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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威廉·卡特

作者 : Juney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饥荒

标签 Maxwil

文集 DS

427 11 2021-1-3 23:15
导读
——故事从一张潦草的牛皮纸便签条开始,纸条被蹂躏得皱成一团,还带着糖霜的味道,似乎是从马戏团斜对面那家面包店用来装食物的纸袋上撕下来的。
*影威x威廉
*有书信形式


【一】

致某位不知名的魔术师:

你的帽子掉了,里面居然还藏着一只活兔子,我把它们托付给了隔壁马戏团的小丑。

来自W.H
P.S.你的表演糟透了,简直老套得不能再老套。





致好心的W.H.先生:

非常感谢您帮忙找到了我的表演道具,随信附上我微薄的谢礼,一张马戏团的门票,希望您能收下,不胜感激。
您对魔术表演的评价我收到了,不能让您对我的表演满意是我的失误,我会接纳您的意见,倘若W.H先生有更好的建议那再好不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一直用首字母称呼您似乎不太礼貌。
致以美好的祝愿。

您忠实的魔术师:威廉·卡特




【二】

致威廉·卡特:

你的名字和你的魔术表演一样俗套,我不得不在门口张贴的海报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表演安排,几乎要淹没在大象表演和猴子戏法的时间表里。
马戏团老板一定在门票纸张和油墨印刷上省了不少钱。马术表演,一般般;杂技,也就那样;大象表演,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这种玩意儿;猴子戏法,讨厌极了,脏兮兮的,其中一只还弄脏了我的西装外套!

来自:威尔逊·P·希伯里

P.S.但还是感谢你送我的马戏团门票,至少比你那无聊蹩脚的兔子精彩多了。
P.P.S.下回表演为什么不试点新鲜的东西呢?





致威尔逊·P·希伯里:

感谢您给我的魔术表演提出的建议。下一场演出会与众不同,请您好好期待吧。
呃……其实我也不太喜欢马术表演和杂技,不过只要孩子们喜欢就够了,不是吗?至于那只猴子,我猜是维尔伯,也许他只是想要和你分享水果,我替他向您道歉。
致以美好的祝愿。

您忠实的威廉·卡特


【三】

致威廉·卡特:
   
那玫瑰加鸽子漫天飞的戏法真是棒极了,不过我不喜欢鸽子,于是就擅自把它们都变成了乌鸦,出乎意料的是节目效果还不错,观众们似乎都非常惊讶呢。

来自:威尔逊·P·希伯里





威尔逊·P·希伯里:

希伯里先生,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我想我之前应该没有做过冒犯过你的事情,如果有,那请说清楚原因吧,至于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忽略;如果没有,那请你停下这种恶作剧,我们素未谋面,为什么要执着于捉弄一个陌生人?
顺带一提,由于你把乌鸦放进了马戏团的帐篷里——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马戏团老板已经扣除了我近几个月的薪水,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还债了。追债的人过几天就会来找我的麻烦,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威廉·卡特



他写下了最后的署名,仔细地折好信纸塞入信封,墙边的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失意者疲惫的面容。思索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又把信封撕得粉碎。夜色已经很深,马戏团结束了最后一场表演,挂在帐篷上闪闪发亮的彩色球灯依次熄灭,驯兽师打着哈欠将动物们的笼子锁好,与卸下彩妆的演员们离开了场地。

威廉·卡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仿佛是碰了什么霉运。首先,自己常用的魔术道具在表演前莫名其妙消失;其次又收到了追债人寄来的威胁信,他的钱包已经捉襟见底,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钱币来还清贷款;然后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计划中在场地里飞舞的白鸽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吱哇乱叫的乌鸦,惹得观众席一片骚乱;他无法解释乌鸦从何而来,马戏团老板因此朝他大吼了足足有一刻钟,甚至更长,并扣除了他半年的工资。

他沮丧地将钢笔收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熄灭了最后一盏灯。他离开了马戏团的大帐篷,转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临走前却在路灯的光晕下看到了一丝不应存在的黑影。

威廉赶紧擦拭了一下眼镜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当他重新抬头寻找目标时,黑影已经不在了。

“我可能是累得出现了幻觉。”他心想。



纽约的街头在深夜便陷入静谧之中,偶尔会有一辆老车载着疲惫不堪的旅客匆匆驶过,街灯在迷雾里散发出牛奶一般的光泽。那位自称威尔逊·希伯里的人究竟是谁?之前真的得罪过姓希伯里的人吗?威廉走在砖砌的人行道上,百思不得其解。他非常肯定这个姓氏十分罕见,若是见过这个名字脑海中应该会留下些许印象。他沿着人行道踏上了一座桥,冰冷的河水在桥下流淌。

雾更浓了,寒气自下而上渗透。威廉走到了桥的中央,却看到对岸走来了五个人影。为首的两人一高一矮,后面三人中有一人拿着酒瓶,手臂上绣着文身,另一人穿着褐色的夹克,敞着拉链,还有一人隐在雾里,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威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认出了为首的高个子正是追债人雇佣而来的打手,发出了低低的一声惊呼。

“你就是威廉?那个欠债不还钱的穷鬼?”为首的高个子揉了揉手腕,不怀好意地笑着,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和之前说好的期限不一样……”威廉急忙摆手解释,在对方的逼近下连连后退。

夹克男和持有酒瓶的纹身男拦住了他的退路。矮个子满脸横肉,大声喝道:“少废话,快看看他身上有多少钱!”他快步上前,一拳打在了可怜人的肚子上,眼镜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其中一人顺势抢走了威廉的手提箱,粗暴地将它的锁扣拧开。

“等等,请不要这样做!”他的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拳。

饰有假宝石的戒指、魔术棒、白色手帕和扑克牌等杂物散落了一地,箱子被扔到了地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手提箱角落里还蜷缩着一黑一白两团小东西。

“这是什么?兔子?”高个子大笑,他俯身翻看箱子的内部,拎起了瑟瑟发抖的两只兔子。高个子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到桥边,咧着嘴露出了被烟草熏过的一排黄牙:“想看看当这玩意儿被冲走时穷鬼脸上的表情吗?要知道那可是他的全部积蓄!”

威廉想要扑上去把兔子抢回来,但背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摔在了地上,身穿夹克的街头混混又操起酒瓶往他脸上砸,刹那间鼻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3——数到1的时候我可要扔下去了!”高个子得意地把兔子举到桥外边装腔作势地嚷嚷,呼出的污浊酒气困在空气里凝结。

兔子们在拼命挣扎着,发出急促的呜咽声,在它们几十米之下便是黑暗冰冷的纽约东河。威廉伤得不轻,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护着被踢打的腹部,外套上还沾了灰尘与血。

“求您放下它们,有什么问题和我商量……”

“1——”高个子松开了双手,兔子被抛向半空中,随后无声地向桥下坠落,他的脸上依然是不怀好意的狞笑,在昏暗街灯的映照下愈显得恶劣。

“不!”威廉气愤地大喊:“你们五个人一起对付一个人和一对无辜的兔子!这不公平!”

“在这里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穷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纹身男故意踩脏了掉在地上的魔术帽,随后又把扭曲的眼镜架踢到一边。

“还有,我们哪来的五个人,这家伙被打糊涂了!”醉醺醺的高个子哈哈大笑,他一把抢过酒瓶,高高举起,就要往威廉的脸上砸去——



——“够了。”

本不应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黑影从暗处浮现,雾中的第五个人,威尔逊·P·希伯里阴沉着脸说道:

“一群社会的渣滓。”

下一秒,高个男人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身穿燕尾服的青年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硬地往后掰,酒瓶掉落,几乎是在玻璃在地上碎裂的一瞬间,高个子男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用力往后拽,甩在几米之外的桥栏上不省人事。

手臂上刺有文身的男子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小心!”威廉朝青年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甚至没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文有刺青的男子就抱着脱臼的手在地上哀嚎。

“想体验一下被人从桥上扔下去的感觉吗?”青年转向了矮个子男人。虽然这位凭空冒出来的黑发青年穿着得体,甚至是能称得上庄重肃穆,但他浓重的黑眼圈和威胁的语气无不在暗示着危险的信号,而接下来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印证了威廉的想法。

矮个子男人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那我就当做你默认了。”青年背对着威廉抬起了右手。

有那么一刹那,威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路灯没有映照到的阴影处,建筑与建筑的间隙之间,影子开始浮动、变形、化为实体,一只漆黑的影手将男人卷起高高抛入水中。威廉紧张地看着在地上攀行的影怪,他动了动喉结,嗓音竟像是久未发声后一样的干涩:“你是……”

威尔逊转头微微一笑,他举起修长的右手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稍等,问题还没有解决,我们过一会儿再谈论这件事。”

他望向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夹克男,一缕缕黑色的影子缭绕在周围。“喂!你!”青年半眯着眼,一脸不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男人:“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威廉·卡特的债务明天一早就能还清。”他打了个响指,蛰伏在地上的影子便将破碎的眼镜架拾起送到手中。 “如果再来找他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他在脖子处比了一个抹杀的手势,暗影们便迅速盘踞到身着夹克的男子的身上,在颈部动脉附近来回试探。“恶、恶魔!”夹克男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四肢止不住地颤抖,很快便两眼一翻昏死在地上。

“这么快就解决了?真是无聊透了。”青年突然一改方才凶狠的语气,换上了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他又利落地打了一个响指,不安分的影子们迅速退回到黑暗之中,散落的物品整整齐齐地自动归位,随着手提箱锁扣的一声轻响,街道与桥梁又恢复了正常。

“那么,先让我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青年弯腰将完好如初的眼镜还给跪坐在地上的威廉,随后又轻轻掸去燕尾服上沾染的灰尘:“我是威尔逊·P·希伯里,很高兴认识你。”

威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威尔逊?就是你写信给我的对吗?”

“正是在下。”青年狡黠地眨了眨眼。

“不可思议……”威廉局促不安地站起身,他习惯性地想要伸出右手表示感谢,却发觉自己在历经刚才单方面的打斗之后全身上下都显得狼狈不堪,于是他又尴尬地把手藏到了后背。“谢谢你帮我解围,希伯里先生,我……我有什么可以感谢你的吗?”

“没有,从你的家当来看很显然你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青年直言不讳地指出了这一点,语气高傲得与信件中分文不差:“就当做是我搞砸你今日表演的补偿吧,威廉卡特。而且,为什么当你看到我的魔法时一点也不惊讶呢?”他又挑起眉发出了质疑。

“有所耳闻……失落的暗影之术,我相信世界上还是有真正的魔法存在的。”威廉局促不安地回答道。

“好吧。”他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怀特,布莱克,回家的时间到了。”

“你救下了它们!太好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可怜的魔术师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名字的呢?”这回轮到威廉提出了疑问。

“得了吧,这有什么难的。别大惊小怪。”

两只兔子都安然无恙地卧在威尔逊的怀里,粉红色的鼻翼一抽一动。名为布莱克的黑兔子抖了抖耳朵,舒服地享受着来自青年的抚摸,另一只白兔子——怀特,在不停地往青年的怀里蹭。

“呃……它们似乎挺喜欢你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留着它们。”威廉挠了挠头。

“嘁。”青年不置可否,只是戳了戳小怀特毛茸茸的前爪。“不打算请救命恩人去家里喝杯咖啡吗?”他扬起头,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还有,你半边脸都是血污,看起来真的是糟糕透了。”




【四】

威廉开始认真思考和威尔逊·P·希伯里一起住在家里的可能性会有多低。但事实上,神秘的青年一次性帮他付清了房租并赶走了追债的混混,出租屋的使用权已经不属于威廉。这么一来,他把可怜的魔术师赶到客厅的沙发上过夜,并霸占唯一的卧室的行为似乎无可厚非。

威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的庞大使得他走神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锅里的鸡蛋已经熟得有些过分。

卧室的门依然紧闭着。威廉把煎蛋端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小茶几上,十几个小时之前,黑发青年就坐在对面把玩着茶杯。

“和‘他们’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获得了操纵暗影的能力,也失去了过去的自我。但我不在乎。谁会在乎这些破玩意儿。”他呷了一口咖啡,皱起了眉头:“呸!真苦。你是没钱买糖吗?”

“啊,抱歉!方糖在这里。”

“还有,你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一只影手接过糖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何处去。’愚蠢的人们常常会这样问。我乐于为你解答前两个问题,但最后一个问题无可奉告——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他单手支着下巴,笑嘻嘻地直视着坐立不安的威廉。

“我来自一个死掉的世界,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变换,也没有四季的交替,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死去的文明和没死去的怪物。而我是那世界中仅存的唯一活人,从巨大坟场中脱离职守的送葬者。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吗?”威尔逊的语气过于随意,让威廉产生了一种他是在谈论天气的错觉。

“呃……不太清楚,但也就是说,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对吗?”

“是。我骗过‘他们’跑出来了。我本应该留守在王座上的。”

“‘他们’是谁?王座又是什么?”

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城市,随后把空茶杯放回桌上,悠悠地说:“关于‘他们’,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在远处,布鲁克林大桥留下了漆黑的剪影。他忽然站起身跳过椅子,抱起了在沙发上熟睡的两只兔子。

“今晚我要住卧室,你去睡沙发。”青年一脸傲慢。



威廉把烤好的培根送入嘴中,又泡了一杯下午茶。今天的表演已经泡汤了,脸上还留着青肿淤痕的他可没办法站着面对观众。他该怎么办?家里突然冒出一个会魔法的年轻人,不,也许不是年轻人,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年龄,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清秀——好吧,还带着一些邪气,大概和外边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差不多大。威廉轻轻敲了敲房间门,没有人回应。“这也睡得太久了吧。”他心想着,拧开了房门把手。

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光线,室内阴暗一片。怀特和布莱克在角落咀嚼着胡萝卜,原先简陋的木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铺干净的被子,松软的被褥之间传来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青年安静熟睡的样子与昨夜判若两人。

“黑眼圈很重,大概是常年睡眠不足吧。”威廉心想。他把快要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拉起并替威尔逊盖好。青年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又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半开的白衬衫皱成一团。威廉有些无可奈何,又轻手轻脚地把被子捧起重新盖上,这一回黑眼圈的年轻人没有把被子踢开,只是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在床铺对面,一本厚重的大书取代了手提箱的位置。书本看起来很陈旧,黑皮封面上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书名都没有。魔术师正想靠近一些以便于看得更清楚时,书本忽然腾空而起,泛黄的书页哗啦啦地在空中自行翻动,吓得他后退了一大步。

房间的颜色似乎变了样,威廉惊恐地张大了眼睛,一支扭曲的黑影从书页间探出,迅速地缠住了他的左手手臂。

“退下!”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啪——],影子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硬皮封面倏地合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威尔逊按住了惊魂未定的威廉,低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一般情况下‘他们’只会袖手旁观,但那个世界急需新的牺牲品。”他打了一个哈欠:“蠢威廉,没事别碰奇怪的东西,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回这书会不会把你吃了,‘他们’可是比我还要邪恶的存在。”

“但你并不邪恶。”威廉脱口而出。

“哦?”威尔逊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他收回搭在对方肩上的手,移开了话题:“虽然应该在傍晚来临之前再睡一会儿,不过,我好像闻到了煎蛋和培根的味道。”






【五】

威廉已经摸清了青年生活的规律,与正常人完全相反,除偶尔一整天的不眠不休之外,他一般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起身活动,在太阳升起之前拉好窗帘躺下休息。但他的思维就像一只行踪不定的黑猫,永远也捉摸不透。

“你的祖先是吸血鬼吗?”在圣诞夜的前一天晚上,威廉好奇地问,换来的是不屑的白眼。

“我只是不习惯在天亮的时候活动。”青年回答。自纽约的天气转冷以来,威尔逊就变得不太喜欢出门——给威廉的表演增添乱子除外。在出租屋唯一的卧室里,各种书籍杂乱无章地堆叠在一起,码得比人还高。

他在读一本历史诗集,令威廉有些惊讶的是,书籍上还带有莱努克丝图书馆[1]的旧标签。威尔逊察觉到了对方惊讶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是我从他们藏书室里翻出来的,你们人类的作品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趣。”

“不,我对于你乱翻藏书室的行为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喜欢读历史书。”威廉说:“但是看完之后要记得还给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威尔逊不耐烦地回答。



在敲响新年钟声的夜晚,白雪如约而至。青年理所应当地霸占了离壁炉最近的一把椅子,火苗烧得正旺。他合上了手中的旧书,转而兴致盎然地观察起给圣诞树挂上彩灯的威廉。

那颗圣诞树很小,只有膝盖那么高,威廉笨拙地把它摆在了屋子中央的茶几上,五颜六色的小彩灯绕了好几圈,小巧精致的姜饼人和拐杖糖点缀在针叶枝条上。

“我想……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过圣诞节,”威廉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不会再相信圣诞老人的童话,不过圣诞树和礼物还是必须的。你可以许个新年愿望,比如拥有一家带有深红色天鹅绒帷幕的剧院。”

“真是无聊的习俗。”威尔逊轻笑。

“是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威廉温和地回应着。

青年无话可说。不管是和谁在一起,老好人威廉总是最温柔的那一方,威尔逊常常会用各种刻薄的语气去挖苦他,然而他只会温和地笑笑,最后总是威尔逊自讨没趣。他觉得有些无聊,又看向了沙发边上搭着一条酒红色的针织围巾,上边绣着奶黄色的雪花和条纹。

“幼稚。”在商店的时候,威尔逊是这样子评论这条围巾的。

“不过挺适合你,至少这能让你看上去没那么死气沉沉,而且还很暖和。”威廉娴熟地将围巾绕在青年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漂亮的法国结。

“我才不怕冷。”威尔逊翻了一个白眼,任凭威廉在旁边絮絮叨叨。



威廉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小小的六角星安到了圣诞树的最顶端,金色的星星闪闪发亮,他长呼一口气,这时才发觉青年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在沙发上酣睡的兔子——和它们脖子上黑白相间的领结。

“那是我送给兔子们的圣诞礼物。”威廉说:“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只不过担心你不太喜欢。”他起身走向手提箱,回来的时候手上多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青年一愣,疑惑地接过了礼物。

“嗯……我跑遍了一整条街,能和你领带最为相衬的东西……貌似就只有这一个。”

威尔逊打开了盒子,里面盛着一朵玫瑰,他拿起来对着光端详,是一枚手工制作的胸针。

“你觉得怎样?”威廉一脸期待地问,双手局促不安地搭在膝盖上。

木柴烧得劈啪作响,将鲜红的花瓣照得熠熠生辉,镀金的搭扣在火光下闪闪发光,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应该价值不菲。威尔逊动了动喉结,他很想说威廉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百年一遇的白痴,明明穷得还不起租金为什么还要买这么贵的东西,你是想给马戏团打一辈子的工当一辈子穷鬼吗。

最后威尔逊还是一脸不情愿地把胸针扣在了外套上。

“嘁,还算凑合。”

“你能喜欢就好了。”威廉微笑着说。壁炉里的火焰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柔和的暖色调。




今年的圣诞节雪下得格外大,窗台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白霜,壁炉中的木头早已熄灭,化为一片灰烬。威廉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但又不真切。不知过了多久,琴声飘远了,一切又归于寂静。

时针指向了三点一刻。

房间内,身着黑色外衣的青年双手交握,支着下巴坐在写字桌前,桌上摆着一把小提琴,琴身与青年身上的衣物一样乌黑,边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那本古老的大书诡异地浮在中央,躁动不安的暗影源源不断地从字里行间涌出变形,一双空洞的眼睛紧紧盯着青年,影子沿着脚踝一路向上,缠绕在他的周围。

“找到你了。”
“这回你跑不了了。”
“该回去了。”
……
“他们”的窃窃私语回荡在空气中。

“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们都能找到我。就这么想让我回去守墓吗?”青年微微叹了气,随后又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吧。上回你们想要带走威廉的账,我们还没算完。”




一声巨响,威廉从梦中惊醒,卧室的门大开,强烈的气流呼啸而过,将精心布置的圣诞树刮倒在地,未收拾的餐盘和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他被吹得睁不开眼。几秒之后,强风渐渐平息。

“威尔逊!你没事吧?”他冲进房间打开了灯。

房间内空无一人,墙壁、衣柜、桌子上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爪痕,墙纸被撕开,露出了灰色的水泥,木头碎屑在半空中飞舞。

有一张纸条悠悠扬扬地飘落,上面用熟悉的字体书写着:

“猜猜我什么时候回来?——W.H.”





【六】

八月十五日清晨。

天气很好,纽约火车站开阔的平台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货物,列车将在一刻钟之内出发。颜色鲜艳的帐篷布被工人们搬上车厢,装在笼子里的虎皮鹦鹉拿腔捏调,几名壮汉吃力地抬起了沉重的铁皮箱子,气球在空中飞舞,金灿灿的阳光给站台上成排的柱子打下了坚实的阴影。
        
威廉·卡特拎着箱子和兔笼站在柱子中间,家当少得可怜。他时不时就抬起左手看着怀表,皱巴巴的火车票被反复叠起又展开,旅客们排着队相继登上车厢。

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威廉转身一看,是哑剧演员维斯。

[你、还在、等、他、?]维斯用手比划着。

“是的。”威廉低头看了看手表。距离发车还有七分钟时间。

[你、等了、他、八个、月。]他蹙起了眉头。

威廉正张嘴要说话,却被响亮的汽笛声打断。维斯耸耸肩,并向他挥了挥手——[火车、要开了。]很快,他就同马戏团其他成员一起挤进了吵吵嚷嚷的车厢。

该走了,威廉。他对自己说道。

他走过高大的柱子,等待装填的箱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上面用白漆涂写着编号。已经过了八个多月,那位神秘的黑发青年留下一片狼藉之后便离奇消失。他只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毫无优点的魔术师,他在担心什么?究竟在等待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和马戏团的合同就要结束,还不如去旧金山好好谋个生计,过个安稳生活。

对于那位无所不能的青年来说,自己不过是一名不配拥有谈资的过客。

威廉排在人群的末尾,短短的队伍仅剩几人。火车再次发出了悠长的鸣笛声,站台上送别的人不停地向将要离开的旅客招手,恋人们依依不舍地道别,年轻的姑娘在叽叽喳喳谈论着昨晚新上映的歌剧和小说中的罗曼情节,孩子们牵着半透明的气球,今日晴朗无云。

“漂亮的姑娘们,可否借个道呢?”

威廉循声望去,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后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威尔逊·希伯里依然是初次见面的那身装扮,锃亮的皮鞋踩在站台新砌的水泥上,他笑嘻嘻地朝女孩子们吹了一个口哨,随后用右手撑着横在他们之间的栅栏,轻轻松松地跃过了障碍。燕尾服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惹得姑娘们发出阵阵尖叫。

“蠢威廉。”他走近了,胸前别的那枝玫瑰开得正艳。

“我、这是真的吗?威尔逊?天啊,八个月了,你杳无音信。”威廉结结巴巴地说,不敢相信这过于戏剧化的情节是真的。“我找遍了整个纽约,还以为你……”

他的后半句话被堵了回去。

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威尔逊径直向前扯住了威廉的领带,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唇。青年靠得太近,以至于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肌肤依然是这么苍白,火焰般燃烧的发梢还是与眸子一样乌黑得发亮。

与十个世纪一样漫长的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放开了威廉,但手依然按在对方背上,有意或无意地画着圆圈,挠得威廉浑身不自在。

“你以为我死了对吗?”

“对……不对,威尔!这是真的吗?等等,人们还在看着呢!”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被人看着的话我可以把他们全都处理掉。”威尔逊半眯着眼得意地说。

“嘿!你又来了,可不许乱杀人。”

“那就闭眼。”

威廉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眼镜被摘了下来,冰凉的唇立刻贴上了他的嘴,不安分的舌头在齿间撩拨,轻巧地撬开了形同虚设的防守。威廉被推揉得有些站不稳,他索性松开了手提箱任凭它砸到地上,并一把揽住了青年的肩膀,换来的是更为激烈的掠夺。

汽笛发出了最后一声长鸣,威尔逊松开了攥着威廉领带的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刚才品尝的是一道美味的甜点。“多谢款待,吻技生疏的纯情大男孩。”他眯着眼调侃着满脸通红的威廉,后者紧张得一言不发,恨不得把自己埋到铁轨下。

“别担心,那些围观的人过一会儿就会忘了这件事。”威尔逊不安分的手指又滑向威廉的衣袋,掏出车票揉成一团并扔到了一边。“就知道你肯定会买普通车座。嘁,过来吧,我这里有两张上等的普尔曼车厢票。”



城区的建筑物已经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了,窗外展现出来的是北美洲宽阔的农场田地。威廉无暇欣赏窗外的风景,以极尽奢华而著称的普尔曼车厢里不仅有舒适的大床和专用的餐厅,甚至还有一间浴室。生活窘迫的魔术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排场,不管是桌上银色的小饰品还是对面喝着香槟的青年都让他坐立难安。

“那个……威尔逊,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去哪里了吗?”威廉问。

青年的黑眼圈似乎比以往还要深,他背对着窗子,在柔软的背椅上以一种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修长的双腿漫不经心地斜搭在扶手上。他没有立即回答威廉的问题,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小口,而后又舔了舔透明的杯缘,令威廉惊讶的是香槟居然没有因为火车的颠簸而倾洒出来。

“我回去了一趟,探望我那些不安分的暗影伙计们。”他紧盯着杯中摇晃的琥珀色液体,随后咧嘴一笑:“然后我把‘他们’全都好好教训了一顿,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现在没什么好担心了。”

“但你去了八个月!我真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威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听着,蠢威廉。事实上,我在那边仅仅待了一周,可不是八个月。”他抬起头说:“两个世界的时间流动速度不一样,也许,下一回进去就变成一天与八分钟的换算关系了。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决心要前往洛杉矶,于是就回房子冲了个澡,还顺便买下了那里的一家剧院。”

“而且我不可能会有事,我不会死。”威尔逊着重强调了这一句。

“好吧——等等,你说你买下了一个什么?”

“一个剧院。”

“剧院?威尔,今天不是愚人节!”

“嗯哼?我只是觉得那家剧院的木质地板很合我的口味。”

“好吧。”威廉讷讷地说。“我是说,你没必要为此破费,虽然这点钱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喜欢,所以我买下来了。说起时间……你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吗?”青年话锋一转,突然直起身子,越过桌子的边界向对方发问。

“什么?”威廉一脸不解。

“比如你等待的八个月对我来说只有一个周什么的……算了,忘记这个问题吧。”威尔逊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威廉笑着说。

威尔逊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又来了,威廉总是会摆出这该死的微笑。他哼了一声算作是回答,随后支起下巴,开始浏览起桌上的菜单——然而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因为他刚刚撒谎了。

他并没有把谁打得满地找牙。上帝花了七天时间创造世界,而希伯里的七天时间都耗费在无用功上。你可不是什么万能的上帝,无处不在的暗影在嘲笑他。那些狡猾的东西,威尔逊伤不到“他们”——他与“他们”原本就是一体。



成片的草原和农田在车窗的视野中消失了,火车在行驶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开始驶进入干旱的内陆,车轮伴随着轰鸣的机械声在旱地中卷起了一阵黄沙。侍者贴心地端上了镊子和冰块,轻手轻脚地放到了洁白的餐桌布上。

威尔逊按照惯例霸占了唯一的一张大床,尽管那床可以容纳得下两人,猫一样的生活作息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在酒足饭饱之后,他又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埋进了松软的被子里——事实上,他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过眼了。

桌上的香槟瓶子空了。“你好,请问还有香槟吗?”威廉轻声向侍者发问。

“当然有。”侍者回答:“不过这里的库存已经没了,我得去前边拿一些过来。”

威廉记得威尔逊似乎更偏爱甜一些的酒,但把握不定。他回头看了看在床铺上蜷成一团的威尔逊——睡的正香。他轻手轻脚地跟着侍者走出了隔间的小门,普通车厢熙熙攘攘的声音又盈满了双耳。

威廉·卡特在一排又一排的座椅中穿行。其他旅客们有的在酣睡,有的在望着窗外的荒原出神,他看到了几名熟人,维斯冲他摆了摆手,沃尔夫冈在打鼾,大号的啤酒杯里还有气泡未消。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在打闹,还有的小商贩在各处兜售各种物品:“需要来一点老磨坊的馅饼吗先生?”“先生要看一下今天最新的报纸吗?”

威廉婉拒了商贩的热情推销。他走到了吧台,橱柜上安置着大大小小的高脚杯,暗灯照出了酒瓶圆润优美的弧线。橱柜大概是由于缺乏管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吧台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酒渍,他靠着窗口,耐心地等待着。

铁轨向远方延伸,距离下一站还有很长的路。威廉透过玻璃往外看,干枯的野草和灌木丛零星分布在原野上,偶有路牌一略而过。火车又哐当哐当地拐了一个弯。他和马戏团的合同结束了,债务也全部还清。他又回想起月台上威尔逊出格的举动,谜一样的青年手指冰凉的触感和他的话语仿佛就像一场梦境。不管怎样,他回来了,谢天谢地他没事,洛杉矶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轻轻哼起了小调,心情大好。这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可以再来一点糖霜饼干吗?”他问。

“当然可以,请稍等。”侍者正试图将一个沉重的木箱从柜子里拖出来。

威廉不会知道,也永远不可能会知道,在三十七秒之后,失控的轮子将会脱离铁轨的约束冲向漫无边际的荒原,车厢扭曲变形,列车上覆盖的铁皮被粗暴地掀开,孩子们在尖叫,盛着红酒、朗姆酒、还有香槟的瓶子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炸裂,而神秘的黑发青年会在第三十九秒的时候出现并抓住他的右手,将他护在身下——但为时已晚,因为在那发生之前,车窗的玻璃会化为无数碎片,而其中最为尖锐的一块玻璃,将会在碎裂的一瞬间精准无误地穿过人类脆弱的心脏。



威尔逊又一次翻开了那本黑色的大书,书中详细记载了使用噩梦燃料的各种方法,唯独没有关于起死回生的知识。一道细长的黑影从容不迫地从书页间升起,与这灾难后一片狼藉的背景格格不入。

“你好,观测者,好久不见。”青年面无表情。

“你好,威尔逊,好久不见。”

“长话短说,我想和你们再来做一次交易。”

“你想得到什么?”

“让威廉·卡特复活。”

“这很难,但不是不可能。不过,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我想想……不如我同意回那该死的世界继续为你们守墓?”

“这行不通。”

“那你们想要什么?我的灵魂吗?”

“你的记性真差,希伯里。你早就是一个没有灵魂不老不死的恶魔了。”名为“观测者”的影子毫无感情地说道:“你不死的存在即是悖论。不过,我可以让他获得你的力量来复活,而代价是你的存在会消失。”

“……成交。”他沉着脸,将摊开的黑色大书扔在地上。【也许……说不定他能就此完完全全地摆脱掉这些家伙,但受害者并不会因此就减少。】他低头盯着威廉失去血色的脸庞,心里一沉。

“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之内吗?” 青年冷冷地问。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是啊,你们什么也没有做,然后就可以坐收渔利。”

“这很公平,希伯里。我们各取所需。”

“拿走你该拿的,然后赶紧从这里消失。”

威尔逊摘下了玫瑰胸针,别到了威廉的胸前。书页在风中狂卷。几道淡淡的影子浮现在荒漠灼热的空气里,汇聚成一把小巧的黑色匕首,他脱下外套,挽起衬衫的左袖,即便是在强烈阳光照射下,青年的皮肤也是苍白得异于常人。

他扶着早已没有心跳的威廉,好让威廉平躺在地上。随后威尔逊握紧匕首,锋利的刀刃在小臂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玫瑰上。

“我恐怕你会因这力量而迷失,不过没关系,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来找你。”他低声说。

“Say Pal,我们有缘再见。”这是最后一次道别。

倘若火车其他车厢的乘客在经历劫难之后还能保持意识清醒的话,他们将会看到有生以来最奇异的场景:荒漠中央卷起了黑色的风暴,火车的残骸碎片与惊慌失措的动物们被狂风狭裹着黄沙卷起,风暴中心是正午阳光也穿不透的黑暗,片刻之后,风暴停歇,神秘的黑发青年与英国口音的魔术师自此消失,永远不见。





【七】

1905/5/23

在整理旧物品时发现了这沓旧信纸,我有给谁写过信吗?记不起名字了,大概是给杰克寄信时留下来的。
暗影魔术演出的效果很好,观众们都喜欢看新奇玩意儿,旧扑克牌表演什么的实在是太愚蠢。
上个月我把所有兔子都扔了,净是些没用的家伙。剧院的生意蒸蒸日上,最近有些忙不过来,是应该找个助手来帮忙了。

威廉
伟大的麦克斯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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