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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脱离原型
原型 游戏王GX 霸王十代 , 游城十代
标签 霸十 , 十霸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十代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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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3
2021-12-10 20:10
- 导读
- CP:霸十(80x20)
设定:架空古代世界,皇子 x 占星术士
Bgm:Constellations - PrinceWhatever
地球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天穹的反映,
日月星辰的运行预兆国家和个人的命运,
天气的阴晴冷暖与人间的一切息息相关。
如果7月1日是阴天,必定有战争发生;
若在13日和19日是阴天,国王必死;
若在30日是阴天,国王必定长寿。
——《古巴比伦泥版书》
01
赫卡托姆拜昂月的第六天,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被焚毁的同一日,一个男孩降生在佩拉。
国王召见占星师亚里斯坦德,向他询问小王子的命运,祭司跪拜在地,直言自己昨日梦见了于火焰中咆哮的狮子,证明这个男孩是战神的化身,并预言有朝一日他将成为主宰世界的霸王。
王子被命名为“十代”,取自毕达哥拉斯所认为最完美的数字“10”,象征他是代表了宇宙祭坛的“中央火”,包括日月在内的十个发光体将为守护他而进行无休止的天上运动。
但不止于此,祭司还下达了另一条预言……
02
王子二十岁时,先王逝世。他被拥立为继任者。
军中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原因无他,王子在十八岁以前就已战功显赫。他的英勇绝不输于史诗中名垂千古的英雄阿喀琉斯——而那也正是王子自己的憧憬。
据说七年前,一匹黑色烈马出现在德尔菲神庙,无人能将其驯服。王子正随祭司求完神谕,走出大殿时,他看到了那匹马。正午的日光照出骏马的黑影,升腾在地面时宛如跃动的火焰。王子在原地凝视了它几秒,便静静上前。一手拉着马头的缰绳将其正对阳光,一手轻抚着它背部的鬃毛。几乎是瞬间,马低下头,发出了臣服的嘶吼。
祭司亚里斯坦德上前询问王子驯服烈马的方法,他金色的瞳孔正对着神庙上空耀眼的太阳。
“这匹马有一个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惧怕黑暗。它刚刚一直躁动不安,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影子。只要让它正视那份黑暗,它就会平静下来。”
黑马后来被命名为Orion,取自猎户座的俄里翁,又音近于阿尔戈斯国王的神马阿里翁。这匹马在之后的二十年里跟随王子出生入死,陪同他征战世界各方。
但这个名字却不是由王子本人取的。
十三岁这年,王子所获得的他一生珍视之物,并非只有Orion这一匹马。
当亚里斯坦德对着面前这位既是自己学生又是未来君主的人物颔首称赞时,王子的视线落到了德尔菲神庙门后,一个躲藏着张望过来的身影。祭司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露出慈爱的笑容并招手。
“过来吧,孩子。”
戴着酒神面具的少年蹦下台阶,轻巧地站到腰负宝剑、一身威严的王子面前。
他们的身形差不多,年龄似乎也不相上下,在王宫里,王子很少见到同龄人,他目视着与自己平齐的另一个少年的深棕色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片新的前所未见的土地。
对方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他以一种非常痴迷的热情注视着刚被王子驯服的烈马,伸出手去抚摸着它黑亮的背部。
“老师,叫它‘Orion’怎么样?昨晚在吉萨金字塔上能观测到猎户座的马头星云。”
“这是王子殿下的马,你应该先询问他的意见。还有,关于觐见王室的礼数,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少年这才将瞳孔的焦点对准了他,王子从他眼中读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是并未持续下去,没有被面具遮蔽的嘴角咧开了弧度,对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执起了他的手,将手背送到唇边。
“就叫Orion吧。”王子突然开口,吓了少年和祭司一跳,也吓到了他自己。他像是听着某个不受自己支配却又确实是从他口中脱出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殿下。”代替回答的是祭司,“这孩子是我从迦勒底带回的孤儿,在他成年之前都要作为酒神的信徒佩戴狄俄尼索斯面具,留守在庙中,奉名为‘巴克斯’。”
王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低头看着仍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想将手抽回,却被紧紧握住。
戴着酒神面具的年轻信徒凝视着他,从眼中放出某种狷狂的光芒。
“迦勒底是占星术的发源地,殿下也可以叫我‘魔术师’。”
王子向先王请愿,于是少年被带出神庙,作为他的玩伴同住在宫廷中,仍然由亚里斯坦德教导,他们共度了七年不平凡的时光。除了Orion,征战时必定与王子同行的就是这位年少便闻名国度的占星术士,也有不少人怀疑他其实是王子的同性爱人。
同成名后世的君王一样,他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传世的记载中关于他始终有两项疑点。
一是究其一生,这位作为狄俄尼索斯信徒的占星师从不在他人面前摘下自己的酒神面具。于是除了他的养父及恩师亚里斯坦德,无人能得以窥见他的真实面容。
二是即使在千年之后,翻遍所有存于这个时代的文书,也无法查证他的真实姓名究竟为何。
他是否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成为如今无数历史学家企图发掘的真相。
03
先王的逝世,在附近的国度引发了轩然大波。
继位的王子不发一言,率军去铲平了那些预谋趁机起义的城邦。
从色萨利越过温泉关、底比斯、科林斯,在他的威压下地区同盟迅速放弃抵抗,没有消耗太多兵力,边界则被扩大出去近一倍。新的国王被人民冠上了新的称号“霸王”。
亚里斯坦德没有活到这时日,但他的预言将要兑现。
回到佩拉的霸王站到了德尔菲神庙前,摘下冰冷的黑色头盔抱在胸前。这次出战前,因为早已知道会迅速取胜,他并没有带上自己的童年玩伴。仍旧戴着酒神面具的“魔术师”正靠在希俄斯祭坛的多立克柱前,悠闲地晒着太阳。
“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星星是不会说谎的。”
七年里,他所拥有的占星术的能力已不止一次地为王子解除了困境、灾难甚至谋杀。
他也知道,王子此番前来不是为了想要炫耀战功,而是在求取新的预言。
“您的下一个目标,是东方的帕塞斯吧。”
“果然瞒不过你。”
“如果没有征服世界的愿望,也就不配被称之为‘霸王’了。”
年轻的占星师只是说着,没有起身,他维持着靠坐在那里的姿势,闭上双眼,仿佛是在回想昨晚看到的宇宙。
“您的远征结果是胜利,不过并不会是一帆风顺。在征途中您会遇上三次劫难,前两次都由月亮主宰命运,第三次的关键点在水星……当然,这只是暗示,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占星术是非前定派的。祭司们相信,人间万事中有一部分是前定的,还有一部分则未经前定,因此人们至少还有一些操控未来的余地。
“巴克斯。”
“什么,陛下?”
因为他没有名字,王子很少直接称呼他,往往都是通用“你”、“喂”来代指。
事实上王子自己也很少被人用名字称呼,除了先王与王后,只有他们会直言“十代”。而占星师本人作为玩伴,也始终只是用敬称。
“你想要什么吗,或者说,你有什么愿望吗?”
人和星星不一样。排列在宇宙中的天体很单纯,只遵循它们自己的运动轨迹,因而一眼就能看透。但人的表情、语言,或者说应该是思想,或许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
占星师此刻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君王,他能洞悉整个宇宙的变幻,却始终无法看透眼前人的意图。
于是他放弃了,既而笑出了声。
“那就请您稍微走开点吧。”他抬手去扶自己的酒神面具,借此遮蔽自己在这一瞬间的眼神与情绪。“您,挡到我的阳光了。”
君主竟然听话地顺从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阳光能从他背后穿透过来,彻底地照亮占星师的身影。
“如果我不是国王,我会更希望我是你。”
两人都不再说话。
“巴克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吧,陛下。”
“已经成年的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佩戴那个面具?”
“……这是秘密。”
“那么我的愿望就是,在这一场征途结束后,请你在我面前,摘下面具。”
他将头盔重新戴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德尔菲神庙。
他知道,在这座阿波罗神庙的入口处,镌刻着一句话。
——“认识你自己。”
04
公元前331年9月20日,大流士5年乌吕卢月第13天,高加米拉战役前。
霸王的军队正渡过底格里斯河,天空中出现了月全食。
占星师在马背上喃喃自语。
“第一个劫难。”
当晚,受到全然变黑的月亮影响,军心大乱。
霸王本人知道,这只是导火索。帕塞斯是一个巨大的帝国,在河对岸是将近三十万的步兵和战象部队,而他们只有五万步兵和不足八千的骑兵。
士兵们奔走呼告,埋怨国王将他们带到天涯海角,攻打别人的国度,惹下神怒,以至遮蔽月亮的光辉。
“肃静!——”
在一片喧嚣中,一个高举火光的身影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兵卒们抬头看去,那是已成功预告未来无数次的占星师在发话。
“佩拉人崇拜的是太阳神阿波罗,而帕塞斯人崇拜月神阿斯塔特。月食中劲吹西风,表示征服者将从西方来;月食完毕以后会转东风,表示战败者必须逃向东方才得以保全。”他像是竭尽全力地大喊,“将士们,你们在恐惧什么!月全食是敌方亡国的征兆!”
一瞬间连霸王本人也怔愣住,他看着高呼着的占星术士,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第一个劫难,由月亮主宰命运。
第二日,他们摈弃了一切不安渡河而去。如占星师所说,奉信月神的帕塞斯国王也得到了本国祭司的预言,认为大势已去,他主动要求停战乞和,愿献出部分领土和自己的女儿作为交换。
霸王毫不犹豫地拒绝,开战,战局一如既往,以少战多的大胜。帕塞斯国王在战中负伤,又于逃亡途中被自己的亲信杀死。又一偌大的国度成为霸王军的领地。
当晚,军中大肆庆贺,在高高的王座上,占星师将酒杯递向看上去若有心事的国王。
“您为什么拒绝他的请求?以联姻取得领地不是更方便吗。”他以一种似是不敬的调笑语气敬完酒,自己先举杯饮尽。“听说帕塞斯公主可是绝世美女。”
霸王并不理会他的调侃。他的视线落入酒杯震荡的液面,琥珀色瞳孔露出一丝晦暗。
“我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05
军队没有继续向东方推进,而是停在了吕基亚。
不久后,他们班师回朝,西方的传令兵报告说特洛伊在叛军的鼓动下爆发了内乱。
仿佛《伊利亚特》重现。
陆路走不通,他们需要用海路制胜。但等候的时日中,海面始终无风。
霸王知道,这是曾被提及到的,第二次劫难,同样由月亮主宰命运。
占星师又一次站到了全军的面前。
只是不同于任何以往,面具下仅能透出的半张脸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他勾起了嘴角的弧度,却并没有笑,站在他身边的霸王能感应到一丝悲伤在流动。
为什么?
“二十五年前,王子出生的同一日,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被焚毁。前日在帕塞斯,月全食出现,敌方全军覆没,可证实作为战神化身的霸王,与月神结下了宿怨。”
台下一片静默,这是被默认的事实。占星师继续说下去。
“为阻止霸王进军,可自由控制天气的月神阿耳忒弥斯止息了海上的风浪,她的黑暗面赫卡忒则把守着地狱的通道。只有献出活祭让女神息怒,我们才能平安渡往特洛伊,平定叛乱。”
那么,活祭是——
“将‘魔术师’作为祭品献于冥月女神赫卡忒,否则,此战必败。”
06
为什么?
霸王冲进帐中时,占星师正对着放置星盘的水缸,如临深渊。枯萎的莲花花瓣像水藻般缠绕着青年的手指。
“触怒阿耳忒弥斯的是我,为什么要由你来做祭品?”
“因为惹了月神的,不止陛下一人。”
占星师转过身来,面露微笑。
“陛下,您是否记得在出征帕塞斯前,对我说过什么?”
——在这一场征途结束后,请你在我面前,摘下面具。
“如今我便实现,您的这一愿望。”
那在纸上描绘过千万次星河的手正逐渐抬起,从扣住双耳的位置摘下了那并非出于信仰、而更多是为了遮掩面容而佩戴的狄俄尼索斯面具。
空荡荡的软木面具被揭开,攥紧在手边。
面具下是一张,同君王一模一样的脸。
“你究竟是谁?”
“我是,以另一种形式活下来的,另一个你。”
07
二十五年前,赫卡托姆拜昂月的第六天,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被焚毁的同一日。
王子确实于那天诞生于佩拉,但并不是一个。
王后产下一对双生子,能分辨他们的唯一特征是眼睛,在后来才慢慢睁开的双眼显示出了遗传基因的轻微不同。长子的瞳孔是晶亮的琥珀色,有如初升之旭日;次子的眸子是沉淀般的深棕色,更像是默默无闻的土地。
国王立刻招来占星师亚里斯坦德,想要听取他的预言。
祭司如实说出两条预言,也正是后一预言彻底改变了这对双生子的命运。
长子被预言会成为世界的主宰者,立为万世赞颂的君主。
次子则被预言,会成为长子王业最大的阻挠者,使他将要完成的版图最终功亏一篑。
身为父母当然知道为此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他们狠下心来将次子交予祭司,要求他将其溺死。
亚里斯坦德本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在最后关头却心软了,他向王上复命说事已办成,其他知道双生子秘密的人也被全部灭口。他对外宣称自己从占星术的发源地捡回一个迦勒底男孩,他无名无姓,将作为酒神的狂热信徒被抚养长大。
但他本来是该有名字的。
他的名字是“十代”,和王子一样。
08
当晚,和冲进帐中时一样,得知真相后的霸王又不发一语地走出了军营,彻夜未归。
第二日,近侍霸王的将军很早就到来,一声“得罪”之后,占星师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送往连夜搭建好的祭台。
为了确保“魔术师”能被当场溺死,他不能被投入海里,而要在众军的围观下,脚缚铁球沉入一个完全透明的水缸。水深三米,他会像是一个受刑的罪犯般在万目睽睽之下凄惨地死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那一晚就杀死他呢?反正终有一日他要为那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双生兄弟的胜利而铺路。
但他脚步轻盈地走上了祭台的顶端,没有任何人胁迫,而是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他本就要背负起冥月女神的憎恨,因为他也诞生于那天。至于国王……在他们两人之间,早已建立起了比亲情更为永恒的关系。
哪怕即使直到现在,霸王也并不在现场。或许他是想回避这一份不得不由自己亲自执行的分别。
他任由将军上前为他的脚系上铁链,透过面具,他的目光扫视过整个广场,那些望向他的人群,每一个都因他的预言而至少获救过一次。但此时,那些眼神中或多或少地透出兴奋、激动、幸灾乐祸……就像围观斗兽场中被嗜血野兽撕碎的囚徒,他们并不在意死的是谁,他们只是想看献祭、鲜血还有死亡,无论是谁,只要能为他们的平淡生活提供一点意外的乐趣。
他被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一步,差点跌入水中。
人群中骚动起来,他在想着自己是否该识相点,直接跳下去。但那声音的源头不是冲着他来。占星师抬头时,霸王正穿过嘈杂的人群,拔出了佩在腰间的剑,锋刃直指台上那位脸色发黑的将军。
“陛下,我……”
“谁允许你动他的?”
“这是为了我军的胜利,您的荣光……”
“如果是要牺牲至亲之人才能获得的胜利,那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跟在霸王身后,只在处理机密要务时才出现的几位暗卫冲上祭台,立刻控制住将军,将他押了下去。与此同时被抬上来的,是一只用于巫蛊之术的黑山羊。
占星师本人呆怔在原地,看着他的君主、好友、兄弟,那位霸王站到他面前,然后单膝半跪下去,替他解开了脚腕上的枷锁。
如同他们初见的那日,他朝他跪下,执起他的手亲吻。
“神谕并没有说是哪位‘魔术师’,不是吗?”
他一声命下,捆住四蹄的黑山羊被投入水缸中,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沉没。
台下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不在乎献出的活祭是谁,是人或是物,他们只是看到了,他们想要看见的死亡。
在那片高声的盛赞中,占星师发出的声音成了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清的话。
“陛下,万一月神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用担心,这件事,由我负全责。”
“可是……”
占星师屏住了呼吸。
只是那么一瞬间,但他仿佛看到了前所未见,也不可能、不应该会看到的景象。
霸王在笑吗?还是他的错觉?
“惹怒月神,这是我们共同犯下的罪,凭什么只由你一人来背负呢。”
“你的苦难,该到此结束了,十代。”
语毕的片刻,海上起风了。
战船出发,驶往特洛伊。
09
公元前326年,西方的平叛结束,霸王军越过已被彻底征服的帕塞斯,继续东进。
“下一目的是阿斯帕西亚,对吗?”
“星星是不会说谎的。”
他们用对方的语气询问,开口,然后相视而笑。
在共享了秘密之后,他们终于真正成为了彼此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至亲之人。
霸王将“十代”这个名字还给了他,作为弥补父母二十多年来偏爱的亏欠,尽管只有两人独处时才能以此称呼。至于他自己,用本人的话来说,抛开宇宙的中央火,‘霸王’才是更符合他理想与作风的至高无上的名号。
“你确实如希望那般,成为了阿喀琉斯。”占星师翻看着从巴比伦缴获的泥版书,“拯救了伊菲革涅亚,赢下特洛伊战争,实力与功名都远胜其父……”
“但是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阿喀琉斯之踵’。”
“无所不惧的霸王,会有那种致命的弱点吗?”
“以前或许没有,但现在有了。”
十代注视着泥版书的目光突然停滞,他不知道是否该接话。
希腊神话英雄阿喀琉斯虽然功名显赫,却是短命而死。
而面前的泥版书上刻着巴比伦幸存的占星家所留下的预言:
——“帕塞斯帝国的征服者将只能享国八年。”
“霸王,你不怕那个预言成真吗?”
“什么,老师说过的关于你的那第二个预言吗?”
十代点头,他收起了泥版书,将它放置在一边。
“老师的预言从未失误过,如果我真的会阻碍你征服世界的进程……”
“那么,杀了我也无妨。”
沉静围绕着两人,屋外传来苍鹰振翅翱翔的声响。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曾经说过,占星术是非前定的。人会接受命运的指示,受到星辰的影响。但不止于此,人身上有比星辰更崇高的东西。拥有那种力量,就能克服会带来不幸的星辰。”
占星师没有说话,霸王继续说了下去。
“十代,我一直想问。”
“和我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你在想什么?”
10
那一天,我在想什么?
十代闭上眼睛,回想着照在德尔菲神庙希俄斯祭坛上的阳光。
从亚里斯坦德那里获闻自己身世的他,于情于理都不该在全不知情的王子面前突然出现。
如果不是听到霸王说了那番话的话。
——这匹马有一个唯一的缺点,那就是惧怕黑暗。
——它躁动不安……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影子。
——只要它正视那份黑暗,就会平静下来。
每个人都有内心的黑暗,不直视那份黑暗,就不可能前进、有所成长,或是活下去。
十代想要隐藏的黑暗,就是霸王本身。霸王,是他害怕的那个影子。
因为他,他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姓名、生命,连存在都不被允许。
因为他,他差点在睁眼不久,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的瞬间就被活活淹死。
因为他,他要始终远离自己的父母,戴上面具,生活在可能没有明天的死亡的恐惧里。
“你恨我吗?”
获知真相的第二天,霸王这么问他。
怎么可能不恨?如果是在五年前,是在刚继位的王子决定出征帕塞斯的那个下午,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挡住我的光?
为什么要让本该在阳光下的我,成为只能存在于影子里的黑暗?
但是霸王听从了他的愿望,从他面前走开了,让赫利奥斯太阳马车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倾洒在他身上,仿若净化与再生。
正是在那一刻,十代发现,他没法恨这个人。即使他夺走了他的一切。
代替了亲情的,产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种更永恒的关系。
哲学家们或许会愿意称之为“爱”。
11
公元前324年,霸王军进入阿斯帕西亚。
当战车穿越异国的人群与队伍时,乌云突然漫布天空。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劫难。
最靠近太阳的,被认为是墨丘利与阿波罗象征的水星,会带来什么?
秋天,大概是八月末,霸王的队伍驻扎在艾克巴坦那。占星师突然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军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声称病人的病情过重、自己已无力回天的医生被一剑杀死。无所畏惧、野心勃勃的征服者像突然变了个人般,他弃下事业不分昼夜地守在好友的床边。
真的只是好友吗?后世的历史学家对此提出各式各样的置疑。
史书是这样记载的:“……在艾克巴坦那,霸王受到了重大打击——他失去了巴克斯。他亲密无间的爱人走了……他们比好友更友爱,比兄弟更无间。对于他来说,只有占星师可以用柔情来安抚他统治者的孤苦心境。传说巴克斯死去的当天晚上,这名年纪轻轻就征服了大半个世界的英雄,夜里泪流满面地哭得像个彻底绝望的孩子。”
——一个人不管有多么强大,他的灵魂深处总是强烈地渴望可以和另一个灵魂接触。对一个征服世界的强者来说,这种渴望,会让他感到有如排山倒海般的孤独与绝望。
后来出土的文献中还找到了民间记载,据说在前往特洛伊时,造访古战场后霸王曾到阿喀琉斯的墓前祭拜,而占星师本人则前往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的墓前朝拜。因为阿喀琉斯和帕特罗克罗斯是古希腊有名的同性恋人,两人此举无异于是向整个军队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12
“关于阿喀琉斯,还有一个传说……”
临终前,占星师还在向他的爱人诉说着古希腊的神话故事。正像他们少年时,在共寝前总会互相说一段自己最喜欢的古史。
“‘阿喀琉斯之矛’。赫拉克勒斯的儿子曾被阿喀琉斯所伤,那道伤口无论如何也无法痊愈。后来神谕说,‘只有造成这伤害的才能医治这创伤,’于是他找了阿喀琉斯八年,最后用那把刺伤他的矛治好了伤。”
霸王在床边,默不作声。他的表情和领兵作战时完全一样,除了那道已颓然干涸在脸庞的泪痕。他想,他突然明白了亚里斯坦德曾经所做预言的意义,而十代也同样明白了。
“带来伤害的,最终也会治愈伤害。”他剧烈咳嗽着,血腥味弥漫在喉头,气息已经不通畅了,他在不断体验如溺水般的窒息感。“你曾问过我,我恨你吗。当时我没有回答你。但是现在,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不许说这种话!”
“其实我知道,在那天,看到水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死掉……”他的眼里同样涌出泪水,只是那不是出于悲伤,而是病痛生理上的折磨,“所以即使会被献祭,我也觉得无所谓,只是早一点死罢了……反正对我这样没有人生的人来说,早或晚都是解脱,有什么差别呢?”
“但是不对,我不该那么想的。因为在被你夺走了人生的时候,也是你,给了我新的人生。”
那个触摸Orion的下午,是他第一次,离开神庙的阴影,站到了阳光下。
那个出征前的下午,是他第一次,被给予了神所承认的光芒。
那个差点再次死去的日子,是眼前这个人,还给了他名字、性命,还有……
——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不用担心,霸王,不对,十代。”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共同的名字。
占星师本觉得出于职责,自己不该说出这句话,但他想,现在脱口而出,才是对面前的君王最好的解脱。
“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你。”
13
公元前323年6月,在占星师去世后不到一年。
在巴比伦的霸王突然暴病身亡,死时33岁,此时离征服帕塞斯帝国刚好过去八年。
在他逝世后,手握殊兵的将领们立刻为争夺权力而展开厮杀。曾经震撼世界的巨大帝国瞬间分崩离析,分裂为几个各自独立的王国。
至此,占星师亚里斯坦德所做的两条预言,全部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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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灵感和文中涉及部分内容来自于传奇翰墨《解读占星术》。
霸王的原型是亚历山大大帝(几乎全部人设和事迹)。
十代的原型是亚里斯坦德(部分人设和事迹)+ 赫菲斯提翁(大部分人设)。
阿喀琉斯之矛的寓意:所爱之人的目光和接吻,既能造成又能医治爱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