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埼玉走出便利店时，改造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在电线杆上看笔记。男人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又四下望望，最终在不远处新开的琴行门口发现了那颗金色的脑袋。
尽管玻璃上贴着各种减价海报，这家新店里依旧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两对年轻夫妇，几个小孩子，都被营业员围着，走近一点还能看见他们微皱的眉。店正中是一架闪着光的黑色钢琴，琴前坐着个青年人，修长的手指在琴键间穿梭着，音符从中泄出，将人整个围住。
埼玉走到杰诺斯身后，本以为这个过于认真的弟子会极快地察觉自己，等了半刻却只等来了更多的音符。他侧头看看改造人一动不动的金色眼珠，又垂下视线去找那只金属做的右手，最后一清嗓子，掐好时间，挤到对方惊讶的神情与一声“老师”之间说：“你喜欢钢琴曲？”
杰诺斯眨眨眼，闭上微张的嘴，将惊呼与抱歉一并咽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去看埼玉的眼睛，随后拿过老师手中的袋子，转身背对琴行。
“小时候……大概学过一点钢琴。还有吉他。”
2
“所以，为什么现在没见你弹过？钢琴和吉他，我是指。”
埼玉说这话时，脸上盖着的漫画书并未拿下，声音闷闷的，像是午睡后不经意间说出的梦话。
厨房里，快煮好的汤还在慢慢地鼓出一个个小泡，刚洗完的白菜也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唯独某种有节奏的敲击声在问题抛下后戛然而止，连带着按下了一段轻声哼唱的暂停键。埼玉笑了笑，只是弯弯嘴角。视觉的丧失似乎真的强化了自己的听力。
“因为没有意义吧。”改造人的声音罕见的有些不肯定，“况且我十五岁以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估计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吧。”
“哎——好可惜。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你弹琴的样子呢。”
灶上的火被关掉了，接着是液体与碗壁的碰撞声。香味混在杰诺斯的脚步声里，一晃一晃地飘来。埼玉拿走盖在脸上的漫画，以仰面平躺的姿势挪到矮桌边，眼球下翻，试图看到改造人的脸。
“就算还记得谱子和指法，以我现在的手指去弹奏乐器也是不可能的吧。”脸没看到，看到了弟子又向厨房踏去的脚踝，“注意一点、用力轻点的话，也许钢琴还有可能，至于吉他……”一声叹息，“老师，我的手臂里装载了足够将人打成筛子的弹药，我的手心是危险的炮口。把自己变成兵器是我自愿的：我的手指应该用来捏碎敌人的头骨，我的指尖的设计意图不是敲击琴键。”
又开始了。埼玉翻身坐起，把汤搬到面前，小口吹气。兵器、复仇……什么时候可以添上点别的有趣事物？
明明一直在弹奏记忆里的键、拨动想象中的弦，却不愿承认——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啊。
手臂什么的，找库赛诺不就好了？
埼玉端起碗，把想说的话埋在喝汤时发出的咕咚声里。
3
又一次，埼玉在买完东西以后看见弟子站在琴行边。只是这一回当他走近时，改造人听到了背后的细微声响。
“是《卡农》。”他说，声音被音乐裹住以后格外轻柔，“应该是我曾经喜欢的曲子。”
“想去弹一下吗？”
没有回答。埼玉把一个袋子放到弟子手中，顺势拍了拍他的肩。
“说好了，等你的复仇完成后，一定要弹一次给我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