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这就是广告拍摄的新衣服啊。”

衣更真绪发出一声小小的感叹，刚刚补完妆的鸣上岚站在面前对着他笑，弯起的嘴唇亮晶晶的，那双紫色的眼睛在暖光灯下闪过流星拖尾似的虹光，让衣更真绪想起阳光照耀时的的紫罗兰花片。他心底不由得愈加敬佩起鸣上岚，虽然只是偶然听濑名泉提及，但不得不说，作为模特的基本素养在鸣上岚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笑容自信，姿态优美。

至于Trickstar的成员究竟为什么会出现Knights香水广告拍摄的现场，这其实很好解释，毕竟衣更真绪和朔间凛月的关系在Knights之间并不算秘密。

朔间凛月的记性好的出奇，这份出色的记性从他能准确在回忆中揪出一件衣更真绪早已忘却的童年琐事里便可见一斑。也都说长情的人记忆力好，情窦初开的少年向青梅竹马大大小小表过多少次白却记不清了。衣更真绪大脑管理情感模块的部位似乎缺了根筋，总能不出意料把他的话里的色彩曲解成友谊的颜色，仿佛宇宙行星不可逆转的运行轨道。好在多方点拨，轻歌剧后衣更真绪总算懂了一点儿，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点儿，但朔间凛月最擅长顺水推舟。

他记得最后一次表白在去年冬天，恰巧那天是Knights团建的日子。非常罕见姗姗来迟的朔间凛月像只被彻骨寒风冻僵的流浪猫，一进门就瑟瑟发抖地裹着毛毯，携着股寒气钻进被炉。鸣上岚在学习每日护肤小课程，濑名泉正给咬着笔头谱曲的月永雷欧剥橘子，他看见好友毫无前辈模样地躺在年龄最小的末子腿上，毫不客气地调侃道“小熊今天冻傻了吗”。

谁知被“恶意攻击”的对象竟然没有反击，濑名泉倍感意外地看向毒舌技能暂时冻结的朔间凛月。朔间凛月在他的注视下认真而沉默地摇摇头，随即一个突如其来的傻笑震撼濑名泉年仅十八岁的心，朔间凛月的脸颊浮现起很浅的酒窝，漫霞似的红晕在白皙脸庞上格外明显。

“真～绪答应了我的求婚。”

朱樱司后知后觉瞪大眼，像只受惊的兔子，痛心疾首于优秀的前辈难道将要倒戈相向，被鸣上岚安慰着摸了摸脑袋，濑名泉剥橘子的手微微颤抖，月永雷欧激动地抽了张新纸，准备为他谱一首绝世的婚曲。

朔间凛月慢悠悠的话里藏不住幸福的泡泡，每个泡泡戳破都是衣更真绪的模样。求婚两个字融化成黏糊糊的糖浆，糊住每一个游荡的空气分子，室内甜度超标，恋爱的酸臭在这间练习室升腾起来。

Knights全员对这个让冷笑军师都栽了跟头的男孩抱有好奇和善意，毕竟想讨厌衣更真绪实在太难了。举几个好懂的例子，住宿后的濑名泉发现自己在国外期间，床铺其实是衣更真绪来定期整理的，以及衣更真绪难得一次探班也绝不空手而来，会带好吃的自制点心，告别时还会再偷偷塞两块曲奇给朱樱司。

只不过衣更真绪也有自己的组合和工作，在彼此繁忙并快乐的日子里，像今天这种预约式探班的小小插曲总能让朔间凛月高兴许久。

“漂亮吧，人家超喜欢这个袖子的设计呢，感觉少女心都被满足了。”紫眼睛的白天鹅在衣更真绪的面前起舞，翻腾的纱袖像片薄薄的月光。

“毕竟这种设计在女孩子的衣服上偏多嘛，看起来很有飘逸感。”衣更真绪点点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啊对了，保鲜盒里是水果蛋挞，妹妹早晨做的太多我吃不完，麻烦你拍摄结束后和同伴们分了吧。”

他递过去那只印着姜饼人笑脸的驼色纸袋，又往鸣上岚的身后瞧了瞧，“凛月……岚，怎么没看到凛月？”

“哎呀，小真绪真是温柔又体贴，小司司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鸣上岚捂住嘴笑，眉眼弯弯，拢起的手指包裹着丝质手套，显得纤细又修长，“小凛月似乎是有重要的东西落在更衣室了，于是自己回去找了哦。”

衣更真绪应了声，眼睛顺着鸣上岚手指的方向望向更衣室。他印象里朔间凛月没有被划分为丢三落四的类型，凛月记性好心思细，替他收拾房间时找不到的东西他都能说出自己扔在哪里，就等一个迟迟未到的机会把东西捡起来。

确认好房间后衣更真绪点点头，说自己想去找凛月，祝他拍摄顺利。鸣上岚看着衣更真绪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摆手跟他说拜拜，说他不在的日子小凛月也很努力，说小真绪见完他以后偶像和学校工作都要加油。

只是平淡一天里简单的几句对话，如一滴水落入大海，其实在衣更真绪满满登登的生活里根本掀不起波澜，或许不用数月半载就会被忙碌的他彻底忘却，但话语里的关心和友好是无形流动的色彩，即便这天的存在终将会变成日历上一个稀松平常的数字，衣更真绪见到这群人时也忍不住会想微笑。

而且他也想念没有他陪伴的朔间凛月，想念凛月磨磨蹭蹭把脑袋抵在自己肩头的模样。

外面的空调风吹得有点冷，更衣室离刚才和鸣上岚交谈的地方不远，只有走几步的距离。更衣室木纹的门半掩着，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

凛月穿那身衣服会是什么感觉？衣更真绪想到这里，心脏咚咚跳着还有些雀跃。毕竟Knights全员都是衣架子，而朔间凛月穿老年人套头毛衫都能驾驭出浑然天成的气质，穿这件肯定也很适合。衣更真绪回过神来时，指尖已经搭上了更衣室的门，他满怀期待地推开门。

“真～绪，来之前不给我打电话呢，可怜老爷爷还特地跑回来拿手机…唉。”

坐在更衣室沙发里的年轻人仿佛感应到什么信号，拖长了尾音抱怨。朔间凛月仰头眯着一双血眸，明明是一副正在小憩的样子，柔软的黑发在暖灯沐浴下显露出一种毛绒绒的、很好摸的模样。

里面的人这么孩子气地抱怨了一句，衣更真绪真绪却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朔间凛月轻轻打了个呵欠，重新坐好，腿搭上另一条腿，交错的手放在膝头，面对他缓缓睁开眼，见衣更真绪不说话，歪着脑袋端详了他一会儿。

“真～绪？…真～绪？”

冷翠的耳坠反射着光，胸前簇拥的鲜花缀着轻盈的丝带，这件金墨滚边儿的雪纺衫搭衬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柔和气质，神秘的犹如月下翩跹的蝴蝶。

说端丽典雅又像少描述了些什么，总觉得形容的不够贴切。

不知不觉朔间凛月的身影已经融化进眼睛里，衣更真绪闭着眼深呼吸，然后站在更衣室的门前徐徐吐出一口气：

“小凛，很适合…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啊啊我要怎么形容才好……”

朔间凛月仍保持歪着脑袋的姿势，指甲盖摩挲着指肚，衣更真绪现在兴奋兮兮的表情实在太像一朵刚爆开的烟花，亮晶晶的眸子是飞向天际而又陨落的烟火。

“发呆半天就是想说这个啊～♪。”朔间凛月噗嗤笑出声，他站起来如浮游生物那般拐住衣更真绪的胳膊，“杏看的杂志上说这种风格的衣服还蛮流行的，她好像想尝试做一做，不如让真～绪给她当模特好了。”

“如果不忙我肯定会过去的。杏最近也开始尝试新东西了，偶尔会看见她抱着一堆替换的布料跑来跑去呢。”衣更真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凛月，你这件衣服是什么料子？杏说不定能拿来参考……”

朔间凛月边听边搂着他的胳膊，柔软的眼睫扑闪着，眼尾遗漏出的那点狡黠，像颗一瞬而逝的流星被悄无声息地忽略了。

“要摸摸看吗？”

朔间凛月忽然问道，衣更真绪闻言却未及时反应，呆愣的表情证明他其实毫无准备，而待后背触及储物箱金属质的冰凉，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青梅竹马严丝合缝地摁在角落，额头贴着额头。

敛回神思的他想开口拒绝，可也清楚朔间凛月在他身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他仿佛养了只黏人的布偶猫，蓬松的皮毛是温柔的黑，感到愉快时尾巴如同附满绵软白雪的松枝，在习习微风中轻轻摇曳。这种猫热衷撒娇，不甘寂寞，不仅喜欢在家里亲昵的肢体接触，工作的空闲时间也想不分场合地偷偷缠住恋人，拿手好戏是背着队友讲些耳鬓厮磨的情话，经常折磨的衣更真绪满脸通红。

几乎是在他压上来的同时，他嗅到了朔间凛月颈侧空灵的玫瑰香气。衣更真绪下意识觉得应该是由他代言的那款香水，味道像新绽的玫瑰淬入低温的湖水，冷却后柔和的余韵却若有若无。他仿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花海，沾染着露水虚弱的芬芳，霎时间温暖馨香的气息填满了怀抱里的罅隙。

“来，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朔间凛月用与玫瑰香相匹配的清澈嗓音轻轻咬他的耳朵。

翡翠般清澈柔滑的嗓音将所有愉悦或捉弄的情绪深锁于耳畔，衣更真绪一时心脏怦怦跃动着不知所措，身姿有些僵硬。怎么办……真的要抱上去？凛月他意识不到距离实在太近了吗？他心虚地偏移视线，眼角余光紧张地瞥着未上锁的室门。倘若在家，这样的打闹他还能勉强应付，最糟结局也不过被朔间凛月拐到床榻。

他的喉头滚动一下，惴惴不安地祈祷千万不要来不速之客。如果被人看到他在隐蔽半隅和凛月紧紧拥偎在一起，他大概会连滚带爬把自己压缩成奇点用火箭发射到宇宙。

朔间凛月步步紧逼，衣更真绪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双手虚虚搭在朔间凛月的腰侧，准备着手处理这个始料未及的拥抱。

衣更真绪紧张兮兮地挪动手指，仿佛手指触碰的是烈日灼烫的路面。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皮带，并非他意料中坚硬，而是类似蜗牛壳那样光滑的触感，摩挲起来又有不易觉察的沙感。他的手指继续下滑，触及冰凉的凸起，金属质感比皮质更易分辨，指尖触摸细小冰粒也应是这种感觉，捂久会感觉掌心有水流淌。衣更真绪低头看了看，果然是凛月腰带的坠链。

“不是叫你摸这里啦，”朔间凛月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引导着他向上摸去，像是在悉心教导他如何温柔抚摸一只猫的腰身，“是这里，再仔细摸摸看。”

他将衣更真绪的手掌移到衬衣，衬衣面料的触感像极了雏鸟柔软的羽毛。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衣晕染上真绪的掌心，暖热的掌心令身躯的温凉尤为明显。被自己抚摸的骑士并不善于应付阳光，也因此他的肌肤透着近乎雪色的白皙，衣更真绪每次抚摸都觉得自己在触碰一片未留痕迹的雪地，掌心每道纹路都能感受到柔软雪地下掩盖的浅浅的肌肉线条。

衣更真绪咬着下唇，耳根被玫瑰的香水味熏得通红。

“有答案了吗？”朔间凛月眯着眼笑，声音落得极近。

衣更真绪脑袋懵懵的，努力想了想：“是雪纺…？”

“答对啦。”朔间凛月捏着他的手腕，奖励似的在他耳垂吹了口气。在如愿看到衣更真绪惊颤时，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哼哼，真绪，实在太好懂了，虽然浑身僵硬地紧张着，眼睛里满是生怕被发现的担忧，但又不知为何顺从地由他握着手腕继续下去。

朔间凛月才不会任由这个机会从指缝溜走。

他继续带着衣更真绪的手掌沿着腰线和腿侧顺流而下，真绪的手指没有月亮的温度，隔着长裤布料蹭过皮肤，留下阳光的余温。弹吉他的手指灵活，拨动有力，很适合抚摸。朔间凛月按着衣更真绪的手指抚到腿侧，觉得这像指导初学者解剖一只西柚那样美妙。衣更真绪脸红的像火烧云，汗水从他的鬓角滑下，摇摇欲坠地挂在泛红的耳垂上。

“凛…！”衣更真绪刚想出声让朔间凛月适可而止，却又猛地刹住舌尖。

衣更真绪的手指被朔间凛月的手包裹，从半透的黑纱里能隐约看见他贝壳样的指甲泛着光，如夜暮忽闪的银星。他就这么握着真绪的手，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腿侧描摹出圆圈的形状。

长裤的面料柔滑，指腹触碰却带来触电般酥麻，衣更真绪晕头转向，心跳擂动的像鼓点。

“感觉怎么样，舒服吗？”朔间凛月饶有兴趣地弯起眼眸，话尾染上低低的喘音。

“……舒、舒服…”

霎时间被后劲击晕的衣更真绪宛如掉进酒窖的松鼠，在玫瑰露清甜的滋味和木桶香之间稀里糊涂地醉倒，语言表达功能仿佛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障碍。

“呼呼…♪，我也觉得很舒服呢。”衣更真绪的手指纤长又温柔，朔间凛月眷恋这种感觉，发出一声餮足的感叹。

暧昧灼人的氛围在少年脆生生的嗓音里戛然而止，衣更真绪夺回理智，挣扎地想抽回手。

“…凛月前辈？前辈？要准备拍摄了，请您不要再赖着衣更前辈了！”

衣更真绪完全笼罩在朔间凛月身形的阴影下，朱樱司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个仓皇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他不能被自己的后辈看见。

朔间凛月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无限放大、放大，然后…在最终一步停住了。

尚不习惯身躯紧贴的衣更真绪感受到对方胸膛轻微的震颤，他听见凛月低声笑起来，那双血红的眼眸在更衣室狭小的阴影中像盛开的花。凛月攥住他乱动的手腕，宛如在告诉他冷静似的，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

朔间凛月的食指抵在嘴唇下，摆出噤声的手势：“嘘…”

“话说，你今晚应该有时间吧？”

几秒钟后，室门被打开，朔间凛月从里面走出来，他看上去像被什么东西完全取悦了，血红色的瞳孔更加透明澄澈。朱樱司疑惑地盯着更衣室的门，似乎在等另一位前辈从里面出来。少年人的行动总是比想法快，迟迟未见衣更真绪露面，他不免担心起来，于是提脚准备进去检查。

“走了。”朔间凛月牢牢按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