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148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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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伏黑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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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5 20:26
- 导读
- 在这最后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一切的意义了。
“甚尔,你在做什么?!”
我听到她在急急慌慌地喊我。我抬起头,一下就看到了一张盈着泪水、涨得通红的脸。同时我手中的孩子大哭了起来,被她一把抢过,两人拥在一起嚎啕大哭。
我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是我先想溺死她的孩子的。可我不想她哭。哭很伤身体,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想要杀死孩子,一部分是出自无奈。去年的霜冻让今年的大饥荒愈演愈烈,田地里、泥路边、大街上……随处都能瞧见饿殍。这种尸体还通常保不全四肢和脏器。钱早就换不来米面了,为了活下去,土和树皮都可以入口,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吃?但我的妻子永远不会成为那样没有尊严的人。刚生产完的她身子虚成那样,宁愿在清水里撒几颗米熬煮再当白粥喝下,也不愿吃一口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处理好的肉。
我说,这是咱们家护院的白狗,反正也活不长,就宰来吃了。她听完哭了很久,哭完就咳,但总归被我哄着吃了两口。而今,妻子又咳了起来,我想关心她,她却难得和我闹了脾气,无力的手虚虚推开我的胸膛。
“对不起。”我垂着头,“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保证。”
“甚尔,你不明白……”她对着怀里的孩子垂泪,“你还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
我确实是不明白的,那个时候的道歉只是想要安抚心爱的女人。我并没有太把孩子当成特殊的存在,甚至于说,我根本无法理解将爱全部倾注于孩子的意义。妻子生产的那天,我全程陪伴,我只从中感受到了她的痛苦。而且在那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虚。我每每看到那团从她身上分离下来的肉,都提不起任何一丝名为爱的情绪。
可笑的是,我们的孩子就叫爱。(めぐみ)
“甚尔,你看啊,她在对你笑呢……”产床上的妻子轻声唤我,她虚弱的脸上也净是笑意,“来抱抱她吧?”
我麻木地接过这几两肉,好轻好轻,比我割下来的那些头颅都要轻。遇见她之前,我是个杀手,平日就靠佣金维生。只要给钱我什么都会干,混这道的基本都晓得我的没品和下流。遇见妻子之后,我便金盆洗手,再没杀过任何人。
所以那块肉真的是白狗的肉,它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性的畜生。我拿着薙刀走向它的时候,它分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那对黑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本想好了要怎么猎杀,一如过去杀死逃窜的活人,它却悲嗥一声,垂着尾巴主动过来,用脖颈和脸轻轻蹭了蹭我的裤腿。
我很清楚,它没有在求情,它是甘愿被我杀死的。
而我将那孩子抱起来的时候,她也在用水灵灵的绿眼睛看我。所有活着的东西被我杀死之前,我都会认真看看他们的眼睛——眼睛是最说不了谎的器官。而她的眼睛不怕我,毕竟是婴儿:就和白狗一样,毕竟是畜生。我把她带到装满水的木盆边,准备将她溺死。然后妻子哭着闯了进来,一把抢过孩子。弑子未遂的我便只能作罢。
不管如何,再糟糕的生活也得继续下去。惠出生的第二年,几十里外的村子被喷发的火山吞没。我顶着毒气日夜去那边担土,家门口的地便又能种东西了。我体力好,身子也耐造,甚至能当耕牛用,每天就背着孩子在地里吭哧吭哧地干,收成意外地不错。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哪曾想某日撞见妻子呕出一大口血。她咳嗽声不断,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是天与之身,向来没经历过病痛,却在此刻对妻子感同身受。我背着她和孩子四处求医,无果,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漏风的草屋里,先给她煮碗草药将就着。
妻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得要命。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握着那只冰凉的手焦虑。妻子的手本是温暖又柔软的。曾经的她是京城有名的歌女,但因为不从官人而流落街头,只能以替人浣衣为生。如山的衣物,冰凉的河水,隆冬的风寒中,她最终染上了肺病,现如今又因为生产和饥饿病得更加严重。这破落的村子根本没有医生,即便是有,这饥荒年代谁又敢接近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
可让我放弃她……
我贴紧她的手,不曾流泪。
妻子病倒无医的第五天,我背着她和孩子,徒步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禅院家。我从七岁抛弃本姓漂泊在外,足有二十年没再回过这里。只重视术式和咒力的本家,于我只有无尽的痛苦。或是刻意为了忘却,或是真的记忆模糊,我已不再记得那些迫害的细节。
但嘴上的疤时隔久远,依然因归乡而阵痛。
我敲门,果然没谁理我这条灰溜溜的野狗。我在外面徘徊,时间一长,就开始大吼和砸东西,没人理我,根本没有任何人理我。冷静下来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就像是又回到任人折辱的童年:他们将我关起来,只丢给我把没有咒力的匕首,强迫我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战斗。无论我在里面怎么哭怎么吼,也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如今我又沦落到了这般境地,变成高墙外蹦跶的猴子,怎么想都觉得很没脸面。但要说尊严什么的,从离开禅院家那一天起,我就全部舍弃了。二十七岁的我跪在禅院大门前,一跪就是一整夜。直到翌日清晨,侍女才拉开门,冷冰冰地对我说:“进来吧,还有,别让孩子哭了,吵到族人们休息了。”
很多人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又没几个人会在意这种身外之物了。至少被我杀死的那些人,死前都在哭着求我放他们一条生路,无一例外。我的妻子是少数能坚守自己原则的人。我不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勇气去反抗那个官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后悔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腊月里浣衣,然后嫁给我这么一个烂人。她总说我值得被爱,但我到现在还在骗她,基本没说过几句实话:我向禅院下跪的那一天,不光舍弃了最后的脸面,还贱卖了自己的灵魂,用终身作为禅院利刃的代价换来家人的平安。因此,我们一家住进了不漏风的阁楼,我们的孩子终于能躺进软一点的床铺中,妻子的碗里也再不是我摘的乱七八糟的草药。生活真的好起来了,但代价我全没有告诉她。她是那样在意尊严的人,是会从我手上夺走即将被溺死的婴儿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真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阻止我。我甚至没让她出席过禅院的任何宴席,我怕她因为我受到折辱,毕竟在禅院,我基本做不了任何事。我也很明白,禅院并不是可怜我们一家,也不是非要一把能够随意使用的利刃不可,他们只是将家族的希望寄予了我的孩子身上——
我的惠,她很有可能是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我相当于把她卖给了禅院。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谁让我是世界上最窝囊最废物的男人。
冬去春来,一晃眼就过了两年。妻子的肺病反反复复,不见得好,但好歹一口气吊着。禅院家也确实在尽心尽力地为她医治。今日阳光正好,天气也回暖了些,我们坐在还没开花的樱树下晒太阳。
惠已经到了满院子跑的年纪,她开心地拽着小风筝玩。妻子笑着说,真好啊,甚尔,惠以后一定会长成活泼的好孩子的。
我沉默地搂着她的肩,一言不发。
我想,这多是我最后一次陪她们了。
出发前,我整理好咒具,冷冷地对禅院家主说:“我死后,你们也要履行承诺,善待我的家人。”
他说了好,我才背着行囊出门。此行凶多吉少,我早就做好必死觉悟。禅院家给我的任务,是去刺杀星浆体护送大队中的五条悟。五条悟,我早有耳闻,五条未来的家主,带有六眼的神子大人,和我这种无咒力的家伙就是阴阳两极,天生相对的存在。
我还多留了个心眼,顺便接了盤星教纯净派的活。他们杀死星浆体的理由是为了保证天元血脉的纯正,这让我想到为了术式纯正而近亲繁衍的禅院家。人类在可笑的方面从来都如出一辙。不过也与我无关了,我一直都是为了实际利益而行动的人。杀死五条悟可以保护妻儿平安,杀死星浆体可以获得纯净派的暗中保护,我一命换两全,也是值了。我不择手段,下流没品,这就是我的一生。曾有中介评价我,说你就是因为不要脸到别人嫌恶的招数都会用,才成为无咒力最强杀手的。我不予置否。成王败寇,赢了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所以这次与正人君子的交锋,我赢得相当顺利:我偷袭了五条悟,用天逆矛将他背刺至死,再两刀把同行咒灵司砍到失去行动能力,最后将运送星浆体的大轿砸碎,毫不留情地打烂了她的脑袋。太顺利了,顺风顺水,以至于我有了违和感——我这样的烂人,真的配拥有如此轻而易举的胜利、回家和老婆孩子们团圆吗?
果不其然,擅长捉弄我的老天爷最后一次也在捉弄我,那个本该被我砍死的小子鲜血淋漓地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大笑,我也大笑,真的太好笑了,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禅院明知我杀不死六眼,只把我当棋子让我送命;我在得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明明也可以逃,就像七岁那年翻墙出走,反正没人会在意一只野狗的死活。但我也知道,只要种子落在地上生了根,就再也没机会逃离那片土壤了。我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长久以来的战斗本能让我渴望胜敌,渴望杀死他然后凯旋而归。
我笑得更加厉害,直直向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对我复仇的恶鬼冲去,准备再次将天逆矛刺入他的脑袋。
“反转术式:茈——!”
强大的咒力铺天盖地涌来,白光淹没了我的视野。下一秒我便反应过来,啊,原来我已经死了。
弥留之际,我似乎看到了我的妻子。她抱着我们的孩子,冲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这最后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一切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