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535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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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JOJO 承花 JOJO的奇妙冒险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承花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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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25 21:28
【承花】宴飨
病承⚠️
七宗罪系列之一:暴食
宴飨
空条承太郎总也吃不饱。
不知从何时起,饥饿仿佛是寄生在体内,长出两排细小的牙齿,尤其在每个午夜时分啮噬着他的五脏,以此来壮大自己的生命。
慢慢吃,慢慢养,不急不躁,温水煮青蛙。
这令他难以入睡,每个午夜他都会被这饥饿的空虚折磨得辗转,他不由得回想起晚餐。
一整条花鲷鱼,做成“泳骨料理”,所谓泳骨,即被切掉肉之后依然在水中游弋的鱼骨。
他品尝着花鲷鱼两侧的嫩肉,观赏着只剩下胸鳍肌肉的鱼在鱼缸中求死不得的姿态,像是在跳舞似的。
料理店的老板专门做“活体”鱼生,家族世代钻研“泳骨”,他的刀法真是一流,食材在这鬼斧神工下能够保持最佳最完美的口感,鲜美至极。
除了鱼,他还吃了一只大龙虾。
鱼他要吃活的,龙虾自然也是。
虾仁肌肉被细刀切取出来,其他部分保持完整,5对足和触须均可活动,直到虾仁被他吃光,龙虾的前肢竟还在动。
他难得称赞这位老板刀工之精妙,不论是视觉,还是味觉,都带给了食客极佳的体验。
鲜、香、嫩、醇、甜、滑,高度的享受,慢慢咀嚼,半天也舍不得吞下,像是不愿意醒来的梦,不愿有尽头的高潮,稍纵即逝,要用全身力气去享用。
那龙虾,一双黑豆似的眼,明明没有瞳仁,他却分明感觉它在看他,他含着它的肉,对它微笑。
一条鱼,一只龙虾,一碟和牛海胆卷,他该饱了,却还是饿,像之前一样,到了午夜,他便不得安宁。
但他很挑剔,最反感那些不入流垃圾的食品。
记得家附近的街角有一处中华料理夜宵店,没有什么大排场,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店,却有美味的醉蟹和炝虾。
虽然……吃过后依然不能饱腹,过一把嘴瘾而已,他还是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忍受煎熬,直到黎明来临,那折磨才稍有收敛。
今夜星光稀疏,月隐入云层,夏日的晚风吹起人间烟火,亦带来阵阵醉人的香气。
承太郎被这沁人脑肺的奇妙香味所吸引,他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忽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地。
路由心生,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一扇红色的门前。
此前,他从不记得在这个位置有过这样一道红艳得近乎刺目的门,连招牌也不放,门把手上只挂了个“Open”。
它孤零零的,游离在喧嚣之外,像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
推开门,那勾魂的香味扑面而来。
案头的古董花瓶里供着鲜花,是新货,花瓣上还沾着水滴,但这并不是花香,花香太逊色,几乎被嗅觉忽略。
再想里面走,视野开阔起来。一间约莫六十平米的厅,采的是用上个世纪的装潢风格,雅致,却空荡。
除却角落的柜台和酒柜,唯有一张桃花心木的红木餐桌摆放在正中央,陆离斑驳的灯光下它显得有些落寞,静候着食客的到来。
厨房间正对着承太郎此刻所站的位置,老板自门后走出来,笑脸迎客。
他很年轻,眉眼间蕴着一脉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眼睛也是水盈盈的,笑起来温和亲切,很讨喜。
他热情地招待他,“没想到刚刚营业就有客人上门,先坐吧。”
“你这里怎么只有一张桌?”
“店里就我一人,顾客多忙不过来,怕有不周。”
的确细致,餐具也讲究,纯银制的,面档细腻,洁白发亮。
“菜单。”
他很饿,闻着这香味更饿,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挖空似的。
“没有菜单。”
做什么吃什么,这是当下流行的一种新式经营的策略,而承太郎最讨厌这样故作玄虚吊人胃口的手段。
可他又对这香味恋恋不舍。
老板似乎早已了然,他为他斟一杯红酒,让他稍等片刻。
在等待过程中,他只得暂时以酒安抚空虚的肠胃,可没想到这酒的口感竟然分外惊艳,醇厚浓郁,有一丝丝甘甜,一丝丝酸涩,落入腹中,瞬间漾荡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而唇齿间仍留余香。
但奇怪的是,这杯中酒既不是什么陈年佳酿,也不是世界名酒。
而店里的酒柜上所陈列的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酒,对他来说太常见,太不起眼。
除却柜顶层的一瓶宝禄爵香槟,识货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于一战初期所酿造,1934年以高价在英国宝龙拍卖行售出。
“后来它被转手,我花了三倍价才买下。”
承太郎回过头,老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走路很轻,轻如絮般,仿佛脚下无根。
“空条先生要是喜欢,我拿来给你尝。”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老板笑吟吟的,“我在电视里见过你,你是知名的企业家。”
知名的企业家,总在寻找着一流的顶级料理,近来得了“怪病”,每逢午夜时分,他便饥饿难忍。
“不了,红酒就可以。”
香槟是用来庆祝的,承太郎没有值得庆祝的事。
“也好,鹅肝就是要配红酒。”
一块品质上乘的鹅肝,要经过三个阶段的培育。
第一阶段,预饲期。
食物多以青绿饲料为主,鹅需要被锻炼出坚硬的颈部肌肉,同时要被撑出巨大的食量。
第二阶段,填料期。
每天鹅要被强制进食多次,一根管子狠狠插进它的嘴里,贯穿食道,直通胃部,饲养员踩一下起动器,大量有助于形成脂肪肝的玉米粒就直接灌入胃中,日复一日,循序渐进。
第三阶段,消化期。
鹅不被允许睡觉,因食用刻意压低钙含量的饲料而患上软骨病,体内油脂太多,外泄以至羽毛上都是一层油,填料管进进出出,使它的食道损伤溃烂,尽是脓血。
终于,三周过去,它变的两眼无神,精神萎靡,呼吸急促,腹部下垂,这时就可以取肝了,取出来有三斤重,而正常的鹅,肝不过120克。
肥嫩鲜美,中人意愿,正是空条先生最爱吃的食物之一。
老板脸上的笑意从容不迫。
精美的白瓷碟中,两层黄油薄饼中心夹一块大小均匀的鹅肝,调味后的鹅肝上撒了几粒葡萄干,像是一道甜点,诱人食指。
那奇妙的香味此刻正浓郁,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风情万种地撩拨着人的所有感官。
他咬下一口,细嚼,一股独特的芳香在口腔中打转,这种新颖的做法中和掉了食材原本的“腻”,更引出丰腴的肥美。
香滑软嫩,慢慢地溶化,丝丝缕缕的微妙快乐随血液运行,在体内回荡。
这时再抿一口甘美香醇的红酒,特别暖,特别充实、惬意,整个人焕然新生。
飘飘然的晕眩,承太郎从没有过如此美好的感受,从灵魂到身体到心,前所未有得畅快。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以上主菜了。”他满怀期待。
老板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笑起来,柔声说道,“空条先生真是好胃口,一般来的客人吃一道菜就饱了。”
一道?
承太郎疑惑地看向他,这么一块餐前甜点,怎么可能饱?
于是接下来,这神秘的老板又为他准备了两样惊喜。
一道萤乌贼菜花浓汤,以紫苏花作点缀,食感爽口。正如它生机勃勃的品相,人吃下去后也变得充盈轻快。
一道鲳鱼配雪利醋和香葱调制的sauce,白芦笋打底,用樱虾和小茴香等香草增添风味。
矜贵的白芦笋正应季,裹着微妙的奶油香气,以及淡淡的杏仁味,樱虾也受了感染,甜中带鲜,丰润细腻。
老板的服务熨贴周全,话不多,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尽有一份脱离凡俗的优雅与风情。
承太郎很满意,几乎有种晕眩的幸福感,他再也找不到比这间餐厅更称心如意的地方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真正吃饱了,那无比折磨人的,痛苦的饥饿感,噬骨的空虚,在这三道佳肴美味的安抚下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今夜一定好眠。
“你一般营业到几点?”
“深夜营业,白天我要休息,每一百天,我就接待一位客人。”
这倒是稀奇,承太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经营方式。
“一百天后呢?”
“基本都在一百天之内,偶尔有例外。”
承太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懒得去深究。
“所以你只做回头客的生意?”
“唯有客人满意了,生意才能常做常有。来我这里的顾客都很满意,一定会‘回头’。”老板依旧微笑着。
“那也要看你定的价格,这些上等的食材可不是每个回头客都能经常消费得起的。”
“我不收钱的。”
承太郎掏钱包的动作停下来。
不收钱?
那收什么?
“空条先生初来乍到,这餐全当见面礼。下次,你只需要在饥饿的时候杀一条生命——”
承太郎不免吃惊,“这种事怎么能做?”
老板面不改色,口吻云淡风轻,“别紧张,不是叫你杀人,任何生物都可以。”
停了停,他又强调,“当然,必须要你亲自动手。”
承太郎怔了片刻,他看着老板那双如烟如雾的眼,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钱,要命,闻所未闻,这也算是一笔交易吗?
任何生物都可以?
那么,该杀什么好呢?
他在那一瞬间开始思考目标时,便已经起了杀心。
老板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离开前,承太郎本想向他要一张名片,老板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那种东西,但你放心好了,我会一直在,那个位子也会留给你。”
“我该怎么称呼你?”
“花京院典明,还请空条先生多指教。”
一条命,换一餐美味,换一场美梦,很值得。
不过,要杀死一样活物,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当夜晚来临,饥饿感也随之出现,那成千上万的“蚂蚁大军”又在啃噬他的内脏了,胃里的食物被吃得精光,吃干后,它们的口器瞄准胃壁,一点点吃,细嚼慢咽。
他在这时分外想念昨日的盛宴,像是旧梦重现,那肥美的鹅肝,甘美的红酒,鲳鱼和樱虾,脆爽的萤乌贼……
他吞咽着口水,像是着魔似的,体内有一股极度的渴望驱使着他,令他垂涎欲滴。
他设了个陷阱,以火腿肉吸引饥肠辘辘的流浪狗,人和动物一样,都很饿,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待那不知情的狗摇着尾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后,承太郎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绝决,他捏紧手中的剃刀,深吸一口气……
他掐住狗的脖子,剃刀又狠又快地划开它的动脉,血溅出来,但是不够深,狗死命挣扎着,发出阵阵恐惧又痛苦的惨叫。
不知怎的,这叫声,这绝望的挣动,竟让他莫名兴奋起来。
再一刀,让原本的伤口更加狰狞,霎时间血如泉涌。
可还是浅了,诶呀,它好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不要就这样放开它?任血流干净,待它弯曲的四肢渐渐停止抽搐……
他想起那日作为盘中餐的龙虾,足须颤动着,眼睁睁瞧着他吃下自己的肉,晶莹剔透,饱满的肉,那黑漆漆的眼睛,和这只狗何其相似。
还是快点解决它,他急着要去赴宴。
他的唇角挂着一抹诡异的血丝,双目迸发出狠冷的光,他不能放过它。
终于,经过一番斗争,狗失血过多身亡,脖子不知被划了多少刀,半挂在躯干上,月光下,暗红色的血流了一滩,还温热呢,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没有经验的人身上也沾了血,没关系,初次都会犯错。
他记住了,不能割脖子,血会溅很多,下次试试看闷死,它一定会挣扎,只要不松手,不心软,专心成全它,它自然也会成全他。
狗虽然断气了,眼睛却瞪得滚圆,死死地瞪着他,似要叫他偿命。
承太郎看着它的眼,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古怪的畅快,他匆忙换了衣服,再次来到那家店。
花京院已恭候多时,今日的菜谱主打亦是空条先生素来喜爱的鱼籽酱。
世上鱼籽千千万,唯有真正来自里海的鲟鱼鱼籽可称为鱼籽酱。
Beluga是体型最大的鲟鱼,它所产的鱼籽乃人间极品。它的生长极为缓慢,从幼鱼到能够成熟产卵大概要18到20年,此后每2-3年产一次卵。
鱼籽要活取才能保证新鲜,为了防止鱼挣扎跳动,要先令其昏厥,而后用镊子插进活鱼体内,以手挤压腹中鱼籽,待黑色或琥珀色的鱼卵缓缓流出,直到再也挤不出任何。
但这时鱼腹中其实还有残存,于是用刀插进方才镊子留下的伤口,刮出残存的鱼卵。
整个过程中,鱼虽是昏厥,却依然能感到疼痛,不过是无法动弹,只得任人将它腹中的卵统统取净。
取出来的鱼籽颗颗饱满浑圆,晶莹剔透,甚至微微泛着金黄的光泽,食客很是中意,他可爱的盘中餐。
花京院站在一旁,以复杂的眼光看着他,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嘲弄,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取一小勺鱼子酱放在虎口偏上处,香气在人体体温下挥发,用嘴唇轻轻一抿,送入口中时鱼子仍粒粒完整。
再用舌尖贴住上颚,稍稍用力,幸福美妙的爆破感即刻喷涌而出,咸鲜味、坚果味、奶油味,层层叠叠,绵延不断,宛如海浪一般。
仅是这么一小口而已,那充实的饱腹感就悠悠地荡漾开来,像是就困沙漠的旅人终于寻找到绿洲一般,真是太奇妙了。
鱼籽酱应当配香槟,微酸的酒搭配浓厚的鱼籽油脂,恰到好处,回味无穷。
香槟,承太郎想起来,“这是那瓶……?”
花京院笑着点头,“距今已百年的酒,不知口感如何?”
承太郎的心情远比昨日好太多,他有了“庆祝”的兴致,但庆祝什么呢?
庆祝自己亲手杀死了一条生命,还是庆祝这餐美味,亦或是庆祝总算得到缓解的“病情”?
他邀请老板和他一起,不成想遭到婉言拒绝。
“我喝不惯酒,也吃不惯这些东西。”
怪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不肯吃。
“不合你口味吗?”
“应该说是吃不饱。”
后来,他才知道,花京院的胃口很大,一顿要吃很多东西,不过他也只是听他说而已,至于有多大,那就无从得知了。
从这时起,承太郎每天夜里都要到他的店里来,每来一次,杀一条生命,每杀一次,熟练一分。
没过多久,人前光鲜亮丽出席各类慈善晚宴的企业家,在人后就变成了冷漠又残暴的刽子手。
物为人所用,他毋需有任何担心,一旦克服了最初的心理障碍,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不仅如此,他越来越觉得值得,太值得了,满足且得逞的他,嗜杀的因子在血液中成长起来。
用一条条生命,换取求而不得,又来之不易的美食。
而他对这家店的老板也愈发产生了好奇,这昼伏夜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秘的年轻人,有股令人着迷的魅力,不论谈吐举止,从来都是恰如其分,唇角总含着一抹柔柔的浅笑,他的人也好,做出的料理也罢,总能让人将所有烦恼抛诸脑后,他真正上瘾了。
承太郎偶尔会问老板一些私人问题,例如年龄。
花京院冲他俏皮地眨眨眼,似笑非笑,“说出来怕吓到你,还是不说了。”
“吓到我?怎么会?”
这位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自以为什么都见过,自以为什么都经历过,自以为相安无事,自以为……
种因得果,时日一天天过着。
花京院吟吟地笑着,不再出声。
近来附近的流浪猫狗莫名少了很多,某天清洁工打开巷尾垃圾箱,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里面装的都是猫猫狗狗的尸体,还有鱼,禽类,兔子,有些尸体甚至已经腐烂,蛆虫啃噬着它们的尸体,苍蝇成群结对地盘旋在此。
在这成堆的尸体中有一条的蛇,花纹精美细致,体型庞大,却无比虚弱,奄奄一息,连芯子也不吐了,它在见到阳光的五分钟后,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这是承太郎的爱宠,之所以杀它,也是迫不得已。
太阳下山了,他饥肠辘辘,如同毒瘾发作。
原本能维持一整天的饱腹感,开始失效了呢,他吃得越来越多,效果却日渐不如从前,他饿得很快,饥饿感也比以前更加凶猛,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太恐惧这种感觉了,像是体内居住了什么怪东西,时候一到,就大肆兴风作浪。
正巧花京院这时忽然提出了“涨价”,他也是为他好,一餐一条命不够了,要两条,可两条命也不能维持太久。
“那就杀一些更有灵性的东西吧。”
花京院不紧不慢地收拾掉桌上的餐盘,不忘将那最后一点香槟倒入他的杯中。
1934年,他曾亲自拍下这瓶酒,给他喝,不亏。
承太郎问他,“什么东西更有灵性?”
花京院随口答道,“你说过,你养了一条蛇,不妨试试看。”
承太郎杀掉了蛇,用的是放血的方式,但没放干净,半死不活地就扔掉了,或许是不忍,或许是急迫。
这天晚上,他匆匆地来到店里。
花京院为他做了一道早些年间山民曾流传的美食。
他将活蛇与饭一起煮,煮饭锅上,铁盖那里预留蛇头大小带豁齿的小孔。加热后蛇头会钻出小孔卡住,待煮熟烂,拉住蛇头一根根拽出,软烂的蛇肉留在饭里。
面对这盛宴华筵,如久旱逢甘露,他满是向往,贪婪地,急不可耐地动起筷子。
一口下去,他闭上眼静静享受着,腹中温暖极了,那熟悉的,亲切的,可爱的满足感又回来了,此刻他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唯爱这飘飘欲仙的感觉,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我只有吃了你做的东西才能饱,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秘方。”
“说来听听。”
“都说了是秘方,你还要我怎么说?”
一双白皙纤长的手在他面前晃动着,他想捉住,对方却灵巧地避开。
“我还没问你,你有没有恋爱?”
“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没有的话,你能不能一直为我下厨?”
花京院笑而不答,收拾好残局,转身进了厨房。
承太郎没有看到,当他尽情享用美味时,站在他身后的花京院,正用他看蛇宴的眼神看着他,他舔了舔唇角,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再后来,为了饱腹,承太郎开始杀人。
万物皆有灵,其中要数人为重。
杀过人的承太郎,多少有些惊魂未定,他杀了家中的园丁,尸体埋在了后院。
花京院精心为他准备着料理,厨房里,他熟练地剥下河豚的外皮,再抽筋,挖心,挖眼,放血,河豚的生命力很顽强,即便这时它依然活着。
他一面执刀,一面微笑着,喃喃自语,“别急,都不要急,很快了……”
而待热菜上桌,他又欣喜地招呼食客,“快,趁热,很新鲜的。”
承太郎并不像以往那样痛快,这餐过后,他要如何才能再杀一个人呢?
他彻夜未眠,精神萎靡,当翌日清晨,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时,忽然想起了那日的花鲷鱼。
——翩翩起舞的,被蚕食干净,只剩下了骨头却依然活着的鱼。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无一日得安宁,不论白昼黑夜,他被饥饿之苦所折磨。
他无心工作,白天,他跑到那条街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扇红色的门,他怀疑自己出了幻觉,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假?
可一入夜,那道红得诡异妖娆的门又出现在了原地,背了命债的他毫无顾忌地闯进去,一盘又一盘精心制作的菜肴出现在他面前,他风卷残云似的吃掉它们,得到了稍纵即逝的满足与快乐。
然时日已过,命亦随减,百天到了。
这一天的深夜,当他像个瘾君子那般,双眼发红,失魂落魄地来到这里时,那张桃花心木的红木桌上却是空荡荡的,连餐具也没有,一如他初来乍到的那天。
“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花京院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对于承太郎来说无异于是宣判了死刑。
他霎时间面色惨白,“帮不了我?那我该怎么办?!”
花京院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以悲悯,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恐怕你只有死路一条了,空条先生。”
死路一条?!
不不不!
他害怕死亡,他不能死!
他近乎是哀求着,颤抖着握住花京院的冰冷如尸的双手。
“帮帮我,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花京院难得收敛了笑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不过……”
承太郎一下精神抖擞,看来还有一丝生机!
“像你这样罪不可赦,恶贯满盈的人,死后也是会堕入无间地狱的。”
犹如一盆彻骨寒凉的冰水兜头淋下,他蓦地怔住,整个人犹如一具雕塑般立在原地。
——他所吃下的,到底是什么?
那在鱼缸里垂死游动的花鲷鱼,那餐盘中触须仍在晃动的龙虾。
原来他早就是庖厨,“泳骨”的刀法深刻在他心中,抽筋剥皮,剔骨食肉。
那死不瞑目的流浪狗,柔弱却渴望生的猫,拼命甩动尾巴的蛇,冰凉的人的尸体。
他一次比一次狠辣,手起刀落,从不犹豫,除掉的生命一次比一次贵重。
偶尔午夜梦回时,他会听到一声声悲鸣,来自遥远的彼岸,饥饿感在那一刻凶猛地袭来,他慌张从梦中惊醒。
原来饥饿并非是饥饿,而是怨恨,那些他所吃下腹的美味,怀揣着巨大的恨意盘根错节在他体内,于是产生了“饥饿”。
而后又为了填饱这份“饥饿”,他杀生“续命”,最终杀到了自己头上。
花京院为他准备的料理,秘方为何?
当然是死在承太郎手中,充斥着怨恨的灵魂,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是无药可救。
所谓“无间地狱”,即是万死千生,业感如是,动经亿劫,求出无期。
想来,多像是他所吃掉的那些食物,生不得,死不能。
“但倒是有一样方法可以解救你,让你死后不至于受到惩罚折磨。”
“什么方法?”
他走投无路,身陷绝境,只得退而求其次,他不要无尽的折磨,他要解脱,要安逸。
眼前,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全部指望。
花京院伸出手,细细抚摸着他的眉眼轮廓,怜恤地安抚他。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由我来保管,这样你就没有任何痛苦了。”
他那深沉如海的眼,倒映出承太郎如死灰般的脸。
花京院曾对他说过,自己的胃口很大,一次要吃很多东西。
他没有说谎,很多,就是很多。
今夜月明风清,月光如流水般清澈,一室的银屑缓缓流淌。
厨房间充斥着甜腻的香气,是年糕赤豆汤。
花京院活了很久很久呢,久得自己都记不起来时间了。
时移世易,不论多少年过去,他始终最爱喝这古老的甜汤,赤豆煮熟,加点蜂蜜,烤过的年糕放进碗中,淋上甜汤汁,入口香甜细软。
他百天没进食了,花了一阵功夫所养成的,邪恶的贪婪的灵魂,是这碗汤最好的佐料,唯有如此,他才得以饱腹。
他一口口咀嚼着,品尝着,年糕晶莹白嫩,如人的皮肤,芳香四溢,高度得享受,一点也不能浪费。
骨碌一下吞进肚,一瞬间,他仿佛听到无数哀怨的灵魂在泣血长鸣。
但他们终归大仇已报,各自都将有归宿。
而承太郎的灵魂将困在他的腹中,永世徘徊在无尽头的黑暗里,永世不得超脱。
花京院放下空碗,他吃饱了。
这时,外面传来响动,又有食客,被那罪恶所滋生的迷香所诱惑,闯入了一片见所未见的天地。
只要世上还有追求美味的人,他的餐厅便会千秋万代地营业下去。
生意常做常有。
他推开门,笑脸相迎。
他的下一餐。
宴飨:指古代帝王饮宴群臣、国宾,也指鬼神受享祭祀的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