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锁


踩点交的文件，结果交了一堆乱码过来。
很少发生这样的事。今天一早叫人来说明情况，没想到来的竟然还不是自己家的，而是上头隔壁的。阳光灿烂正襟危坐，但颇有几分腆着脸威胁的意味，联想到对方过长的年纪，不禁使人如芒在背。
“劳驾您嘞！实在不好意思，卫子昨儿晚上不舒服，我来给他请个假。”
笑靥如花，毕恭毕敬，
“新的文件已经传给您了，您请过目。”
然后转身就踏着晨光赶高铁上班去了。
不要脸——
真他（哔哔）的（哔哔哔——）！！！
（请自行配音正版津骂。）


发生了嘛呢。
“您怎么把灯给关了！”
“为了能看——清您啊。”
“嘛儿？今天的剧本是狼外婆（公）？”
灯虽然灭了，电脑荧光却还亮着，生命不息打工不止。这一阵事多，备了三四个月马上就结束了，偏生津又怎会猜到这种节骨眼上他不能按常理推测的长兄/情人/老燕子还会溜出来偷香窃玉啊，没人盯梢拿他回去真天理不容。虽然京确实昼夜颠倒神出鬼没因此不耽误工时，搁平时也算了（说不准津还高兴），但这时候还惦记忙里偷闲放工放假，那还有王法吗？？
津点开了灯，
“您这十一二点才下班，来回折腾两趟就差不多俩钟头，一天才睡几小时啊？？”
“爷在车上眯一会，四十分钟足够了。”
“那也不行！！”
一天到晚跟拍二十小时连轴转，居然才睡四十分钟？！就算他们不是人这也触及津的底线了，您哪还以为自己年轻啊！他少见地指着哥哥说，“不许来！这几天都甭再来了！等开完会再说！！”那个人瘫在沙发上睨着眼，“怎么着，你拿笤帚把爷打出去？”
“别以为我不敢！！”
不知不觉声音也高了八度——就非得等这几天，非得是这几天吗？！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津着急到跺脚，您呢会开完了再来不行嘛，那黑咕隆咚的就好半夜摸黑爬墙是不，谁拦着撵着不让您来了，哦——转念一想还真是拦着撵着来不了，要不是物极必反，京平时压根见不到人影，都是他跑去北京，哪能看到他来天津啊。
所以——
“爷这几天有着落了，投好了胎现真身了，这不就来给您请安了吗？”
“有您这样瘫着请的吗，我当年要是给您这么请，还不叫您——”
情绪仿佛烫水浇进秋夜里，凉飕飕的又冒着丝热气。津回过味儿来了，后面的话百转千回没出口，热度却顺着脖子爬上了面颊，只把旁人看得有味透了，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疾看尽九河梢，雅痞得很！
“那什么……您还没赶上吃饭吧。”
津迅速转过身，“我去给您——”「煮饺子」三个音倒是稳稳当当叫他吞回去了，而且，吃了顿好的。喂他的人还在笑，掐尖了嗓子高二分学着津刚才说，
“急什么呀，这不就赶上吃了吗！”

奇奇怪怪的。
极端情况下压力过大会使人扭曲，这也难怪，毕竟水阀撑破头了是会爆的。而且他哥在讲什么歪理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跟他顶嘴，反正他就吹吹枕边风带不出房门去——大概吧？？津觉得这点他还是可以放心，虽然老燕子本尊又贫又贱（还皮得很！）但顽主之下他有分寸。要是可以让哥哥短暂地卸下重负他很愿意扮演这角色，就先甭管皮囊下那究竟是堆什么东西吧！！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几天他有些不正常。
倒不是他天没亮就在嚼蛆说什么“妻不如妾不如偷”（“咱们今儿四舍五入也偷一把”），甚至掐嗓子唱“若共他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风言浪语地他都想拿对方的折扇敲他，对着那双眼呢又敲不下去。京的瞳孔盖着层琥珀，在暗中更精明透亮，灰尘路过都逃不了，更别说他这歃过血盟的倒霉孩子了。“您呢倒是打呀，打呀，哟！脸红做什么？给谁看呀这是！”不，津百分之两百确信老燕子什么都没看到，就算他暗中视力达到5.0，那也不是镭射灯！还在自我安慰那厢手就摸上来了，这下好了，无论他怎么争辩京就是纯摸黑，温度总是骗不了人的。
“别是没控制好闪着腰了吧，乖乖了不得——还是爷给看看！”
心情好甚至走之前还能来一*，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划掉）人走后他躲进被子里默默地咒，您丫也不嫌肾亏！
—嘿，我肾亏，刚才是谁把爷*#@&？
“您再多说一个字，今天晚上咱就换锁。”
默默地念，默默地骂，直到温度烫了手津才低声叫着缩回。旁人纵身跳上床，以微强迫的力度扳起他额头直视他——津觉得昨天是被那两只眼睛干了。
“干嘛还等晚上呢，换！爷走了马上就换。”
京高兴得明目张胆，甚至舔了舔嘴唇，
“卫子，爷等着。”
他笑着跑了。


……换个老B*的换啊！
请假是不可能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要是因为这种事请假，以后就甭想在弟弟妹妹（各个区）还有领导面前抬头了。本来踩点上班就够奇怪，都怪老燕子天赋异禀（指精神充沛），这个人一天到晚怎么都不困呢？？忍不住呵欠，津直往杯子里倒茶叶。白天全程直播，晚上还要加会，一不留神就凌晨。京这几天还打卡似的一天不落，平时他可没这么守约，津被放鸽子是常事。
而且真有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他揉了揉腰——
好像白天京越忙，半夜就越来劲。
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偷着打了兴奋剂，京油子觍然道“因为年轻，精气足消耗不完！”——那您自个儿好好留着别来折腾我呀！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哥哥才坦诚关键时期他就这样，整宿整宿睡不着，而且静不下来，白搭。您那是焦虑！津给他分析，焦虑怎么没看您掉头发？
其实不全是。
焦虑太单纯，多少有些安慰他的意思。他能感觉出来，这事津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如果他那时候还有精力顾左右而言他而不是失焦失控的话——“跟那个没关系！！”OS变了实体，全场的焦点自然都转移过来，津这才发现领导以略微不赞同的眼光盯着他很久了。
“那什么，我是说……水没烧开就泡，跟茶叶好不好没关系。”
尴尬。迅速低头撤离转回目光，津到隔间才发现热水没有了。忽然有人拍了拍他，不觉吓了一跳。

锁没换，老燕子又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失落，蹲在门口看了好久。津没空搭理他，好嘛，今天连饺子也没得煮了。都**怪您！敲着键盘他忍不住腹诽，现在好了，谁都知道小爷什么「狐媚惑主妖言犯上」——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想起白天他是真要拿根绳子在海河跟前吊死自证清白，始作俑者还跟没事人似的盯着锁。我可真有出息，能把您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您呢您这出是愣头青到返老还童还是怎么着？？
别看了！看能把您怎么地啊！
原来领导盯着他不是因为失态，而是有人夜奔翘班的事经过层层下达最终传到了这里。本来嘛两地就这么近，别说老燕子日常处于监控下，就是他会隐身会飞，这么短的时间又能跑到哪儿去。听到此津却忍不住为哥哥抱不平，都已经下班了，满打满算也就六个小时，就不能给点自由，非要他1440分钟86400秒全在屏幕上才可以么？怪不得燕总说他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成为帝都在当代所要付的代价，全息透明。
因此他偶尔有点出格的征兆只要不越红线就不会被追究。还好燕的自控力强到可怕，津尽管这么想着，但到今天为止他对于自己在其中的定位并不很明晰，要知道从某种角度出发燕和他可是一体的。
上头说虽然翘班了（“定位显示过来了”），事情不可能不做——万一他做不了的话，“那你就暂且代劳吧。”
——您就不能再忍几天！
要骂哥哥也骂不出口了，津十分遗憾没能在得知真相之前好好骂几句，现在他只会心疼giegie——呸！不是！！屏幕上噼里啪啦的字看得人眼疼，那个人似乎还蹲在地上。不是很重要，但程序性的东西又不得不做。长时间盯着同一样东西容易使人间歇性失灵。再忍忍就风平浪静，就过去了。那时候您爱怎样我都陪您还不行嘛！就非得，非得在这种时候——
但是他又怎么忍心苛责他。
有时候事情就是不遂人愿。
“别烦别烦别烦！都什么时候了！！”
倒不是真不耐烦，津此时就是想让京油子认清现实别搁这轴了，这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嘛！早点把事情弄完咱们大家都好，何必搞得——嗯？“您怎么了？”
回头才发现那双眼睛骤然间蒙了霜似的，他刚才只不过想竭力装出凶狠的样子吓他一下，能把他自主吓回去最好，唬不住老燕子让津得空把手头这点事做完也是好的。没想要他怎样。玄色中弥漫的雾气从深秋直降到寒冬冷得人哆嗦，津这才想起可能是没顺着哥哥面上挂不住，陪笑道，“那什么，今儿上面等着要……十分钟，十分钟就完了！”
京伸手就把电灯关了。
除了屏幕散出的淡淡荧光，什么都看不见。津觉得自己仿佛孤身站在丛林里，但是不能回头，不然会有野兽咬断他的脖颈。
——这是演的哪出啊？
现在是真烦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没好气地想，管他老油子今儿明儿就是脸贴地道歉他也不管了（无论会不会在现实中发生，老实讲他还没听京说过“对不起”三个字），惯的他！那我挣这几个公分不都给了您吗，不还是为了您嘛！您这矫情什么呢？！！
“*！”
标准津版C语言。他就知道他是冲着电脑来的，自觉护起键盘抬膝踹他，仿佛后面那玩意儿才是他哥哥。京就更恼了，抽手拍键盘就是一串字符花在文件上。“您干嘛！！”内文件是无辜的没人跟您说过吗，而且还有八分钟就零点了，上头活要见文死要见件，交不了差明天您就去海河下梢找我吧——呸，找什么我呀！那明明就是您的文件，自己想办法脱身吧！
不管了不管了，就是明天领导亲自把他沉河也不管了，还管什么呀好心没好报，我哥搁这咬我呢！津烦得很，伸手就推挂住颈窝不撒手的人，哪知一折手就跟粘在京掌心一样牵着他往下探，皮肤纹路上密密的汗仿佛蛛网将他困在中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您耍流氓！”津慌不择言。“爷可没开玩笑。”老流氓的声音先是没有任何起伏，痞笑道，“好弟弟，横竖你得帮哥哥一把。”
——豁出去了。他满心想着快点帮他解决五个半小时以后得赶高铁，齐活了还能睡会。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津不该害怕一会动作大又把笔记本往后推了推，他已经很克制地没有告饶京把东西保存再开始，他知道那等同于火上浇油。不过这油吧，它不是浇不浇的问题，它是在一个非正常状态下心眼只有那么大，加上氧离子富足，所以哪怕没有油只有油影儿也够这火烧得旺。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才是引线。
果然京越过他啪一下关上电脑又打开劈头盖脸按起来，照他这么整下去笔记本今天就是不歇菜大概也要蓝屏，要是真死机明天他俩谁也别想活了——津铆足了劲大喝把京撞离了危险区域两人直从床上滚到地上，好歹电脑安全了才松了口气。到现在都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回头我给您赔罪，今儿委屈您就快睡吧，都——”「一点了」直叫津卡回喉咙里，京掐着他倒回地上吻得天昏地暗，朦朦胧胧地津还在想文件到底保存好了没有，什么东西抵着他时魂儿都吓没了，今天似乎特别不好描述。抬头看京还在垂首琢磨是否进得去，赶紧讨饶“您可饶了我吧！这要是能进咱今晚都别睡了！”
“我叫你换锁，你怎么不换呢？”
他颇为遗憾地说了句没来由的话，津没听清“什，什么？”京突然抬起头笑道，“那就都别睡了。”——你大爷！津一个飞扑打算撞晕了人直接拖去休息，哪知缺氧导致头昏眼花人没扑到自己腹上倒结实挨了一拳。老燕子扳过他抓起床头草草抹了两把就往里冲，痛得津尖叫，还好是试探不是就这么荷枪实弹地上。即使京不算是温和的情人也反常，今天似乎津越痛他越兴奋，交叠的地方火烧般好似地底岩浆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声音也染上情欲，他双腿发软使不上劲，听见他叹息道，“早点注意不就完了么，少受些罪。”
“那，那不还是为了您吗……”
热度烧得语音支离破碎，电子信息什么的记不太清了，他在努力拼凑自己脑海中还剩的语法结构，“您就非得，非得凑这个热闹，唔……到时候挨，挨批，嗯，掉链子！不还是您受罪嘛！”
“你心疼我？”
他笑道，手心旋开了花，这时又舍得慢慢涂抹在打开过的锁芯上了。津倒吸凉气。“心疼还把爷晾在一边往外推。爷没在工作上掉过链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和平常能比吗，唔……都三四个月没回来了，再过几天，几天就忍不了——”
“是真忍不了啊。”
他轻声说，
“爷要是想会开，为什么不在自己家。”
稀碎的音节忽然被新的语法规则打断，一切仿佛回到常规之下，除了捉着人往上撞的手。夜光中他似乎又笼进了那层安静厚重的外壳，好像刚才一切失控非常态都没有发生过。津来不及解读那几个稀松平常的字对他造成了多大的精神冲击，但是大概地知道京如果现在碰他，他大概会直到明天都抬不起头地不遗余力地交出来，可悲可惨地。蛊惑人心的人还在说，
“也见不到你呀。爷再不想点法子装疯卖傻，恐怕连路都记不清了。”
“滚，你大爷——”
完蛋了，要死了。
“能让您忘了么，门不是一直开着？”
两眼一闭摸黑抓瞎吧！送上门来的他哥才不可能不要，津干脆抖落了床上的被子罩着两人，把什么廉耻啊胆怯啊全扔了出去——指着没日没夜地闹呢，什么叫天地和谐啊！

—您刚才是真生气了吗……
—没有。而且，
上锁之前他听到，
“都存好交上去了。”



——
可能会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