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异聚塔。

即视感。

爬上飞机的异合生物。

即视感。

对那人也抬起了枪。

即视感。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即视感？就好像他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无论怎么努力，指挥官都会变成红潮虚影。

“都会”？

他在这个螺旋中究竟走了多久？

在无数次的即视感后，他终于抵达了那个身体仿佛由星光点缀的高等生命体的面前。

又是那不知何来的即视感，帮助他一次次躲过那高等生物的攻击，一次次找准机会向那高等生物发起攻击。

“里，背后！”

里没有多想，转身开枪扫射逼退了那生物。在间隙中里往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见的竟是指挥官的红潮虚影。

猩红的帕弥什构成的指挥官，仿佛伤痕累累、被鲜血浸泡过一般。

“别发愣！两点钟方向！”虚影见里看见自己后有些恍神，便又一次指挥里避开那生物的攻击。


虚影来到这个异聚塔也是纯属“意外”，而这个“意外”也同样是即视感。

当即视感多到不可思议的时候，那就不再是“意外”了，而是一种命运中冥冥的指引。

红潮中无数信息流中的某一缕，连接了另一个时空的高浓度帕弥什环境，对和里对战的高等生物攻击方式的熟悉感。

即视感，无数的即视感。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即视感？

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协助里打败眼前的劲敌。


不知过了多久，里终于给眼前这个生物造成了伤害，尽管对那个生物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方却没了攻击的意思。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吗……”那个生物几乎是飘的方式来到了虚影的眼前。

“离他远点！”里连开几枪，都尽数被那生物挥手挡下。

“我没有要对这个指挥官做什么的意思，”那个生物退开了一段距离，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眼看着里，“想知道你和他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即视感吗？”

“！”里和虚影都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高维生物。”

“别急着吃惊这个，这些即视感都来自更早的世界线，如果不是这些世界线传递来的信息，这个世界的你们也不会做到现在的这一步。”

“那你为什么对……那个红潮虚影说这种话？”里眉头紧皱，手中的枪匣随时准备着应对眼前的敌人。

“因为这个红潮虚影已经有了完整的意志，”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目转而看向虚影，“在前面的世界线中，那些红潮虚影的意识都是破碎的。”

“尽管每一次的意识碎片都很小，但是在无数次重来之后，那些碎片最终拼凑出来了一个拥有完整意识的红潮虚影。”

就像让一只猴子去打键盘，只要有无数次的尝试，总有一天会打出完整的莎士比亚的作品。

“而意识越完整，记忆也趋于完善，痛苦也趋于无限。”

里握紧了手中的枪械组：“你什么意思？”

那个高维生物只是笑了笑：“还记得你们在九龙环城时许下的愿望吗？”

——灰鸦会永远在一起。

“你们忘记了‘永远’这个词的分量有多重，这样的愿望给你们带来了超乎想象的希望，自然也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绝望。”说到这里，那个高维生物还看了一眼虚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既然会永远在一起，那变成红潮虚影和你们天天见面也算是在一起，”高维生物说到这又看了一眼虚影才看向里，“很可惜的是，这个虚影所在的世界线并不被灰鸦和其他人所接受。”

里咬了咬牙：“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很简单，如果你加入我们，或许有机会改变那个指挥官的处境。”

“不可能。”虚影斩钉截铁地开口说道。

“他还有他那个世界线的灰鸦，而我变成红潮虚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虚影这是首次直视那双眼睛，“你许诺的也只是让我被我那个世界线的人所接受。”

“这还是得看这个里的选择，不是吗？”高维生物笑了笑，看着里，“除了改变那个指挥官的处境，其他世界线也能改动。”

这显然是抛出了更大的诱惑。

这显然是个很艰难的选择，如果没有红潮虚影，里固然会直接拒绝那个高维生物的邀请，但他又无法忽视那个红潮虚影——那是无数个他促成的结果，在无数次爬向这座猩红之塔的塔顶时，遗留下的因果。


“里，干涉其他世界线也必然有一定的代价，”虚影急促地说着，生怕眼前的里真的做出那个不可估量代价的选择，“更何况，你自己的世界线中，他们还在等你回来！”

可是里还在犹豫。

“不要离开他们，里，说好了会永远在一起——”

“可是是无数个我造成了你现在的处境！”里难得如此大声地说着，连胸膛都轻微起伏。

“如果你再犹豫下去，只会谁也救不下来！”虚影也大声劝说道，“你的指挥官和露西亚还有丽芙他们还在塔外战斗，他们都在等你回来！”

里咬着牙，握着斯托克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你？”

虚影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处境就让我所属的那个世界线去决定，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拒绝祂，然后回到属于你的灰鸦身边。”

“……我明白了，”里深吸一口气——尽管构造体并不需要空气，“高维生物，我拒绝你的邀请。”

“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高维生物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遗憾，只是轻轻离开了：“离开这座塔后，你会忘记自己在塔中的一切记忆。”

但无人后悔。




【彩蛋部分】

虚影和里重返了塔顶。

在缓慢旋转的猩红核心下，是这座塔的控制终端。

既然存在规则，那么只要用它的语言进行覆写，就能改变它的运作方式。

正如那个打出莎士比亚巨著的猴子，所有的碎片拼凑起来，就是这个终端运行的说明书。

“帕弥什的语言我也知道，”在里略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虚影也加入了覆写语言的进度中，“一起来吧，加快它的覆写速度。”

但很快，两人就发现了不对——虚影用的是帕弥什的自然语言，而里用的并非是这个，而这相当于增加了工作量。

“我本质上是帕弥什造物，就让我——”

“不行。”里也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当虚影提出要自己来主导覆写的时候，里严肃地回绝了。

“如果这座塔被逆转了，你身为帕弥什造物，在核心处一定会被最先吸收湮灭。”里阐述了缘由，然后看着虚影的双眼。

“就算他们再怎么排斥你，你如果不见了，他们也会多少有些困扰吧。”

——和自己刚才的话术如出一辙。

但……他们真的会关心自己的去向吗？虚影想着，明明灰鸦看见自己的时候，气氛都很沉闷——而且自己世界线的里看起来还想对着自己开上几枪。

里无需提示，就明白了虚影的想法：“他们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你，总有一天他们会和过去一样信任你的。”

虚影若有所思，回避了这个话题：“我陪着你一会儿吧。”

于是二人在塔内闲聊着，从露西亚的饭一直聊到里的近况。

“指挥官一直有鼓励她……现在能做一些简单的菜了，尤其是指挥官提出了让露西亚做鱼生的提议，她的刀工很好，做的鱼生很受欢迎。”

“丽芙还是那样，没收了很多指挥官超出允许范围的零食，然后拿去分给生命之星的一些孩子们了。”

“我……没什么好聊的。”

“一定要说的话……这次异聚塔之行，让我更珍惜身边的人了。”

当覆写进度达到95%时，虚影和里都明白，要说再见了。

“我会好好记得你说的话的，里。”虚影挥挥手，转而没入高浓度的帕弥什中，借此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线。

“距离你上次出现，已经是19天3小时43秒了。”

听见后背传来的声音，虚影笑了笑，果然——

——果然什么？自己好像忘了些事情，但至少灰鸦们都还好好的，自己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