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小型房屋还真是买在高脚孤丘了呀。”
在他动手操作时，身侧的敖龙族女性大大方方地环顾着他的庭院，那姿势让他想到了一种特定的，高傲的水禽。
“……嗯？”
“就是感叹一下。这样看的话，乌尔达哈确实是我们踏足艾欧泽亚的起点呢。”她伸了个懒腰，看着恋人——现在姑且能这么喊了，给她设置房屋传送的权限。
“我去园区内找商人买些食材回来。”没等她露出困惑的眼神，他又补上，“前几天走得急，现在空了，正好。”
“所以我进去独自参观，并等你回来做饭？”她试着拼出一些推测。
他有些紧张地补充：“啊，屋里也有水和饮料，你随意。”
“好。”她倒不介意这种慌乱，“你打算做什么？”
“上次你说味道很独特的羊肉，要吃吗？”
她光是回忆了一下口味，就兴奋起来：“跟酸奶配的那个！”
“酸奶我应该存了一部分，不用现做……嗯。”
“去吧去吧。”对食物的热情盖过了探访对象住处的拘谨，“我就不客气了。”
他估计被这种高涨的情绪逗乐：“请务必不要拘束。”

“你要多少？”她对着一盘奶糕比划，眼睛闪闪发亮。
“留给我这些。”他拨弄一下，“你可以试试看浇上蜂蜜，可能直接吃会不习惯……”
“我会先尝一下原味再决定的！”
是个看起来包容度很高的食客。
所述的主人公正在他对面，诚挚地享受着他诸多队友都嫌弃膻味过重的羊肉和酸味明显的奶糕。
来到艾欧泽亚后，他也能入乡随俗地做许多有补益效果的食物。所以看到她现在吃得适应，倒生出一股奇异而久远的亲切感来。
到底，看上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身体吧。
他脑子里升起些不是那么愉快的回忆来。

“魔法职业的表演性比赛？”
“是啊，估计是这边的主人一时兴起吧。反正和我们的时间是错开的，你要想看那种过得严实的闷骚法师就去看吧。”
他倒不是对后者有意，只是想借鉴一下魔法职业的战斗方式，却在队伍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对方先一步喊出他的名字：“苏德？”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你自己多小心。”
她坦荡地点头，像是完全不在意前几日两人独处时发生的旖旎一般：“谢谢，会的。”
苏德目送法师走向赛场，原本说要走的斧术师坏笑着凑过来。
“这不是你最近最上心的小姑娘吗？”
他有些不情愿地看着眼前的猫魅族男性——他算是自己在这里某种意义上的友人。
“你都听来了些什么？”
“也就是上次看你们在这里聊天，有点好奇，就去打听了一下。”猫魅族的战士嬉笑着跳开，“不愧是能让你吃瘪的女人，气质的确和你之前的客人们差很多呢。”
“她不是客人。”
“我知道，我知道。”逐日之民笑得欢，“不是你的客人嘛，那还更好了。”
“……闭嘴。”
“你打算考虑多久？”
猫魅族带着露骨的挑衅笑容离开了。

战士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立刻就嬉皮笑脸地黏上了比完赛去休息处喝水的赤魔。两个人就非治疗职业的治疗潜能展开了探讨。
“要不要一起吃饭呢？我请。”战士的笑颜十分开朗动人，这也确实是他的卖点，“好难得可以在斗技场遇到法师呢，我还想要多聊聊。”
“可惜，我今天有其他安排了。”
“哎呀，那真的是很遗憾。”对手也一副进退有度的谦逊模样，“那么，还有一件事……”
接下来的动作应该算是实打实的过分冒犯了。
战士低头亲了亲她眉心的鳞片。
晨曦之民几乎是反弹一样捂着脑袋退了一步半。
“请您不要忘了我哦。”猫魅抛了个媚眼，“我收费啊，可比那家伙公道多了。”
她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眨了眨眼。
战士离开时笑得欢快。苏德靠近时还在思索什么样的话题听起来不刻意，她便充满好奇地开口。
“那么……”她甚至露出为金钱苦恼的眼神，“你怎么收费？”
糟糕透顶。

鬼使神差地，他在她吃得正酣时问是否记得这回事。
“记得啊，后来还知道了价格……对乌尔达哈的富人，只是一点小费的程度吧。”她散漫地吮着指尖上残留的羊肉蘸酱，“不过，确实是普通冒险者消费不起的。”
“我之后也不会再——”
她伸出油腻湿润的手指，点着他嘴的方向：“不用说给我听。”
“可是……”
“没有人可以为明日担保。”她眼神不如话语放松，“不需要想得那么远。”
她说得好像大方宽容，但他心中生出细细密密的软刺。
他是想要一个两人共度的未来的。

“伊莱。”
“碗就快洗完了哦。怎——”
汁液裹着柔韧翻卷，泛着一部分先前食物的酸甜，加上香料的余味，构成一道独特的餐后甜品。
他的技艺并没有退步。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呃？因为，苏德你不怎么主动亲我吧。”
“你亲我也基本都是趁人之危啊？”
“在我把你拽下来的过程中，你是可以挣脱的。”她有些不满，把最后一个碟子洗完竖起来沥水，“你偷袭的话，时间上就……”
“就怎么？”
他略带一些白光的瞳孔轮廓，像透出微亮的月食，平静地审视着。
“就……”像是被传说和童话怂恿的孩童，她反而无畏地贴得近了一些，“没有机会拒绝。”
被凉水浸过的湿手从短衫下摆钻进来。
“你要是不俯身下来的话。”她的语调扯得很高，像故意营造出戏剧效果，“我没有办法顺应你的勾引。”
他温顺地低头，但没有到她可以轻易够到的程度，让恋人有些恼火地撅起嘴。
“我没有勾引你。”他故作正经。
“你最好是没有。”她气鼓鼓把头埋到他胸腹，冰凉的手向下去解他的腰带。
如果说扑火的飞蛾是愚蠢，那么，扑向冷光源的飞蛾，是自欺欺人吗？

她让他想到羊脂。
这并不是说她的皮肤像羊脂玉。正相反，那上面有着不少浴血的风霜瘢痕，忙碌的受雇生活，夹缝中塞入的伤口护理，还有减少的皮肤保养次数，让本应柔软的部分也显得有些粗糙发干。
他凑上去舔吻，在听到颤抖的呼气时感到了些微的成就感。
一块保存方正的、由太阳神草原壮实的绵羊出产的硬质脂油，可以作为饱腹的能量增加豪放的香。或许在部分人眼中这气味是难耐的，而对于习以为常的品鉴者来说，却是不可代替的重要物资。
如被比喻为这样的东西，她会生气吗？
将这问题化为实型，换来的首先是讶异。恋人窘迫地哼了一声，借这个空隙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得更舒服些，尾巴从侧面探了出来。
“也不至于……”她呼吸不畅，浅浅地说，“但为什么会是？”
他没有回答，放缓了抽送，指尖在她身上打起圈儿。
羊脂如果在自己眼前化了，便可以由他选择是吞掉，或是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胡乱抹上。他就将闻着也是她的气息，开口亦是她的滋味。
曾嘟囔着说过的含糊的话，此时清晰地浮上。
“她不是客人”。

客人于他，是各取所需、萍水相逢的慷慨之人。
而眼前这个嘟嘟囔囔说碗还没收起来的、全然看不出几个钟之前还挽着他的手欢快地商量晚餐的家伙，总是能勾起他各种各样复杂激烈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是不舍她的温度，不肯放开她的手，才按大众认可的作法急切地将她归为“恋人”，这是一种形式的各取所需吗？他们性格和身体上都很合得来，搭档起来总算逐渐默契，有个口味一致的人同住也终于可以让他放心地多做些怀念的饭菜。
有些困惑和烦闷地，他咬住她后颈的带鳞片的那部分，有些粗暴地握着她的胸乳。可观的大小让他无法感知到心跳的传递，于是他的动作略显机械地猛烈起来，仿佛只为听到、触及到一些什么。
他因这过于糟心的记忆和无序的遐想走神，被她带有嗔怪的小声痛呼唤回。恋人趁机从他的掌控之下滑了出去。他想要抗议——或者是道歉，对方却没给这个机会，翻了个面环抱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按理说，他是钥匙而她是锁孔，但现在的处境更像是，笑吟吟的锁芯让钥匙疑心，锁的哪一部分是个陷阱。他几乎要为失而复得的热源裹挟得没法思考。
钥匙卡在锁孔中。
简直让人怀疑是天造地设的契合。

她没有对浴室的装潢过多点评。
因在他的怀抱中，她知道自己摆出的正经表情也不会被过分解读：“羊脂，对吧。”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他见惯了的随和。是明知即将受挫却无法止步的坦然。
“我相比之下确实不怎么柔软。”
她说出的甚至不是问句。她握着答案，更知道答案会让自己痛苦，却也要强硬地将话语摆到明处，而不能接受模棱两可的谎言。
“我没有故意——”
她认真地转头看着他：“如果这是我和其他人的区别，那也不坏，对吗？”
“我很喜欢你。”
“你很少讨厌人。”
“我愿意爱你。”他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
“你不必。”
“可我想要。”
她点了点头，不再进行质问或驳斥，似乎是对他的某种安慰。
“不过这对话未免安排得太迟了些。”她还是有些挫败地蜷起来，试图调整心情，让自己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女一样开口，“热水澡，真舒服啊。”
他抓过一旁的搓澡巾假装在她的背上画出规律的图案。

他很想为今天这个愚蠢而糟心的比喻把自己按在石绿湖里反省。
可他知道，他们不能永远逃避这个话题。如果互为恋人是一种牺牲和妥协，那未免违反了这种好感的初衷。
他想要说，自己已经在以惊人的速度加深这种喜欢，不用多久就可以像一个随处可见的为爱痴狂的年轻人一样陷入其中。他想要说，自己现在的模样已经能看出一些雏形了，那绝不是常规为战友或搭档表露的炽烈。
取而代之的是，他说：“水有些凉了。”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他反而觉得入睡比以往更困难。要用什么回应身边的这份心跳？他不明白。
在终于支持不住打起哈欠时，敖龙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一些什么。
哪有在冬日取出羊脂，不进行加热，却要求它迅速融化为己所用的呢？
……该是困昏了头了，怎么睡前尽想这些基础的生活料理常识。
他把眼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