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是故意的。

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谁还有这个能力能够造成平行世界的重合呢？他当然是故意的。这是个秘密，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但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他认为另一个自己可能从他过分温柔的举动中察觉到了什么。在“那个天道”拥抱加贺美的时候，他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个眼神，天道认为这就是一个被戳穿了的证据。

“离他远点。”他的眼睛是这么说的，他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即便他是如此地强硬，天道还是选择将加贺美抢了过来。他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能在两位主人的缝隙间喘气生存，很快，他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因为天道，不管是哪一个，都执意用嘴巴纠缠着他的，确保他不会发出呻吟以外的声音。

也许另一个自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但他是不可能明白的。天道这么想着，把加贺美的双腿圈在自己的腰间，身下的抽动加快了速度。“那个天道”瞪了他一眼，他知道他有诸多不满，却也只能霸占着加贺美的另一张小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怎么会明白呢？他需要他，天道需要加贺美。

当双唇相贴，交换着彼此的津液，当身体接触，传导着彼此的体温，他会意识到的。

这不是一个结论，而是一个请求。

“天道？”

“那个加贺美”转过头来，有些困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不知不觉中，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埋在体内的高热物体进退不得，令他难受得缩了缩，逼出他的一声闷哼。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却在还未结束的时候，开始怀念他们拥有的此刻。

“你比我还等不及了吗？加贺美。”他笑了笑，一个大力的挺进，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太过突然，以至于加贺美只能拉长了脖子，仰头发出一个无声的尖叫。

他尽量不与他的双眼对视。天道很清楚，他会在那双清澈如水的镜面里看见一副悲伤的神情。那可太不像天道总司了，至少没必要在这种时刻表露出来他的异样。

“你……”加贺美皱眉，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他一定是发现了，才会如此迫切地纠缠起他的视线。但这不会奏效的。天道比之前更突然地从他的体内抽出了自己，快速将他转了个方向，“那个天道”接手了，没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再次将他填满。

他们是同体异心的存在，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加贺美根本没有办法保持清醒的头脑，即便他真的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抬起头时，能够识破的只有“那个天道”眼里压抑不住的浓厚欲望。

他渴求着他，如他一般，比他更甚。

天道满意于加贺美咽下了还未出口的提问，放任自己享受着加贺美甜美的喘息，即使那双眼睛该看着的人已经不再是他。

他很喜欢加贺美的声音，富有活力，隐含温柔，听着让人很舒服，因为情绪波动起起伏伏的音调可爱得像是小步舞曲，尤其是当他喊了他的名字时，不管是在何种情况下，都令他身心愉悦，仿佛这个霸道的名字被赋予了更私人的意义。

想到这里，天道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道铁丝网前面。在网的另一边，入目的只有一大片废墟：倒塌的建筑，散落的设施，反转的汽车，你对末世所有的想象都能得到在此之上的满足。

这道脆弱的防线如同牢笼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然而这并不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试图入侵，而是确保里面的人无法逃脱这个窒息的空间。

这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天道不费一丝力气，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它。他本来就是属于另一边的囚徒，现在不过是过了放风的时间，自动自觉地走入牢房罢了。

往前走了没多久，位于废墟中央出现了一大片空地，许多蚁兵的尸体杂乱地堆积在那里，有的剩了半截身子挂在车门上，有的只有一个头颅在垃圾桶旁边咕噜噜地滚着，更多的只是横七竖八地交叠着，密密麻麻如同真正的蚁窝。

他们的鲜血把水泥地面染得暗红，腐烂的身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天道已经习惯与此，连鼻子都没有动一下，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抵达尸体最密集的那个定点，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仰头望去，不远处倒了半层的教堂顶端处，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听到天道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看向天道。

那是加贺美，或者说，那曾经是加贺美。

即使在这么绝望的黑暗中，那双盯着他的眼睛依然闪现着不正常的光，到底是地面鲜血的反射，还是体内机器的探视器，他已无力辩解。眼前的场景诡异，又充满着杀机，一触即发。

他站了起来，恰好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微风吹到他的脸上，拨开了他的头发，露出了右脸上一道恐怖的伤疤，从脸颊横贯至额头，尚未痊愈。

那是天道留给他的“临别礼物”。他并不高兴他是这么地珍视它。

又是一阵风吹过，气氛低到冰点，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望着彼此，谁都没有下一步举动，唯独沉默温柔又残忍地拥抱着他们。

在这次旅行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加贺美的声音了。Decade破坏了这个世界之后，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失控，先是矢车和影山，他们在上一秒还激烈地拥吻在一起，下一秒互相用武器穿透了对方的心脏。

然后是风间，他的小女孩早在骚乱最开始的时候与他失散，他已经忍耐得够久，爆发是迟早的事情。他以为神代会是那个能够与他们走到最后的人选之一，然而在他试图阻止自己和风间的缠斗时，把本该横在他们之间的剑对准了加贺美的胸膛。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破灭了。

等到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脚下已经踩着两具新鲜的尸体，他的苦无枪镶在神代的喉咙上，异族的绿血淌成一条小小的溪流。

也是在那个时候，天道用自己那双沾满了加贺美好友鲜血的双手，攥紧了他的前襟，强迫泣不成声的加贺美发誓，如果自己再次暴走，加贺美绝对不能手软，必须由他解决这一切的根源。

但他怎么会，怎么能，在那种时候还逼着他做出这种承诺呢？天道反省过，他太信赖加贺美强大的心灵，一厢情愿地无视了那可能出现的裂缝。在他杀死神代的瞬间，那座坚如磐石的城墙早已千疮百孔。

这个沉重的承诺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在他将后背暴露给加贺美之后，Gattack的弯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从那一天起，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加贺美新了，有的只是Gattack，一个只懂得清除所有骑士的杀人机器。

你怎么能奢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和你对话呢？

“Change Beatle。”

最终，还是加贺美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他召唤了他的Zector，血迹斑斑的蓝色盔甲从四面八方飞来，附着在他那些裸露在外的伤口之上。他是Gattack，唯有这个名号还残留于此。

他们之间即将开始新一轮杀戮，而这一次，天道做出了他的选择。

另一个“天道”是不会知道的，当他看向那个“加贺美”时的眼神是多么狂热，他们亲吻的时候是多么用力，在他念出加贺美名字时，里面潜藏着多么深情的请求。但他很清楚这些。

因为他曾经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的加贺美，只不过他发现得太晚，一切又结束得太快，什么都来不及，什么都说不出。

他们早就无路可逃。

“Change Beatle。”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着装，最后一次成为Kabuto。

那数个离去的小时中，他回忆起来，原来他们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把那些甜蜜的秘密告诉对方，但谁都没有那么做。或许归咎于天道的自负，或许责怪于加贺美的笨拙。所幸，现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好好谈一谈了。

“你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天道说着，将一个吻刻在他的眼皮上面，尽管加贺美已经没有再度睁开的力气，却还是能够承受得起这份迟来的爱意。

“我需要你。”

他拉起他的手，这次选择了他的指尖。它们因为长年累月的打斗而皮开肉绽，但天道不会在意，执着地将唇上的温度过渡到模糊了的涟漪中。

“我很想你。”

最后，他把加贺美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五指穿过他湿透了的黑发，那比他们刚遇见的时候要长多了，真的摸上去才发现它们是如此柔软，经不起再用力半分。

一阵微弱的呼吸游荡在天道的耳边，加贺美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半身，用天道最渴望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诅咒似的道别。

“谢谢你。”

他闭上双眼，无形的温热打在他的全身，怀中的躯体即将变得冰冷。

拂晓的太阳升起来了。

而月光，连同最后的幸存者，在这个世界中陨落了。

永远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