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瑚很有自信。
漏瑚觉得自己一发命中。
漏瑚觉得五条悟就是个被吹出来的气球根本经不起考验。
对此漏瑚是有非常严谨周密的逻辑流程，当然它并不是那种会相信“吃草涨修为”的蠢货，而是发自真心地认为五条悟以98岁的年纪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完全是——天问山在作弊。
人类就是喜欢瞎吹。
漏瑚是天生地养的邪灵，在它漫长的成长过程中见识过相当多的天之骄子，他们中有些半路陨落、有些在临门一脚时输给了自己的执念、有些则破碎虚空一剑飞仙，然而即使再怎么年轻，那些最终能够将仙路走到最后成功登顶的也绝对没有两位数的年纪，五条悟的岁数和他那不敢置信的修为一看就是吹的。
“面对这样一个水货居然还能如临大敌，真是一群废物。”他站在远处嗤笑一声，身后是已然成为焦土的另一个小镇，邪灵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自然不可能有善意、怜悯和同情心，甚至会对灾难感到喜悦，然而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
漏瑚是有备而来的——毕竟他来之前，那群魔者形容五条悟时几乎各个用词夸张，哪怕他们中间有几人和那白发小子存着血海深仇，也会在一顿痛骂后对那家伙的实力闭口不言，都是些什么崴种啊，脑袋上顶了个奇怪火山的邪灵用只此一只的眼睛活动了下脖子暗暗嘲笑了一下那群人类。
不过如此。
不过……如……
它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定在了地上，身后汹涌而来的庞大力量压得它喘不过气来，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它试着想前进或倒退或挣脱或反抗，但肩膀上的分量却是丝毫不减，只有更重、更恐怖的压力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但，不可能！
五条悟明明就被他一击命中，他俩离的那样远、他那一击快如闪电，明明就是瞄准了去的，他也亲眼看着红光把那家伙整个都包裹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对方还会动？如果光从修为而言漏瑚并没有比五条悟差多少，如果以宿傩为基准的话，它应该也就比那家伙低上一点，然而……两面宿傩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家伙当年也是精彩绝缘的修者，合体期才入的魔，当年修真界精锐尽出死伤无数才勉强将他封印，但那封印要是真能关得住他，还会有前几天出逃的事情？被封印千年，想必力量更精进了，如果让漏瑚来评价的话，算上邪灵、算上修者，上上下下能打得过自己的也就那么三四人，却绝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如此狼狈。
“你……”它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而压力在下一秒瞬间消失，还在拼命反抗的它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十几步一脚踩进了自己制造出来的火坑里，而五条悟——那个在它眼里应该是个死人的家伙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前面。
“就这？”白发的修者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嫌弃，“我还以为能有点什么花样呢？但就这？”他歪了歪头，有一缕白发顺着动作落在了耳畔被他重新撸到了后头，那样的漫不经心对于漏瑚而言简直是实打实的打击，邪灵自然是有一千种一万种话想要咆哮的，然而处于战斗的本能，或者说是邪灵面对修者本能的敌对意识让它又退了半步。
“五条悟。”杀气瞬间布满了周围，那恶火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向周围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即使是土地也被轻易撕裂，然而这样浩浩荡荡的阵势却没有让对手眨一下眼睛，五条悟反而语气里带上了点新奇打量了下周围，“就你一个？”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嚯，我还以为宿傩来了呢。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宿傩的去向？”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几乎是明晃晃地看不起自己，漏瑚气的整个哆嗦了一下，瞬间欺身向前，左手一伸一缩，无数形同蜜蜂的魔物从袖子里倾巢而出，那些带有剧毒的小玩意儿曾经一度给想要料理自己的修者们带去巨大的麻烦，只要稍微粘上一点就会如同附骨之疽顷刻蔓延到全身，然而这曾经百试百灵的招数在五条悟面前却是形同虚设，他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不曾动弹，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却进不了他周围三尺，只一个个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无助地振颤着翅膀。
漏瑚的表情有些懵、有些尴尬、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合体和大乘听起来不过就一线之隔——在过去合体期越级强杀大乘期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考虑到漏瑚是天地间应命而生的邪灵理应比修者更加强大才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连靠近都做不到？
“想知道吗？好奇嘛？”五条悟突然凑了过来满脸准备传道受业解惑的模样，甚至有那么几秒，漏瑚还真产生了一丁点这家伙还真的在天问山教学生的错觉。
然而这些都是假象，在被五条悟握住手的瞬间，漏瑚被一圈打飞了——哦，鉴于它的一只爪子还在那该死的、毫无师德的家伙手里，邪灵不过是飞出了大半个身位又被猛地再拽了回来，也就两三下的功夫，这可怜的邪灵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模板，”白发修者摸索了几下下巴带着点遗憾一脚踩在它的脑袋上感慨道，“悠仁刚上山不久，有许多东西还一知半解，拿你做个例子倒是好事，只是若是我拎着他过来，惠该怎么办呢？大家都是我可爱的学生，可不能厚此薄彼。”他脚尖轻轻用力，邪灵怪异的脑袋登时被踹到了半空被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根树枝“嗖”地一卷，带走了。
“还挺有同班精神的，”五条悟揉了揉肩，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在他脚下，那些刚被漏瑚烧得一塌糊涂的土地在灵力的滋润下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烧掉的小镇、死去的人却再也无法复活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小镇，就在进去的那一瞬间，鸡叫了。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