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弥漫世界，在无际的天空中生出无数的情境。

就是这离愁整夜地悄望星辰，在七月陰雨之中，萧萧的树籁变成抒情的诗歌。

就是这笼压弥漫的痛苦，加深而成为爱、欲，而成为人间的苦乐；就是它永远通过诗人的心灵，融化流涌而成为诗歌。
                         ——《吉檀迦利》


星辰挂在空中，月影摇摆跃绰于破碎的地面。
这里是尚在修复中的红墓市，断壁残垣处处可见。
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巨大的肉质树根从地面涌出，四面八方地掠夺生命，将无辜人群接连串起，为树冠上端坐的无名王者输送血液。

薇吉尔站在红墓市旧址的断裂水泥地上，Yamato被她握紧在右手抱臂侧于胸前。
最近什么事都容易让她触景生情。
妮禄从车上跳下来，犹豫了一步后走到了她身边。
“母亲……”女孩有些怯懦地叫出声，她踢了脚前面的碎石咕哝着路费和油钱，又龇牙咧嘴的抱怨崎岖不堪的地面。
“我们可能要在房车里睡一晚上了，起码得等到妮可给我们送汽油过来。”

因为个些理由但丁——双子中的弟弟——接到了棘手的委托，所以连带着拉上了他的老姐和侄女去清剿恶魔的老巢。
开车的当然是妮禄，你不能指望两个没有驾驶执照的半魔人好好开车。

“那情况对你很危险啊，cool girl”妮可点了根烟开始修理器械“你老妈和但丁可都是alpha。”
鬼话。妮禄朝她竖了根中指。

女孩开始气恼怎么没有好好检查油箱，她懊恼的拔下车钥匙，起身走到车里的冰箱前，拿出一罐淌着水珠的可乐。
太悲催了，没了油电也没了，只有一台充能灯在车厢顶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起来，操你的但丁，不要一个人占了整座沙发。”妮禄把过长的头发挽起来拴住，脱掉了外套试图把热气散出去。
“噗，你小子能不能轻点，踹的我膝盖疼。”传奇恶魔猎人疼到嘶气，揉着膝盖从沙发座上直起身来。他在沙发上窝了将近一个小时，闷热的气息让他只能在清凉杂志里寻找凉爽，虽然但是，妮禄没收了他的书。
“hey！这是我最后的消遣了！”
“闭嘴吧累赘！我他妈就是不该太惯着你，你连汽油都没办法给我变出来。”
“？？？不是，那你找我老姐去啊？”但丁不明白小姑娘的逻辑“她直接开一个门，好了大家都回去了！看，我们还能省油费！”
妮禄哽住了，她把话憋在喉咙里然后大声骂出来。
“Fuck You！”
“Girl，language。”
薇吉尔出现在她后面，把她吓了个半死。
“holy shi…呃！”

妮禄灰溜溜地闭嘴，眼睛里还在骂人。她怎么会没想过，她又不是傻。可她怎么敢，或者说——她不太想。
但丁不想插手这种显而易见的破事，从妮禄那儿拽回了自己的杂志盖在脸上。薇吉尔沉默的靠在后面的吧台上，妮禄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刚刚的话，小小的期待了一下或许事件的转机就在她老妈的一念之间。
好吧，她可能没听见。女孩沮丧的叹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凑在但丁旁边掀开杂志强迫他睁眼。
“搞什么！——”
“hey但丁，你把刚刚的话再给薇吉尔说一遍。”
但丁哽住了，他离自己的侄女只有几厘米，妮禄怕薇吉尔听见特意很小声，靠的自然也近。
“hummm……你等等……”传奇猎人艰难地往角落里缩，试图与女孩保持距离。“说什么，让她开门？”
“不是你跑这么远干什么”妮禄又往他那里凑说悄悄话，她怕出糗被母亲听到“你和她说一下，拜托她开个门……”
妮禄刚刚把头发扎起来了，斜搭在肩上，但丁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omega的腺体。
“我真服了，你让我跟她说？拜托她绝对会带着嘲讽脸然后自己跑掉，你干嘛不自己说啊！你说了她肯定答应二话不说连车都给你运回去！”
但丁慌乱到说胡话，惊到站起来躲避小侄女的大大咧咧。
“操！你在说什么屁话！”
“妮禄。”

她转过头，发现薇吉尔就站在她身后，那本书还放在妮可的工作台上。
好好，language，女孩咂舌想抢答，却因为砸在身上的大衣惊到咬到舌头。
干什么？妮禄疑惑的看向她妈，闻到了什么松雪的味道……
然后是熟悉的草莓奶油味。她认识这个，这是但丁的信息素。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她满脸涨起愤怒的红，咬着牙对空气喊了一句
“妈的！全他妈停下！”
两个alpha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控制不住的针锋相对，妮禄完全晓得他们两个在发什么狗屁神经。
“就因为我是个omega？就因为我是个他妈的omega！”女孩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出了房车。

接着是薇吉尔清醒过来的呼喊，她下意识喊了女儿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呃，得了。”但丁有些懊悔的收敛信息素，他看着薇吉尔，一脸说不出的尴尬。
“她对你的信息素有耐性。”
薇吉尔冷着脸说到，她那把Yamato还横在胸前，但丁觉得她是想要把这玩意儿插他身上。
“哦拜托，你在意的是这个？”但丁要说不出话了“我没对她怎么样过，我不是那种人”他看了眼薇吉尔。
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好吧。
“这小姑娘不知道到底哪里的毛病，每月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都会紊乱。”但丁挠挠自己的胡茬。

妮禄在16岁的时候分化了第二性别，那次她正好在骑士团训练，分化完毕后整个训练场都沸腾了起来，克雷多一边压制着alpha的神经，一边叫自己身为beta的妹妹过来帮忙。
“我不想当omega……”尚在分化后敏感期的女孩儿窝在养姐怀里啜泣，她想，是个beta都行，别是omega。
高昂的抑制剂费用，每月都有的发情期，在alpha的信息素面前臣服。
17岁那年她的易感期还有些紊乱，恶魔朝她的手臂上抓了一道痕，这就变成了她永久的后遗症——恶魔的力量在干扰着她，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只是在她易感期的时候释放信息素调和而已，她的味道是柑橘，跟同是果味的我匹配度很高……”但丁咬住了舌头，这听起来就像是，hey老姐，你女儿和我更适合。
对面薇吉尔脸都黑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不适合两个alpha更何况是两个半魔alpha了。双子中的弟弟看着姐姐走出了房车，非常无语的继续躺在沙发上。

应该万幸的是没有发情热，妮禄裹着母亲的外套喘气，少量的alpha信息素让她两腿发软，女孩痛苦的揪着大衣，回忆起那股松雪的气息。
身为一名女性omega，妮禄的易感期反应要比男性omega更严重一点，生理期也会比男o更痛苦。
但女孩每次都是这么坚持下来了，咬着牙，挣钱买药买抑制剂，遇见但丁之后才算是稍微好了一点。对方的信息素与她并不冲突，作为调缓用最合适不过。
她的经济负担还在增加，几个收养的孩子，和姬莉叶的生活，包括后来妮可的加入。
三个姑娘有时候会在客厅里面聊天，晚一点后姬莉叶回去睡觉，妮禄和妮可开始谈论新武器，到最后，妮禄会一个人在工作室查账单收理委托结算余额计划以后的生活。
她不想让姬莉叶太担心，只把生活经济交给了她。
可是担子还压在少女的肩头。

“妮禄……”
女孩没想到她会追出来，当妮禄转头的时候，过长的头发从松掉的绳结中挣脱出来，搭在她的脸颊旁边。
原本她是短发的，年少时候的头发被她嫌长剪短成了平头，留下来的那些青春回忆被收进了理发所换成了面包。至于这头长发，妮禄尝试把它们再挽起来，但是大衣会随之滑落，不怎么想费事的女孩放弃了这一想法。

薇吉尔走到她旁边，在女孩沉默的注视下束起她的头发。魔界树顶的那一站让妮禄的魔人血统觉醒，那头长发也随之回来了，之前薇吉尔无心夸过一句好看，妮禄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还有那句致命的F word，薇吉尔觉得眉头在跳，可是看到小猫委屈的表情后又释怀了。
“我是个该死的omega，是吧。”妮禄靠在母亲身上，年长的女性让她有依靠感“为什么我不是alpha呢？就像你和但丁一样。”
“或者再不济，为什么不是beta？”
薇吉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按照生理常识来说，父母是ao才会生出omega的孩子“你的父亲……”薇吉尔摸着孩子的头“他是个男性omega。”
妮禄没有动弹，有过一瞬震惊，可是又无所谓的释怀了。
“我对于那次，老实说，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他接受了我，因而你诞生了。”
薇吉尔眼中充满了慈爱，对妮禄来说是渴望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可是生活总是这样，在她为之渴望的时候又唾弃起来。
“狗屁，我从小就没人要，分化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是个混蛋的omega。”不，她不想这么说的，女孩心里有鼓在打点，咚咚地响，也许母亲会说，你对我无所谓，或者因为她是个狗屎omega，她就得稀里糊涂地和alpha上床。
“你每次都和我说注意言语，活像中世纪的礼仪教师，告诉我要做个淑女”妮禄举起她的机械手，算是粗鲁的展示自己的力量。
“真要这样你应该从我打小就教起，而不是从一个叫V的人闯入我的生活开始，到那个混蛋树顶上面结束，到现在一直说教我！”
“混账，混蛋，去他妈的，你是我母亲！”
omega的信息素有些不受控制的飘了出来，她有着柑橘的清香，仔细一一闻其实还夹杂着青柠与罗勒。
酸涩的水果，在以大声叫骂为掩护的盾牌下流出汁水。
“我很抱歉……妮禄。”
薇吉尔抱紧了孩子，她的血肉，骨髓。母亲是你永远可以依靠的人，不管是abo哪个性别，总是让你不可控制的去依赖。
薇吉尔以父亲的角度对待她的孩子，母亲的真实身份使她在精神上吮吸着酸涩的果物汁水。
她抱着妮禄，可能只会说声抱歉，可该死的，妮禄就是觉得她说到了心里。
一句道歉，迟来的，还是那么管用。
于是一个吻落了下去，尚残一点的可乐甜味被柑橘冲干净。

“生活的一切把你压垮时，你就得去把它骂个半死。”女孩窝在薇吉尔怀里，像16岁那样啜泣“各种各样的破事，买菜做饭洗衣生活，照料小孩兼顾工作关心水电费，和难纠缠的委托人对峙对这狗屎一样的生活妥协。”
薇吉尔拍着她的背，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残垣上搂紧了她。
“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动手。我只能用这些早就不知道从哪里晓得的脏字骂出口，起码会让我爽快些。”
毛茸茸的脑袋让薇吉尔心里发痒，抱着个女孩在怀里确实令人心猿意马。
“我不会去说你的坏习惯了，妮禄。”母亲低头亲吻着孩子的嘴角，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但答应我——”
“我知道，要少说，还有，克制自己……”
“不，不是这个。”薇吉尔按住她的腺体，像是母亲给女儿抹水乳。
“以后的日子会有我”属于薇吉尔的松雪味道慢慢涌出，妮禄细嗅之下问到了薄荷的味道“我会标记你，妮禄。”

“这算什么？”女孩涨红了脸“老天，你认真的？”
她感觉母亲现在就想把她搞到发情热，哪怕只是个临时标记。
“我会在你下一次发情期标记你，妮禄，我得有个更合适的角色”她笑出声，岁月磨不平她的鬓角和眼尾，女性的刚毅与柔和一点不散。
“我爱你，妮禄”她亲吻着女孩的脸颊“所以你觉得怎么样？母亲与丈夫？”
这两个词好像有魔力，让妮禄克制不住的想象它的美好。


“拜托，你们两个睡一张床？”但丁不可置信。
“等到妮可送汽油，但丁”妮禄搂着她妈进里间“作为你睡了这么久偷懒摸鱼的惩罚。”
喔喔，惩罚，这俩人前一刻还在吵架呢。但丁苦闷地噘嘴翻白眼，眼珠上翻看到女孩后颈上的牙印，吓到一屁股坐沙发上。
老天。他想，没什么比这更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