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179455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朔间凛月,濑名泉
标签 凛泉
-
486
5
2020-5-18 20:56
- 导读
- 现pa,首发于2017年夏
片翼之蝶
EnsembleStars/朔间凛月×濑名泉
阅读前注意
※AI要素
※文中一切与原作无关
地狱的回响
濑名泉醒来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朔间凛月看上去才睡下。
从凛月的环抱里轻轻挣脱掉,将放在床尾的大型熊玩偶作为替代品塞进他的怀里,每天不重复确认这个动作的话,晚点回来肯定能看到顶着黑眼圈抱怨不抱着什么东西就无法安眠的凛月。
时间是7时整,今天的身份ID卡凛月已经连夜做好,看了看名字,泉嫌弃地把它随手塞进上衣口袋。经常拥有去往“地上世界”的特权,是他工作的唯一好处。除此以外,暴力、血腥,日复一日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生活,他已经接触太久。
自多年前人为的灾难过后,整个国家被分为两部分。
祥和安乐、歌颂和平正义的地上世界,与形同地狱、接纳有缺陷无法胜任工作的人们,以及各种被制造出的人工智能机械体组成的,地下世界。
如果从地下世界走出去,虽然不会被强制撤回,但没有用于识别身份兼做通行证的ID卡,哪里都去不了。同时“地底人”这个称呼,多少带点讽刺的成份。人群居的时间一长,就会拥有很多共性。哪怕再憧憬地上光明的、不愁吃穿的生活,无法再次融入他们,使得很多地底人都没有上去的打算。他们在可能贫穷,不见天光的世界里,度过着痛苦或毫无意义的日复一日。
而如今,AI技术运用尚不纯熟。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遏止着特别是人形机器人的发展,他们惧怕有一天AI会取代人类的统治,为人类型AI的存在界定了一系列的规则。除非政府特许,他们才可以进入地上社会参与一些被许可的工作,除此以外,AI必须拥有一位全权管理者,以及,被政府认定为核心有缺陷的“不完全型AI”,只能永远如果废弃垃圾一般被丢弃地底。
泉就是特殊AI中的一员。同时,因为得不到许可,地底已经成为他永远的归宿。
他从中学开始就和凛月认识。两人在不同的班级里长大,偶尔见面,会因为大人的关系打招呼问候。直到灾难来临,无家可归的泉被朔间家收留,在知道泉将被当作礼物赠送给地底某个机构的时候,受到了才康复出院的凛月意外的主动阻止。
漂亮的、外貌和人类无差的AI,说是玩偶,他却有生命,有自己的思考,甚至有信奉的行为方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凛月向家里要来了泉,主动选择成为他的所有者,和他一起前往地底生活,以专属工程师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据凛月常说的话,他的研究,不为了什么科学界,那些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想让泉更长时间的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准备好一天的食物放在桌上,为了营养配比均衡刻意加上昨天工作后买的野菜。料想凛月不会乖乖地吃掉,特意做成卷饼状摆好,在某种程度上,为“所有者”办事的泉拥有更多的选择权,也因此付出了更多的心思。
他今天的任务十分简单——除掉委托里的指定目标,虽然前期准备工作十分繁琐,但泉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介意做更多。他的处理方式向来是万事俱备,一击必杀。
凭着ID卡伪装成普通人,首先需要在目标附近的便利店里等待时机。
临近广场的店内恰巧可以看到对面巨大的投影仪,现在没有播放广告PV 偶像新曲,而是为了迎合政府需求,播放着令人作呕的公益广告。
亲善大使。慈善家。一系列最正面的头衔飘过,与前一夜委托者口述里渣滓都不如的形象相距甚远。
凛月答应委托的目的不明确,不过从他停下敲击键盘的聆听状态看,显然他对此人有一丝兴趣。厌恶或者喜欢都能引发出强烈的吸引感,对于很久没有接到有意思工作的凛月和泉来说,这是为数不少可以发挥各自能力的场合。
再者……听完委托人的叙述之后,凛月并没有收下作为报酬的那枚怀表。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所做的工作,又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既然凛月明确表示出了厌恶,泉遵从主人的意愿清理垃圾也无可厚非。
算好需要行动的时间,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由凛月发来的消息,点开阅读,内容险些让泉打翻正准备喝的水。
“小濑我在广场附近,你在哪里啊……”
泉揉揉额头,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几次,每当小心翼翼完成任务时,还要担心跟在一旁的凛月。不过能这么影响他效率又不会被赶走的人,恐怕全天下只有凛月了。
“你站在那边别动,我出来找你。”泉回复他。
地上的世界拥有于地底人而言久违的四季,现在正处全年最舒爽的时刻。初秋的风带来一阵凉意,身着风衣、短外套的人群里中最扎眼的就是一身白大褂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神迷茫困顿的凛月。
按照他平时的习惯,现在跑过来才睡了三小时吧。
泉叹气,朝着凛月走去。
“你什么时候又做了通行证?”泉递上离开便利店时顺手买的新口味苏打水,用冰冷的罐角碰了凛月的脸颊。
凛月笑嘻嘻地拿出他的ID卡炫耀般地在泉眼前晃晃,上面赫然写着的名字是山田太郎。
“想要做这种东西对于资深黑客来讲很快的啦。”
“你的起名品味还是这么烂。”
“欸嘿嘿,是常用姓名随机的嘛,而且越烂大街的名字越不容易暴露。走吧走吧。”凛月挽上泉,像是打算逛街一样走出便利店。
嘴上说是来送东西的,实际上就是想趁机找借口过来玩。没点破凛月的小心思,泉瞥了他一眼:“出来还光明正大地穿着研究服,你还真是自信啊。”
“小濑不也一样,杀人之前还和恋人亲密约会❤”
“目标出现了。”
手腕被倏然攥紧,凛月终于收起如梦初醒的说话方式认真起来。官员的通道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夜间广场内部的会议厅里还有一场演讲要举行,摸清退场的方向对接下来的行动有利。他们并肩坐在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椅上,凛月甚至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记住了路线方向,全部的准备就绪。泉默默地做着记录,一旁凛月哈欠连连,由于他穿着平时喜欢作为外套的研究服,白大褂的装扮已经吸引了一部分的视线。
“你现在回去还是晚上和我一起回去?”泉放弃了继续探究他过来的原因,单刀直入。
“当然是一起回去。”凛月脱掉外套把它拿在手上。
“那你今天跟过来一定有理由。”
“嗯,”凛月闷闷地回答,过了一会才接下去说,“因为‘复查’的时间要到了,我担心小濑。”
“……不用担心,就算过了时间不去鸣君那边,最多会觉得头痛罢了。”
“小濑真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啊。”凛月压低声音,后半句并没有让泉听清楚。
“嗯?”
“没事啦。倒是小濑,为什么不把我赶回去呢?是因为所有者的关系吗?”
凛月的话里显然充满了试探——但都是多余的。他的一切顾虑,很快被泉的答复全部抵消。
“因为只是你,我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再怎么反复确认,寻求到的都是唯一的答案。
说到底,他们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
凛月早年主动成为泉的所有者,对此付出了接下来都要生活在地底的代价。他的哥哥自然成为家族的继承者接管全部商业方面的事宜,从此两人与光明的世界分道扬镳。研究AI需要大量的资金,虽说家族会承担一部分,但凛月比任何人都要独立,他极少主动要求什么,在泉的建议下,两人在网络上散布了类似全能事务所的都市传说。
其间不乏各种好奇者前来,过滤出真正有诉求的人群,伪造身份帮他们完成心愿从而收取高额的报酬,可以贴补平常生活必须的费用。必须暗中进行的,大都是不被法律允许的事情,不喜欢谁,希望除掉谁,只要给出理由与钱,在凛月和泉看来没什么办不到的。居于地底的不仅仅只有优胜劣汰的失败者,著名的杀手、隐姓埋名的赌博家,没人知晓行走在阴暗街道上的人们都是什么身份。
夜幕很快降临,狩猎即将开始。
凛月开始觉得有些冷,他披上外套,找了一处必经之地等泉。在他眼里这些事情都再平常不过,没多久,泉一定会带着完成任务的消息和他一起回家。心底虽有隐隐不安,多担忧的不是泉能否平安归来。从过去的某天起,凛月就开始特别害怕看到泉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即便泉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仍旧可以被一眼看穿。
他不会告诉凛月,更加会对关心表面是弃之不顾。然而他的痛苦,只有凛月明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商业广场通往专用停车场的小道途径之间,泉找到了最佳机会。比不上声名显赫的官员,只有嘴上功夫有一套的人还到不了让贴身保镖跟随的资格。踏入那台没有监控电梯的一瞬间,装置着消声器的手枪抵上后背,随着闷响,子弹贯穿胸膛。
略微思考了两秒,泉拿出凛月带给他的东西。之前凛月抱怨过他不喜欢补刀,姑且因为目标和政府有关联怕会给朔间家带来麻烦……还是听他一次吧。
鲜血顺着刀柄蔓延到白手套上,带着本能的嫌恶感,泉按照最初的规划路线离开了现场。很快外界就会发现目标的死亡,等到他们着手调查,凛月肯定已经将他们相关的证据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有异常的监控摄像,出入记录,仿佛一切都将不曾发生过。最后这个事件一定会不了了之,被时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看了看和凛月保持联络的手机定位,他应该就在不远处。往他习惯呆的僻静地方看去,白色的上衣在黑夜里是那么夺目。凛月双手插着口袋,看到泉伸出手挥挥。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在即将被他拉住前犹豫了下。脱掉手套,不想让他看到那片血迹,凛月却不以为意地从泉手里夺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像今天的开始一样打起哈欠。
“终于能回家啦……今天特别想吃小濑做的蛋包饭。上面的字写什么好呢?就写‘给最喜欢的小熊’吧?”凛月扯着不相关的家常,笑意盈盈。
也对,没有必要产生歉疚与任何怀疑。从他接受这个身份开始,凛月只对他下过一道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
——做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就好。
哪怕现在的工作与先前公认的机器人守则相悖,但那些常规正在逐渐被人类遗忘。他们制造人工智能,到最后只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利益而已。所以拥有不同理由、靠着AI的系统才能继续活下去的泉,这些条条框框在凛月的命令下,都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存在。
“嗯,回家吧。”他答道。至少现在,他对现状十分满足。
凛月才回去就埋头消失在了电脑前。房间里数台主机和显示器杂乱地摆在桌上,形成一个小型工作站,随着飞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厨房飘来阵阵香气。
将饭端给凛月,他吃完就很快睡下了。连通网络,果然,那边开始报道这起蹊跷的案件。委托人再次发来邮件,由于不是会面,泉无法从冰冷的文字里感受到她的内心。
他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杀掉他的是仇恨——为了不断攀爬到上级社会,不惜抛弃贫穷时陪伴他的妻子与女儿,用权势将她们丢进地底生活。再以慈善家的身份自居,不断树立正面的形象、扩大影响力,正当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出现的前妻,用尽全部家产去请求了传说中什么委托都可以完成的人。
当人们刻意将三六九等分清,并加以规划安排,向往所谓只有美好的世界的时候,他们不曾料到,人为制造的地狱,确实远比臆想中无限恐惧的深渊要可怕得多。
“小濑……”那边,床上凛月突然开始说起了梦话。
把熊玩偶塞进他的怀里,像是可以忽略了平时的替代品,手腕被抓住了。
“……我睡不着……”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东西能交给凛月了。回握住那只手,凑过去,轻吻住他的双唇。暧昧的、灼热的,纠缠不停的吻,与正常人类的爱情表现毫无差别。凛月知道他的每一个弱点,他更加知道凛月的索求。甜美到窒息的夜晚已然降临。
他没有向凛月告白过,想想也不需要。这种关系维持太久,早就比恋爱更加深刻。像是最初就该在一起一样,彼此付出,包容对方的存在。
以至于在深不见底的地狱之中,都能听见微弱的回响。
初始之日
因为处境特殊,泉需要不定期地去检查身体。
作为维持整个系统的芯片被按在左手手腕的位置,在前往位于偏僻的研究所时,凛月在车上拉过泉的手。
“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倒是觉得你会不舒服。”
前天几乎一夜没睡,昨天白天又行动了很久,晚上睡得也不早,泉作息还算正常对偶尔的晚睡还能适应,但凛月这样的夜猫子相当于熬了两天之久。平时他的工作十分烧脑,泉没好气地回答他,实则带点关心。
“没事啦。”凛月打了个哈欠,眼角边甚至挂着一滴条件反射沁出的泪水。
信你才怪。泉把头侧过去。路途遥远,他们租了一辆车代步。车窗外靠着人工光源照亮的街道和平时毫无区别。街上人们大都行色匆匆,在街边的矮屋旁蹲着不少流浪汉或面露凶光的人。阴暗、潮湿、犯罪、贫穷,有一技之长者,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碌碌无为、好吃懒做的人,只有被彻底淘汰一条路可走。也是在这样沉闷无比的情况下,他和凛月已经共同度过了几年时间。地上发生了什么、那些试图讴歌正义光明者是否依然坚持着主张,早就在该思考的范围之外。但即使思维逐渐麻木,却仍旧本能地向往阳光的温暖。
如同地上喜暖向阳的蝴蝶。
手腕里齿轮的芯片时常会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虽然微弱却在无数个夜晚陪伴凛月入眠。那是他认为最安心的声音,甚至生存的意义都寄托于此。
连接上设备,通过电磁和无线连接校准芯片后,检查进入另一个环节。泉被带到另外的诊室里,现场只剩下同为工程师的羽风薰和凛月两人。
“最近泉君还好吧?”
“嗯,似乎之前不定期的头痛好了很多。”
“其他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
对话和以前一样简短。朔间零会向羽风薰打听凛月最近的情况,对于在地上的亲生哥哥,凛月总是缄口不谈。薰知道这一点,就不再自讨没趣地详细询问。不过同为工程师,他有必要善意提醒。
“你也知道的,泉君的情况太特殊。”
不能让泉瞒着自己一点关于自身状态的事情吗……凛月眯起眼睛。
“薰,桌子借我趴一会。我困了。”
在浅眠中,似乎回到了六年前的某一天。
那个带来巨大浩劫,改变全部人命运的日子。
地下世界落成已久,迟迟不能决定它的用途。少数科研者选择在地下工作,为了合理利用地上资源,也有工厂建造在地下。而它该不该成为供人居住之地,政界最终的商议结论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区分人类的优劣有助于良性发展,同时能刺激被放逐者向往正常生活,另一派则认为,人无优劣,划清后可能会激化出更大的矛盾。
时下从高中生开始各种年龄层的人都在谈论。班主任在黑板上留下自习课需要思考的这个问题后就离开了教室。窗外微风吹过,二年B组的牌子随风而动,往窗外看去,万里晴空中不时传来飞机的震动声。困倦的春日午后,适合睡一觉再思考问题。
凛月放松身体,懒懒地趴下。一旁幼驯染衣更真绪拿笔戳了戳他,无果,无奈地摇摇头。
不知道小濑那边的三年级在做什么呢……
濑名泉。
简单五字音节组成的名字,是凛月最近最在意的人没有之一。直到在这所学校读了三年凛月才知道两人家长曾有过交集,之前因为生意上的往来,朔间太太和濑名太太在宴会上认识。年龄相仿的两位母亲相继怀孕,泉妈首先检查确诊出怀的是儿子,而凛月妈迟迟没有定论,于是两人开玩笑道——如果朔间太太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儿,那就和濑名太太的儿子结婚。
再往后,家道没落,没等泉出世,濑名家就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十几年后,凛月妈才说出这个有些啼笑皆非的婚约。母亲难得回家,凛月很听话的询问对方的姓名,凛月妈思考了一番,好像当时濑名太太说儿子想叫泉。餐桌上朔间兄弟都没有接话,零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弟弟,果然,凛月也在想相同的事情。
学校里名声赫赫的濑名泉,他们都是认识的。朔间太太继续回忆着她曾经的好友是多么漂亮——有着一头灰色的长卷发,和比海水还要湛蓝的眼睛。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应该很幸福吧。零瞥了眼凛月,是吧,凛月。
过后偶尔在学校里见面,凛月也没有说出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荒诞的笑话而已。
对于泉的关注却与日俱增。他是学校内的风云人物,有着最受欢迎的外表,加之曾从事过模特工作,有一定的人望。即使性格恶劣,像一只不轻易温顺人类的猫咪,还是在学校内得到了不少的青睐。久而久之,没人把他的恶言与讥讽当作恶意,升学在即,他还力压群雄拿到了直升名校的机会。
但泉仍旧保持着他原来的成绩水平,丝毫没有下滑过。
公布成绩的某天,才有第一次和他交集的时机。放学后幼驯染忙于学生会工作,丢下一句“凛月帮我看下这次的考试成绩”就匆匆走了,一贯不关心这些的凛月在学校里绕了三圈,直到太阳开始西沉才找到张贴榜单的公告栏。看到那个默默关注过的身影刚好也在那里,稍微愣了一会,还是假装刚巧地走过去。
二年B组……找到了,真君还是名列前茅。
身旁的人影动了一下,落日的昏黄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在寂寥的黄昏之色下,显得格外孤独。
“你差一点就要不及格了啊,真是的,想再留级一年可以直接和校长申请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诶……?”诧异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凛月侧过头。
对上他的眼睛。海水般的湛蓝,带着最致命的吸引。
“又不是考不好。”泉叹气。
“那你懂我什么呢?”
知道泉没有恶意,下意识地顶嘴过去——如果换作别人,啰嗦的形容肯定少不了。但他是濑名泉,妈妈思念了好多年的朋友的孩子。
“你这人反应挺有意思的嘛。叛逆期?”
“……吵死了。别用哥哥一样的口气评价我啊……”
“跟我比的话,你还是哥哥哦?朔间凛月。”
最初说话的场景并不像想象里美好。凛月甚至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恼火地没再理他就跑开了。晚上吃完饭后收到泉的邮件,说曾经在风纪委员会帮忙的时候翻到过凛月的档案,连他的联系方式都知道,所以才了解得那么清楚。
恶趣味。凛月当时回复他。
在认识后,第一天的针锋相对就显得儿戏起来。凛月为人相当随意,不真正记仇的往往三言两语就能带过。何况最初就带着好感,相处就更为简单容易。泉时常会督促他学习,每次公榜都要酸他几句,再往后像是报复性的,凛月考了前十。泉大方地给予他赞赏,主动邀请他去学校外的快餐店喝碳酸饮料,凛月不忘强调成绩的提高只是觉得小濑太啰嗦。
你不是欣然接受了么。泉喝完最后一口黑咖啡,拜拜我去打工了。
真奇怪啊,这个人。
明明嘴上从不饶人,但在关键的时候一点都不扭捏。甚至说得上坦率。坦率地表达自身的赞赏和想法,和凛月拐弯抹角打听到的、朔间太太口中他母亲的性格差不多。
泉有一个相当在意的模特后辈,他经常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当体育祭分组公布时,同为白组的两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偏偏要和幼驯染/后辈对抗啊!
凛月被分配到了啦啦队里,拿着手摇花对泉晃晃,我会为小濑加油的哦。
省省吧你,我看你连遮阳伞都架好了。要不要我帮你去自贩机买瓶冰汽水啊?
我最喜欢的味道只有校门口那台有卖,这里跑过去以小濑的速度大概需要五分钟,往返十一分钟,麻烦啦☆
你还当真?泉使劲戳了一把他的脑袋。
嘿嘿,我去换运动服先参加比赛了,之后就多多关照啦。
不喜欢麻烦事的凛月这次相当来劲,比赛结束后还要再换一套啦啦队制服,泉看着不远处对他比出大拇指的零,做这家伙的哥哥也满难的。
夏日的午后,学生们正在尽情挥洒着青春。凛月脱下运动服,往窗外看了一眼。他很久没有出这么多汗了,似乎在这之前时间都是静止的。遇到泉以后,一切才恢复正常。
离他升学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吧。
教学楼里空无一人,凛月找出替换的啦啦队服,心脏猛然一紧。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不安的预感,再等到看向窗外,学生已不知所踪。室内被他打开的空调突然切断,手机显示圈外,种种迹象预示着将会发生什么大事。
走出教学楼,迎接他的是泉。
“你这只死熊为什么还傻站在那?刚才的防空警报没听到吗?”
“没有,更衣室的隔音听不到……”
泉啧声:“麻烦了,可能电路都被切断了,现在带着你赶过去和同学集合也来不及。”
拉着凛月走进教学楼,他们不知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途中泉大概解释了情况,事出突然,学校方面负责疏散完学生,泉发现不见了同组的凛月,猜到还留在教学楼主动提出回来找他。
“更复杂的原因我想你也不懂。”泉锁上储物间的门,说出了类似政变和恐怖袭击之类的话。储物间的整所学校里最安全的地下室,一旦锁上大门,靠着自身的备用电会启动隔离系统同时向外界发出求救的信号。然而电力有限,一旦用尽,密闭空间的换气都是问题。
“可能发生战争……因为那些会说话的机器人吗?”
“那叫AI,有人类的智慧。”
“是吗。”隐约记得前阶段学校非常流行讨论相关的话题。凛月没有关心过现在的局势,防空演习组织过数次,没有跟上大部队只有躲进临时避难处。
闷热狭小的储物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两人,只好通过对话不让彼此的猜测扩散蔓延。他们清楚,现在谁都不能出去。如果一个人留在这里还好,两人的话,无论谁发生不测,另一个剩下的人生都会无法平然度过。
他们只有在一起等待发送出信号的救援。没人先提出现在该怎么办这种问题。
“妈妈还在等我回家。”泉说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妈妈……
“小濑的妈妈,很漂亮吧?”
“嗯?以正常人的审美,是的。”
“长长的卷发,宝石一样蓝色的眼睛。骄傲的表情里藏着万种风情,任何人都会为之倾倒。”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谁告诉你的?”
“小濑,”故意回避掉此刻的泉,在地下室的昏暗中凛月抓过他的手,“是我的妈妈告诉我的。”
像是精疲力竭的溺水者,为了抓紧最后的浮木。或许一定要等到绝望的时刻,才能倾吐出心中真实的话语。他的手心有冰冷的汗水,泉不由自主地、如同鼓励地抓紧。
解释完曾经旧友的关系,泉感叹了一句怪不得妈妈还留着一对昂贵的耳钉,说是重要的朋友送给她的,之前家境再差都没有卖掉。
“真好,小濑的妈妈有这样在意的人。”
“可能在她心里你的妈妈地位十分重要,以至于她干脆彻底断掉联系,也不想让你的妈妈担心。”
“长痛不如短痛嘛?倒是挺像小濑会做的决定呢。”
“呵呵,也不知道和兄长独自闹别扭的人是谁?整天游手好闲我行我素的,家人可是很担心的啊?”
“现在小濑不是也很担心我?”
“……是。”
“那就够啦。”
至少现在,有你陪我就好了。
泉找了墙角坐下,凛月在他不远处笑着开口:“小濑肯定没听说过,我差点成为你的新娘子诶。”
“哈?”
“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哦,小濑一定要保密的。”
“……行。”搭上他的小指,约定成立。
“那小濑答应我,能活着出去的话,要永远做吾辈的朋友♪”
“你认为说出是我的新娘子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被反问的凛月愣愣,轻声回答,也是啊。
他们不是朋友,在出生之前就命运相连。无论如何天各一方,被拆散的因缘迟早会重续。不论是闹剧、玩笑,一语成谶,约定后就是永远。
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对于永远的定义,也就是生命的终结。
——至死都会把你当成重要的人。
这是失去意识前凛月记得最清楚的事情。
当他醒来的时候,剧烈的头痛让突然坐起的身体再度倒回不太柔软的床。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疲惫地转过头,监护仪,氧气管,现在大概在病房里?
门被撞开,冲进来的人是父母与兄长。
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着他默默流泪。零的表情温柔又悲痛,兄弟相似的两张脸上,更像镜中倒映出的自己。
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在让你们担心啊……他想说这句话,但无力开口。眼角不可控制地流下泪水,胸口仿佛被堵住,情感的冲击之下,疼痛感更加剧烈。
好好休息,凛月醒了就好。已经没事了,都结束了。妈妈抱着他轻吻他的额头。或许不想影响凛月的情绪,家人没再多解释其他。
“……泉在哪里?”他做出这样的口型。
零看懂了他的意思:“在你隔壁病房。”
“……怎么样?”
“他没事,虽然伤得比你重,不过病情已经稳定了。放心吧,凛月。”
“好。”
他没事就好。
凛月很久后才知道他经历的事情。外界那么定义——人类机器史上的一次浩劫。
令人担心的问题过早发生了,研究管理AI的机构里用于科研批量生产的AI发生程序失控,加之支持划分人类的激进派趁机从中作梗,用准备好的军火突然攻击了城市示威,妄图逼迫当政者立即拿出地下世界的管理办法。
筹集军火研发程序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能对这样的事情听之任之,政府的无能与腐朽可见一斑。
浩劫斩断了政权者的优柔寡断,成员团立即举行了投票表决,最后,压倒性的结果使得地下世界正式开始完成它居住人类的使命。
组织这次恐怖行动的集体太过庞大,之前他们就数次在网络上散布过激进思想,从一开始的传教到洗脑,被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这些人被剥夺了在地上生存的机会,流放到了地下世界由地上统一管理,成为大监狱的第一批住客。失控的AI小部分被摧毁,尚能使用的被定义为残次品分配给工厂施行机械的工作。
凛月能下床活动的时候,电视机里正在播报又有一批犯罪者被送入地下的新闻。
零告诉他,那天他和泉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都已经奄奄一息。学校只有小部分学生幸免于难,住在学校附近一片的市民也遭到了无差别的屠杀,等到彻底镇压住再进行善后,他们避难的地下室早已没有氧气。坍塌的废墟刺入凛月的胸口,留下一道不小的伤口,而泉伤到的……是头部。
后来他们被转移到了相邻的城市救治。靠着朔间家的财力被专门保护着。在人人戒严的那段日子,进出任何商业场所都要检查。不知道过了多久,稍微康复能动,自然就想到了曾共苦过的人。
“他就在你隔壁,不过凛月,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濑名泉’了。”
凛月质疑地望向兄长。
他的哥哥说出了一连串英文单词。知道弟弟不明白晦涩难懂的名词,零又用通俗的说法解释了一遍。泉因为不可逆的损伤,被安装了尚未开发完善的AI芯片在体内,芯片会产生一定的脉冲电波刺激神经活动,但使用者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可以保证。
“也就是说为了保命,他只能依靠‘那个东西’了吗?”
“是。”
“我知道了。”
如果那天泉没有回去找他,那他的命运会改变吗?
袭击带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包括泉的家人都在失踪名单之上。凛月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泉。他的伤口还没愈合,稍微用力些的咳嗽和呼吸都会牵扯撕痛。他自诩从未有过后悔莫及的回忆,这次却在泉身上输得彻底。
或许零怕他自责,对这件事再没有更多的陈述。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凛月拒绝兄长的陪同,独自打开病房门。
比他住的病房更加多的仪器,泉的病床被半摇起,身上连接着花花绿绿的细线。看到有人来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原来的倨傲已经消失,浑浊的蓝色瞳孔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与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凛月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颤抖着的、无比恐惧的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自己,以及无法挽回的痛苦回忆。
泉先开了口。他尽力睁开了眼睛,缓缓吐出两句话。
“是你的家人救了我。”
“谢谢你,小熊。”
……谢谢。
凛月再也无法控制眼泪。虽然醒来后在家人面前只哭过一次,此刻他却无法控制住感情。哪怕平时冷漠不合群,关系到生死之事,总会有所动容。
他的手被抓住了。
就像那一天在地下室里,为了寻求片刻心安去抓住泉一样。他的手和那时候不同,甚至比凛月还要冰凉。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即使他不再是熟悉的泉,会和人偶、机器一样,都无法让此时的决意改变。
“小濑,我发誓,将来一定……”
不管泉有没有听到,他的话语都被融进了最深刻的心底。
从那天起,凛月都没有哭过。不管一个人的时候有多痛苦都比不上泉的万分之一。所幸他拥有媲美天才的头脑,返回正常生活后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相关知识。
这种生活一直延续到现在。
“凛月君?泉君回来了哦。”
他被一个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时候,手臂就被泉挽了过去。
“……唔唔?”
“小熊,你睡醒了?刚才做梦了?”
“啊,没什么,说起来,当初是小濑先搭讪的我啊♪”
“嗯。”
“检查做完啦?”
“是的,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回去啦,我才不想一直呆在这里。”
泉顺势背起他,像是肩负起了仅存的全部世界。一如从初始之日踏出的步伐,坚定又不可动摇。
“倒是你也差不多该去岚那边了吧?”
“嗯嗯,过两天就去,现在想睡觉,被小濑背着超~舒服……”
“你老没日没夜的外加有时候的胸口痛不定期检查怎么行?”
凛月轻轻说了一句笨蛋。他和鸣上岚是同学关系,岚在朔间家名下的医疗机构工作,每次去的话无异于把他的情报告诉整个家族现在的负责人零。他对见到家人这件事并不排斥,但始终在地底的生活已经让凛月不得不接受时而的拮据与被迫时常和家里接触的处境。毕竟找岚检查身体和开药调理不需要任何费用,多少程度上能减轻他和泉生活方面的负担。
泉的背不算宽阔,却是现在的凛月唯一能依靠的地方。家人、朋友之类……都因常年身处黑暗而渐行渐远。他没有对任何人有所不满与怨怼,唯一的遗憾只有不知道能陪伴泉多长时间。从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开始,他们的生命都是消耗品,可以随时丢弃的废物。
为把握现在而活——是如今苟且残喘的唯一意义。
泉大概不会考虑太多,毕竟他的眼前只有自己能守护的东西。
不过这样就足够了……再次回味着他的温暖,凛月满足地闭上眼睛。
罪与罚
凛月的电脑桌边放着一个信封。泉从外面回来换好衣服就注意到了它。打开信封,里面简短的留下一个网址和三千万元委托的字样。想必其他信息都在网址上,而对方又怕暴露身份使用了最机密的留言方式,对于如何查出委托人电脑天才也束手无策。报酬不是小数目,凛月却不以为然地继续敲击着键盘编写之前没有完成的程序。泉拿起信封对他晃了晃。
“小熊,这个委托你不打算接?”
拥有三千万的话,研究进度在现在基础上会突飞猛进吧。
“哦,那个我看过了,网址打不开,”凛月心不在焉地答他,“小濑,午饭做好了吗?”
“才弄好,你要先吃么?”
“嗯……哈啊,”凛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沁出了眼泪,他昨晚又不知道是几点才睡下,“好困。吃完我要睡一觉。”
没有特别工作的日子里,泉在早上打理完家务做好午餐就会等凛月困倦地过来吃,下午是夜行生物的休息时间,凛月果然吃完饭没多久就倒在了床上。
不能打开的网址……么。
以往下午泉会帮着凛月整理电脑。几台主机比凛月的生命都要重要,如果其他人碰他绝对会发怒,但泉不一样,只要凛月的东西,他都有默许管理的权力。比如现在——泉思考着那封信没有被丢掉的真实理由,恐怕它的存在有让凛月介意的部分。
输入网址,跳转到了一个公共主机的独立web界面。无法找到作者的具体地址,在关注其他前,熟悉的名字映入泉的眼帘。
那是他曾经非常非常在乎、想要成为兄长守护的人的名字。
委托的内容是,把他的存在抹消干净。不同于“暗杀”等词汇,彻底清除的意思是,不留有任何的痕迹。清理掉所有留在政府电脑信息上的名字、户籍、医疗记录、学校与工作记录,让他等同于黑户,最后消失在人间。
对凛月而言虽然需要费点功夫,但做得到的黑客,全国范围内只有地下世界的他罢了。
“怕是游君的存在和有些人的利益冲突了呢。”
床的方向传来了凛月的声音。他背对着泉,没有睡着。
“……你知道我会看那个网址。”
“所以现在选择权在小濑,三千万,还是……”
“正好,我有点想去看他。”
难得泉没有正面回答他,凛月蜷缩了下身体,试图抵消掉模棱两可的回答给他带来的寒意。他不是不信任泉,而是泉想要见什么人的想法,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提出。
“那我也去一次那边吧。”
过后凛月没有再回答泉的话,应该是睡着了。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泉意识到凛月刚才想去的意思是“也想见某个人”,每次零要见他都是零主动,大概……和游木真关系比较近的就是凛月的幼驯染,衣更真绪。
学校生活被打乱以后,他和凛月都没有见过各自在意的人。残缺的命运被拼在一起,挣扎的方向仅剩下如何活下去。听说浩劫之后真和真绪在安定后都纷纷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享受正常的待遇和人生。
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有相依为命的彼此,不再需要打搅他人,因此活着的每一日都显得没有那么艰辛。
凛月没有提是否接受委托的事情。他侵入了系统,查询到了游木真的资料。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连学校的处分、甚至交通处罚都没有。普通人的存在受到威胁,无非是有人想要他的性命罢了。
同时让他在意的是真在一年前在大医院所登记的捐献记录。再深刻地查下去,上面明确罗列着他的各种信息,包括DNA样本存放地点,以及在死后会将遗体捐献给福利机构以供研究的说明。如果同样的黑客查到这些,这份本是奉献的材料,成为了将他推向悬崖的罪魁祸首。
他不得不往最恐怖的方向猜测,并对泉隐瞒了所有。然而泉那种依靠直觉先入为主的人,对凛月异样的反应,一定也有戒备。
伪造好ID卡,借由哥哥之手向两位故友发出邀请,约定之日,地上的天气是暴雨。
由于地下常年没有阳光,又随处可见联通上下的排水措施,回潮的闷热使得湿哒哒的地面踩上去极其不舒服。人工光源打在街道上,这座活动的监狱又开始了了无生趣的一天。
“小熊,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凛月穿好鞋,握住他的手站起来。
“以前的事情我有点不记得了。”
“不是挺好的嘛,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用戏谑的口吻回答泉,凛月晃了晃手里的伞:“双人的哦。”
正常人都会逐渐对过去遗忘,何况是依赖着芯片,靠着人工智能系统生存的机器人。
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完整的机器人。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人的身体总有一天会老化腐朽,机械更是会停止运转。只有不停地维护,更新到最适宜的状态,才可以尽最大可能地延长生存时间。
凛月曾在深夜问过泉,为什么不讨厌他。
泉回答,怎么可能不讨厌。但是喜欢更多一点,所以放过你了。
这样的状态换做谁都会记恨。擅自将自己改造,让痛苦无限延伸……那是另一种意义的生不如死。
然而泉仍旧对凛月表示了谢谢。
那绝对不是因为“爱着他”所表达出来的感谢。
雨云遮盖住天空。在约好的咖啡店里找到最偏僻的街景位,凛月无心欣赏风景,靠在泉身上小睡。实际上泉没有准备好接下来见到真和真绪能说些什么,有凛月那个爱操心的幼驯染在场,绝对不会少掉话题。
他好像渐渐开始忘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像是吞服了某种神奇的药物,伴随的副作用一样,不断地获得与失去。
两位如约而至,统一的开场白是惊讶。
好在先前零说明了情况,否则在死亡名册的两人突然出现于故友面前,绝对会把对方吓得不轻。
“现在过得怎么样?”泉开门见山,问话的对象是坐在他对面的游木真。
“挺好的……在一家IT公司就职,泉前辈好像……说话的口气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
气氛不冷不热。
到底是身处不同的境遇,真说他的工作目前还算稳定,旁边真绪补充,就是一直没找到女朋友,他的妈妈一直在催促他去参加联谊会之类的。
真好啊,普通人的生活。在聊天间,仿佛能感受到对坐两个年轻人的拼搏,与最平常的那份生活感。他们与政府和上流社会毫无接触,平民只关心明天是否能吃饱穿暖,毕竟要在有生之年见证一个国家的崩离解析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灾难会降临在小部分人身上,剩下的除去侥幸,只剩下心怀希望度日。除此以外,他们的生存之道别无他法。
真绪同样是上班族,不过他的工作是在电视台专门播报体育类的新闻。时而会去国外采访,这次能约到时间刚巧他有空。
凛月抓抓头:“体育节目我没看过呢……”
“你脑子里只剩下程序和代码了吧?”
“Bingo!不愧是小濑!”
一瞬间小角落里回荡着几个年轻人的笑声。
告别前,真特意找了泉说话。凛月从不远处摆摆手,去吧。
回来后习惯性地挽着他,凛月侧目:“刚才游君说什么了?”
“别搞得像女朋友查岗一样好恶心啊你……他说,‘请泉前辈照顾好凛月前辈’。”
“唔,是那个眼镜君会说的话呢。”
“他还说,‘因为凛月前辈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我不是一直这个表情。”
“当然,他认识你也不止今天。”
他看到凛月的眼睛里一瞬间的闪躲。在下一秒,笑意重新出现在那张苍白血色匮乏的脸上。
“据说隔壁甜品店有新品芭菲,小濑要不要一起吃♪”
“不要,超甜。”
“那我吃甜的你吃不甜的那部分~”
凛月每次都能把共同出行的氛围搞得和约会无差。泉习惯了他软硬兼施的撒娇模式,没有再拒绝。
“你认为,游君的存在有威胁到其他人吗?”甜品店里,面对最新品的芭菲,凛月全身都围绕着亮闪闪的气场。
“不会,他那样的人,不可能。”
“一样。如果那份委托想除掉的是我或者哥哥那还说得过去。像游君那样的普通人,只有一点能确定。我想我能找到是什么人发出了这封奇怪的委托信。他可能完全不清楚我认识游木真。”
“他的要求是完全抹消。一旦你答应那么做了,游君这样毫无庇护的普通人,他的整个家庭都会带来不测。”
“是啊,”凛月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甜腻的味道让他满足无比,“要在光天化日下硬生生的把一个人的存在抹杀掉很难,但用小范围的权力认定一群人的精神不正常却轻而易举。既然被这样委托,他们有自信善后,缺少的只有像我这样可以解密彻底篡改数据的黑客而已。就怕到时候,任何问过游君去向的人,都会成为我们的邻居呢。我才不要那么吵。地狱什么的,有小濑的鼾声作伴就够了♪”
凛月在甜品店里说了很多话,看上去他不会接受那个委托。但要真正地帮助游木真,恐怕他们能做到的杯水车薪。
不敢在外停留过久,在泉用手机灯光照明打开门锁的时候,凛月突然在身后问他。
“如果不接受这份委托,他们照样会采取其他行动。”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一直没有说话么。”
“因为能做的太少嘛?像小濑一样的笨蛋,肯定除了用性命去保护外没其他主意的。”
“所以才需要你的力量,你不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么?”
他没有得到回答。凛月抢在他前面进门,迅速换好了鞋。玄关由于地下阴湿的环境返潮,即使将鞋子摆在鞋架上都无法彻底晾干。在科技文明的今天还存在无法完全解决的问题,泉默默地找出上一个雨季准备的烘干机。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去应承迎合最后成为一部分,或许他和凛月都已经做到了。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跃动。现在每分每秒都是可贵的,没人能预料是否下一刻那个委托会被潜在的其他黑客节奏。侵入医疗系统的数据库、调出一排可能的情况——凛月不禁皱了皱眉。
“果然是这样。”
泉翻看着从书店买来的纸质书,等他继续说下去。
“游君和其他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曾经填写过的遗体捐赠资料。在找不到任何头绪的前提下,我想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凛月说出一个名字,泉在瞬间顿悟。
“他?”
“嗯,小鸣家一直在哥哥旗下的医疗系统工作,从小我就知道一点点……大概和器官移植有关系。”
“他们想要的不是游君的消失,而是他准备捐献的器官?开什么玩笑,他还活着好吗?”
“小濑真是笨蛋啊,如果‘游木真’从来没有出生过呢?他还能算活着嘛?”
……泉明白了。
凛月之前沉默的原因,以及这件事背后最可怕的事实。凛月说着对医学不是很懂不过看配型等信息还是能记住数据,调出了曾经有人提取真登陆的捐献信息的事情。
“能拿出三千万的人很多,但是,”眯起眼睛,按下回车,血红的眼里一改往日的倦怠,“调取记录拿去配型,又不把三千万当一回事的人,那就好查了。”
最后的证据都指向了地上某个官员的家族。曾擅自查看过游木真的资料,家中从商三千万不过是一张支票的事,甚至随时可以改变一些无关紧要的决策……重要的是,他的幼女患有某种不可逆的疾病,治疗手法除去AI系统以外,只有器官移植这一条路。
如果真的要招惹上,恐怕动用朔间家的关系都可能会两败俱伤。
那是相当不明智的行动。
凛月不会要这个三千万,但他清楚泉的心意。想要去守护点什么的心情,他比谁都清楚。
并不是为了追溯怀念某个时间段的自己。只是他们从今往后,失去的会越来越多,不如就此抓紧,用掉最后能尽的力气。
在想到治疗方式的时候,一个可怕的猜测晃过大脑。
他好像回到了失去一切的那天。
脸色苍白的泉,恐怖的白色病院,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机械重复不停的报警声,时时刻刻在脑海里折磨着脆弱的神经。无论多么痛彻心扉地嚎哭,或是抓着母亲的手,都无法忘记恐惧。
他不愿再失去了,他只想守护。用尽全部办法地守护。
——过去是他们承担的“罪”,而现今则是不能逃避的“罚”。
“擅自改写命运,真的会有惩罚的呢,”凛月向泉的方向丢过一个卡片,“配型还需要最后几步反复试验,我已经改掉了游君其他的录入信息,这是一张外籍ID卡,系统方面我会弄好,如果去国外的话,那边的法律会庇护游君没人可以威胁他的安全,他或许就能安全了。”
交给泉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再见到过去的人了。
偶尔的温馨回味一次就足够,何况……在不知道多远的将来,他就可能忘掉。
但也可能是无端的臆测而已。
他应该早就发现端倪的。从每一次薰的担心与岚的“体检”都能看得出来。是怎样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忘掉的呢?可能是泉太过温柔了吧。
一直溺爱着自己,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就算他问起泉,得到肯定的答复,再将责任全部推给他,都能得到原谅吧。
所以回不到过去了吗……
那就意味着,当日的约定也永远无法发现了。
“好,我这就去。”泉不由分说地付诸行动,凛月暗自松了口气。
“一路平安~”
还好,没有被他看到颤抖的样子。
在战栗与寒冷中,他仍旧清晰记得那句话。出于一时冲动,却是全部事情开端的约定。
将来一定会永远陪着你……吗。
蜷缩在电脑椅前,靠着柔软的椅背,他陷入浅眠。
命运的机械仍在旋转不停。
片翼之蝶
高楼窗外,夜色笼罩了整个都市。
只有在夜晚,景色才会和以前毫无差别。不变的灯火明灭,寂静地陪伴着它等待下一个黎明。按下关机键,很快又要到新的一天。
接通电话,对方仍旧是不太习惯的口气。
“啊啦,零先生有什么事吗?人家已经开始睡美容觉了。”
“这么晚来电很抱歉,只是吾辈有些担心……”
“是小凛月的情况吗?没问题哦,他乖乖地来复查了,虽然好像是被小泉五花大绑带来的呢❤”
“让你费心了,抱歉。”
“不用客气啦,倒是零先生你为了弟弟做了很多……上次那件事剩余的证据清理得很麻烦吧?”
“从结果看并无大碍……我也习惯了。”
从恢复正常的口吻说话开始,就表明零真的累了。
“那早点休息,晚安,零。”
“嗯,晚安。”
挂掉电话,他似乎得到了一点鼓舞。虽然薰和岚都会和他谈及凛月的情况,但凛月对他从来都是视而不见。一方面不想让朔间家尴尬,另一方面,由于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凛月根本不会联系本家。
即使他清楚兄弟间仍然深深牵挂着——以至于每一年的生日都会收到凛月的祝福,还会标注上一句因为泉的关系才记得哥哥的。
手边本周的财务报表尚未过目,邮箱里躺着几封需要立即处理回复的邮件,成为家族负责人以后,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可以早早入睡。退居二线的父母希望零寻找一位得力助手,而凛月就是原来计划里的首要任选。家族企业涉及太多黑白方面的事宜,交予外人总是不能百分百地信任。
凛月一直拒绝回到家中。即便父母告诉他会妥善地安顿好泉,泉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他都没有接受。哥哥继承家业弟弟叛逆,好像时代剧爱演的老套设定,在其他人眼里权势名利应有尽有的朔间家也有这样的苦恼。
零揽下了全部的工作,辛劳之余,只有弟弟安然无恙的信息才能让他忘记疲惫。
读完最后一封邮件,再次刷新的时候,传来新邮件的提示。收件箱是个人邮箱,发件人凛月。
想必弟弟此时也没有入睡,点开邮件,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所以你们就这么想要近乎完美的成品吗?”
尖锐直白的讽刺话语映入眼帘。料想中凛月早晚会发现这点,但还是太快了些。他没有对岚生气,选择了质问零,从某种角度上说,凛月还是那个理智的凛月。
或许让泉在他身边是正确的。零摘下眼镜揉揉额角,眼神的余光扫过电子钟,午夜三点整。
很快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凛月从体检回来过后看上去闷闷不乐。
泉早被下了命令,不管是打晕他还是把他绑起来都要定时带他去岚那边体检。刚开始凛月的抵触来自于鸣上家的父母和他的本家是上下级关系,再后来因为泉的关系和岚成为了朋友就开始乖乖地听话起来。
不过这一次确实有点奇怪。
泉难得没有睡着。凛月那边仍旧动静不断,佯装不经意路过时,泉听到了反常的连续敲击鼠标的声音,频率极快,很像是在发泄情绪。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被凛月发现了。
“小濑还没睡着吗?”
“有点渴,起来喝点水。”
“嗯?好像是第一次哦,我还以为小濑是会安睡到天亮的类型呢。”
为了配合谎言,泉拧开一瓶纯净水,喝了一口才回答:“早被你吵得神经衰弱了。”
“没办法嘛。谁让这里总是又暗又潮湿空气还不新鲜,我到现在还没有习惯,通常一般意义的天亮才会觉得困呢。”
“你也是,我都不想说你了,早点休息啊?”
放下喝了一半的水瓶,如果接下来还没睡着,那理由很有可能是水喝太多了。往回走时,和他身高年龄都相仿的人却挡在了半路。凛月靠在房间的门框上,手中的烟头在幽暗里闪着淡淡的光辉。
泉很少看他抽烟。成年以后偶尔在特别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喝一点酒和想到家里还有烟。适量饮酒可以暂时麻痹紧张的神经,而吸烟则不管多少都有害无益。他皱眉,走过去刚想夺走污染空气的源头,正好和抬眼的凛月四目相对。
泉对这样的凛月很陌生。
如果平常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凛月和他的兄长是极为相似的——偶尔露出的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感,以及气质等任何方面,只要见过他们,都会轻易指出他们是亲兄弟的身份。
但现在不一样。红瞳里多了一丝肃杀之气,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泉深藏的秘密发掘得一干二净。
很快,那份凌厉又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尼古丁的关系,凛月的表情又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挤出的,声同求救的话语。
“小濑……无论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吧。”
烟很快就要烧到手指,担心的泉先一步抢过,把它摁进烟灰缸熄灭。
他被凛月从背后抱住了。握住颤抖的双臂,泉转过身,刚想回答双唇就被夺去了。凛月换了个姿势从正面紧紧抱住他,贴近的距离似乎试图将心脏合二为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烟草味里混杂着情欲与最危险的吸引力。
……不行。
要做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现在凛月分明是在不安。如果那么简单地结束掉的话,第二天凛月肯定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泉不想趁人之危。
他尽可能让理智回归大脑,在凛月放开他,大口喘着气的时候,在他额头留下轻吻。
“是的,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我的……主人。”
他看到了凛月哭泣的样子。
和委屈、不开心完全不同的,放声大哭的样子。在上一次看到……还要追溯到他的意识最模糊的那个时候。不一样的是,彼时苍白的病房映照着所有人悲伤的表情,但现在,永无止境的黑夜吞没了他的哀嚎。
“笨蛋,笨蛋,小濑真的是笨蛋!”
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零将事实告诉泉的时候,曾说过如果凛月因为过去的时候将内心封闭起来的话,泉可能就是唯一的钥匙。凛月虽然看上去自由散漫没有原则,但他的精神极其不稳定,也只有泉在他身边才能起到安定剂的作用。
他们虽然是一样的高傲,却在情感最脆弱的地方互相弥补。
同样,能拯救泉的也只有凛月。
如果凛月没有选择和他一起生活,泉将被政府送进孤儿援助设施,泉在手术后身份又特殊,等待他的不可能是被领养,在政府把他培养成人以后,判定人类失格和丢进地下设施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那就意味着泉无法像现在一样拥有无限接近自由的生活方式。更不可能学习到各种格斗技巧和应有的知识,他会沦为无限接近于被囚禁于此的罪犯一般的存在。
“是啊,我是笨蛋。连现在小熊为什么要难过都不知道。”
“我明明从来没有哭过,都是小濑的错!”
“嗯,是我的错。”
“……笨蛋!”
如果溢出的情绪能够通过歇斯底里的方式发泄的话,凛月再出格都能得到泉的原谅。现在的他只是哭着,不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的哭着,哪怕不会得到任何的结果,只是任性地发泄,都没有对泉的坚定不移产生丝毫的撼动。
他讨厌泉温柔得好像可以包容进天底下所有污秽东西的样子,讨厌泉直白不会安慰自己,讨厌泉不知厌烦地,等他安静下来的表情。
他的温柔像是蔚蓝的海洋,会使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又像是无限遥远的海岸线,遥不可及却近在伸手的咫尺之间。
……但比起那样的泉,他更讨厌脆弱的自己。
“小濑一直都知道吧,我也是……你的同类。”
泉点点头。
零早就警告过泉,这个秘密早晚会被凛月察觉。他害怕凛月过早地知道以后产生精神方面的障碍,一旦受到刺激,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实际上凛月和他还是有不同的地方。AI技术用于人类生命体上是一项禁忌的技术,因为它存在太多危险和可能失败以及恶化机体的可能,泉对过去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也是AI正在渐渐取代本身思考模式的证明。但凛月被改造出来后,知情者无一不表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成功的人造AI。利用家族关系,将凛月留在原来该在的地方,庇护一人还是能做到的。
他原来可以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却为了一意孤行的拯救,付诸了半生。
“小熊和我不同,你的芯片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你的胸前那道伤口不是被坍塌的建筑物刺伤所造成的。”
“那我时不时听到的齿轮声,也不是因为习惯小濑在身边……”
“是的,你说得没错。”
凛月在查游木真相关信息的那天,为证明猜测找到了岚的简历,他不是所谓的朔间家指定的医师,他学习的专业和薰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每次的复诊,和泉的检查大同小异。
零费尽心思的安排,是为了保护他。同为AI无法拥有监管泉的权力,而零尊重了他的全部选择,给了他生存之所。
他明知不应该怪罪任何人,却无法抵消掉缠绕不停的恐惧。
对于虚构的过去,以及不明确的未来,最深刻的不安。
泉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抱着他,和当初在医院里醒来时一样。
被“家人”抱着真好啊。
或许,等他能超越这份黑暗的时候,就能再次回到那里,回到家人身边,骄傲地告诉他们,朔间凛月活得很好,一直以来谢谢他们的包容,不需要他们担心太多了。
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勇气。面对给予无法回应,对于爱意无法接受。
一切的假设都有先决条件,就是留在濑名泉的身边。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枕着泉的肩膀,他陷入沉睡。
“小濑,如果要把自己比作动物的话,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蝴蝶吧,蓝魔尔福蝶。”
“是那种会伪装成折翼,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美洲蝶吗?”
“嗯。”
“蓝色的翅膀,和小濑很配呢。”
“那你呢?”
“我啊……和小濑一样吧。这样我们就是‘同类’了。”
“可惜我只有一边的翅膀而已。”
向阳喜暖的蝴蝶,永远只朝着温暖光明的地方而去。片翼之蝶渴望白昼,却只能消失在黑暗的地底,注定再也无法尽情飞翔。
……我是怎么了。居然想到了那么遥远的事情。
从浅梦中挣扎清醒,泉竟然回想起了刚到地下时,他和凛月的某个对话。
不过那时候的凛月……真的能算得上零口中的“可爱”吧?
泉突然睁开双眼。凛月枕着他的臂弯,睡得正熟。挂钟的指针已过中午,但今天没有安排,就再睡一会好了。
当初的他认为只剩下一边的翅膀,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暴自弃的臆想罢了。
另外一边翅膀,一直在他身旁从未离去。
尾声
泉在看到凛月那天晚上时发给哥哥的邮件后还是生了气。
惩罚是一天没有吃饭,当凛月饿得嗷嗷叫时泉拿出一包难吃的低卡路里饼干丢给他,不吃点咽不下去的东西怎么会长记性呢是不是啊小熊。
小濑这样我会哭的哦,我真的会哭的哦。凛月就着水,勉强吃下去两片充饥,不忘威胁。
我会怕你?泉睥睨。
如果凛月不怕死的说出小濑的表情真的好像恶婆婆的话,那就不是饿一天能解决的了。
所以凛月忍住了那句话,人生在世吃睡二字。要忍,要忍,毕竟他是我的男朋友啊。
“那怎么解决咯?”泉趁胜追击地问他。
“就……和兄……哥哥打个电话……作为赔罪吧……”
怎么回事,今天的泉特别可怕!可以说寒气逼人!
“你知道错就好,之后我陪你去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吃你想吃的那个糖度300%的冰淇淋。”
如果是以前随便跑到地上去玩,泉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但这次也是特许的。怎么和零道歉姑且放一边,凛月迅速地做完了手头积压下来的工作,用泉的话讲,他就是个期待春游的小学生。
凛月接通了视频,另一旁的零心事重重。
他很久没有和哥哥打过照面了,今天的零似乎格外憔悴。本来事务繁忙家族内外都要打理,如果加上凛月的情况,他一定十分难过。
“那个……让你担心了……”
旁边的泉干咳一声。
凛月一个激灵:“对不起哥哥。”
零微怔,随后反应过来:“其实当时收到邮件后,我有件事想征求凛月的意见。”
“关于回来的事情吗?”
“是的。果然什么都骗不过我的凛月呢。”
“我们是兄弟嘛……不过哥哥,答案你肯定知道的。就算往后物是人非,我都不会后悔的。”
视频那边的零拿过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那就作为‘普通的工程师’,尽情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吧。”
不论是被黑夜包裹,还是朝着必然死局的尽头前行。
他不是孤身一人。从来都不是。
之所以喜欢黑夜,是因为它能隐藏天光下势必会暴露的伤痛。
现在已经不需要那样的伪装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保护,哥哥。”
“如果现在凛月在眼前的话,哥哥一定会拥住你痛哭的……”
“好肉麻哦……”
“就是刚才那个嫌弃的表情♪好像以前的凛月啊~”
看着终于露出幸福笑容的凛月,泉的头又开始痛了。似乎又有一块重要的记忆开始消失,人性被蚕食。
没关系的。
有他在的话,一定能找回来的。
“诶?小濑,今天有工作吗?”
结束视频的凛月看到换衣服的泉,疑惑地问他。行程表……哦不对,他好像从来没有行程表这种东西,有泉记着就行了。
“要送一份机密文件,你上周接的委托忘了?”
“啊,是那个啊,早去早回,小濑,回来我会问你先吃饭还是先让我吃你的❤”
在房门被关上前一刻,他听到了泉的回答。
“我可不想被你毒死,还是你吃完饭再吃我吧。”
End
Free talk
这本写得没有预定的那么长……本来是打算一年出两本的频率嘛,但是由于一些事情,临时决定努力一把再写一本看看。
人逼一下自己还是能出结果的。
同样是非常开放的结局,虽然写的时候带了点反乌托邦的感觉,不过现在看似乎都浪费在了文艺上,这个我要认罪……
想要表现超爱情故事果然很难啊!希望各位能有一点点的感触我就很开心啦!
谢谢读到这里的你。
2017.7.5凌晨
晓月千秋
weibo.com/100691896
akitsuki.loft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