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神庙还真是，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的阴郁。腐臭黑暗的气息挥之不散。一如撕裂星球罪恶又充满鲜血的过往。有些事一旦发生，再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罪恶就是罪恶，不会因为眼泪磨灭。

提着长长的衣摆，凯尔萨斯盘旋在通往黑暗神殿顶楼的台阶上。披着金色长发的脑袋一如既往高傲的抬着。翠绿的眼中，满是冷漠和不屑。在这个撕裂星球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恶心。

出人意料的，凯尔萨斯今天并没有携带任何一个随从，那些常常与他寸步不离的漂亮精灵们，今天却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徒留凯尔萨斯一人炽红的身影，点燃这座荒废的古老庙宇。

“伊利丹，你还想把自己锁在里面多久！”

毫无意外的，通往顶楼的大门仍然紧紧锁闭着。凯尔萨斯蹙着他漂亮的眉头，耐着性子高声询问。

“伊利丹，你这个愚蠢的懦夫，你以为把自己锁在里面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了吗！”

用辛多雷金杖长长的杖柄敲打着紧锁的大门，凯尔萨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一个怎么有耐心的人。

“伊利丹，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开不开门！”

消磨尽最后那点耐心，凯尔萨斯终于一如他的本性般，从掌心燃起一团通红的火光。迸裂着跳跃火苗的火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带着华丽的尾光撞向了那道厚实的大门。

在弥漫的硝烟和四溢的尘土中，凯尔萨斯穿过了那道阻隔在他与伊利丹之间的大门。

影月谷曾经是一片缀着梦幻星空，温柔而又多情的土地。但是自从燃烧军团的魔抓无情的撕裂这片大地之后，那病态的天空就只剩下腐败的绿色。就连曾经常常眷顾土地的细雨，也变得极为少见。但今天……阴沉的天空竟然飘下了久违的细雨，仿佛是尘世赐予他们最后的温柔。

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凯尔萨斯面无表情的抬腿夸过。消亡的肉体早晚会腐败消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凯尔萨斯从来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他的目光所一直所追寻的，只有那个低头宛如雕像般站立在尸体旁的身影。

曾经深邃的紫罗兰色皮肤，如今变得飘忽而又透明。被稀释的肤色，让凯尔萨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银月之城，那同样有着梦幻的紫罗兰色，如同被一团缥缈的薄纱所覆盖的秀丽夜空。

稀稀落落的小雨穿透那个半透明的身影在地上激起了一层浅浅的水花。凯尔萨斯举步向前，在两个人之间只剩半条手臂的距离停了下来。

“伊利丹，这个世界从未留恋过你，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手？”望着对方刀削似冷峻的脸，凯尔萨斯的声音里听起来充满了不屑或嘲讽。“阿卡玛那个叛徒，早就叫你杀了他。是你自己没有忍心下手，我早说过德莱尼都不值得信任！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那是不是我也应该早就杀了你？”

沙哑沉重的声音在黑暗神庙的顶楼响起，终于回头正视凯尔萨斯的双眼，伊利丹那双早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也竟然因为死亡而奇迹般的恢复了。不再是隔着沉重的眼罩，凯尔萨斯第一次那么直接的看到伊利丹那双如同闪烁着冷冽月光的眼瞳，清澈不含一丝浑浊的目光让凯尔萨斯感到呼吸有一瞬间几乎要窒息。

“如果你能下的了手的话……”不自觉的放低了自己如丝绸般好听的嗓音，那埋没在凯尔萨斯本性之下的温柔，此刻竟然如此的浅显的流露在语调之中，柔软的语气就像是在撒娇一般：“我愿意死在你的怀中。”

月光下凯尔萨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伊利丹的双眼，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对着他微笑。再也不是什么辛多雷的领导者，也不再是什么逐日者最终的血脉。脱去了那些沉重的负担，凯尔萨斯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笑又或者去哭泣。

和伊利丹同样透明的身体，被细雨打穿。

抬手抹去了伊利丹脸颊上的泪痕：“不要哭，伊利丹……那些人并不值得你为他们流泪。”轻吻着对方的薄唇，凯尔萨斯在伊利丹的脸颊庞低语。

“可是那些人……”无论多么不想去成承认，但伊利丹仍然固执的想说：“却是我的全部……”

“不，他们不是。”否认这伊利丹的话语，凯尔萨斯抱着他的头面向自己。“泰兰德不是，玛法里奥不是，玛维不是，阿卡玛也不是！他们没有人能有资格进入你的世界！”

“那么你呢……凯尔萨斯……”四目相接，伊利丹的眼神深邃而又犀利。“你不也是背叛了我，又离开了我？”

迎着对方的目光凯尔萨斯依然没有退让，他就像一个老谋深算的智者，笑的从容而又淡定：“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找你了。”

回头看着伊利丹俯卧在地上的尸体，凯尔萨斯轻轻的说着：“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好处。”

迈着步伐走到伊利丹的尸体旁边，凯尔萨斯温柔的抚摸着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你可以再也不用关心你要对谁负责，又或者谁要让你负责。你可以拥有无限大，也可以拥有无限小。可以选择永恒的磨灭，又或者飘荡世间。当这个世界再也与你无关，你才终于能做那些你一直想做却又从未去做的事情。”

站起身凯尔萨斯看了一眼手中的辛多雷金杖，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一脸决然的便松开了手。金杖脱离了他的指尖径直摔向地面。就在几乎与大地贴合的瞬间，那代表着辛多雷荣耀的法杖却突然融化成一团虚无的金光，彻底消失在漫着水汽的大地上。

“所以伊利丹，到底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

看着凯尔萨斯空空的双手笔直伸向自己，就像是在寻求他的拥抱般，毫无顾忌的等待着他进入双臂的范围，伊利丹紧紧握了下手中的埃辛诺斯战刃。

“你的血精灵该怎么办？你不是一直都把他们的存亡挂在嘴边吗？”

没有挪动身体，伊利丹反问着凯尔萨斯。这个在他记忆里一直狡猾而又充满心机的精灵。却也一直带着他所追寻不得的温暖气息……仿佛泰达希尔的日出，又恍惚是海加尔山的落日。

“那就留给他们自己考虑吧。”张大了双手，凯尔萨斯向前走了一步。“我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审判，生者的世界再也与我无关。”

叮、噹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埃辛诺斯战刃跌落消失的声音，伊利丹同样空着双手与凯尔萨斯紧紧相拥。在这座古老神庙的顶端，拥抱让两具透明的身体被怪异的柔和到一起，却也像是再也分不清彼此一般化作一团。

“不要再离开我，凯尔萨斯……”沙哑哽咽的声音，让对方的脸上扬起如同沐浴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不，伊利丹……”闭上双眼聆听着身体在空中消散的声音，凯尔萨斯回答他：“是你不要再放开我。”

阴暗的黑暗神殿再一次恢复了宁静，伊利丹巨大的尸体躺在蒙蒙的细雨中。纤薄的唇角抿在一起，手中紧握不放的是他那对埃辛诺斯战刃。那朵从达纳苏斯带出来的黄色小花，带着所有过往的记忆，安静的睡在他的胸口之下。而翻滚跌落到远处的古尔丹之颅，依然闪烁着阴白彻寒的光。

这些来自尘世的东西，几乎就是伊利丹对这个世界拥有的全部，但却没有一件值得他继续留下。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好处，它审判了罪行，却又释放了灵魂。给执着于世界的人最重的责罚，却也给毫无眷恋的人最终的解脱。

即使这个世界拒绝了你的存在，但死亡却依然会给你永恒而又真实的拥抱。

拥抱黑暗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