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同出于wb

Theorois：“……和芬兰人聊到她们全球幸福指数最高且蝉联六年冠军这件事，她们说也不是都幸福的，想了半天给我举了一个不幸福的例子。她们说春天的时候，气温回暖，路面上的冰开始融了，踩起来是一片泥泞，视觉效果也不好，那感觉非常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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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想过一了百了，这世界有什么好留恋的？只管生不管养的父亲，成天沉迷超梦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母亲，那个本应被称为家的地方根本没人在意她，而不会有人正眼看她。只有同一片区的瓦伦蒂诺还当她是个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赏几口吃剩的面包，然后要求她报恩，让她去做些偷鸡摸狗或者给公司盯梢的危险活儿。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春天马上要到了，街面上的垃圾山又开始湿哒哒往下淌水，把藏在里面一直没人发现、终于开始发烂发臭的尸体暴露出来。那个味道实在太让人恶心了，尽管如此，V还是捏着鼻子在里面拽出了一条成色尚可的金项链。她往一旁的泥水里随便甩了甩，黏连在上面的秽物也给面子地多少干净了一些，事后她拿在手里仔细一瞧，发现吊坠是个双手合十的圣母像。

　　 求主垂怜啊，呵。

　　 V吸了吸鼻子，把帽檐压低了些试图抵挡住吹来的冷风，停雪后消融的那段时间是最冷的，她脚上穿的还是上两年父母不知从哪儿淘回来的鞋子，小孩子身体长得快，鞋头已经被顶出两个破洞，侧边印着的彩虹小马还是那副傻乎乎笑着的样子。

　　 那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礼物。当时的V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居然履行了一回当爹妈的职责，那一晚他们罕见地像正常的一家人一样吃了顿像样的晚饭，甚至还把V放进了被子里哄睡。

　　 “晚安，瓦莱瑞。”女人这么说着，她也便放心地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睁眼，发现房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那两个人丢下她逃跑了，只余下她一个在这吃人的城市里挣扎。

　　 瓦莱瑞这个名字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丢弃掉的。她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在乎再丢掉一个名字。

　　 多亏了那条项链，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起码能保住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命——至少不是饿死的。V先是用一支小发卡顶住自动贩卖机的入口一角，然后才从为数不多的钢镚里挑出最大的那一枚塞进去。在触动装置的那一瞬间手腕一翻再把硬币挑回来——这样就可以白嫖到一份食物。在此之前V之前一直都没有成功过，这方法原理虽然简单但极难操作，更别说今天的天气冻得她指尖发僵，看来她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V长吁一口气，费了好大功夫才缓慢地将硬币和食物都捏紧进手里。太冷了，手指因为刚才的兴奋和激动而抽离了血液现在透着苍冷的白。太恶心了，路面上的冰开始融化，踩在脚下是一片泥泞又湿又脏，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她只能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撕开包装，就着冷风下咽。

　　 咚。咚。咚。

　　 不合时宜的敲击绵连不绝，V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冻在一块儿的垃圾在冰雪融化的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声音。但随后音节愈发急促，像是提醒她抬头看。V有些困惑，她瞧见自己蹲着的墙壁上方，某个饭店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男人正用指骨敲打着玻璃望着她，朝她做口型。

　　 上来，孩子。

　　 她不确定。　

　　 她之前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用小恩小惠收买她让她跑腿却不告诉她那包里的是走私毒品，V吃过教训所以后来都不会理会这种像是招呼宠物的大人。不过今天算是破了例……哪怕找个借口进去饭店里避避风也好，她真的太冷了。　

　　 “先生……你好？”

　　 V把头埋得很低，她不太敢看男人的眼睛，也不敢看店家和周围食客嫌弃她的眼神。男人只朝座位对面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儿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压缩饼干直接咬会把牙咬掉的。”他指了指V手中的食品袋，“坐吧，陪我待一会儿。”

　　 只是单纯陪他坐着就好吗？V的疑惑又增加了些，但她还是顺着男人的话坐了下来，双手捧住杯身的那一瞬间，热气顺着透明的杯身传递到她的掌心中，一点一点化解了她的僵硬。有瓦遮头的感觉确实比风餐露宿好，何况对面的男人会时不时给她添上一些小番茄之类的蔬果，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剩下的别浪费。确实，桌面上的沙拉和菜肴几乎没动过。刚开始V只吃掉了他塞进来的那些，后来实在是饿坏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恨不得要把头都塞进盘子里舔干净。

　　 整个过程男人都假装没看见，他偏过头去看窗外呼啸着的海风，默不作声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V进食的速度放缓，他压扁已经空掉的香烟盒子，问V你叫什么。

　　 “没有名字，单字一个V。”她说。

　　 “巧了，我也是V。”他笑笑，沾着杯子上的水印在桌面上写下他的名字。

　　 Viktor · Vektor。

　　 这名字真奇怪。但是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说过——啊，这不是那个常年蝉联冠军拳王的名字吗？瓦伦蒂诺的人很喜欢在茶余饭后压钱赌拳赛呢。

　　 “现在已经不再是了。”他笑笑，摘下头上的帽子。V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维克多的右眼整个肿起，他的额角被打破了，小小的白色胶布粘不住伤口这会儿开始淌出粉色的血印。他又张开嘴让V看他的牙，里面被打掉了几颗，空荡荡的牙床上都还沾着血迹。

　　 “您这是……？”

　　 “决赛被人KO打晕了，不单只输掉了冠军，还输掉了职业生涯。”维克多重新把帽子带上，自嘲自己打了十几年的专业从来没输过，没想到今天就栽在一个新人手里。“太他妈疼了，连饭都闹心得吃不下。”

　　 今年是2067年，正好见证了一代巨星的陨落，也正好捧起了名为剃刀休斯的新星。维克多虽感慨时间不等人，但也同时庆幸在苦闷之际遇到了V。他的不幸成全了她的幸运。V乖巧地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将手中所剩不多的压缩饼干捣碎扔进水里搅和，将这杯不太好看的流食端给维克多。

　　 “用喝的可能会让您好受些。”

　　 “谢了，孩子。”维克多伸出的手没有先接住杯子，而是揉了揉V的脑袋，“今天能遇见你真好。”

　　 ……这句话，可能应该由她来说。

　　 真神奇，不过是不到一小时的萍水相逢，但往后十几年的岁月里却成了V永远忘不掉的梦。时至今日她还会梦见自己坐在饭店里和一个带着同样款式鸭舌帽的男人相视无言，很多细节早已模糊，她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天气，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吃过什么，说过什么，但唯独那个人在走出饭店临别前送给她的拳击鞋和拳套至今还留在她身边。

　　 “拿着吧，反正我以后也用不上了。” V隐约记得他是这么说的，然后催促着她赶紧脱掉原来那对穿了洞的破鞋。尽管大人的鞋子放在孩子身上不合脚，也总比原来的强。

　　 “可是这也太大了。”V皱皱鼻子，她的脚掌连男人的一半都不到，穿上去滑稽得像只鸭子。维克多那张被揍得惨兮兮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蹲下身给V绑鞋带，教她怎么缠线才不会在跑步的时候脱落。

　　 V看着男人黑得发亮的发旋，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替他扫去从屋檐滴下的水渍。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能啊。”维克多笑着捏捏她的脸，“等你鞋子合脚的时候，等春天再来的时候，我们未来见。”

　　 奇怪了，原来泥水踩起来的感觉也不全是恶心。沾着泥巴的鞋底稍微带着些许黏连让她的步伐有些沉重笨拙，但已经不再是快要冻僵的冰冷了。她回头去看时维克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只余下一连串脚印。他腿长走得快，迈出的步子间隔也大，而她的脚印零零碎碎地点缀在他边上，像极了冰川消融后从春天里长出的花，一步一步悄然而至。

　　 要好好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兴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