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前门有时会吱呀作响，艾米丽·黛儿总觉得它需要时常上些油。

     艾米丽当值，声音响起时她正蘸着墨水写完最后一条当值记录。她抬起头。看见阴影顺着门缝倒映在地面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询问道“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来者是马戏团小丑的装束，衣物看起来不太整洁，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表演——哦，她想起来了。最近有个知名马戏团前来这儿巡演来着，别人和她说过这个。

      可惜今天是错过演出了呢。

      酝酿着下一句话说些什么，小丑也走近了她所站的位置。心细的注意到异常的行走动作，艾米丽难掩好奇多看了几眼他的腿，膝盖下还有渗出的血渍，是经过简单处理绑上的临时假肢。她一下子梗住了，问句也没说出口。

     与此同时，小丑的脸也离开了阴影。艾米丽能依稀看见，上面也有血。

     或许那是又一次受伤留下的？本能的趋利避害让她握紧了手边的针管，脚步也被对方注视的目光钉住无法移动。由于神经紧绷，艾米丽眼前片刻间闪过许多回忆片段。最后一幕停留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望着自己的双眼中慢慢失去最后的光彩。

     沉默着，他只是坐在了面前的台阶上。带着疲惫与溢于言表的——不快乐。笑面在他脸上显得怪异且格格不入，这是她所没有说出口的。

     咬咬牙拿起手边的绷带和消毒酒精，艾米丽绕出前台坐在了他身旁，安静的。她开始最伤口做一些初步的消毒，认真的垂下眼将彩色的衣物剥开，露出那些狰狞的伤口，并下定决心不好奇的去问他它们可能的来源。毕竟，直觉告诉她这可能不会属于快乐回忆的一部分。

     直至她碰到那条义肢前，一切都还算顺利。

     小丑抬起手，想要放下裤腿，无意间正好与艾米丽的手相碰。她抬起眼，才首次从面具空隙中对上他的眼神——他是在思考什么，打算做什么决定吗？响起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考，以一种奇怪的语调发了话。

     “不用了！护士小姐。”

     艾米丽眉头拧成一团，因为这个人的固执和对自己医术的不肯定。

     “这伤远比你想象的重，先生，我是位医生。”在医生一词上压下重音以增加话语权威，她坚持与虚假的笑面对视。

     意外的没有反对，沉默代替他做了回答，再次低下头仔细查看时，艾米丽仍能感到那道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伤处的情况显示处理者或许觉得这次处理本就可有可无。现下纵使做出她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是稍加缓解他的疼痛。

     “有什么玩意儿能让人一直欢笑？”

     “笑气？”下意识应了声，艾米丽站起身评估着他的状况。“稍等，如果确实很难受，我可以去找找这种麻醉药剂，只是你不能过量使用。”

      一阵压抑的笑声爆发了出来，虽然那丝毫不是因为喜悦而产生的笑，像是笑又像是抽噎，打断了医生接下来的话。

    “不用了，医生，我会去你的同事那里‘找’的。”

      小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大门，艾米丽不确定是自己的医治还是兴奋让他的步履更加流畅，她看着他的背影都在因狂笑不止而微微颤抖。

      她再也没见过他。

     又过了两天，另一家诊所爆炸，听说当值的护士没能生还。

     又过了三天，马戏团终场马戏燃起熊熊烈火，而替去看表演的同事轮值的艾米丽还不知道这个。

     夜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艾米丽胳膊肘下是早上送来的报纸。面前剩下一盏油灯还燃着，万籁俱寂，她逐渐有些瞌睡。

     半梦半醒间木门合页声响。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