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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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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学堂虽说在师资力量上已经是大世界里头数一数二的好，终归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大户人家请的私塾教得丰富。况且为了平衡，课上讲的还是趋向于大锅饭教学，对普通学生来说很好，对已经有点基础的人来说就显得无聊了。
所幸授课的老师也相当清楚这一点，也不会去管那些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学生，反正如果最后的成绩不好看，有的是家长会收拾我们。
学堂处于一方结界圈出的土地之中，一年四季都是温和的好天气，窗外的暖风吹得人昏昏沉沉，我就也把脑袋靠在窗台上，打量起旁边这位同学来。
他倒是睡得很香，也不知道这么硬的板凳怎么睡得舒服的。小班的学生大多年幼，身形也不过维持着小孩的模样，五条悟在他们之中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他的脑袋根本贴不到椅背上。于是我就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腿和上身的角度从原来的折角渐渐拉直，屁股也快要离开坐垫的范围了。
在他睡醒了发觉自己脖子也痛腰也难受，总之浑身僵硬到脾气暴走，和我现在好心把他叫醒，让他换一种睡姿，但大概率会被起床气波及中，我一项都没选。
在疑惑我怎么就断定哪种情况他都会生气之前，我变出个抱枕，垫在了他的后脑勺。
一顿一顿的脑袋刚好和椅背一道卡住了抱枕，五条悟的身体也总算没有继续落下去。
他睡着时的呼吸很浅，几乎听不到声音，也幸好他不会打呼，不然就算冒着被砸脑袋的风险，我也是一定要将他叫醒的。
不过当我竖起耳朵注意起来的时候，还是能些许地分辨出一点呼噜呼噜的音效，像是喉咙深处滚出来的，挠痒痒般轻巧的程度。那样的声音并不会惹人烦躁，我晃着手里的笔，一边听着隔壁呼吸的节拍，一边跟着台上老师的讲课作着笔记。
明明都是早就知道的内容，也不知道干嘛要听，又详细地记下来做什么。
我头一次如此想道。
等五条悟醒来已经是放学的时候了，我正思忖着如何在不把他弄醒的情况下顺利地从座位内侧走出去，就听到砰的一声响。转头一看，是五条悟往前一躺，又用两手撑住了桌子发出来的。
他转了转脖子，似乎没感到意料之中的僵硬，才眨眨惺忪睡眼，朝后望了望，看到了我变出来的抱枕。
这玩意是用灵力变的，虽然小班老师不会讲到这一块知识，但他身为名义上的神族后裔，应当是知道相关概念的。
倚靠灵力变换出的东西可大可小，都视施术者而定，留存的时间和品质也都看施术者与其附加的灵力水准。譬如学堂外头的结界，就是集了诸多大家的力，只要定期补充，就能稳定维持作用。
灵力变出的东西也很好追踪，每个人的灵力风格迥异，稍微掌握了点探知术的人，都可以简单分辨出灵力的大概来源。
不过我变出的抱枕也不需要探知术来看，见五条悟已经醒了，我就稍稍动作，将抱枕散去，剩下的灵力也自然回归到我的身体中。
“你醒了？今天已经下课了，麻烦让一让，我要走了。”
我理了理桌上的课本和纸，把他们归拢到一起。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班级和位置都固定，我也不会要把课本带回去看，之所以装模作样在收拾，是因为五条悟从醒来以后，就没有再动过。
他不动，我也不好走，除非来硬的。
但我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争分夺秒的时间和刚认识的同桌打一架，虽不至于打一架，我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在上课的时候睡觉，我没有叫醒他，也没有和老师打小报告，甚至妥帖地变了个抱枕让他睡得舒坦。虽然大部分是抱着能省事则省事的想法，免得他睡得不爽闹事，什么踢踢桌子，把东西甩下去之类的。做的抱枕虽然只用了微薄的一点灵力，那也是用了，好歹在小班里没有哪个同学可以做到，冠冕堂皇地说，也算是花费了一点力气的。
看他这架势，难不成还要嫌我多管闲事，和我算账不成？
我早知道神族的家伙大多有点毛病，连带着教育出的孩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五条悟要是眼下说出什么我不必你可怜，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攀上神族，诸如此类的话。
如果是这样，我怕麻烦，却也不怕惹上神族。
想到这里，我也干脆地放下了装样子在整理的课本，坦然地和他对视起来。
我便刚好看到他的喉结滚了又滚，最后尊贵地吐出了两个字：
“多谢。”
这声道谢他说得勉强，我听得更勉强，不就是费了一点灵力的小事，犯得着拐了十七八个弯的别扭再说出来吗。他要是一反应过来就说，我大约还能随口回声客气，现下这一句话，倒显得郑重其事起来。
总觉得被五条悟盯得头皮发麻，我转了转舌头，也没能保持一个随便的态度，干脆什么都没回答，就抱着书离开了。
从第一天的初步判断来看，五条悟虽然看上去孤僻，却还不至于到嚣张的地步。大概只是懒得理那些阿猫阿狗，也不高兴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社交上。但骨子里头还是有着礼仪教养的，守着也许是底线的规矩，也会客客气气地友善对待对他好的人。
这种性格毫无疑问是神族能养出来的，就是不知道他表面的冷漠是从何而起。
名义上被归到神族上去，我猜测他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身世背景，或者是能力。这样的小孩被收归名下，无非过的是两种日子之一——要么被视作有用处的道具，无人关爱，甚至可能还会私底下排斥他；要么真的把面子功夫做足到底，宠得无法无天。
而待我回到住的院子里，看到隔壁那间屋子挂的名牌换成了五条悟，原来屋主的那张牌子挂到了我底下时，我就万分确信他是第二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