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帮我搞个冰箱来我家，要大的。”

  “姐，你家那个快比我高的双开门冰箱还不够大？你是要做满汉全席还是要杀人灭口啊？”拿着电话的顾准白眼儿都快翻进眉毛里了。“而且你别唬我，我知道你不做饭。”

  隔着话筒，顾准也清晰地听见了顾里“嘶”地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还有惹毛姐姐的水平让顾准多少找到了点成就感。顾里在电话那头的白眼儿也没有小到哪里去。“顾准你这张嘴要是欠抽抽了随时来我家。谁跟你说的冰箱除了放菜就是藏尸啊？冰箱知道了都得哭。”

  顾准还真就来了兴致。

  “那你说，你要干嘛？”

  “关你什么事。”

  电话那头明显的敷衍让顾准下定决心问到底：“是你在拜托我帮忙诶，姐姐。”

  “......送礼。”

  得到这个答案后，两边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精明如顾准，此刻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耗子精姐姐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在一段时间的思考过后，顾准抬起手看了看表，确定现在是人人都清醒的白天，再小心翼翼地开口。

  “姐，你没喝醉吧？”

  顾里一口咖啡差点没呛着。还真有呛着她的本事，不愧是亲弟弟。但这样拉锯显然不符合顾里平日里“效率第一”的原则，这让她多少有点不满。“叫你带就带，哪儿来那么多话？最近好奇宝宝看多了还是怎么着？要不要给你买套《十万个为什么》满足你不合时宜的求知欲？”

  一套连珠炮下来，早摸清楚自家姐姐脾气的顾准也选择恢复正经。“行行行。要多高的？”

  “我想想......差不多跟林萧一样高。”

  听到林萧名字后的顾准无语凝噎。“姐姐，林萧这款文青不适合送电冰箱。她多爱做菜都不适合，真的。”

  “......关你屁事叫你送就送！！”

  “是是是，姐姐大人。”嘴上应承着，心里的小九九一拿捏，“可林萧那么高的冰箱，不好找啊。”

  顾里那头已经完全不耐烦了。“那你说多高的好找？”

  目的得逞的顾准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这么高的，市面热销款，老人小孩都爱。”

  顾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计算机如顾里，跟林萧在一起久了，也多少变得有些感性——起码在林萧多次要求下没有再直接拿红包装银行卡给她，或者单方面划钱到林萧的账户里。这真的是顾里最大的进步了，毕竟她是个多么热衷于拿钱解决一切问题的暴发户啊。当然，真正打动顾里的是林萧某一次正正经经的说辞。

  “顾里你给我回想一下顾源给你包红包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完全OK，顾里明白了。

  虽然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惧怕那种被包红包的感觉还是林萧翻旧账的感觉，但顾亿元好歹是没有再直接送钱了。出于同样的原因，顾里愈发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了。

  送礼物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啊！！为什么大家不能直白一点直接送钱呢！！简单又实在！！

  当然，这话顾里还是没胆子在林萧面前说的。万一把那位文青整的伤春悲秋了，在脑子里给自己安排十八房小姨太也说不定，搞不好还得闹个离家出走什么的……

  顾里的脑壳一阵疼。

  等顾准把冰箱送到顾里家时，已经下午三点了。顾里指挥好工人把冰箱的包装拆开，再把冰箱安置好，才转向斜靠在门口，气都还没喘匀的顾准。看见顾里计算机一样的脸，顾准的好奇宝宝再次上线。“姐你到底要干嘛？”

  “说了是送礼了，剩下的不关你的事。”

  “林萧知道你要送她一个冰箱吗？你确定她收了以后不会离家出走？”

  顾里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办完事就走。你现在是跟Neil在一起久了怎么着，废话越来越多。”

  提起那只管自己叫“牛头梗”的小金毛，顾准眼底划过一层温和的笑意，精致程度不输顾里的脸上浮出被唤为“温柔”的情绪。但嘴炮如顾里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光顾着宝贝自家小金毛而忽略尖酸刻薄的语言优势。“你不也是吗，林萧不愧是当年文科一枝花。”

    看见顾里白皙的脸漫上难以掩饰的粉红，顾准选择见好就收。他冲顾里挥挥手：“得了，你自己琢磨吧，我要回去陪小金毛打游戏了。”

  顾里杵在客厅中央，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藏旁系亲属的尸是罪加一等还是能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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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上海总是雾蒙蒙的。虽然绿化率高的惊人，但城市化早已为这片钢铁森林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灰色基调的还算什么写生，难不成又得上网搜风景壁纸，坐在电脑前面强行身临其境？果然贫困艺术生百事哀。南湘抱着画册走在街上，不无头疼地想着。紧接着，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是顾里。南湘更加头疼地接起了电话——

  “搞到花了没？”

  南湘痛苦地闭上双眼。“顾里你注意一下措辞！那只是花！我没有杀人越货！”

  顾里把电话开到免提，毫无悔改之意地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语文素养，那个纳兰性德还是德性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所以你到底搞到了没？”

  说起来，自己跟林萧谈恋爱之后，做指甲都没那么勤劳而且夸张了，嘿嘿。

  南湘现在只想找到“上海是个快城市”说法的提出人，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他摁到顾里面前磕头。

  谁快？谁快？够快就让我现在掐死顾里可以吗？谢谢！

  手掐住自己的棉布裙子，努力克制住在大街上昏过去的冲动，南湘深吸一口气，确定不会讲着讲着突然失去人生动力之后开口：“已经让车开过去了，花应该会比我快到一点。”

  顾里“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南湘继续抱着画册，走在去顾里家的路上。

  怎么办，感觉人生道路更加昏暗了......

  等南湘摁响顾里家的门铃时，花早就到了。证据是一大股隔着厚实木门扑向南湘鼻腔的浓烈花香。南湘顶住呛人的压力仔细辨认了一下，百合、玫瑰、太阳花……单闻这味儿，南湘也知道谁是礼物的真正主人。

  等门一开，还没等正在看手机的顾里开口，南湘就抢了先：“顾里，你确定过林萧没有花粉过敏吧？”
  顾里猛戳手机的动作定住：“……”

  南湘顺了一口气，企图从一屋子花味儿里找到一丝普通空气，但最终失败了。她只好认命的继续，“没事，我知道她不过敏。不过你这是买了多少啊顾大小姐？我能顺便取个景画画吗？”

  顾里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艺术顾问，帮我摆花。取景什么的，你要是觉得可以，你就自己动手。不过要是在我家地毯上留了橡皮屑，我就……”思索了一下，顾里眉毛一挑：“把你杀了分尸藏进我新买的冰箱里。”

  南湘：“……”

  过了一会儿，顾里才抓到南湘话里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林萧不过敏的？”

  南湘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有机会冲着顾里翻白眼，而且这个“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你是谈恋爱谈傻了吧顾里？我们大学的时候顾源往我们宿舍一捧一捧送的玫瑰你都忘了？林萧做的鲜花饼有多好吃你敢忘了？”

  顾里拿着手机的手猛的抖了一下，语气里全是强装的镇定。“对哦。”随后快速补充：“快帮我摆花。”

  观赏紧张的要命又要伪装计算机的顾里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南湘努力忍住当着顾里的面笑出声的冲动，拼命点头。“好好好，摆哪？”

  顾里下巴一扬，点向宅子里的某个方向：“喏。”

  南湘顺着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台硕大的电冰箱。

  这是南湘今天第二次怀疑人生。

  “顾里你再确认一下下巴的方向？？可是这里只有一台冰......”

  然后她就看见了顾里上下晃动的栗子头。

  ……

  靠。

  这压榨劳动力已经压榨出了精髓。

  她南湘以后一定要跟顾里收费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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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Neil提醒*


  在顾里家蹭饭蹭到酒足饭饱的Neil瘫在沙发上，又舔了舔嘴唇。“姐姐，我想喝可乐。”不等顾里应答，他就准备起身冲向冰箱。不过沙发另一边的顾准已经摁住了Neil蠢蠢欲动的脑袋瓜：“才吃完饭没多久啊，刚刚是谁在餐桌上一直打嗝来着？”

  顾里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敷面膜，听到之后仰起脸冲着Neil和顾准所在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在白面膜纸的对比下，这次的白眼杀伤力起码比平常小了一半。“我警告你们两个，林萧不在的时候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出于对面膜平整的关照，顾里的咬字听起来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顾准还好，只是故意搂紧Neil之后冲着顾里得意的笑笑，洋鬼子Neil就没那么厉害了。他在顾准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靠下之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顾里：“姐姐你说啥？”

  顾里：“……去拿可乐。”

  好歹听懂了“可乐”这两个字的Neil在顾准和可乐时间徘徊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就在Neil兴冲冲的跑向冰箱时，顾里投给顾准一个怜悯的眼神。“太惨了，你还不如可乐。”

  顾准歪过头看看Neil，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知道我晚上会把帐算完的。”

  顾里：“……再秀滚出去。”

  顾准笑了一下，朝着顾里展示他们姐弟俩水平相当的毒液。“羡慕了？空虚寂寞冷了？回头找你的小萧萧补一补。”

  顾里老（不）脸一红。

  客厅尽头的Neil对着一冰箱鲜花：“……”

  “姐姐你是不是偷偷找人了！！！！”

  顾里正好奇为什么一瓶可乐找了那么久，一回头就被Neil的嘶吼干懵了。

  顾准也有点懵。“姐，我刚刚说错话了？”

  顾里一个抱枕就砸到了顾准头上，同时终于揭开了差不多到时间的面膜，口齿清晰地作出严正声明。

  “礼物，送林萧的。”

  找到了正确冰箱的Neil拿着可乐走了回来，呆滞的啜了一口，默默的向顾里伸出大拇指。“姐姐，可以啊，我实名柠檬。”

  顾里会心会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喝了咱家可乐的乖弟弟。”

  于是顾准荣幸的成为全场唯一一个被干懵的人。

  “不是，Neil，一杯可乐，你就被买通了？”

  Neil俏脸一粉。“根本就不是可乐的事！真的……太romantic了！姐姐我佩服你！”

  顾准满头问号：“冰箱也叫浪漫？？Neil你居然好这口？？？！”

  Neil幸福的啜着可乐同时满眼粉色泡泡，完全忽略了身边准备怀疑人生的顾准。“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搞的……”

  这个“搞”字用的有些过于传神，顾准决定自己动身去看看。顾里在后面喜气洋洋地补充：“开门小心点，别留手指印。”

  打开冰箱门，顾准惊了。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给Neil来这一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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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萧对花的执念还是挺深的。

  印象从味蕾上跳跃的妈妈做的鲜花饼开始，这也是她对情人节在街上看见的一大束一大束玫瑰的所有疑惑的起源——原来西方还有这么美好的，拿食物当礼物的节日？直到她上了初中，收到第一封情书开始，这个被长久压在心底的疑惑才得以解决。

  再然后就是上了高中后，顾源不要钱似的往她们宿舍里塞的一大捧一大捧玫瑰花。顾里和她的确苦恼过一段时间，直到林萧某一天福至心灵，学来了自家亲妈烹饪烘焙的手艺，这些困扰才得以解决——玫瑰酱，玫瑰饼，玫瑰花茶……在林萧逐渐承包全宿舍的日常饮食的同时，唐宛如也没心没肺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当然，只有她一个。

  直到现在，林萧也不愿意承认，当年捣玫瑰花瓣酱的时候，自己心里其实有一些吃醋报复的快感。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顾里最终和她确认关系并同居才算停止，但影响显然是深远持久的。哪怕是顾里特意去花店买回家的玫瑰，也会引起林萧的警觉。

  “顾源又送你花了？”

  “哪儿跟哪儿啊，我亲自挑着买的！”

  “那我拿去做玫瑰酱饼。”

  “……醋坛子。”

  因此今天顾里反常地在她的工作时间打电话给自己，提醒她按时回家吃饭时，一些过分阴暗的想法还是浮现在林萧想象力丰富的脑海中。

  难道顾源突然到访了？需要正主来撑场面？

  被脑海里丰富想法不断折磨的林萧最终早早下了班，甚至抛弃一贯勤俭节约的原则打了出租车。当她站在家门口，嗅到不属于她和顾里的过分浓重的花香时，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于是顾里打开门时，看见的是面色阴沉的林萧。

  顾里想捏捏林萧的脸，问问她怎么了，却被林萧虚着挡开了。顾里也因此多少有些不悦，语气也沉重了些。“林萧你怎么了？”

  林萧扁着嘴，一副快哭的样子。“顾源又来了？”

  所有的不满情绪在看到林萧小朋友似的赌气的脸时烟消云散。顾里笑着把林萧揽过来，揉揉她的长发。“别老闻到什么味儿就往坏方面想好不好？叫你早点回家是喊你回来给你礼物的。”

  “什么礼物？”林萧被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当然，这份不好意思也在听见礼物的同时被期待所取代。

  “你过来看就知道了。”顾里笑眯眯的把她往厨房的方向带。

  两个人一起站在那个硕大的冰箱前时，林萧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仍然四处张望着：“礼物呢？”

  顾里仍然笑眯眯的。“就是这个啊。”

  “……”

  林萧那一瞬间有点想发脾气。

  一个下午的猜测、惶恐、不安，在化解成如释重负之后，变成了……

  一台冰箱？？

  直男都不这么送礼物。

  “顾里，你怎么想到送我冰箱的。”

  顾里对林萧突然的情绪低落毫无察觉，她仍然满足地牵着林萧的手。

  而林萧萌生出甩开这双手的想法。

  “你快打开。”

  一个冰箱，打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一个冰箱。

  但顾里只是一直催促。“快打开呀。”

  林萧甚至想甩顾里一个耳光，但在这之前起码要先打开冰箱——

  花。

  一整个冰箱的花。

  新鲜的，代表着炽热爱恋的花。

  林萧呆住了。

  林萧转过身，抱住顾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从来没有人送我那么多花。”

  我觉得我不配。林萧在心里悲情的补充道。

  顾里也伸出手，轻轻拍着林萧的背。

  “不哭。”

  “顾里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