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几百年没写过纯爱了，有点黏腻谨慎观看，硬要说有点虎伏自由心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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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悠仁看着手里轻易一饮而尽的易拉罐，违和感不合时宜地冒上来；记得，好像他的那份才刚刚开封而已？拿错了吗。

……喝错了啊你这白痴！来自钉崎的的铁拳已经毫不犹豫地挥舞向他的脸侧。他只好顺势一偏，眼神对上另一双暴怒的眸子。最后一瓶，赔我！

站在树荫下的伏黑惠幸灾乐祸地低笑两声，伸手指了指脚边属于虎杖的那份汽水，钉崎，他的在这里。

钉崎迅疾地抬头送出了一个称得上标准的白眼：谁要喝这个傻子喝过的东西！

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人结伴再去自动收货机寻找同款汽水时，只见到亮红灯的'缺货'标识。钉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手握紧了又松；虎杖只好颤巍巍伸手递上被他开封了浅啜一口的气泡水，试图求得半分宽恕。天色渐晚，天桥下只有沉闷的暗橙光线点滴流逝着；自动售货机所散发的惨白荧光公正地散布在三人脸上。半晌，钉崎伸手一把抄过虎杖递来的易拉罐，颇有攀比意味地仰头猛灌。

你欠我一回。最后钉崎仍然这样说，一边骂骂咧咧推搡着虎杖的右肩。年轻人的帐总是记不完；空口无凭，什么小事都要往心中的小册里记上一笔，笔笔累加，没人数得清，最后通通以相互赖账抵消结束。虎杖悠仁不知道自己欠了伏黑惠多少人情，也许欠给五条老师的要数最多。钉崎这小小一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他也欣然接受。这一欣然接受让他忽略了此次记账的很多细节；比如这算不上欠，汽水分量已经足够抵偿；更多是犯了这个年龄最为在意的个人领地侵犯。钉崎悄悄将易拉罐捏皱，挤压变形后扔进垃圾桶，他也无从发现了。

钉崎平日里很少使唤伏黑，大抵是这次人情的原因，使唤起虎杖更是得心应手。课间休憩的跑腿，提包等等，不在话下。在第三次将日常值日的任务推给虎杖后，伏黑惠同情地拍了拍虎杖的肩，原来被女生针对的感觉是这样。

什么针对？要说我不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吗。虎杖将濡湿的抹布对折一次后擦去手上沾染的粉笔灰，偏过头去打量伏黑惠，试图解读他表达的真意。

伏黑惠如出一辙地翻了个标致的白眼。他说，虎杖，你是那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老好人。

虎杖悠仁只是笑，将抹布挂在卫生角一旁的墙上，随后搭上伏黑的肩，走吧，食堂好像新出了菜品，我们两偷偷尝尝。

这场莫名的拉锯，伏黑惠察觉后选择主动退出成为旁观者，当事人却仍不自知，打得火热。咒术高专的学生虽然肩负沉重得难以承受的责任大义，首先也仍然是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喜怒哀乐，贪痴嗔怨俱同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幼稚些。钉崎还是照往常一般使唤虎杖，虎杖还是全盘接受，伏黑还是叹着数不清的气，有时也同样成为担责的一员，三人同样被五条絮絮叨叨训斥，受无关紧要的罚。日子流水一般的过，几月的时间拉的有一辈子那样长，无尽的偿还带来的反倒是越记越长的账本，亏欠好像没完没了，从莫比乌斯环的一头无限延伸，发散，首尾相接。钉崎总在重复：虎杖，你欠我一回。偿还变成了一种漫长的折磨，虎杖能感到钉崎没有因此开心半分，惘然在她的眼波中流转。

他终于感到些许困惑，在八月的末尾找到钉崎一问究竟。听完后钉崎狠狠瞪着他，虎杖却明白她的心情到底回转了半分，眼梢都要轻快挑起。最后钉崎清清嗓子，一锤定音：你陪我去逛一次街，我们就算两清了。

就算钉崎不说，也从来是他和伏黑陪钉崎逛街；既然是欠债的偿还，那多少要有些新意。周末的下午，出门前虎杖多少笨拙地收拾了自己，翘得毫无章法的碎发收敛进去，再换上许久没穿的米色卫衣，勉强称得上妥帖。他就这样去敲伏黑的门，嘿，伏黑，我要陪钉崎去逛街，你要不要一起？

伏黑开门，抬眼上下扫视两圈，见鬼一样的神色。最后没什么礼貌地又关上门回床上一躺，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去，祝你一路平安。

虎杖悠仁挠挠后脑勺，未免不穿校服就太过于正式？后来乘电车在涉谷同钉崎会面，对方仍然是熟悉的制式校服，站在约定好的树荫底下叉着一侧腰正刷着手机。转过身见他焕然一新，笑得前仰后合。真假？虎杖你是第一次和我出门太紧张，还是说想排练如何和女孩子约会？

虎杖脸上闪过少有的愠色，伸手挠乱了规整的发丝，不再看钉崎的笑脸。逛街当然是毫无新意的，仍然是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分不出区别的服装店。只是这次釘崎要问他，这件如何，那件怎么样，衬不衬我？这比练习如何一边看电影一边稳定输咒力之类难多了。虎杖有点苦涩地想，嘴里也不由得这样讲了出来。钉崎一挑眉，那行，不挑了，就去看电影吧。

最后匆促买下的是一条深色连衣裙，素朴简洁，同钉崎本人风格迥异。虎杖看不太出好坏，但也觉得很适合她，赞美之词没有吝啬。但钉崎听完只是摆摆手，我当然知道我很好看，跟你挑的无关啦。话说你根本看不出区别吧？

才不是。虎杖想要反驳，喉咙却诡异地发不出声来，干涩堵在喉中，违和感静静蔓延。但没能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钉崎开始拽住他的袖子，径直向前走着。他听见钉崎轻声嘀咕，我才不要看类似蚯蚓人之类的电影啊，待会看什么你最好是都不要给我抱怨。虎杖内心咂舌，为什么不能理解如此精彩的蚯蚓人呢？就是在这种小地方，两人好像总是有着什么调和不了的分歧。不过他今天格外大度，因为今天是他还债的日子。意识到这点后喉咙间的阻塞感奇迹般消失，虎杖悠仁慢悠悠点头，好，都依你。

工作日下午场的影院空无一人，两人沉默地包场。而电影内容没有想象中的无聊，但看完一遍后具体细节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钉崎身上，而钉崎没有看他一眼，从开场到最后都面无表情。荧幕反射的柔光不规整地映亮两人的脸庞，直到最后，虎杖才惊觉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着光从钉崎眼角隐秘地滴落。散场后夜已深，是如墨的紫黑色，点缀零散几颗银星。天色暗得早，确实是渐入初秋了，空气中泛着金木犀欲绽的芬芳香气。这让他又不合时宜地想到钉崎的泪，像刚才那样沉默的；也有没那么沉默的，比如知道他没死之后钉崎泛红的眼角和同样狂风骤雨般热烈的诘问责备。

可惜啊。走在他前面半步的钉崎突然停下来，埋怨地横了一眼，结果和平常不是完全一样嘛，什么都没能做。

虎杖点点头。伏黑要是来了，结果也不会和现在有什么两样；无非是逛街时能够提出更贴切的建议，电影时多了分担爆米花的人。而他和钉崎一路，也是如此。但他同她之间，好像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究竟有什么不一样？虎杖悠仁暂且弄不明白。但在钉崎嚷嚷着要去便利店买下两瓶酒来的时候还是伸手拦住她肩膀，行不通的吧，我们俩看着一点都不像大人，店员不会卖给我们的。对了，我去买汽水，我最开始欠你一罐汽水，今天终于能两清。

钉崎被他拦住，倒是没有再往前走半步，顺势将下巴搭在他的手臂上，听见他此番发言后又如同今天见面般笑的前仰后合。震动隔着衣物闷声传来，引起无端的麻痒，宛若蚂蚁噬咬，顺着手臂一路延伸向上。后来钉崎笑累了，终于抬眼看他。她嘴唇翕动，缓缓吐出几个字眼，虎杖，你说的对，我们俩没有哪个人是像个大人的。所以一开始，债务关系就不成立，你被我耍了这么久，真是个白痴。

我是真心实意抱歉的，钉崎你原谅，不代表我不需要补偿。虎杖拧了拧眉头，心底的困惑愈发拉大。两者的出发点从来不同，岂能混淆？

补偿什么？你补偿不了。是我有病，明明一场恋爱也没谈，一个吻也没接过，还是头脑发热，要和你这个傻子抢着隔空交换口水。什么汽水，欠账，两个幼稚的要死的人有来有回得津津有味。现在想起来丢脸死了，我就不该和你再有什么私交。钉崎拍开他的手臂，转过脸去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背脊挺得笔直，颇有一股今后断绝往来的决心。

但是虎杖何许人也，一眼能看透此番装腔作势，威风凛凛的纸老虎外壳下，一星半点的期望仍然顽强地燃烧。此刻他大抵是顿悟这点异样感的真正缘由了，身体不由自主动起来，手指穿过钉崎养护得柔顺的棕色发丝，低下头将两人间的距离拉的无限接近。

钉崎没有接受也同样没有拒绝，纤细手指僵硬地揪住虎杖的卫衣衣角，在吻落下的时刻眼角终于挤出两滴真心实意的泪。这算什么，怜悯吗？唇瓣相接片刻后钉崎狠狠推开眼前伫立的高墙。虎杖半分不恼，抬手扶住钉崎的肩侧，不含杂质的目光重新凝聚，他鬼使神差，重新凑上前吻去晶莹泪滴。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施加了这个冲动的吻，无关爱与性，无关怜悯，无关友情，大概只是钉崎在真正渴求着。可以说他傲慢，理所应当地拯救，连同这样的事也要尽己所能满足。或许今夜站在这里的是伏黑，他同样也会毫不吝啬地满足所有。但是同钉崎相处，心底那丝迷茫从未消失过，或许因为他们太过于相像；或许他们从根本上而言完全截然不同。但是抛却一切，当他的唇覆上钉崎的左眼时，他终于尝到苦涩的泪渗入唇舌，点点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温热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欢愉了。

晚风拂面，周身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轻盈，转瞬间又被沉重的拉扯，向下坠落。在清醒之前，虎杖只记得钉崎的左眼是如何温热，如何晶莹地泛着光。清醒之后，现实如同海浪，毫不留情地将他拍回海岸，像一条搁浅的濒死跳动的鱼。他挣扎着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置于房间一角的冰箱，费力地开门，拿出久久在深处安放着的一罐汽水，徒劳地贴在脸侧。冷凝的水汽从他的额角淌下，流过眼角时同不知何时出现的泪交融，这让他回想起那天血液是如何在他脸上如何热烈的涌出，再缓缓凝固的。也许这就是他心中那份异样感的全部来源，也许也从未探寻出其一二，要永远静静燃烧下去。

虎杖悠仁站起身，拿着那罐汽水惶然迈出门。他要去找伏黑，因为他现在只能找伏黑。也许伏黑惠会在被深夜吵醒后杀了他，也许什么都不做，只是同他分食掉那罐过冰的，其实根本不是他喜欢的口味的汽水；也许他们其实什么都不能做，他所亏欠钉崎的，的确是此生也无法衡量清白，偿还干净的了；而钉崎偏偏要挑他最无法承受的偿还方式，让他背负如此甜蜜沉重的诅咒继续苟延残喘地生活下去。

他乘着月光来到伏黑门前，如同往常一般，敲门喊道，伏黑，伏黑，我想去街上逛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