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单人牢房，也不是自己的卧室。这里是哪里，鸣瓢一时没有印象。但他明白自己是谁。是鸣瓢秋人，不是酒井户。他记得所有的事情：妻女、藏、井、琼·沃克......随着记忆的复苏，他也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开发者的手稿被发现，木记小姐得救，藏被暂时关闭，百贵为自己申请了保释许可。也就是说......
门被轻轻敲响，百贵推门进来，“早上好，鸣瓢。”
“百贵......”
“......这里是我家。你想起来了吗？”
“啊，嗯。”他停了一会儿，又补了句，“差不多吧。”
“大概要花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不要勉强。”
“嗯。我没事。”他看了看四周。房间很安静，拉着窗帘，但依然亮堂的不像话：“现在几点了？”
“上午十点出头。”
“我睡了那么久吗？”话一出口，鸣瓢就想起来了。昨夜他并没有睡好，而这里没有牢房的强制起床令，百贵的家是单独的庭院，安静也是必然。会睡了这么久也很正常。
百贵似乎也想对此说些什么，但他最后只是说：“起来吧，留了早饭，我去热一下。”
鸣瓢跟在百贵身后走过廊檐。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百贵家，但时隔多年，一切都变了。院子里的植物稀疏但顽强。边上有一块被挖掘过的土地，没有植被，如同疤痕一样丑陋地露在外面，比照片更加丑陋。脑中浮现的回忆刺痛着鸣瓢的神经，他试图不再去想，只是跟着百贵来到餐桌边。久违来到了可以安心的环境，心情却丝毫没有放松。大概要花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他用百贵的话安慰自己。
“这个是你做的吗？”百贵端过来的是煎蛋、煎培根和调过味的米饭。不伦不类的。
“嗯。我只能做简单的菜式。但应该比藏里的伙食好一点。”
百贵说的没错。虽然成色一般，搭配也很奇怪，但味道相当令人怀念。鸣瓢吃的时候，百贵就那样坐在对面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问：“你要一直看着我吃完吗。”
“啊，抱歉。只是觉得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没事。嘛，我已经习惯被人看着了。”
“这种感觉得慢慢纠正才行。”
“不一定。藏的解散毕竟是暂时的，我也只是暂时的保释......说起来，百贵你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申请了假期。那边的意思大概也是让我好好盯着你。”
“这样啊。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也是。这里感觉怎么样？”
百贵问这话时看起来有点紧张。鸣瓢看着桌子，手指摩梭着勺柄：“怎么样......我也说不好。风的感觉、墙壁的颜色、食物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很鲜明，我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现实，不是梦也不是井。但是，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觉得像是幻觉......”他转而盯着自己的手：“也许是我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份现实。”
“嗯，慢慢来，别太勉强了。总之在你适应之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空间很大，不会有什么不便。”
“嗯，谢谢了。”
“这没什么。”百贵认真地抬起头，“欢迎回来，鸣瓢。”

前一天为了处理保释手续一直忙到晚上才终于把鸣瓢带了出来，到家之后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休息了。所以当下第一件事是好好洗个澡，把胡子剃干净。泡在浴缸的热水里让他有种荒诞的怪异感，为了确认身体的感觉，鸣瓢好几次进出浴缸，水很快撒出去不少。他想起了琼小时候洗澡玩水的情景，和大多数有小孩子的家庭一样，浴缸里总飘着两只小黄鸭。这时，敲门声响起，鸣瓢迅速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衣服和毛巾放在外面了，鸣瓢。”
“谢谢你了，百贵。”
他不再多想别的，直接用了百贵的沐浴露和洗发剂。对方似乎没有要准备两套的样子，实际上有没有这个必要。鸣瓢很快洗完，换上了百贵拿来的衣服。衣服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他仔细闻了闻，上衣和裤子都是同一个味道，但内衣并没有。用了不同的洗涤剂吗？那家伙还挺讲究的。
他对着镜子剃掉了胡子。太久没有执行这道工序，皮肤劈里啪啦地刺痛着。但是好歹有了点几年前的样子。多年呆在室内，皮肤甚至还变好了一些。接下来只要把头发剪短......鸣瓢怔了一下。不想剪。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有些吃惊。为什么？他盯着镜子，直到百贵再次敲门。
“鸣瓢，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像个老妈子。”
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出去。对方在门外站着，严肃又拘谨，还有些乖巧，恍惚让鸣瓢觉得自己才是主人。
“衣服还挺合适的。你瘦了不少。”
“也没有很多。这是你的衣服吗？”
“嗯。昨天太匆忙了，没来得及买新的。晚一会儿可以去买。”
“衣服什么的都无所谓，穿你的也不要紧，只要你不介意。”鸣瓢擦着头发走过去，擦肩而过时又闻到百贵身上传来同样的香味，“对了，你用的洗衣液味道香味太重了，下次换个吧。”
“味道？”对方抬起胳膊闻了闻，蹙着眉头看向友人：“我用的一直都是无香型的洗衣液。”
鸣瓢疑惑地回头。但那一瞬间他想起来了。而且通过百贵的表情，他也一定想起来了：
鸣瓢秋人，是个欧米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