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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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悼念一名伟大的人，我们相聚于此。”英垂眸轻声道，“望苏维埃先生的灵魂回归家乡。”
  演讲台下不乏哀恸的民众，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距离这些友善的天外来客降落至此，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一年。他们见证了星球科技树爆炸式的发展，将所有人的生活水平拉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淳朴的本地人并不知道——或者说哪怕意识到也无法反抗——上天馈赠的礼物有其暗中标注的价格。
  英推了推优雅的单框金边眼镜，转身嘱咐属下：“星舰里的污染物全部倒进海里吧，我们是时候启程离开了。”
  一旁永远木讷服从的人造人并没有及时回应，脸上莫名其妙地挂着抹阴恻恻的笑，看得人脊背生凉。
  英顿住脚步，上下打量这个最近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家伙。十三州脑内的芯片空有算力，却被禁止接入智网，无法了解到任何类似“自由”“反抗”的概念。哪怕前段时间他意外觉醒成为智械，在自己“精神控制”能力的绝对统治下，也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
  英心里刺得慌，还是选择改口称呼一个显得不那么居高临下的名字：“…怎么了，美利坚？”
  美这才恍然回神：“没什么，只是在想……森林的山火已经持续烧了该有半个月吧？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丧命……”他边连接星舰系统开始排污，边撇过头悄悄向俄挤眉弄眼。
  后者完全能理解他兀自发笑的理由，无非就是“哈哈！你爹在海里估计会死去活来得更痛苦些”或者“哈哈！死得越多越好，我离目标更近一步了”两种心态。
  法隐于幕后，百无聊赖地为眼前的戏码取了个剧名：父愁者联盟。二人做的事本质上并无差别，只是恶毒的方式不尽相同。
  俄憎恨苏，甚至等不及绝症患者那要不了两三年就会自然死亡的时间，亲手策划并将父亲谋杀。
  美则不仅想反抗英，还要同时挫败他引以为傲的舰队，彻底瓦解其意志，以摆脱自身受到的精神控制。
  阴险！扭曲！可怕！法不禁咋舌。评判完面前几人，他发散的思维不禁飘向百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他靠在床头随手翻开本闲书，像往常一样安心等待属下们带着掠夺来的财富填充星舰的仓库。
  ——直到法翻开下一页，对「祂」一见钟情。
  「祂」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绮丽存在，将世间一切有关美的词句献上，都不足以描绘出祂的动人。法一时忘记了呼吸，目光贪婪地汲取「祂」的光辉。时间不再能作为参照物，好似只流逝过短暂的七秒钟，他却与心中的神明共舞了七天七夜。
  纷杂如乱线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回过神时，他发觉书中的配图不过是一片金红色颜料交织的抽象涂鸦。出乎预料的，法并没有丝毫失望，内心反而燃起了热烈的火焰——他坚信「祂」不是幻觉，「祂」已经主动迈出了连接的第一步，往后则需要他自己去寻找那位「金红色的神明」了。
  法疯了魔般追随他的神明，钱财花在了一些号称“被神瞥视过”的物件上，被诈骗的本人却依然乐此不疲。而两年前，他重金求得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某尚未被星图记载的星系坐标中疑似出现了「神明」的踪迹。
  法从天外乘星舰降落，建立联盟，慷慨地同原住民们分享科技——自然不是他善心大发，人总要在喜欢的事物前装装样子。
  …直到手下把放假消息的骗子押来，听到那人亲口承认只是想捞狂信徒的钱。法随意地摆摆手，夺去了那人的性命。
  用尽一生去寻找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法实在有些累了，焦虑与怀疑几乎将他逼疯。
  法昂起头，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眼晕。他曾向本地人打听了此处所有的宗教信仰，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所找的「金红色神明」并不存在。
  现在这个年代，人们真的很难看到这样未经修饰的天然景色了。黑洞洞的悬崖深不见底，似乎连光都能吞噬。法整理着手头刚画完的最后一副写生，愣愣地注视深渊。
  随即他的视野里炸开了蛊惑的色彩，金黄的阳光逐渐晕染开来，变成一潭猩红的血。在法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纵身跃下，前往「神明」发出召唤的地方。猎猎作响的风剐蹭着皮肤带来丝丝疼痛，失重感裹挟他不断向下坠落。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甚至有种身体静止的错觉，他是漂浮在空中吗？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以认定面前的景象就是真实的，他害怕这只是又一次濒死前的幻想。
  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物质」包裹住周身，「天空温暖而明亮笼罩住波涛迭起的大地，无数种从未被认知过的全新颜色掠过视网膜，山川河流淌过裂谷缝隙。」画卷中的世界挣脱了理性的束缚，他真的停滞在了天地之间。
  难以被词汇形容的金红色生物揽住法，将他拥入怀中。
  感动、埋怨、欣喜……复杂的情绪炸开，法终于真正见到了「祂」，证实他的信仰并不是虚假的泡沫。眼泪滑过面颊，他尽情诉说着这些年来的艰辛，表达自己的情意。他们像久别的爱侣，法问祂为何现在才看清。
  而金红色的神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吐出陌生的言语。
  法听懂了——原来祂都知道，但在祂眼中，他的狂热、他单方面的心灰意冷，其实都只是万千人中渺小的一个。祂对此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正如几十年来习惯了忽视法的渴求一样，在最绝望的时刻现身救下他，不过也是随意为之的举动罢了。
  说到底祂还是垂怜人类的神，不忍看到有可爱的人因自己而直接失去生命。
  “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眷族吗？”祂这样问道。
  缱绻的爱淹没大脑，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祂。
  他将和他的神明、他的恋人结合。
  法没有使用自己的念力，只是全身心地信任瓷，依靠在祂身上。
  没有依托的空中，他被完全地进入、占有，起伏中他模糊了视线，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别难过呀……”瓷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是的、是的……”法紧紧抱住瓷，声音发颤，“求您承诺，这不是我濒死时产生的幻觉……”
  “当然，我一直在。”瓷坚定地给予回应。
  ……
  法再次醒来时是在熟悉的卧室中。脸上还残留了两道干掉的泪痕，凝固在脸上紧绷绷的，裤裆处一片潮湿。他呆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才好笑地拍拍脑袋，嘲讽自己——真是的，居然能做出这种美梦，这下不得不反刍这段梦境到死了。
  他起身想换条裤子，门却突然打开了。
  “你醒了？不再休息一下吗？”黑发美人端着碗出现在他面前，神圣的光辉散播在房间里，暖洋洋的，一点没有「神明」的架子。明明、明明就是仁慈宽厚的母亲……
  法抽搭了一下鼻子，想扑进瓷的怀抱里，却又怕碰翻祂手上的……食物？
  …那是法从未见过的做法，稻谷香喷喷的，令人食欲一振。居然是神明亲自下厨诶，就算吃完会变异或者死掉也值了。
  “要我喂吗？”瓷歪歪脑袋。
  法也顾不上裤子了，忙不迭地点头。对方挖起一勺分量刚好的送入法的嘴里。
  ……
  法如今依旧能在脑海中还原祂讲话时沉重的语调，连发丝随动作飘扬的走向都铭记于心。瓷苦恼地皱起眉头，抱怨祂所看到的并不美好的未来：得到消息的英吉利将会对此地做出难以挽回的坏事，不出百年，这里将会成为一颗无人生还的死星。
  陌生的「神明」和熟识的旧友，不用思考都知道该选谁——法果断向瓷道了歉，并承诺会配合祂的一切行动。
  他的神明给过英和美无数次反悔的机会，他们随时都可以撤回排放污染物的决定。
  但他们没有。
  游龙猛然睁开眼，愤恨的竖瞳穿透云层，锁定了身下渺小的人类。祂兑现了诺言——「腾跃即涤荡海洋、净化私欲，翻飞便降下雨露、浇灭憎火，播撒的光芒掐断苦难的源头。」
  「神明的圣光照耀着星球上的每个生物，金红色渗透入思想。大脑警示其中违和，可短暂的不安马上退却，因为人类亲眼所见星舰炮的光柱洞穿了祂的龙体，将那伪神成功击落。」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美的能力表现为“造成的影响越大自身越能受益”，一种因果律型武器。比如谋杀苏维埃这个宇宙中颇有名望的北地首领，比如排污和烧山，都属于“造成影响”。为了反抗英，他需要累积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