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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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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大宋少年志 元仲辛,王宽
标签 大宋少年志 元仲辛 王宽 辛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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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5 10:17
——生犀不可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元仲辛踏进屋内时夜已深了,窗外正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的肩背洇湿了些,卷翘的头发也湿了几缕。王宽迎上去,埋怨的语气中带了些关心的意味:“你便是要来,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
元仲辛仍然是那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他熟门熟路地往榻上一坐,翘起了一条腿,晃着脚不以为然地道:“我可是一收到你的信就来了,你倒好,还嫌我来得早了。”
王宽无奈地笑起来,他微微摇了摇头,坐在了元仲辛对侧,挺立的背像风中的竹。
“怎么会。”
他拎起了茶壶,为元仲辛倒了热茶暖暖身子,也添满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元仲辛接过去,捏着杯沿缓慢地转动起来,或许是因为怕烫,片刻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过得怎么样?
“一切安好。”
元仲辛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不禁笑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成家?我就说吧,像你这种老古板的性子,哪个姑娘能忍得了你。”他跷起来的一条腿不住地抖动,得意之情几乎要溢于言表:“说到这个你可得跟我好好学学,我可是最擅长讨姑娘欢心了。”
王宽也跟着他笑起来,配合地拱手作了个揖:“那还要劳烦阁下多多赐教了。”
跷起的腿放了下来,元仲辛向前趴了趴,凑到了王宽的面前,语带八卦地问道:“哎,那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我赶紧帮你出出主意。”
瓷杯在王宽的手心里转了几个圈,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
元仲辛瘪了瘪嘴,不甚赞同地挑了挑眉毛:“那你也不着急?就不怕以后真孤独终老了?”
王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从来善始者众,善终者寡,意气相投者又少之。君子持身,物不能扰,心中有火,便也算不得孤独,又何必寄情外物,不过是难予难求。”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元仲辛一时语塞,一向伶俐的口舌也像打了结,辩不出个是非来。
王宽垂下眼帘,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喜读书,学识浅薄,听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谁学识浅薄了,”元仲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那什么百家姓、千字文我也是张口就来,只不过你出身名门,读的都是些之乎者也的圣贤书,瞧不上我这样的市井小民罢了。”
王宽清楚他属实并未生气,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怎会如此想你。”
元仲辛不以为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记忆中逐渐褪色的面容如此灵动又鲜活地再次出现在眼前,王宽一瞬之间有些恍惚,他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人,眼眶不禁泛起了热意,连手中的茶壶倒得茶水漫溢出来都丝毫未觉。
元仲辛瞥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提醒道:“哎,洒了洒了。”
王宽手忙脚乱的场景可不多见,元仲辛幸灾乐祸地想。他饶有兴致地托起了下巴,歪着头看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掸掉身上的水,然后转头去寻布巾来擦。
视线追着王宽的身影扭过脸去,元仲辛忽地瞥到了床头案边的香炉。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扬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王宽取了布巾回来,重新走到榻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白日里偶遇江湖游僧,言我心有所思,忧思过重,若是执念于此,恐如逆风执炬,必有烫手之患。”
“什么骗人把戏你也上当,这样的桥段我能编出来八个。”元仲辛不以为然,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王宽也不与他争辩,一边低头擦拭着水迹,一边缓声继续道:“他将这香与香炉一并赠予我,言曰,燃之或可破我执。”
元仲辛一乐:“还说什么不必寄情外物,到头来你还不是也信了这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虽一向以君子之道约束自己,但说到底——”
王宽擦净了几上水渍,终于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了元仲辛。
“我亦不过一介凡人。”
元仲辛歪头望着他,唇角噙了些温柔笑意。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样?”
王宽从善如流,顺着他问道:“你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我生在市井,长于勾栏,性子却是十分喜水,”元仲辛伸了个懒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还要多谢你送我一程,才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元仲辛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轻敲了几下,又开口道:“大海很平静,很辽阔,不过成日里自己看海,时间一久,总还是有些孤独。”
“这可不像你的为人,”王宽道,“我认识的元仲辛,行事跳脱,性情豁达,山石草木、花鸟鱼虫,世间万物,皆可为友,如今却又因何孤独?”
元仲辛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深地望向了他。
王宽面上现出些不自在,他垂下眼,正欲另寻话题,元仲辛却忽然移开了视线,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
“因为想你。”他说。
“……那你为何从不曾来寻我?”
“汴梁离得太远,来一趟太费劲,索性就不来了。”
王宽敛了眼睫,微微低下了头。
灯烛在习习夜风中明灭不定,影影绰绰,墨染的眉目皆遮蔽于阴影,教人看不清其间神情。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元仲辛听他言辞低落,慌忙摆手解释起来:“不是不是,我逗你玩的。”他迟疑了片刻,抿了抿唇,才又说道:“我缚于海中,不易凝魂,多亏了有这犀香引路才能来此。否则海天一色,辽阔无边,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相见。”
王宽眉宇间的神色放松了些,他唇角微扬,打趣似的问道:“那你想我做甚?”
“海面上并不总是平静无波的,时而有暴风骤雨,巨浪滔天。所以我就时常想啊,要是你在我身旁,我便有勇气面对一切惊涛骇浪。”
元仲辛大大的眼睛忽闪着眨了眨,眼神中透出了少见的认真。
“不过——”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凑近了王宽,“我倒是想知道,你所思究竟为何啊?”
王宽微微一笑,神色终于释然。
“无所思。”他说。
王宽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安然地仰卧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桌上茶余半盏,香烟已尽,王宽坐起来,伸手取过了青铜雕花的香炉。
葱白长指自炉底拭过,拈起了些许未尽的生犀,在指尖轻轻一捻,便尽数化成了齑粉。
故人不再,徒留下一室奇香,久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