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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芥子
天魔大战后,两界经历一场恶战皆损失惨重,其后魔尊一朝改位,而天帝则自立罪己诏广诏六界,天魔二界各自休养生息,互不侵犯。
润玉遭穷奇反噬,虽经赤霄剑和琉璃净火之功将穷奇炼化,然本就身带血灵子残伤,此劫于身体亏损更是雪上加霜。虽战后一段时日内,他一直废寝忘食忙于处理各项善后,表面仍是一如往常般的天威难测,巍然不可逼视,然则神识内不时传来的眩晕感,日趋加重。
某一日,玄灵斗姆元君赴天界讲法,法会散后,却是单独留了天帝叙话。
“陛下打算就这么一直撑下去吗?”斗姆元君目露慈悲,淡然问道。
润玉知她所指何事,未置一词,只眉目淡淡地摇摇头。
斗姆元君叹口气,“世事因果循环,陛下若将一切错由归咎于己,想自我惩罚,吾无从置喙。只是,若陛下身系这六界之危难浩劫呢?”
润玉微微皱眉,缓缓道:“尊上所指何意?”
“所谓芥子纳须弥,陛下如今正在用自己的神识孕养着一方芥子境。” 斗姆元君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此境诞生日久,如今已成规模,但由于其本依托于陛下,如今成型于虚空,亦真亦假,非真非假,并未称得上实际存在。但若任由它继续汲取着陛下的力量,假以时日,真正现于世间,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境中境。届时不仅陛下成为此境的一部分,不复存在,两境共存,天道必选其一,将造成六界翻覆,生灵涂炭。”
“依托于……本座?”润玉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是。”斗姆元君凝视着眼前这位自登位后便非议不断的年轻天帝,眼中是看透世事的清明与怜悯,“此境的形成,最早便依托于,陛下的梦魇。”
“这世间的生灵,皆逃不开七情六欲,若过于执着,将成化不开的执念,难以放下。而基于此,所产生的梦魇之力,有强有弱,但也并非人人有能力让这梦魇之力有生出一方之境的造化。陛下,吾并非苛责,只是陛下须知,过盈则亏,惯于将所有一切压抑于心的做法,于人于己,皆非良策。”
“陛下,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邝露温柔而恭敬的请示让润玉回过神,他快速拢起衣袖,遮掩住方才正拿在手上凝视的物事。
邝露收敛异样的神色,见润玉只淡淡点头并无其他表示,轻声问道:“陛下忽然做出一应安排,可是要远行?”
润玉摇摇头,神色冷肃地吩咐道:“本座近日需闭关一阵,这期间天界一应事务便依照安排,由老君和太巳仙人主持,如今天魔二界已休战,天界诸事太平,应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衣袖一挥,淡蓝色的流光闪过,手中浮现出一只赤金铜纹铃铛,掐出指决往上加持了三道咒印,递给邝露道:“你拿着这四神震天铃,若有异变,在我的寝殿结界外摇动它,我便能察觉。另外,”他顿了顿,眼中微有厉色与一丝复杂神色闪过,沉声道:“若此法无用,而一个月后我还没出关,你便去寻老君,让他依计行事。”
邝露接过这四神震天铃,却是心中发慌,为何陛下的交代,听起来如此不详?只是她还想细问,润玉却不再多言,只挥手让她退下。
邝露离开后,润玉将寝殿结界及各处布置完毕后,环顾四周确认无虞,便取出先前被藏于袖中之物。
那是一片华光璀璨的月牙状龙鳞。
他的逆鳞。
润玉反复摩挲这片逆鳞,眼中一片深沉,想起斗姆元君所言,终是叹了口气,挥手将逆鳞抛至空中。
“此境目前只有陛下能够连通,其媒介便是陛下生平执念最深之物。”
润玉闭上眼,将神识包裹住停滞在空中的逆鳞,寻找着那个时刻抽取他神魂之力,与之共鸣最强的那一点。
一种奇异的震颤萦绕在润玉的心间,在某一处,他忽然觉得神识被放大到无限倍,渐渐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却并非是舒适的,愉悦的,他感觉到一种深沉的孤独和苦痛,然而这些痛觉又像是离他很远,如同看着他人的悲欢离合。
他看到了幽暗深沉的湖底,那遍地的血色淋漓的龙角和鳞片,那被浸透的红衣。
他看到了懵懂幼童在空旷的宫阙中茫然四顾。
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身边穿行,那些面容熟悉又陌生,来去匆匆,无一人停驻目光。
他看到了清澄明净的湖水,倒映着岸边苦苦哀求而挽回不能的诀别。
他看到了如七彩琉璃一般璀璨夺目的逆鳞静静躺在尘埃里。
画面一幕幕闪过,如同戏台上变幻的幕布,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似乎忘了他是谁,又深刻而清醒地记得他是谁,他是润玉,他是天帝,他肩负着苍生之责。
将神识彻底融进那片逆鳞中时,他感觉自己将要被黑暗和血色淹没,一些明媚美好的音容渐行渐远,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如深渊一般的漩涡。
“快!不要耽搁时间了!”润玉踏在实质的地面上时,已仿佛过了万年之久,他冷沉着眼色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忘川之畔,有一队黑甲森然的军队与他擦肩而过,为首那人似是惊异,连忙指挥手下们停步,向他行礼。
“见过陛下!”润玉抬眼在这将士陌生的脸庞以及他这身从未见过的规制的黑甲上停留一瞬,淡淡点头,开口问:“匆忙行军,欲往何处?”
依稀能听到四周有讨论声传至耳中,“陛下今日怎么穿一身白了?”
那将士似是很畏惧他,低头紧张道:“回禀陛下,我等正要去和燎原君交班,近日魔界余孽死灰复燃,八寒天宫的防卫已由每日两班更为三班。”
闻言润玉面色不变,也无示意,只挥了挥手,那将士便如蒙大赦般迅速带着手下离开。
察觉到四周各处隐晦的偷偷打量目光,润玉衣袖一翻,已化为一道流光而去。至某个僻静无人之处,他现出身形来,已是眉头紧皱。
此处确实是魔界无误,沿路所见,比起他记忆里的魔界,此处住民更加混杂,就这短短一段时间,他便发现仙妖魔同住同行,十分普遍。
那将士喊他陛下,他们似乎对他出现在魔界毫不意外,又为何疑问他穿着一身白?燎原君如何成了宫门守卫?哪里又来个“八寒天宫”?既是八寒,又为何是天宫?地狱天宫,好不相衬。
这诸般怪异之处,无一不显示出与他所在世界的区别,他应是已进入这依托于他梦魇之力的芥子境无疑,这世界有另一个他自己,然而经历或许与他截然不同。
为何有这些不同?是否是因为,他梦魇之力之中的那些阴暗痛苦的情绪,对这另一个自己的成长经历造成了什么影响?
润玉略施法力,幻作一名普通仙人模样,因在这魔界里行走的仙人已是十分普遍,他并未引起任何注意。在这期间,他已获知天帝润玉,便是居住在这八寒天宫中,如今的魔界,已是天界的附庸,传闻天帝不喜住在天界,自收复魔界后,便废黜原本的魔界王宫禺疆宫,另建天帝行宫“八寒天宫”,但天帝不喜天界,其宫内一应布置,却又与他在天界的璇玑宫别无二致。
对于天帝的喜好,众说纷纭,只是每每谈及,大多数人便讳莫如深,不敢多言,只知天帝最是厌恶白色及红色,故而那日忘川河畔惊鸿一瞥,有人称遇见天帝着白,被笑话是毫无根据的杜撰。
润玉也曾试图弄清楚这世界如今的年限,到底他到来的时刻,是今夕何夕。然而奇怪的是,一旦他问及这类涉及到这个世界自然运转的相关事,那些与他对谈之人便会变得怔愣失忆一般,完全不记得他问的问题,更别说回答了。
润玉也因此确定,这世界确实处于残缺状态,它并无天道制约,也无自然运转之理,唯有与那“天帝润玉”相关的一切才是清晰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依托基础,是润玉,既是那个润玉,也是他自己。
“陛下,该休息了。”上元仙子邝露侍奉完茶盏,见眼前的天帝依旧不为所动地处理政事,忍不住提醒一句,天帝暗沉的目光看过来,她不禁一凛,讨好笑道:“陛下,今日花界特意进贡了一株两千年花开的优钵罗昙,据说入膳口齿留香,极是美味,陛下明日可要吩咐以此入膳?”
“优钵罗昙?”一身青黑广袖织纹常服的天帝眉间一哂,放下御笔,姿态优雅地敛袖端起螭纹黑釉瓷茶杯微抿一口,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允她在花界安安分分当着她的花神,还真是高看她了,她是不知本座厌恶白色还是不知本座搬来这行宫后早已毁了所有昙花?就这么料定本座见了这花便对她心软,允了她的求情不再歼灭旭凤残党?”
“花神仙上……想是想与陛下重修旧好,故而示好……”邝露小心翼翼道。
天帝却是笑出声,换了个略微随意的姿势,单手支额,微闭着眼抚着眉心,带着丝倦意道:“不提这些乏味之事了,近日天上如何?”
邝露脸色一变,笑得有些勉强,仍是据实以告:“近日废帝与废后之间的争吵少了一些,他们呆在自己的宫里,整日……辱骂陛下……”
天帝动作一停,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哦?怎么辱骂的?”
邝露支支吾吾不敢说。
天帝低声笑了笑,“不说本座也有数,无非就是骂我这不孝子目无尊上,阴狠残毒,六亲不认……其实倒是冤枉本座了,他们喜欢权力,本座把整个天宫都让给他们,帝座后座随意坐,还安排他们的近臣随侍听候差遣……怎么还是不满意呢?看来本座这贪得无厌的父帝母神是永远不可能满意了。随他们去,整日骂本座的又何止他们。”
邝露连忙道:“陛下不必在意流言……外界虽然指责陛下将天宫作为囚禁父母的牢笼,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内情……天魔二界绝大多数人,都是忠于陛下的。”
天帝不予理会,又问:“我那不成器的叔父呢?跟他们二老相处得如何?”
“月下仙人极少与他们见面,几次想要逃出天界,被抓回去了。”邝露答道。
天帝嗤笑一声,“便是如今也不敢与他们正面相抗么?果真是软骨头惯了。他们过得这么不愉快,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旭凤带兵杀上天界解救他们了。”
他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寒芒,复又笑道:“可惜旭凤如今被追赶得到处乱窜,尚且自顾不暇。”
邝露无言地看着他,心中觉得苦涩。眼前之人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再也没看到过他露出真心的笑容,也或许从未有过。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便是这般心思难测了,即便是与他有过婚约的锦觅仙子,也很难说他们之间曾经的温情,是真实还是假象。
或许便如旁人的指责一般,他未曾对谁付出过真心。
只是这世上大概只有她清楚,他并没有许多人认为的那般不近人情。
润玉已暗中跟踪燎原君两日。
他已得知,燎原君在这个世界里,仍旧是前火神的旧部,只是自前火神被削神籍贬出天界后,他们便似不相往来。即便这个世界里,天帝润玉雷霆手段趁着魔界内乱收复魔界,让旭凤并未成为魔尊,但依旭凤的性子,必定仍是会暗中筹备力量复仇。
如此,堂而皇之将燎原君安排为为天帝行宫的守将,润玉自忖以他自己的思维,很可能借此埋下陷阱,想必另一个自己也是如此打算才是。
他并未等得太久。
一个十分瘦小又丝毫不失精干的身影渐渐接近了燎原君,他看起来像魔界中人,脸上用术法遮掩显得面目模糊。
燎原君见了他,转身就走,像是不胜其扰,避之不及。
那人却不依不挠,拦至他身前,嘶哑着嗓子低声道:“燎原君,如今局势渐清,何不早日弃暗投明?”
燎原君冷笑道:“什么局势?你们反抗军被天帝大军撵得四处逃窜的局势吗?”
那人义正言辞:“天帝残暴不仁,上不孝父母,下谋害兄弟,谋朝篡位,乱臣贼子,又夺人家园,苛政专制,致使怨声载道。如今我们反抗军虽在其镇压下无法昭然于世,但暗中仍是日渐壮大,这便是民心所向。”
燎原君闻言只冷笑一声:“他若是这么容易被扳倒,如何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们太不自量力了。”
那人却是笑得得意,用一种诱惑的语气低声道:“看来燎原君也不是一心忠于天帝呀……你可知,火神旭凤已加入我们了。”
燎原君不为所动,“你们当初不就是打着这样的旗号招揽人马吗?只是这么久过去了,火神在哪里?他从未露过面,你们也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号而已。”
那人却是笑得更加肆意,“这次,是真的。”
暗处的润玉默默思索着连日以来获取到的信息。诸般迹象表明,这个世界的天帝润玉与他本人的性情大相径庭。他未听到过多少夸赞他的言论,顶多是治下严明,手段高超,更多的,却是对他个人品行操守的诸多指责诋毁。
他似是一个胜利者,将所有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与不满一一讨还,并且不计名声。他便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天魔二界的上空,让所有人都为那道身影而震颤。
他的高压手段甚至还让这个世界集合起了反抗组织,他们想推翻他,便如同他当初推翻那残酷伪善的政权一般。
反抗军?有点意思。
润玉转向八寒天宫的方向,带着几分戒备,几分审视地微微眯了眯眼。
反抗军对燎原君:盆友,吃安利吗?
看过不少写旭凤又当魔尊又当天帝的,怎么没看到写润玉同时执掌天魔二界?我不服!这种可能性还大一点【。
我不仅要写润玉同时执掌天魔二界,我还要写他当着天帝在魔界办公。不存在魔尊这种东西了,毕竟魔界现在只是天界的殖民地,润玉只是换个行政中心而已……而且有天帝坐镇,魔界还用搞那劳什子五百年计划?分分钟发家致富奔小康。
啊,总觉得写得好无趣啊QAQ果然强行搞水仙就是个错误……不会写相爱,只会写相杀,只能搞个双玉斗维持着水仙文的假象……
ps:黑玉不等于黑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