其他观众一起静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场比赛的进行。
构身完成,大前看向靶子。备弓、上箭、拉弓,一系列动作不疾不徐。
就当他刚刚拉满弓准备放手射箭的那一瞬,周遭的氛围突然就变了。
7
发生了什么?
整个场地仿佛被黑云笼罩,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周围少部分观众小声议论的声音一时间仿佛是从异世界传来的,空灵又飘渺。自己仿佛猝然间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名取周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环视着周围,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面色如常,依旧神情自若地看着射箭的弓箭手们,天空也依旧是一览无余的晴天。
黑匣子,黑匣子。
只有自己仿佛是被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里。
不仅如此,匣子的空间仿佛不断在缩小,空气在不断被抽出。
无言的威压,胸闷,窒息感。
感觉下一秒钟就要被空间挤压撕碎。
好难受……好难受……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上身前倾,伏在自己大腿上。
咬紧牙关,他紧紧攒住自己的单肩包,手指和布料绞在一起,努力忍受因为胸闷而变得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
喘不过气来了……
好难受……
名取周一努力找回一点神志,看向那个导致这一切的契机。
——在大前位上的弓箭手,是他要射箭的一瞬发生的这一切。
然而却发现他也并无异样。
场上其他的弓箭手也正常地在进行构身、拉弓、射箭。
似乎受到影响的只有自己。
——不,还有的场静司。
因为的场静司还未起身,所以异常状态并不明显,但是定睛观察后就不难发现:他正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难道是妖怪搞的鬼吗……时机和大前射箭时间相同看来只是一个巧合?
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后,名取周一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开始涣散。定睛观察的那一会让本就胸闷难耐的他更加痛苦,他无暇顾及的场静司了。他拎起自己的单肩包,准备离开座位。
刚起身,一阵眩晕感涌了上来,他眼前一黑,用手撑住前排的座椅才堪堪稳住了身形,重新慢慢向外走去。
搜索头脑中有关妖怪的知识库,他想起来了:有一种妖怪本身妖力不强,但是难寻其真身,并且可以以恶气影响人。而不幸的是,这种能力对妖力越强的人影响越深。
论解决方法的话,只要能制作出相应的护符就可以免除恶气的影响。但很可惜,因为这种妖怪难觅踪迹,彻底根除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按理来说这里是神社,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啊……
走出观众席后名取周一身边就没什么人了,便开始无所顾忌地大口喘气。
他拖着步子走着,随着出口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敏锐地发现自己感受到的威压略有减弱。
——难道说它在射场里面吗?
名取周一诧异地回头,望向射场中央。
——所以说是被两个妖力很强的人吸引来的?
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已经看不到的场静司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到那五个靶子。
他怔愣了一瞬,随后咬下牙强忍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恶气的影响与妖力正相关。
——弓道要注重礼仪,维持体面。
——拉弓、瞄准、射箭要集中精力。
他一定比我更痛苦吧。
但是的场静司第一箭中靶了!
得赶紧去制作两个护符。名取周一拼命奔跑着。
8
“的场同学!不舒服的话后半场直接弃权就好了!”
“实在要上场的话现在也应该赶紧躺下休息啊!”
啊,烦死了。
的场静司这样想着。
9
初赛每队均射击八回合,四回合完成后进行休息,待后面几轮的选手都顺次完成四回合射击后,再从第一轮的选手开始进行后四回合的射击。
现在第一轮前四回合的射击已经结束,选手基本上都已回到休息室调整状态。
而的场静司所在的休息室,状况可以说是有些复杂。
他今天状态不对。他的队友们都发现了这一点。
向来发挥稳定的的场静司在前四回合中居然只中了第一箭,下场后更是直接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汗如雨下,刘海完全被打湿贴在了额头上。
但即便如此,他却极其反常地狂奔回休息室,开始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的场同学!至少过来躺一下吧!我来帮你把老师准备的被褥摊开。”
好吵。的场静司想着。
本以为离开弓道场会好些,结果那东西跟着他往休息室这边来了吗?
又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脖颈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喘不过气;胸口像沉淀了一块磐石,又闷又憋;心脏上像生出了无数倒刺,痛不欲生。
头昏脑胀,连思考都变得痛苦。
自己大概第一次被妖怪逼到这种境地。
烦死了。
他终于从书包中摸到了装着毛笔和空白符纸的荷包,便裹进诘襟服校服外套里一同从书包里抽了出来。
“的场同学还是先去趟医院吧!”队友们还在不断地提议。
“不用。”不需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关心。
即使身体状况已差到极致,的场静司起身穿上诘襟服的动作依旧天衣无缝,没有人能发现其中夹带了一个不寻常的荷包。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扶着墙就要往外走。
——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写好符纸就没事了。
“我去趟卫生间。”的场静司说,嗓音喑哑。
“我跟你一起……”
“不需要!!”
突如其来的怒吼把四位队友都震到屏气凝神。
即使身体虚弱,对方红色眼瞳中散发出的血腥的杀气依旧如有实体,仿佛有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稍稍动弹一下就会人头落地。
“别妨碍我。”的场静司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独自一人离开了休息室。
他离开后的五分钟,休息室依旧沉寂一片。
10
啊,烦死了。
虽然穿了外套,楼道里的场静司依旧是全套的弓道服,在其他已经换上便服的选手中有些格格不入。
荷包正在外套内层里安静地躺着,等待主人到无人的卫生间隔间将之启用。
的场静司扶着墙走着,豆大的汗液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他却完全无心顾及走廊上的其他人的目光。燥热的氛围在折磨着他的身心,室外吱呀乱叫的蝉鸣声震得他脑仁直痛。
选择加入这个弓道部就是自己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他这样想着。
转过一个弯,卫生间已经近在咫尺。但他却终于被压垮,瞬间的腿软让他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扶上墙却也没立马站起来,他就这样跪着喘气平复。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液,的场静司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了。
弓道场的场家就有,自己对这种团队精神、团体赛什么的也根本没有兴趣。
所以为什么要加弓道部?
为了被普通人的弓道比赛牵制而任由自己被妖怪凌虐吗?为了狼狈不堪的时候还要分出神智糊弄普通人吗?为了被普通人自以为是的关心吵得头痛万分吗?
呵呵。
区区这种程度的妖怪,正常情况下根本伤不到自己分毫。都是因为被普通人的各种事情牵制住了。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大概算是缓过一口气了,便艰难地凝聚力量,试图站起身。
的场静司迈开步子,向就在眼前的卫生间走去。
——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写好符纸就没事了。
然而一脚刚迈出去,他又因为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栽去。
——不是吧,明明就快到了……
能感受到身体的下坠和脸颊上汗水的滑落,能听到窗外吵闹的蝉鸣和远处学生七嘴八舌的谈笑声,他的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正午燥热的气温折磨着他本就痛苦的意志。他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
——就这样栽倒晕过去罢了。
最后他这样想着。
11
想象中落地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额头上的撞击。
清爽的凉风带走了燥热,卷走了煎熬。薄荷的清香从心底升起,唤回瞬间的清醒。
他撞上了别人的肩头,而身体被迎面来的人慌忙扶住。那人显然被撞得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
但的场静司觉得身上的痛苦一瞬间减轻了不少,不知怎的回想起在树荫下偷喝的那瓶橘子汽水,还有被给的那颗柠檬味的薄荷糖。
他找回些神志,就借着面前人的力重新站稳,而对方也放开了他。
胸闷窒息的程度依旧强烈,他现在的状态没比刚才强到哪去。
不过是劫后余生罢了。
他准备赶紧进卫生间制作护符。喘了两口粗气,他抬眼看向面前人,但是道谢的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他愣住了。
茶色头发,红色眼瞳,称得上精致的五官。
名取周一。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妖怪的影响让他痛苦至极,而在那些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面前,他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信赖,即使是关心,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妨碍。
他就这么一直痛苦地硬撑着、紧绷着。
而如果此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可以依靠、可以信赖、可以分担的人呢?
他只是突然间感到一丝委屈。
“失礼了。”
所有的硬撑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的场静司重新搂过名取周一的腰,几乎是用强硬的力道把对方拉向自己。他手臂环住的力道非常的重,几乎要把对方揉碎进自己怀里。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一般,他紧紧抱住不肯松手。
下巴搁上对方的肩头,他继续粗重地喘息着。
他们胸膛相贴,急促的心跳在两人身体间回响着。
12
在名取周一接住他的时候,的场静司会感到痛苦减轻并不是心理作用下的巧合。他身上有护符,可以抵御妖怪恶气的侵扰。
名取周一并没有反感这个可以说得上是蛮横的拥抱,而是把手搭上了对方的后背。
急促的心跳传来,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抱住自己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所有生理上和情感上的痛苦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共享了。名取周一的心绞痛着。
“辛苦了。”名取周一说。
他的声音中似乎也压抑着某种悲戚。
13
名取周一已经到达了供奉神明的祠堂前。果然如的场静司所说,封印石就在这里。
他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里的神明大概是被人封印了。
散发恶气的妖怪确实难觅真迹,然而虽然身为人类的除妖人很难将之根除,但是对于身为妖怪的神明却并非难事。尤其是在这种香火很旺的神社里滋养着的神明,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对付起这样的小妖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他没有和富田春臣一起去参加选手参拜,所以才没有察觉到祠堂里神明的异样。
的场静司就是在参拜时察觉到了祠堂里被封印的神明的气息。他本准备赛后找时间来处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岔子。
果然在这种事情上,温暖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吗……
方才从对方那传来的绝望之感似乎仍未消退,名取周一觉得自己心头仿佛压着一块磐石。
明明现在两人人手一张护符,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了才对。
由于不清楚比赛的进度,在收下护符后,的场静司就直接回到第一射场,以防错过比赛。而名取周一则独自一人来为这位神明解开封印。
「温柔地对待身边所有的人,也被身边所有的人温柔地对待。」
父亲的不认可,家族的反感,周围同学的误解,还有的场静司刚刚……
那可是的场静司啊,永远都无畏又不羁地笑着的的场静司。
果然「温柔地对待身边所有的人,也被身边所有的人温柔地对待」这种事情,从来都只存在于理想中吗?
可见之人和普通人是永远无法心意相通的。
毕竟他们永远不能真心地倾诉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所以他们和普通人的交往永远都是流于表面的、不走心的。
想来的场静司能与他的社团队友成为“朋友”,恐怕也只是因为他那种笑吟吟的样子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吧。
明明身处人群却宛若孤身一人的感觉,其实比独来独往的感觉更加痛苦吧。
虽然可见之人对待世界也会有自己的选择,但是至少他们看到的世界是相同的。即使不能互相认可,他们也可以平静地坐下来,论一论“我与你”的各自想法和分歧。
但是普通人却永远都是无法袒露真心的存在。他们永远只会是外围,是被统称为“他们”的存在。
大概是由于香火旺的缘故,神明的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名取周一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封印。此时上半场似乎还剩下一两轮的样子,的场静司并没有错过比赛,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去候场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名取周一便准备回到第一射场,去候场区和的场静司汇合。
明明才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就立刻被浇灭。
近在眼前的事实阴冷地笑着,告诉名取周一这才是「真实」,伸出魔手将他再次拉回无尽的深渊。
我想与他们好好相处。但可惜他们永远是“他们”。
14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候场区前的情景仿佛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
名取周一在远处怔愣地停下脚步。
周围的人们不断穿梭着、交流着,赛场上箭矢射出的声音也回响着。但面前的景象仿佛将那些喧嚣都抛之脑后了。
名取周一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的场静司正九十度深鞠躬,而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的四位队友。
“方才是我太失礼了,随意发火泄愤,实在是非常抱歉。我已无大碍了,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
那个的场静司这样说。
阳光穿过空隙洒在他们身上,夏日的蝉鸣声宛若一曲和谐的配乐。
15
也许并非没有希望。
“好耶!上半场我们二十射十三中,还是很有希望出线的!大家加油啊!”一位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的队员一把勾过的场静司的脖子,大声喊道。
“没错没错!一起冲啊!”其他三位队员附和。
看着他们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名取周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默默转头走向了另一侧的观众席。
——这不是我该打扰的氛围。
16
名取周一在观众席坐下。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上半场的最后几轮,他看见的场静司和队友们做好上场的准备后,就在候场区静观比赛。
这一组上场的选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虽然不是行家,但也能看出来他们的姿势、速度都和前面的队伍不太一样。他从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捕捉到了“斜面起弓”“速射”等几个关键词,大概也了解到了一些状况。
而令他在意的是对面激烈地争论起来的的场静司和他的队友们,的场静司甚至举起自己的弓模仿了起来,然后被队长呵斥,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名取周一扑哧一声笑了。
这算什么呀。像个普通的顽皮高中生一样。
看着他们一队人议论纷纷,名取周一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真好啊。
像个普通人一样,和朋友为共同的目标奋斗着,为不同的观点争论着。
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个时候,与的场静司一样能看到妖怪的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17
上半场比赛结束,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场静司所在的学校暂列第十一。但是名取周一并不担心他们不能晋级,毕竟他知道,以的场静司的真实实力,全部中靶应该是小菜一碟。而上半场其他队友也或多或少受到了队友发挥失常的心态影响,现在的他们肯定可以拿出更好的状态。
构身,备弓,拉弓,瞄准。的场静司正拉满弓瞄准着靶子,脸上不再有他往常格式化的笑容,他神情专注、一心一意地瞄准。
这个的场静司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的场一门的首领候补,而是为学校社团地区比赛努力战斗的王牌选手,他站在一群普通人的身边毫无违和。
第一箭正中靶心,观众赞赏的掌声中夹着兴奋的“好!”的叫喊声。
或许的场静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普通的朋友给他带来了多少。
名取周一一直觉得,其实对方平时那种有些少年气的活泼的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但现在想想,没准就是这些普通朋友让他保持住了这份心性呢?
就像他今天穿的那身弓道服一样,上身白色衬袄,下装黑色袴服,不再是往常他穿的和服或者是诘襟服那样一身黑。
普通人给他的是白,是共同的兴趣爱好,是真挚淳朴的关心,是或许幼稚的团队情谊。
哪怕只是表面的敷衍也好,为了维持和普通朋友的关系,他会像每一个正常高中生一样去笑。谁又能说那笑容里没有一点点真心呢?
如果没有了这一点点与普通世界的联结,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还剩下妖怪世界的黑,剩下不愿意信任他的妖怪,剩下早已被立场和利益冷却的亲情,剩下的场一门首领的责任和负担。
名取周一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的场静司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依旧会笑,但是那格式化的笑容不及眼底,勾起唇角的时候不会再弯起眉眼,红色眼瞳中散发的是威胁和压迫感。
到了那个时候,现在这个带点自来熟的静司会变成一个生疏的陌生人,一个满心只有家族利益的陌生人。
妖怪从来不是他们世界的全部。名取周一轻叹一口气。
校园生活、兴趣爱好……他们明明有很多东西可以与普通人联结,为何要作茧自缚地把所有人都阻拦在外呢?
——“晚上的聚会要去吗?”
——“要去找神明祈愿吗?据说这位神明非常擅长结缘哦。”
名取周一默默离开了弓道场,向祠堂的方向走去。
18
“哦呀,你是刚才那位好心的除妖师吧。有什么事吗?”亲切和蔼的神明问。
名取周一没有回答,只是摇响了神社的铃铛,欠身鞠躬两次后,两掌对拍两次。
是祈愿参拜的动作。
“你要祈愿吗?”
“你既然看得见,就应该知道,神明也不过是能力有限的彼岸之物罢了。尤其是对于可见之人,力量就更加有限了。”
名取周一依然双手合十闭着眼:“那就当是个见证吧。”
他开始在心中默念。
「或许这样做只会因为奇怪的举动被人误解,
或许只会因为不被理解而感到孤独痛苦,
或许到头来一切都只是白忙活一场只剩下一颗完全绝望的冰冷的心,
但我想试试,
试着去接受他们的邀请,
试着温柔微笑着与他们交流,
试着与他们成为……朋友…
我想去试试。」
夏日的蝉鸣依旧响彻神社,和蔼的神明注视着那个双手合十的少年,阳光洒在祠堂里,风也把树叶吹到他的脚边。
愿你无悔。
第一射场中传来巨大的欢呼声,第一轮的选手下半场比出二十射十九中的好成绩,晋级复赛已毫无悬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