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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害怕我吗，Coda。”红发男人用拇指揩去短刀上的血渍，故作苦恼地皱起眉，“明明昨夜还对我说过情话。”

    “在此之前，我也没想过你的职业是暗杀者。”Coda将颤抖的手指藏到身后，胸膛在恐惧之下剧烈起伏。

    “好的哦，下次杀人前，我一定会大声提醒你我要出手了。”

    Erin一把拽住对方的披风，指尖顺着边缘交错的花纹滑到腰上，挑开绑包的封口，将一张干净的手帕攥进手里，细细抹去肮脏腥臭的血液，然后随手弃到尸体的脸上，遮住那双没有合上的怒睁的眼睛。

    “你应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Coda轻声说。

    面对危险，没有一丝慌张或惊乱，反而兴奋地咧开嘴，享受血液喷溅而出的刹那。

    “干掉了对手，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那张俊秀的脸凑上去，眼睛紧紧盯住目光闪躲的Coda，“所以，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恋人在他面前突然暴露出嗜血的本性，让敏感又善良的兽人瞬间就绷紧了脑袋里的那根弦。

    因此Coda摇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不杀掉他们，死的就是我。”Erin在Coda的肩窝处蹭蹭，拖长撒娇的腔调，“原谅我，是我毁掉了这次约会。”

    原谅他用利刃割破敌人的颈动脉，像管弦乐队前挥动的指挥棒，每一声惨叫都是乐谱上完美的音符；原谅他将一只沾着灰土的手腕踩出骨头碎裂的闷响，自顾自埋怨该去修剪额发，然后头也不回地用飞镖刺穿身后伏击者的左眼；原谅他玩得太尽兴，以至于地上汇集出一滩血水流到Coda的脚边，弄脏了他的靴底。

    原谅他露出蛇的毒牙。



※
    再走近些。你看到我洁白、尖利、迷人的牙齿了吗？——我一边亲吻，一边就咬一口。不疼的。不，稍微有点儿疼。


    作为行业内神秘且鲜有失手的暗杀者，Erin在恋爱时反而是更黏人的那一方。他丝毫不在乎暴露职业这件事，回家后挂在Coda身上乱蹭，试图亲吻对方的嘴唇。

    “我们好好谈谈。”然而接下来的动作被竖过来的枕头强硬阻拦。

    “先让我亲一下嘛，不要这么无情。”Erin抢过枕头扔到地上，勾住Coda的脖子，啄了一口他的侧脸。

    兽人的黑发里钻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淡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竖成一条，试图放出威压镇住Erin。对方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颤抖着退缩，反而眼睛一亮，把垂耳抓进手里揉捏。

    “好可爱！”他说，“Coda很少把兽耳放出来，太可惜了。”

    “你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害怕？”Erin主动接过他的话题，“因为我遇见过比你强大很多倍的兽人，啊，真怀念呢，那种全身发凉的感觉。”

    “……我这么弱还真是抱歉。”

    “Coda一点也不弱，毕竟那个大家伙可是被我单方面折腾到断了条腿。而你，”嘴唇相接，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亲吻，“只有你可以随便折腾我……特别是现在。”

    利齿陷入湿润又柔软唇珠，撕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渗出的血迹被Erin的舌尖迅速卷走。Coda感受到唇上轻微的疼痛，报复性地捏上对方腰间的敏感点。

    “每次都乱咬，你才是真的兽人吧！”

    “大概，是我独特的爱情表达方式？”

    他们在接吻的空隙断断续续说着话，十指逐渐交叉到一起。

    直到夜晚挂起一轮弯月，Coda才想起被自己抛到脑后的严肃对谈。这大概又是恋人的阴谋。



※
    怎么会生出毒液来的？
    我不知道。我本人是决无害人之心的。


    “情侣之间有些小秘密才能保持住新鲜感。”Erin单手撑住下巴，“我的过去很无聊哦。”

    总结来说就是被迫加入各种关于暗杀的课程与实践，学会如何迅速又悄无声息地结束掉任务目标的一生。Erin的直觉已经磨练得比手上的武器还要靠谱，是在生死边界游走时牵住他的那根保命的绳索。

    “为什么会选择做暗杀者？”Coda将早餐的盘子摆到恋人面前。

    “‘过去经历了什么’与‘为什么选择做暗杀者’这两个问题好像没什么大的区别吧。”Erin用叉子对准一块煎肉戳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自由做选择的。”

    “所以你并不是自愿。”

    “你有摘过蘑菇吗？”

    “不准转移话题！”

    “有些蘑菇看起来非常漂亮，但其实是有毒的。”Erin说，“它们也只是想保护自己。”



※
    向我俯下身来。
    我爱你。


    往日总是不见人影的Erin莫名变得空闲，甚至随Coda登上名为Burst roar的商船，在星球间往来穿梭。

    “最新的任务太难了。”他是这样的透露的，“我想辞职，你们船还缺员工吗？”

    “缺。”Coda伸手帮他调整扎得微斜的长发，“但是审核有点严格。”

    “你是面试官？”

    “不是，这个由Fang负责。”

    “什么嘛，我还打算讨好你。”Erin鼓鼓脸。

    “你想做什么？”

    他凑过去小声对着Coda的耳朵说起话，直到对方的耳廓因为害羞而烧出淡粉色才后退几步隔出距离，把Coda的表情清晰纳入眼底。

    “觉得怎么样？”

    “什……”兽人的声音瞬间拔高，“你是笨蛋吗？！”

    “看来Coda不满意呢。没关系，我还有第二个方案！”Erin作势要重新靠到Coda身边，果然看见对方慌乱地躲开，后背几乎贴住船室的墙。


    当他们走上通往商船二楼的木梯，预备去帮忙清点货物的时候，Coda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被Erin耍了。

    两个所谓的方案都是假的！

    “Erin。”他转身停下脚步。

    “诶？”

    “之前你和我说的，回家以后可以试试。”

    然而，Erin并没有像他意料中的那样面露羞赧，反倒扬起灿烂的笑容，“能靠近一点吗，有件事想做。”

    领先两个阶梯的Coda乖乖俯下身体，下一秒，对方的嘴唇毫无预兆地撞上来，衔住他的温柔亲吻。

    “那就等我们回家。”



※
    有些东西是Coda目前尚不知晓的。登上商船前一周的夜晚，他很快熟睡过去，双手交于小腹叠放，姿势端正、呼吸平稳。

    几分钟后，Erin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缓慢翻过身面朝Coda的方向。

    他的暗杀任务发生了变动。

    一开始，为了接近作为Bestia国王的Fang，Erin决定从商船的成员的入手，几经排查、考虑，最后选择了本性善良又和Fang关系亲密的Coda。他原本只是想利用对方眼里颇有缘分的几次“偶遇”建立普通的友谊，没想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兽人爱意。

    Coda喜欢他。

    这个结论刚进入大脑，陌生的情绪就如同燎原般蔓延开。

    喜欢。

    别人大多都畏惧他、痛恨他，骂他是恶魔，该滚回地狱去赎人间犯下的罪。从没有人像Coda这样，望着他的时候像在守护一颗发光的星星。

    Erin开始陷进自己为Coda编织的网里。长久以来，他都如同赤脚走在雪地，而被爱的感觉恰好是一团摇曳着的炽热火焰，轻易俘获了原本冷血的杀手。

    暗杀Fang，完成任务，然后把这个当成秘密随尸体永远埋葬下去。他是这样计划的。

    然而，上层很快更改了任务。

    Fang作为国王不好下手，那就先除掉他商队里最得力、最喜爱的助手。


    Erin安静地侧卧着，用掌心贴住Coda的胸口，隔着薄薄的睡衣感受对方年轻又柔软的皮肤。他心想，只要将枕头下的匕首插下去，利落地剜出那颗跳动的器官，就可以结束这次的任务。

    他的动作会很快，尽量减少Coda的痛苦，就当回报这几个月品尝到的爱情。

    这个世界有六个星球，每个星球都有千千万万的居民，他总能遇到下一个愿意同他亲吻的人。对方会忍耐他的尖牙、他的恶作剧、他突然发作的坏脾气。

    Erin痛苦地蜷起身体，忍不住一个冒出大胆的想法。

    又或者……

    他可以叛逃出暗杀组织，呆在Coda身边，守住那团烧得愈发温暖的火。

    心里的长蛇盘起身体，沉重的头颅低垂，吐出焦虑的咝咝声，最终收起尖锐的毒牙。

    Erin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