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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彦】铁树开花倒计时

作者 : 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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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句话简介:景元顽固地爱着彦卿,是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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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十五六岁的时候,同龄人情窦初开,少年少女各自暗许着芳心,他那时忙着就职业选择与家里人吵架,偶尔有身边伙伴暗戳戳问起些下流段子,少年一脸茫然:“啊?还没开始考虑。”

长到同龄人都开始结婚生子的年纪,他更是倒霉又荣幸地临危上任,把未来交给罗浮,一切的安排都没给另一半留出位置。

所幸他身居高位,无人敢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几百年的单身生涯,早已与自家宝贝儿子和好的父母眼看着身旁的小辈大多成家立业,很隐晦地旁敲侧击地向光宗耀祖的大将军打听:到了这个年纪,可有合心意的人,带回家来给父母看看?

他们不提,景元快要忘了这回事。可能迟钝了数百年的恋爱神经终究不觉得有什么被唤醒的必要,是以被暗示着到罗浮的相亲角逛了一圈,笑着品完了几对青春情侣的爱情故事,再回家无奈地把手一摊:真的心动不来。

反正业已经立了,愿意不成家就不成家吧。等到老两口时间到了双双含笑携手归了十王司,想起自家儿子的一生功绩,也没感觉到这辈子有什么遗憾。景元自己更是从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罗浮大大小小值得将军大人操心的事太多了,一身既已许了公家,爱情什么的,能遇得上他不排斥,若是命里没有,也不会刻意去求,他有更多值得追求的东西,平日里的精神生活还算丰富,也不在意那些情情爱爱的。

就这样单身且快活地活到了八百岁,话本子里神策将军已被编排出七八百个旧情人,将军翻完三余书肆新出的写以自己为原型的男主角与不知名化外民三生三世的虐恋故事,同身旁人调侃下自己怕是这辈子体验不到故事里写的深情虐恋。许是将军日常素来不同人摆什么架子的缘故,那人调笑回去:指不定来年就来个魔王祖宗来治您老人家呢。

那感情好。景元笑笑,对这话不以为意。他要是想同什么人发展些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关系,早八百年就可以开始了,到了如今的岁数哪还有那么多的变数。可惜天不遂人意,隔年家里的确添了个小祖宗给他空闲的下班后时间增加了无限乱子,只是小祖宗与他并非暧昧关系。将军大人老来得子,对这孩子稀罕的不得了,如珠如宝地养到十多岁,几乎要将自己能想到的看到的所有好东西所有好本事都倾囊相授了。

可能事情坏就坏在这个倾囊相授上,也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可能自己百密一疏,青少年青春期心理健康教育没能做好。总之当景元痛彻心扉地坐在办公室里独自反思为什么会给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这样的错觉与期待,以至于彦卿毫不客气地同自己表了白,并且被拒绝后仍然坚定地表示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将军同意为止,丝毫没有担心被师父扫地出门的自觉的时候,景元开始自我怀疑:是自己对他太好,给了这孩子什么不应当的暗示?

不至于吧?景元开始掰手指头,上个月给彦卿涨了工资那孩子月底来找自己要的零花钱数目都减少了,上上个月带彦卿去出差房间不够把单间腾给女同事自己和彦卿挤了一间——标间,两张单人床,上上上个月给彦卿定制新衣服当礼物为了保证惊喜量尺寸的时候没有直说……不会问题就出在这里吧?

他还在抓心挠肝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的超出了父亲本职的范畴,彦卿无父无母,自己作为他唯一的监护人自然要在情感上多照顾这孩子些,但天地良心自己绝没有半分逾矩的情分,这孩子,这孩子……

这孩子又给他发来一条玉兆消息:“今日的练剑任务已经完成,星槎海中枢一带云骑巡查工作正常,未发现魔阴身及丰饶孽物的踪影。祝愿将军也要工作一切顺利,喜欢你!”

多贴心的小棉袄,要是不加最后那句话就好了。

景元又欣慰又想叹气,纠结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晚饭时候暂时避开了彦卿。但这毕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两人吃在一处住在一处工作在一处,都不用彦卿多费心思,只有正常生活总会遇见。而一遇见,彦卿总要见缝插针地倾吐自己的情意。语重心长地劝慰不行,义正言辞地拒绝也不行,少年人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彦卿清楚自己在景元心目中的份量,哪怕表白失败了,景元不至于放弃自己。

那就只能慢慢冷下来了。景元皱着眉头,在派往罗浮在太空中新建空间站“咸熙”驻守的名单中添上彦卿的名字。惹不起,起码自己还躲得起。当然他还包含着另一重心思:彦卿的剑术在罗浮已罕有敌手,所欠缺的经验只有实战能补足。新建成的空间站一无强敌临近,二又靠近罗浮,日常也有许多琐事和小喽啰需要清理,对于年轻的急需要沉淀的将领来说,是个绝佳的历练去处。彦卿带队离开罗浮的那天景元去送,那孩子一身轻甲,眼睛有哭过的痕迹。为了避免自己临时心软改变主意,通知下达之前,景元故意没透露出半点消息,事后又刻意躲了彦卿几天。可看到自己亲手娇养大的小奶黄包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底还是没免过一痛。

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伤到彦卿心了?

正在景元犹豫是不是开口挽留安慰彦卿几句话的时候,彦卿已经抢先把准备很久的话先讲了出来:“将军且等着彦卿去做出一番成绩来,等到彦卿再回来以后,您再重新审视与彦卿的感情好不好?”

刚才的心软霎时又被收了回去。孩子叛逆期还是需要教育,景元顿时化身严父占据道德制高点对自家小孩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包括到了空间站就好好工作不要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了,你师父打了一辈子光棍并且打算光棍到坟墓你就别指望了,好好发展自己才最要紧,你自己出息了对将军来说就是孝敬了一系列语重心长的话。他自认为掏心掏肺,对彦卿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照顾的都照顾了。可年华正好的青少年偏偏不知犯了什么犟劲,要在自己这棵老歪脖子树上吊死。

老歪脖子树坚决不准,要将这股不正之风扼杀在少年单恋时期。于是彦卿讨要希望无果,只得捧着一颗破碎的少年心努力鼓足精神气带着一众云骑上任。

第一年回罗浮述职,景元一开始没说什么话,颇威严地将阔别一年的小少年仔细打量一番:比以前瘦了,长高了些,皮肤也白了,可能是空间站里不见太阳的缘故。去年还有些跳脱的小少年眉目里多了沉稳,老老实实将这一年的种种见闻逐一上报。景元满意点头,却看到对方忐忑地抬起头:“将军,能抱抱彦卿吗?”

要是以前,景元早就心疼地把自家孩子揽进怀里了。可现在不行,彦卿有前科,上任前借着窝进景元怀里撒娇搞偷亲的事还历历在目,景元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于是将军摇头:在场的人太多,这不合适。

彦卿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些,低低道了声“哦”,然后抬头,有点可怜巴巴地问:“那将军现在对彦卿是怎么看的呢?”

不知怎的,景元突然想起常在自己身上嬉闹的胖团雀在掌心里歪头求食的样子来了,一样的可爱可怜,如果原因也是一样,景元情愿给彦卿承包下半辈子的鸟食。可惜事与愿违,这次述职以景元多次拒绝彦卿告白作为过程,彦卿回空间站继续上班做结局,没能承继到那胖鸟团子的半点儿好运气。

第二年述职,彦卿学聪明了,没有一开始就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

景元特意准备了宴席,不敢私下和彦卿聚餐。酒过三巡,刚成年不久的小骁卫要出去醒酒,他师父不放心悄悄跟了出去,差点儿被借机偷袭的小徒弟夺走初吻。

长本事了,学会撒酒疯了。

景元头疼地意识到彦卿还没把这念头从心里驱赶出去,奈何自己真的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也不准备往这个方向走。被拒绝了的年轻人借着酒劲哭出来,说彦卿到底哪里不好,讨不到将军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是不是彦卿想要的那个喜欢。景元劝说无果,被逼的不得不放了狠话。事后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可若是这么快刀斩乱麻一次,让彦卿彻底绝了心思,往后两个人相处应当会正常许多。

就是这刀斩的太狠,彦卿处理完在罗浮的公务,连夜坐星舰回了空间站,大抵要在远离景元的地方好好治治情商。景元强行遏制住自己追上去的念头,心想等过去这一阵,来年彦卿回来述职再修复感情不迟。

奈何他没等到来年。年初,被巡海游侠围猎的一位毁灭令使悄悄跃迁到空间站,彦卿命令其余人撤退,自己独自启动了空间站的自毁模式,同那入侵的令使同归于尽了。

收到消息时将军很平静,彦卿的追悼会上将军很平静,彦卿的衣冠冢建成时将军也很平静。不平静的是彦卿头七过后某个清晨,周末神策府不上班,将军人不在神策府,提着阵刀杀向地底。那管事的阎官战战兢兢问阳间之人何故来此,将军大人道过抱歉,说自己无意伤人,只是对方一定要拦着自己,不得已起了些冲突。

那俊美的一张脸上沾染了不知道哪位阎罗的血液,被袖口一擦,显得景元一整个人都多了些与本人气质不符的邪气,倒与这阴恻恻的地府十分相称。阎君心惊胆颤地问他的要求,景元仍温和笑着,在一众青幽幽的鬼火映衬下,莫名给人一种威胁的意味。

他说:“我的徒弟彦卿年纪尚轻,本不该到寿终的时候。劳烦阎君通融,放他跟我回家。”

他说完随手把沾着血的阵刀插在地上,身后被打得东倒西歪的鬼差不敢继续呻吟。景元不会真的对他们下重手,可要是拒绝他的要求呢?

片刻之后,景元被带到群鬼暂居的忘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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