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218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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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七种茨 , 乱凪砂
标签 茨凪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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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5 02:57
- 导读
- *七种茨x乱凪砂,纯、日和助攻描写有
*对两个人相处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冲突的探讨,比较严肃
说到底,暴露自身情绪本来就会付出相应代价,基于怒火,他放弃了照常履行自己的职责,将平时总由他负责照顾的阁下抛到安排的角落里不闻不问。虽然从表面上看,他只是不打算给乱凪砂阁下准备今天的晚饭了,但自从没有保留地对他宣泄了自己的脾气,整整一天他都没积极主动地改善状况,就这个意义上来说,茨认为自己甚至正踩在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工作的钢丝上。但他竟然想脱离自己的掌控到那种程度,这怎么行呢?
他一直在细致地为不谙世事的神明大人制定最适合他施展自身才能的量身计划,对日常生活的照料也到了令日和殿下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他想要什么,他都会不辞辛劳毫无怨言地帮他搞来,就算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石子或者草芥一样的小人物,他多少也该尊重下一个对他尽心尽力到这种程度的人。不过他倒也不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做法有多么值得自吹自擂,说到底,这都是为了利用那件无比称手的兵器,那么反过来说,如果兵器拥有的自我意识开始过量到令他感到对情况失去了掌控,继而变得不安,对方不仅不正视这一点,还想接着压制他的情绪的话——反弹到这种地步也怪不了他了。
茨决定凭借这股不满的情绪罢工,在凪砂随意运用神明模式对他说出了“闭上你的嘴”的话之后。
“……嗯?茨你怎么这个时候了还留在公司啊?”
茨在电脑面前抬起头,他正在检查和整理员工传输过来的文件,实在不想在浑然忘我的时候被人询问一些不重要的私事,不过既然在桌子另一边对他搭腔的人是纯,那就可以理解了。没记错的话,纯应该是刚刚完成了一个拍摄工作,眼下正准备回到休息的地方。他那张带着漫不经心的稚气的表情,此刻散发着充实地度过了一天的悠闲感,所以才有多余的闲心来关心他。纯还踱近了一点,凑过来瞄他的电脑界面,发出“这些文件全部都要看完吗?你身为副所长还真是忙啊”之类的没有实际意义的感想。他真想问纯一句“日和殿下去哪儿了?”来让他提高警觉性,但此时的他就连故意使坏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
“嗯。”
“哈……看来你不仅忙到没时间回去给阿凪前辈做饭了,还忙到连回我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啊?”然而,纯今天讥讽的角度似乎不同于以往。“不过就算是拿工作塞满大脑也解决不了问题哦,你和阿凪前辈吵架了吧?”
茨有些烦躁,好像有根针扎到了他的眼皮。
“……好了!因为无事可做而向鄙人发牢骚的行为到此为止。回去的路上请你小心过马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茨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脸,语气从容不迫,目的只是打断纯的问话。纯从来不会跟人耍心思,而是直接打出一记重拳。好在他还可以灵活地避开,这样差不多回合就结束了。
然而纯只是皱起眉头看着他,一副为他的反应感到更加恼火的样子。
“你可以不要避开我的提问吗?这种做法只会让茨你显得像是个胆小鬼。”
“……哈。”笑过之后,茨语气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我才是不清楚你为何要拿我和阁下两个人的事出来挑衅我。你一副很在意的样子,但你问的说到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因为殿下最近对你缺乏关注了,你才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吗?”
“还说我呢,不要把阿日前辈扯进来……算了,本来也是我开的头。”纯深呼吸了一下,等气氛平和了一点再重新说起。“很简单,你自己可能因为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而没有察觉到,但你的低气压已经特别明显了——明显到工作人员都有点不敢接近你,还悄悄问我你出了什么事呢?”
“哦。”茨非常平淡地说,“但那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做了噩梦而导致没有休息够,不是吗?”
“我先前在电梯里碰到阿凪前辈了,他说你跟他闹别扭了。”
“……”
“不过他当时也跟我说是小问题,叫我不要担心,放着不管自然就好了。”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茨警惕地问。
“也没说什么。”纯想了想说,“他有问我,当自己的想法和在意的人产生冲突了,一般应该怎么做。我告诉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找对方谈谈,所以你也别一个人闹别扭躲着不见他了,怎么样?”
“我对闹别扭的说法稍微有些异议,不过……”茨稍微移开了一点视线。冷静下来去想,他还是应该避免与对方怄气,万一会对事业以及工作产生坏的影响,再想补救就晚了。放着窟窿不及时处理只会让窟窿越来越大。“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的那些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自然知道。”
“那么你会去和阿凪前辈谈谈的吧?”纯相当关心的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关心似的。从长远的利益方面来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同一个组合里的两名成员之间产生了不快,必须得想办法协调,一起搞定问题才行。最喜欢让大家亲亲密密的殿下不在这里,一定是因为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都是积累的恶行的报应,跟他无关吧。
他也从来没在别人对持有自己的感情方面期待过什么,毕竟他自己都是一个冷血自私的混蛋。
“你一副希望看到我那样回答的表情啊。好,可以,我会去跟他谈谈的。”茨最终说。面无表情。“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嗯。真抱歉,问了你那么多明明跟我无关的问题。”纯平静地说,临迈出玻璃门时,他又回过头道,莫名其妙地鼓励道,“加油哦——”
茨将脸挪到了另一边,没有回应的打算。
昨天的晚饭令人的心情无法顺畅,起因是他独自接下了在一部戏剧里出演一个角色的工作委托,没有告诉茨。凪砂是故意避开茨这样做的,既没获得他的同意,也没有跟他商量,因为他知道茨在面对自己不赞同的事情时有多难以让步,换句话说,他是事先预设了茨绝对不会同意他接下那份工作,因此就什么也没有告知给他。那个角色的戏份不多,短短篇幅的台词也很轻松就能背下来了,除了在房间里进行个人排练,等戏剧开演的那一天抽出时间去现场参演之外,基本上跟茨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们互不干扰。他是想就这么隐瞒过去,因为怒火和争执都很麻烦。结果茨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看来他有太多自己无法防范的眼线了。所以就在昨天的晚饭时间,茨责怪起他,用语犀利刺耳,但都在他能预想到的范围内,并且即使说了这些话,茨也会立马道歉,就仿佛他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似的。
只有在“阁下为什么不同我商量”的这一点上,茨的火气无法让步。现在想来,那是因为会让茨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吗?
凪砂没有确认这一点,因为在当时他还处于富有余裕的状态中,自然的,就忽视了茨的感受。他也没有拿出太多的心力好好应付这样的风波,所以他就拿出了最为熟悉的,不用进行麻烦思考的——扮演神明的模式。
“闭上你的嘴。”他很确定自己说了这句话。为了配合严厉的语气,表情也得凶狠一些。他很擅长扮演不同的人设,就像一种随心所欲的研究,实施起来也很轻松。……这都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接下来凪砂所能注意到的是,茨的确不再说话了,但是却用既愤恨又受伤的表情看着他。
“嗯嗯,原来如此,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坐在桌子对面的日和开朗地笑着,“说得简单些,茨最开始只是不甘心凪砂君有没法被他操纵的一面呢!”
“应该是这样吧……?”他们正在咖啡店里,这里的环境十分安静,日和的声音对他来说虽然轻快又动听,但以普通思维考虑,还是放下音量来比较好。“但是,我后来使用了‘神明模式’,反而让情况恶化了。”
“有什么不好呢?茨那样的家伙不稍微打击一下,很容易就会得意忘形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呢,凪砂君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吧?”日和依然显得毫不在意,轻松地说,“仆人当然应该服从于主人,更不要说主人的自由意志了,所以你不想告诉他单独接下了工作的事也是正常的嘛。——在没有打乱他的计划的情况下还对这类事纠缠不清,他最近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
凪砂在倾听之余啜饮着面前的热巧克力,还没有变凉,口感非常好。他拿着购物袋走在街上,准备前往集市的时候,跟日和偶然碰面了。日和正心血来潮地一个人闲逛,看见他孑然一身的时候又喜出望外又吃惊,随后明白了过来。他让凪砂陪他去咖啡厅坐坐,顺便享用甜品和饮料,因为他非常关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且还语气夸张地为凪砂打抱不平。“啊!茨这个狠心又不称职的家伙,竟然把买蔬菜的活都丢给凪砂君一个人来做!真是坏日和!”
“日和君,没事的,因为我早就学会买蔬菜的步骤了,而且过程也让我觉得非常有趣。”虽然跟着日和去咖啡厅里面坐一会儿很有可能会赶不上常规的做晚饭的时间,但他说到底也不是特别恪守计划的人,因此什么也没多想地就走进了店内。
“不不,重点不在这里哦,就算凪砂君这么说,这件事的性质也令我很在意!”日和径直领着他前往点单吧台,一手翻开菜单,语气里有种高兴的意味。“既然茨现在不管你了,那就随便点你喜欢的东西吧,我请客!凪砂君不要跟我客气哦!”
于是凪砂低头,朝着菜单看去,印在纸张上面色彩各异的甜食和饮料都代表着不同程度的热量,如果茨在这里,一定会精明地算计着之后要通过怎样的活动来让自己把摄入的热量都消耗掉。因为平时茨的管教相当严格,所以凪砂意外有一种难得获得自由的感觉。
“这样啊,那我想尝试一下这上面的热巧克力。”
之后他们坐到了座位上,凪砂叙述了一下他们昨晚的冲突,日和在最开始还很严肃,后来就变成单纯笑眯眯的模样了,因为事情的发展简直正常得不得了。
“我觉得以茨的个性来说,他今晚应该就会主动跟你搭话了,因为一直跟组合的队长冷战,他也不可能捞到好处。”日和笃定地说,“倒不如说,会跟你冷战一天,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也说不定呢!”
“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会担心他。”凪砂思考了一会儿,“……不过这种感觉似乎好久都没有过了。”
“嗯?什么感觉?”
“是指茨他完全不干涉和安排我的行动的感觉,虽然这对我来说就跟放假没什么两样,但我也会感到有些寂寞。”
日和眨了眨眼,想着什么事一般用吸管搅着自己的那杯果茶,而后才慢慢地说,“凪砂君,虽说你和别人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会站到你这边,不过与人来往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特别是你和茨的关系其实已经很亲近了吧?——虽然他总是不肯承认这点。”
“正因为是亲近的人,才更容易因为对方无心之失受到伤害。我知道你只是想避免被他说教,并不是故意的,茨对你的掌控欲也有问题,但是一昧地用简单粗暴的话语抛开那些东西,最终一定会使你们受伤。”
“我不愿让我的家人们彼此之间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把这个道理教给你。言语可以是甜蜜的、让人心情变好的糖果,也可以是锋利的武器。将武器对着应该去爱的人,可是过分的行为呢。”
“嘛,茨那家伙对我来说比较无所谓,所以按道理我是绝对不会帮他说话的——但两个人的交流问题还是一起解决比较好,对吧?”
因为是教导凪砂的内容,所以日和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在中途停下来,他时而认真,时而笑眯眯的。凪砂能够适应这种变化,也没有打断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如此,在日和滔滔不绝的时候,凪砂都会等他说完。所以他一直保留着自己意见,只是用探究的表情看着他,如同在汲取新的知识。
“……我明白了。”最后凪砂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反应。“谢谢你教给我这些,日和君。”
再接着就变成了他俩分享日常生活的闲聊,凪砂在中途抽空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临近蔬菜店打烊的时候了。
空气很沉重,不同于以往,凪砂的感知非常敏锐,因此他能够察觉到异样。茨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他只是照旧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工作,在他的位置附近却仿佛积压着黑压压的乌云似的。他不该用微小的关注打扰茨工作,会扰乱他的思路,茨在很早之前就这么告知给了他,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在他全神贯注的期间尽量不要打扰——但凪砂突然觉得弄清楚在他身上到底出了怎样的事就挺重要的。凪砂当然关心他,尽管茨总是说自己不需要这样容易让心情变得软弱的东西。
“茨,你怎么了?”
凪砂走过去,在他身后出声。茨侧头看过来,嘴角动了动,努力想营造出他在微笑的假象,但就连凪砂也看得出来,这一次他失败了。他的表情也紧跟着变了,变得呆板和阴沉,拧起来的眉毛中含带着凪砂所熟悉的愠怒感。复杂的情绪变化使得凪砂忍不住仔细盯着他观察了好一会儿,直到茨把视线移开。
“鄙人很好,谢谢您的关心。如您所见我现在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如果操作键盘的声音让您心烦了,我把电脑搬到外面去工作也没问题的。”
“嗯,这样啊。”话多的那一方没有让话题延续下去的意思,凪砂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他打算先安抚对方一下,“你工作的声音不会让我心烦,我已经习惯听到茨敲击键盘时那富有节奏的声音了。之后,我们一起休息吗?”
以往的晚上他们会分享床铺,但一定是凪砂先做出邀请,茨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陪伴他。他的反应可能会激动或有趣,还会表现成十分勉强、不得不听吩咐的模样,但到最后,他总会同意。凪砂确定他内心也是喜欢这样的事的,总是不动真格反抗就是证据,每晚抱着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就这样一直保持暖和的温度到清晨。他们都属于极少和人有亲密接触体验的那一方,茨是出于防备跟抵触,凪砂出于向来如此,由于他的气场,他不知待人接物的分寸感的懵懂。但他并非对亲密行为有关的知识一无所知,发展到后面,他们都尝过做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了,跟那类行为有关的欲求自然而然地攀升,但茨始终不习惯接吻、和他人表现亲密,为了考虑周到,对外只能说他们是工作伙伴。有时候凪砂依然不太明白他们的距离到底是亲近,还是遥远。
“不,还是不用了。鄙人今晚更想一个人工作,就不配合您的作息了。”
至少茨在那一刻的回答说明了他想跟凪砂保持距离。凪砂意识到在那个时候,他其实迫切地希望茨能够“服从”自己,如果他再一次严厉地命令对方,那么他会照办的。但引发不快和隔阂的起因就在这里,他不想再故技重施了。这个时候,茨扭过头,对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因而不得不沉默着的凪砂露出笑脸。这是他一贯的面具,凪砂分辨得出。
“啊,当然要是您愿意的话,您完全可以对鄙人说出命令的口吻,告诉我只要遵从您的命令就行了哦!”
“……”凪砂沉默着。
“因为不论何时,我七种茨都会是您的仆人,上刀山和下火海都一概听从!更不要说是陪伴您入睡这样的小事了。”
“茨,可以了。”
“好——没错,说到底我也只是您的仆人而已,要不是有您的每晚吩咐,像我这样卑微的存在根本不配与您共同睡在一张床上,每每回想起来那样的经历,我都会感到自己幸福得快要晕厥了呢!”
“茨,”凪砂第二次制止他,注视着茨的时候也面无表情。他感觉到了疼痛。因为他需要的不是身为仆从的他,最开始和茨认识的时候,他就说过这样的话。那么想必茨说这些,只是为了嘲讽他吧?“……别再嘲讽我了。你说这些话,让我心里也不好受。”
“……那还真是失礼了,请您原谅。”茨的神态恢复了正常,眼神冷冰冰的。“不过每个人既然生在世上,就是要和各种各样的痛苦做斗争吧?那些痛苦自然也包括心灵上的。”
凪砂无言地点了点头,心灵的痛苦,他当然非常熟悉,熟悉到令他感到恐惧,就像被父亲抛弃在白色的房间里一样的……
他就这样看着茨离开了房间。
正因为是人类,被伤害的时候才会有痛觉反馈。无论如何,他也切身地体会到了类似的感受。
从厨房的位置飘散开来的缕缕香味仿佛特地在玄关等待着他,茨从外面将大门打开,香味就钻入了他的鼻腔。那是当然了,自己不打算做饭的时候,阁下就只有自食其力。茨的晚餐是方便无比的袋装吐司,已经在工作的间隙和矿泉水一起被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匆匆解决了。但出于内心自然浮现的不安,他放下自己的个人物品之后就去了厨房,打算将现场看个清楚。反正如果厨房被搞得十分狼藉,清理的工作也是由他来完成。
他走过去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大大方方地打探阁下的行为还要显得不是在强颜欢笑,眼下说实话很难做到,所以他不打算遮掩自己的防备感。那个扎起了白发的高挑身影背对着他,面前有一口在煮着什么的锅,袅袅的雾就从那上面飘散出来,液体沸腾的声音也咕噜噜地响着。茨以为凪砂已经足够专注烹调到不会发现自己的接近,然而凪砂还是转过了头。
“啊,茨。”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平和宽容,仁慈温柔。看见那样的微笑,茨有转身离开然后干脆把自己锁进卫生间里的冲动,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完完全全地反射出了他的卑劣丑恶。不过一直以来,他的人设定位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法大方起来,但是凪砂一点也不在意他身上浮现出的苦恼气息,相反模样有些快乐,是因为尝试了新鲜的行为让他此时兴致较高吧。“你回来啦,我正在自己尝试做咖喱,稍微借用了一下你做菜用的菜谱。”
“…咖喱吗?啊啊……那本菜谱您用就是了。”他内心没什么感觉,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然后顶着那道柔和的目光走到桌台边检查。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看起来井井有条。厨具砧板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都清洗过,连水珠也擦掉了。名为咖喱的粘稠物里漂浮着切好的胡萝卜跟土豆,闻起来的香味十分诱人。他还注意到凪砂套着一件围裙,左手的一两根手指上贴着创可贴。
询问脱口而出。“这是怎么…您切到手指了?”
“嗯,不过没事,我只是还不怎么适应菜刀的用法。”凪砂不经意地在身下摩挲了一下创可贴,视线移开了。像是个小孩子,逃避着被教训。“比起说这个,你还是来尝尝我做的咖喱吧,我自己评价的话,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我很乐意品尝,但先让我看看您的手。”其实他可以直接拉过那只遮遮掩掩的手的,但他暂时还做不到这么冒犯……或者说主动。状况持续了至多两秒,凪砂将左手伸给他。切到的位置在手指顶端,都用医疗创可贴贴好了。没什么好检查的,真是,他干嘛多此一举?但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将那只手握在了手心里,胳膊抬得高高的,倒有点像接受了什么邀请。那只手宽大、指节修长,没有繁杂的皮肤纹,美丽而成熟。只有两张创可贴成了突兀的瑕疵。他不该为了做饭这种小事搞得自己受伤,尽管只是小伤。
茨上抬眼睛。若是真的做出一副检查手指的样子,那就装模作样过头了。但他的语气依然显得有点头疼,还叹了一口气。“很要紧,您还记得在下说过的话吗?偶像美丽的外壳要是遭到了损伤,价值上就会产生危机了。何况厨房事故每天都会发生,普通人的手指被菜刀整整齐齐地切断的意外不在少数,所以希望您能牢记这种行为的危险性,以后不要再连招呼都不打就动用刀具了。”
“你是说,只要跟你打了招呼,我就可以使菜刀了吗?”凪砂语气单纯地问。
“按理说是这样。……但其实,我更希望您能永远保持高贵的矜持感,所以做饭之类的活,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交给我吧。”茨露出礼节性的微笑,捏了捏他的手心(很难忽略那种柔软的触感),然后将手放回去。再次开口之前,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苦涩起来。“不然依照您的学习天赋来看,我很快就会失业了。”
他兀自自说自话了这么多,甚至有些怀疑说不定凪砂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他独自一人解决生活里的突发困难的本事还是挺不错的,不是吗?就算他一个人迷失在了热带雨林里,也能靠着求生意志跟天分活下来吧?即使凪砂轻飘飘地敷衍自己,他也能预料到那种局面。凪砂看看他,又瞟瞟锅,伸手关掉了保温用的火,厨房里该有的声音便逐渐变淡。所以他也十分清晰地听到了接下来的那句:
“你现在突然这么说,之前为什么又消失了一阵呢?”凪砂说,“身边突然没有你帮忙打点事情了,让我有点不习惯。”
“十分抱歉,都是一些不必要的感情作祟。在下之前也对您说了很不成体统的话。”茨让了步——反正最终,总会走到这一步的。他不可能抛下能够给他带来最大利益的团体,那么不满的怒火燃烧到最后也只能留下徒劳无益的死灰。纯说得不错,“有必要谈谈”到最后也只会变成他的献殷勤乃至让步,就结果来看,除了在和乱凪砂阁下的关系里绕了一个弯子,什么改变都没有。所以不理智的情感真是最不必要的东西了啊!“另外感谢您邀请我一同用餐,不过我已经在公司里吃过了。您没有要紧事想吩咐的话,请容我先回卧室……”
“茨,等等。”凪砂叫住准备离开的他,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不,是想获得你的许可。”
“是什么事?”
“我可以把咖喱给你盛一份,端到房间里去吗?”
……他刚刚说自己吃过了,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还有那更改了措辞,让他感觉凪砂阁下像是在故意讨好他。“您就那么希望我尝尝看您做的晚饭吗?”
“嗯,茨一直为我做饭,所以偶尔我想让你尝尝我做的。”凪砂自然地说,“而且我也想跟你道歉,所以这算是附赠的赔礼吧?……可以吗?”
几乎在所有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包括揭开昨晚发生的冲突。或许他的感情意识依然淡薄,但他自己可并非是那一类人。“您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慢慢开口,控制着情绪的起伏。但让语速限制在平静的范围内并非易事。“您做了不对的、或者伤害了在下的事情吗?没有吧?在我负责安排的空闲之余您想去演出什么角色去就好了,不用万事都跟我打招呼。所以您完全不用道歉,反而会令我受宠若惊……”
没有夸大其词,这是七种茨的真心话。他怎么敢奢求自己和眼前这位集才华智慧美貌于一身的偶像界的瑰宝是平等的?争吵了就要互相道歉的戏码只配发生在地位相同的同伴或朋友之中,但他不过是一介仆从罢了,是能被对方的光辉照耀到一瞬就最好感激涕零的不足以被在意的人物,只要这么想,他心里所有的不甘跟愤恨都只会化为督促他努力向上爬的食粮。最初签订契约的时候,他和乱凪砂阁下彼此之间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分清地位就可以了,用不着真心实意,难道他还没有看够自己卑鄙又阴暗的一面吗?还是说因为他们睡了几次,契约里的纯粹就变了?他真的一点也搞不懂这个有时候会变得任性妄为的人,还是说最任性的日和殿下教了他什么吗——?
“嗯,我不会改变接下那个演出工作的决定,但我的说话方式的确伤害到了你。”在茨被无穷尽的思绪包围着的时候,凪砂的声音将他捞出——丝毫不管他内心的分析。“你不是,也因此在昨晚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吗?”
要承认吗?该怎么做?茨无言了一阵,假如承认了他的软弱,就意味着他会坠入到被安抚的那一方去,他没法想象自己将在那片柔软里栖身。所以,他低着头,几乎是在嘴硬地说。“您想用何种方式说话是您的自由,本来就是我这边的反应很不成熟。我后来也已经检讨反省过自己了……”
但是在脑海深处,有个念头转瞬即逝。假如阁下对他说“过来”,那么他会乖乖过去的,因为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但凪砂什么都没说,给他腾出了遐想的空间,同时也有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只能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物上去,比如凪砂穿着的滑稽的围裙,上面印着纯白色的兔子图案。茨不记得这是自己买过的东西,再说,他的品味也不会这么……儿童。是他自己在外面买来的吗?今天他是如何度过的,见了什么样的人?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在他心头留下一些记忆吗?人与人来往就是会不可避免地发生重复的行为,重复的模式,如果他的思维方式被对方改变了,他还能在下次迎来一个道歉吗?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他思考的时间不长,很快凪砂就走了过来,两只手都放在他的肩上,接着亲吻了他的额头。他比自己年长,身高和存在明明很有分量,落下的亲吻却那么轻,好像组成他整个人的东西是羽毛、纤维、棉花,而不是寻常的骨架跟血肉。他套着黑色颈圈的优美脖颈和锁骨近在眼前,输送到他大脑里的气息既熟悉又安宁,此刻还渗入了咖喱的香味。说不清是为什么,他跟着伸出手去,摸到了凪砂的后背,拥抱着他,好像他所追求的就是这个,好像他正在抱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所以才会那么用力。这是一种陌生的小孩子的心境,依靠自己持有的金钱积蓄还买不到展示在橱窗内的他。但他不是玩具,而是兵器,因为七种茨不可能对玩具产生兴趣,也从来没有过想要得到一个玩具的经历……他连一个像样的、普通的童年都没有,无力、孤独、弱小的感受却还是一点点上浮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撒娇吗,茨?”但那个被他抱着的,现在也正在跟他相拥的人却把他理解成了一个纯粹的孩子,掌心放在他的头发上,安慰一般地摸着,手指还碰到了他的耳朵。“好乖好乖,对不起,用强硬的方式让你伤心了。”
“……您可真是的。”他感觉对方既可恨又可爱,促使他满脸通红的同时将双臂也收得更紧。这种矛盾真是太不像样了。“请您闭上嘴……也不要看我的脸。我说时间到了才可以把手松开。”
他觉得,偶尔的强硬似乎也不过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