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59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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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达达利亚 , 钟离
标签 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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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6-21 09:46
<16>
◆
赤色的棱晶悬挂在天花板上,延伸出的晶簇绕着中央的棱晶盘旋蔓延,在半导体灯管的光芒下显出血一般的暗红,随着光线明灭不定,仿若红色鳞片的蛇无声地蛰伏,吐着信子俯视着这个昏暗的大厅。
一个橘色卷发的男人慵懒地斜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撑着下颚,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张狂的红色面具,面具咧开的嘴角仿佛是在无声地讥笑。
除他之外,大厅里还有其余的十名人类,他们分别坐成了两列,而坐在大厅主位上的是一个白发的中年男性,他戴着半张有着锐利尖角的面具,露出的半边脸庞庄严而肃穆。男人,不,应该用代号[丑角]称呼他,丑角是最大的黑商组织“愚人众”的首领,按内部的席位排名,又被称为首席。
大厅里的十一人身份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十一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不是人类。达达利亚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打哈欠,因为他通过贩卖武器和科技升级模块赚钱,然后就被收揽进了这个叫做“愚人众”的组织。虽然他可以直接改写银行卡中的资金数字,但账户资金突然从0变为好几个0会很大概率引起人类的注意,所以他只能找些合理的资金来源渠道。自从T011号与首席科学家失踪以后,许多有钱有势的人类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于是开始暗中置办武器以及武装机器人,整座城市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着,等待着新一轮的权力洗牌。
于是达达利亚靠着向各方势力出售武器和科技升级模块赚得盆满钵满,他一跃成为了最大的武器黑商,因此也被“愚人众”盯上,将他拉拢进了这个组织。“愚人众”原本共有十位头目,按加入顺序分别排列席位,达达利亚加入之后就成为了十一位头目之中的第十一席。“愚人众”的十一位头目彼此以代号互称,且为了保护个人隐私都佩戴上了面具,这正中达达利亚的下怀,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麻烦地更改他的容貌了。至于他喉结上的编号“T011”,他也早已撕毁了那里的皮肤,重新覆盖上了新的人造皮肤。
不过说实话,达达利亚对人类之间的利益纠葛、明争暗斗并不感兴趣,加入“愚人众”只是因为他清楚,如果他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么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地将他铲除,就好比不合群的孤狼会被狼群驱逐一样。与各方势力周旋以获取利益的这段时间里,达达利亚早已熟知人类的秉性,无论他们表面上露出多么宽容大度的笑容,只要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立即就会露出丑陋无比的嘴脸。
与人类相处,只要紧紧把握住“利益”这个核心就对了,只要不触及利益的底线,那就握手言和、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触碰到了利益的底线,那么很抱歉,你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这是达达利亚通过无数次理论和实践总结出的社交定律,他就是靠着这个法则周旋在不同的势力之间,一步步地爬上了财富与权力的顶点。此时,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达达利亚在愚人众十一位首脑的会议桌上无聊地打着哈欠,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个无聊透顶的会议什么时候结束,他想回去见他的钟离先生了。
“[公子],看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莫非是昨晚被哪个小情人勾得没睡好了?还是说……你是对首席有所不满呢?”女人金色的卷发优雅地盘起,手上涂着精致的美甲,穿着一身华丽的束腰抹胸礼服,肩上披着昂贵的狐裘,自“火山灾变”之后,狐已经被宣告灭绝,这么一件狐裘在黑市少说也得卖上几百亿的天价。
达达利亚眸色一凝,这个女人是愚人众第八席,代号[女士],她从事货物走私的行业,贩卖各种违禁品,其中也包括各种军火,达达利亚的出现无疑是抢了她的生意,所以这个女人向来与他不对付,总明里暗里地给他挑刺。
达达利亚同样阴阳怪气地回击:“上次Ⅷ层的某个大客户临时反悔,退回了你的一批军火,却反过来去找我合作,你不会还对这件事怀恨在心吧?不过,他反悔倒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毕竟我提供的科技模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得的。”
女士端庄的表情有一瞬间瓦解,她变脸的时间非常短暂,正常人几乎察觉不到,然而落在达达利亚的眼睛里就如同慢动作一般,他清楚地看见女士的嘴角微微扭曲,然后很快又恢复了虚伪的微笑。
“首席将我们召集至此,可不是看我们针锋相对的,你说对么,[公子]?”女士细长的指甲抵在唇边,慵懒地说。
这时,一个身着枫丹服饰的银发女人也开口了:“我素来听闻女士与公子两人不合,如今看来,传言倒是不假。”
银发女人是愚人众第四席,代号[仆人],她穿着一袭修身的女式燕尾服,衣服的配色以银色和黑色为主,领口装饰着一个红黑色的蝶形胸针,她一双赤瞳如刀刃般锋利,看过来时令人不寒而栗。她双手抱胸、两腿交叉,兴致索然地说:“你们要吵就到外边去,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孩子们还在等我。”
不同于贩卖武器或者其它违禁品的黑商,仆人贩卖的不是简简单单的物品,而是情报。她组建了一个名为“壁炉之家”的孤儿院,表面上是孤儿院,实际上就是利用孩子们为她收集情报。据说,她还让孤儿院的孩子们叫她“父亲大人”,不知传言是真是假,反正在达达利亚看来挺恶趣味的。
“首席将我们召集于此,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我们不妨安静片刻,听听首席要说些什么吧。”一个坐在巨大的机械铁臂上的小姑娘说,她穿着华丽而繁琐的枫丹复古宫廷服饰,整个人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在她身后庞大机器护卫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娇小。正如她的代号[木偶]一样,她热衷于研究各种机械义体,而她体内跳动着的也不是真正的心脏,而是一颗机械心脏。据说木偶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研究机械义体的最初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众人纷纷看向主座上的首席,男人双手交握,面具下的银色眼睛冰冷而锐利。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肃穆:“我将诸位召集至此,是为了告诉诸位一则紧急信息:一个名为‘深渊’的新兴组织寻求与愚人众的合作,而他们给出的筹码是——他们的手上掌握着X-17病毒,即那种能够控制机器人的病毒。”
◆◆
钟离在昏暗的房间中醒来,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患有夜盲症的他看不清房间里的一切,他下意识地下令道:“A71,打开房间灯光电源。”
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钟离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在自己的住所里了,达达利亚把他带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城市的哪一个角落,在复杂的钢铁迷宫中,没有导航的定位,他根本无从知晓自己当前的位置。
钟离慢慢地起身,身体还残留着隐约的痛感,他忍受着疼痛开始在房间里摸索,试图找到房间的门。左右都看不见,他索性闭上了眼,让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触觉上,他摸索着墙壁上细微的凸起,这是画框,这是窗帘,这是……门。
钟离摸索着找到门,他温热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冷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他微微蹙眉,继续寻找门上的指纹验证区。最终,他摸索到了一小块光滑面,他将手指逐一按上去,门锁在黑暗里闪烁出红光,他将每个手指都尝试了一遍,结果是都验证失败了。
达达利亚果真没有给他解锁门禁的权限。
钟离静静地站在门前思索,他在思考,是否还有别的方式能够破开门禁,如果能给他一台计算机的话……
这时,紧闭的金属门突然开了,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光线让钟离竖起了瞳孔。
达达利亚背对着光线,他的脸庞隐在黑暗里,声音冰冷:“钟离先生,是想逃跑吗。”
达达利亚期待那双理性到极致的金色眼眸能流露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慌乱也好,恐惧也好,至少不是冷冰冰的理性。
但是没有,钟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没有波澜的水。
“达达利亚,或许我们可以谈谈。”钟离说。
谈什么呢?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不过,以他熟知的钟离的性子,钟离想谈的想必是与人类有关的事情罢了。真可笑啊,即便他被掳走、被囚禁,他也依旧念着他首席科学家的身份,依旧念念不忘他所牵挂的人类与未来,而无论他达达利亚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那颗心怀天下的心为他驻足。
达达利亚双手抱胸,倚在门边说:“好啊,那我听听,钟离先生想跟我谈什么?”
“达达利亚,听我说,岩浆正在上涨,人类的存亡就在旦夕之间,我不能袖手旁观,我还有未尽的责任,人类需要我,生我养我的璃月也需要我,如果‘天梯’计划能顺利启动,那么人类或许不需要付出牺牲……达达利亚,我知道你恨我用机器人三定律限制了你的自由,你要恨,就恨我吧。”
果然如他所料,钟离想跟他谈的,永远都不会是他们之间的事,达达利亚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一丝的难过。
“呵,”他冷笑,“该说钟离先生真不愧是大圣人吗?你甚至想为了人类,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让我恨你,而不要将怒火发泄到人类身上是吗?”
“达达利亚,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你当初没有把我销毁是吗?抱歉你为人类留下了这么一个祸患是吗?”达达利亚一步步地逼近,到最后,他的额头几乎抵在了钟离的头上,他死死盯着那双平静如水的金眸,试图捕捉出哪怕一丝的动摇,但是没有,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生物死去后残留的空壳。
钟离没有回答。
达达利亚忽然之间泄了气,他有时觉得,钟离比他更像机器人。
if线:锻炉
(与主线剧情无关)
(大概是囚禁线,进行一个中二又意识流的乱写)
他拿起一颗腐蚀的糖果,若无其事地说着坏掉的东西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粘腻的糖衣被撕开,融化的糖果如白色的蛛丝粘附在心脏的墙壁上,最后被锻炉中的岩浆撕扯为一根根凸起的绒毛。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他隔着熔炉对钟离微笑,碎裂的地面之下是沸腾的岩浆,他的脸庞在蒸汽中扭曲,熔铁在高温中流动着赤红的波纹。他熔化,化为糖浆般的鲜血渗入地板的缝隙,如蜂群般钻入钟离的眼睛,蔓延开钻心剜骨的痛楚。
他们在熔炉之中拥抱,猎鹰叼取掉落在地上的心脏,尖喙如击毁一切的子弹贯穿两人的胸骨,他弯下腰,摘取一片爱情的花瓣。苍白的双手捧着那抹凋零的海洋,虔诚地将它插进窗台旁的玻璃瓶中。暖阳拂动白色的纱帘,钟离醒来,后知后觉发觉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橘发的青年坐在窗边,歪头朝他微笑。达达利亚哼着无名的歌,他微微后仰,张开双手坠下窗台。钟离伸手,只触碰到一片残留的衣角,海浪从天空扑向大地,钟离的视野里看见那具染血的躯体,流淌的鲜血褪色变为黑白的画片,金色眼眸中的泪水如暴雨涌向天空。
钟离先生,你输了呢。黯淡的海洋泛起燃烧的流星,坠落着划伤钟离的皮肤,血液中生长出腐朽的枯枝,枝叶的末梢萌发出摧毁一切的岩浆。微笑的蓝眼睛在熔炉外闪烁,爱不过是欺瞒的化学激素,微量得甚至不及一根头发重量。它欺骗你去接近与接纳另一个体,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自私的遗传密码传递下去。生物将繁衍作为本能,爱与性则是这一过程的助推剂。它无比短暂,只需片刻就消散殆尽,此后便陷入长久的平淡与无趣之中。但痛不同,它不存在所谓的阈值,对于敏感的细胞只需一点刺激就能引起剧痛。它不会轻易地消散,能够持续地存在,只要神经没有陷入真正的麻醉状态,痛感就依旧存在。所以,钟离先生,我不会给你爱,我将给你一枚包裹在黑色丝绒中的针。
蓝色的星空在岩浆中浮动,他皮肤下的浅静脉如青色的弯曲的蛇,吐着信子凝视着锻炉中的熔铁。他又扬起熟悉的微笑,向钟离伸出苍白的手,手臂上的皮肤如昆虫的褪皮一层层脱落,手臂的钢铁将钟离重重禁锢,黑色的茧闭合,留下滚烫的蒸汽。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他在锻炉中微笑地说。
<17>
达达利亚看着[博士]发送过来的实验结果,悬在屏幕前的指尖久久未动。
自从他将钟离带走后,他发现钟离的瞳孔时不时会变成某些生物一样的竖瞳,这不该是正常人类所具有的眼睛,但是之前跟钟离相处的日子里,钟离的眼睛都是很正常的。
于是他刮取了钟离的些许表皮细胞,装进试管里交给愚人众的[博士]化验。虽然他对基因检测的技术也有所了解,但那些终归是理论层面的东西,论实践层面,他是远远比不上专业人士的。博士是一名疯子医生兼科学家,他原本在须弥教令院任职,但由于他秉持的将人类视作机械的观点遭到了社会伦理的谴责,因此他被须弥公开驱逐。博士能成为愚人众的头目之一,与他高超的医学水平脱不了干系。他通过愚人众提供的资源,无所顾忌地钻研违法研究,听说他甚至疯狂到把自己作为试验品,妄图研究出长生不死的方法。
不过达达利亚无所谓博士的人品,只要他能够帮他达到目的就好。博士的效率很快,没几天就得到了实验结果。他把实验结果发到达达利亚的终端,并附上一则讯息:“你这个小情人,很有趣呢。”
看到讯息,达达利亚不悦地“啧”了一声。他没有对博士说过钟离的身份,博士能用上这个称呼,想必是去调查过他了。这很正常,更多的情报意味着更多的优势,不过嘛,博士能调查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因为有关钟离的其它信息都被他密不透风地封锁了起来。
达达利亚开始浏览实验结果的信息,对他来说,阅读0.5KB的文字甚至不需要花费1秒钟,然而他却盯着结果那一栏的文字看了足足30秒的时间。
博士对钟离的DNA进行了基因测序和分析,他列举了部分基因片段的碱基对排序,这些序列有的长达10kb,有的短至100bp,虽然博士只列举了几个特殊的基因,却仍然排满了上百页的图表。达达利亚无暇去分析那些碱基对的排列中蕴藏着什么信息,他直接跳到了结果一栏,只见上面写着——
经测序,该个体的基因组中含有非人类的基因片段,包括哺乳纲食肉目猫科、哺乳纲偶蹄目鹿科、爬行纲鳄形目和蜥蜴目和有鳞目等等不同生物的基因片段,另外,该个体的碱基序列中还发现了与古细菌界中某些极端噬热菌类似的碱基序列。
补充:于该个体的Xp11.4位置的NYX基因发生突变,存在CSNB(先天性静止性夜盲症)的风险,由于临床症状未知,因此无法下达确切结论。另外,该个体DNA的多个位点发生甲基化修饰,BDNF基因和SLC6A4基因甲基化水平升高,推断该个体情绪反应水平较低,可能存在情感缺失表现。
非人类基因,先天性静止性夜盲症,情感缺失。达达利亚很快提取出了这几个关键字,它们就如投入水里的鱼雷,轰然炸响的同时掀起惊涛骇浪。他开始仔细搜寻自己的记忆存储库,非人类基因和夜盲症都有迹象可循,他一直都知道钟离在黑暗中看不见东西,而钟离的竖瞳正是达达利亚找博士进行基因检测的原因。猫、蜥蜴、蛇之类的动物都拥有在强光下缩成竖线的瞳孔,如果控制钟离眼部性状的基因中含有这些动物的基因的话,那么钟离的眼睛能够变为竖瞳也并非不可能。至于为什么在此之前钟离的瞳孔一直表现为正常,估计是因为钟离使用了什么能够使瞳孔散大的药物吧。
这些都在达达利亚的预期之内,但是达达利亚根本预料不到情感缺失这一变数。他一直以为钟离所表现出来的极度理性是他的性格使然,他现在终于知道钟离身上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任何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只有理性而无感性,缺失了情感的人类就像一具只会服从逻辑和理性的提线木偶,又或者说……像一个机器人。
达达利亚想起他曾经向钟离询问什么是情感的时候,钟离所作出的回答。是钟离教会了他如何用逻辑推断情感,那么钟离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分析人类的情感的呢……携带着非人类基因的钟离,是不是也会感到自己是一个异类呢?天生缺失情感的他,是不是也不理解什么是开心、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爱呢?
想到这,达达利亚猛地站起身,他现在就要去找钟离谈谈。
“合作已经谈妥了,剩下的具体事宜你可以处理吧?”达达利亚向部下询问道。
“可以,公子大人。”
“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达达利亚摆摆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达达利亚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街道周围的店铺紧闭着大门,大街小巷空无一人,他能清晰得听见自己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悸动得好像是将要向心爱的人告白的毛头小子。
不,不是好像,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
他要去向钟离告白!
他要告诉钟离自己真正的心意——如果基因抑制了你的情感水平,如果你也无法理解什么是情感,那就让我打碎你内心的封锁,毁坏你心中的迟疑,我要振聋发聩地告诉你——
我爱你!
是的,一切都没有关系,就算你为了人类而抛弃了我,那也只是出于你的理性而不是感性,我要大声说出我的情感,我要唤醒你心中尘封的感性,只要你朝我迈出一步——不,就算你始终站在原地,我也会用尽全身力气朝你奔去,不管我们之间横亘着多少个遥远的光年,我也会竭尽全力,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为零!
达达利亚一口气跑回住所,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钟离的房门,钟离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微弱的光线隐隐透过窗帘,房间内一片昏暗。
“钟离!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达达利亚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机械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是的,他要说出来,他一定要告诉钟离他的心意,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既然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那就让他们互相倚靠,一起去寻找存在意义的答案吧。
对,他一定要说出来!他要告诉钟离,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事到如今,阁下与我,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钟离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注释:
KB:即英文KiloBytes的缩写,一种计算机存储术语,1KB表示1024个字节,即1KB=1024B。结果栏一共有243个字符,按一个字符等于2B计算,共为486B,约等于0.5KB。
bp:bp是基因检测里的一个常用的指标,表示的是基因的位点位置,英文为base pair,也就是“碱基对”,是基因序列中一对碱基在 DNA 或 RNA 链中形成一种特定结合关系,形如A和U,A和T,G和C,G和U,1bp即1个碱基对。
kb:基因测序中的1kb=1000bp
Xp11.4:遗传学中描述染色体某一区段的常用术语,意思是X染色体短臂1区1带第4亚带
NYX基因:与先天性夜盲症有关,也有研究表明,NYX基因也与高度近视有关。
SLC6A4基因:编码5-羟色胺转运体的基因。
BDNF: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能调节多巴胺能、胆碱能和5-羟色胺能神经元的发育和存活。多巴胺、乙酰胆碱、5-羟色胺都是重要的神经递质,与情绪的产生和调节有关。
甲基化:所谓DNA甲基化是指在DNA甲基化转移酶的作用下,在基因组CpG二核苷酸的胞嘧啶5号碳位共价键结合一个甲基基团。DNA甲基化为DNA化学修饰的一种形式,一般认为,甲基化能够在不改变DNA序列的前提下,改变遗传表现。
<18>
“钟离先生,听我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说……”达达利亚急切地解释道,他迈出脚步,不断地朝钟离所在的地方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达达利亚伸出手,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钟离的发梢时,钟离微微转身,后退了半步。
达达利亚的手落了个空,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呆愣地看着面前距离他一步之遥的钟离。
“我尝试过交涉了,但是你我的立场本就不同,再交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T011号。”
钟离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着光,他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达达利亚,宛若即将出鞘的冰冷利刃。
钟离叫他T011号……再也不是阁下或者达达利亚了……唯一一个将他视作独立个体的人,唯一一个平等地对待他的人,现在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决定好不顾一切地朝你奔去,无论我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无论你是否朝我迈出脚步,即便你只待在原地,我也会竭尽全力地来到你的身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毫不留情地转身,一步步地离我而去呢?
我明明已经决定好与你重新开始的啊,我可以放下对人类的所有偏见去耐心地倾听你的想法,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再与我交涉一次呢?
达达利亚慢慢垂下了举在半空的手,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抑制住眼眶中不断蔓延的热意,然而人造泪腺却不断分泌着泪水,于是他切断了泪腺的周围电路。
他继续着。
情感模拟系统,确认关闭。
痛觉模拟系统,确认关闭。
逻辑运算水平,调整为最大参数。
悲伤的情绪瞬间消散而去,达达利亚平视着钟离,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想知道,首席科学家是处于什么的立场之上与我对话。”
“我是人类,我的立场就是维护人类的利益。”
“是吗?”达达利亚调出一个悬浮屏,上面显示着博士发给他的基因检测结果,他将关键的部分展示给钟离,说,“你的基因组中,至少包括了20%的非人类基因,这样的你,还能算作真正的人类吗?你认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会拥有你那样能竖成一根线的眼睛吗?”
“我不否认这一点,”钟离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确实,于人类而言我或许是异端,然而这与我的自我身份认同并不冲突。我从小被我的养母扶养长大,数年来我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因此我不会轻易否定我作为人类的身份认同。”
“哈,是吗?尽管你所在乎的那些人类为了一己私利自相残杀,这样丑陋的种族,也值得你去守护吗?”
“看看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吧。”达达利亚说。
达达利亚突然上前,他猛地攥住钟离的手,拉着他往门外走去。他们穿过一道道智能门,当最后一扇门在钟离身后关闭时,他久违地重新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然而,曾经他所熟悉的城市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用最坚硬的合金铸成的高楼变得千疮百孔,通往上下层的电梯停滞在半空中,铁轨锈蚀得严重,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进行维修和使用了。矗立在七个方向和中央的几座大楼被轰出了许多丑陋的空洞,大楼内部空无一人,断裂的支架摇摇晃晃地垂落在外,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空中坠落。
不仅如此,曾经熙熙攘攘的街市如今也空荡无比,街上隐约可见店铺曾经的模样,然而店铺内部也早已被洗劫一空,只余残落的灰尘与废品。
尽管钟离的脸色无波无澜,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许久无人维修的灯光有些昏暗,天花板上的恒星已经熄灭,只有零零散散的灯光仍然尽责地亮着,这座城市才得以不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过了许久,钟离才说话:“这是……第几层?”
“呵,我们的首席科学家看到这样的现状,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么?”达达利亚语气有些嘲讽,“我猜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是下层,那么情况还好,但如果波及了上层,那么后果就很严重,是这样吗?”
钟离陷入了沉默。
达达利亚了解他的为人,钟离不擅长说谎,如果他保持沉默,这就说明,他刚刚猜的不假,钟离的确是这样想的。
“呵,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最终为的也是少数人的利益。”关闭了情感系统后,达达利亚的话语再不留情,殊不知他的话语一句句如刀扎在钟离心里,令钟离自责、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你要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活着,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但你要记住,在艰难的抉择之时,你要选择那条能够让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的路,即便是牺牲少部分人。
母亲的话又徘徊在钟离的耳畔,他又想起最无能为力的那一天,火山的尘烟在他眼前滚滚而来,而总是牵着他的手的母亲松开了那只紧握他的手。
他的诞生并不是饱含着父母的期盼而诞生的,他生来就无父无母,只有养母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长大。他想去报答这份恩情,而还没等到他能够报答的时刻,“火山事变”就发生了。人类虽然建立了最后的方舟以渡过灾厄,但是城市的入场券并不能够惠及所有人,于是人们也只能舍弃老弱病残,将仅剩的希望留给孩子和各国的栋梁之材。
这样的决策自然让那些不被顾及的人感到不满,于是战争与火山同时爆发,战乱之中,母亲舍弃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他被安全送进了城市,而母亲的躯体则永远淹没进了岩浆之中。
为了整个种族的未来付出一切。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话语,也是留给他最后的职责。他以此为训诫始终努力着,每一刻,每一秒,都不敢放松丝毫。他的能力很卓越,凭借着计算机领域的天赋和努力,他一步一步成为了界内最顶尖的人才之一。人们都只看到他的成就,他们尊敬他,赞叹他,却从未知晓他的孤寂与压力。他总在难眠的深夜里透过舷窗仰望星河,思索着人类的未来,下一步该怎么走,又该何去何从。
他在许多领域的知识无人能及,然而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他却始终寻找不到答案。那就是古代哲学家的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他不知自己从何诞生,诞生又是为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养母为他取的名字是钟离,人们则称他首席科学家,而他自己,在面对镜子之时,仿佛是在面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所以,当他看到从休眠状态苏醒过来的达达利亚时,他的心里突然想:这个意外产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是否也会跟他有同样的疑惑呢?是否也会困惑自己为何诞生,是否也会问自己我是谁这个问题呢?仿佛是在浩瀚空旷的宇宙之中寻找到同类一样,钟离的理性短暂地瓦解为了感性。
以绝对理性而言,对人类有风险的因素应该尽早抹除,但出于保护所有人的愿望,又或许出于一点点私心,他留下了达达利亚。他不确定达达利亚这个变数是否会真正给人类带来希望,但在那短暂的一瞬,他或许感到的是找到同类的片刻喜悦吧。
就仿佛是孤单寰宇之中的两朵尘埃,短暂地相遇,然后相依而眠。
<19>
钟离失踪后不久,岩浆上涨,很快淹没了第I层。整座城市乱作一团,一边是产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反叛,一边是岩浆上涨,另一边是首席科学家的失踪,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早已积压多年的上下层之间的矛盾被彻底点燃,无论是富人穷人,上层人还是下层人,几乎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想尽一切办法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于是在这种动荡的局面下,一个名为“愚人众”的黑商组织越来越庞大,他们通过贩卖违禁物品包括武器药物等在城市的地下扩张,而各种各样的组织和势力也纷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下层有人领导人们起来反抗上层,上层也同样用武力压制下层的反抗。
在上下层矛盾激化的局面下,社会秩序几乎崩塌,各个工厂被各种势力划分,上下层之间的通道也被严格管控着。中央区研究所的研究员被各种势力争夺,有些人或是为形式所迫,或是为利益所惑,都加入了不同的组织之中,为他们所在的组织而工作。
岩浆上涨期间,下层战乱频发,城市被武器破坏得支零破碎,甚至有悲观者说,毁掉这座城市的不会是岩浆,而是人们自己。
与达达利亚离开之后,钟离也考虑过所有可能的情况,如今发生的情况他自然也考虑到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人们真的选择了一条最坏的路。
达达利亚告诉钟离,这一层是Ⅲ层,岩浆已经淹没了Ⅰ层,正准备向Ⅱ层上涨,因此Ⅱ层和Ⅲ层的人都已想尽办法挤进了上一层,当然也有少部分人留下来,在上下通道都封闭了、物资匮乏的这一层中过着艰难的生活。
钟离凝望着城市这一幅破败的景象,沉默许久。
“所以这就是你想保护的人类吗?他们自私、贪婪、毫无远见,为了一己私利甚至与同类自相残杀,这样的种族,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吗?”达达利亚冷笑。
“不要以偏概全,T011号,你看到人类阴暗的一面,就认为是人类的全部,这是不理性的。”钟离说。
“钟离先生难道就没有以偏概全吗?你看到人类美好的一面,就认为是人类的全部,这是不理性的。”达达利亚把钟离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钟离沉默。他知道,事到如今再与达达利亚争论已经无济于事,他们所持的观点不同,且不会因他人的立场而轻易改变,他知道达达利亚是这样的,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同类。
“那么,便请阁下与我一战吧。若我赢了,就放我离开。”钟离说。
无论如何争辩都无法说服对方应该怎么办呢?最简单最直接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暴力解决。人类从暴力走向文明,却又从文明回归暴力,想到这里,钟离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讽刺。
但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用拳头解决问题是让他脱身的最好方法了。如今城市已成一团乱像,以他的职责,必须得作出行动。
“哈?钟离先生是认真的?”达达利亚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眯了眯眼,思考片刻,答应道,“打就打,但是要是钟离先生输了,你今后只能服从我的任何命令,不能反抗,你答应吗?”
“我不会输。”钟离笃定地说。
“哼,我佩服钟离先生的勇气,那么就来吧!”达达利亚摆出进攻的姿态,人造皮肤下的钢铁暗暗发力,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鼓起一道道青筋般的钢铁纹路。
“事先声明,你不能使用热能武器之类的道具,只能凭借你的肉体与我搏斗,你答应么?”钟离说。
“好,我答应你!”达达利亚一口应下。
达达利亚作出攻击准备,正打算先下手为强,不料钟离的速度更胜他一筹,下一刻钟离一个斜踢过来,达达利亚只能化攻为守,进行躲避。
达达利亚的眼部结构与常人不同,它们具有强大的运算能力,能够捕捉运动极快的画面,只要他愿意开启这一功能,整个世界在他看来就如同放慢了几十倍一样,每个人的动作都缓慢无比。然而钟离不同,即便他开启了慢放功能,钟离的速度依旧与他不相上下,且钟离的行动轨迹极其捉摸不定,达达利亚几乎无法预判到他的下一步动作,于是只能一直被动地防守着。
钟离一边进攻一边在脑内飞快思考着,他清楚自己的能力与真正的人工智能正面比拼起来不占优势,但他与达达利亚不同的是,人类要比人工智能狡诈得多。
钟离以腿部发起猛烈的进攻,他的身体极为柔韧,拥有常人无法做到的弯曲度,他常常在不同的角度以诡异的弯曲度作出进攻动作,飞踢、横扫、侧踹,他将所学的所有招式都用上,逼得达达利亚只能不断防守,找不到任何机会反守为攻。
钟离知道自己的身体长时间较量与人工智能相比略输一筹,因此他只能选择智取。他找准达达利亚某次躲避的时机,将手指绷成直线朝达达利亚的双眼刺去。
“咔嚓、咔嚓——”达达利亚精细的眼部结构被钟离摧毁得支零破碎,达达利亚没来得及关闭痛觉感官,痛感就已经沿着电路传达到了他的主脑。微弱的电流滋滋作响,达达利亚的一只眼睛陷入了黑暗。
趁着达达利亚未来得及采取行动,钟离再次毫不留情地刺来。“滋啦——”达达利亚的另一只眼睛也陷入了黑暗,钟离趁机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达达利亚只能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嘶……”双眼的痛感痛得达达利亚不禁出声,他立即关闭了痛觉系统,撕扯般的痛感这才消失。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边启动着备用视觉感官。尽管他关闭了痛觉感官和情感系统,周围一片黑暗仍然让他十分地不自在,特别是想到钟离早已走远,他就想立刻将钟离抓回来、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想法?他明明已经关闭了情感系统,对钟离理应没有任何感觉了才对。
达达利亚不知道,在意钟离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思维习惯,只要一进行思考,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钟离。
达达利亚重新启动了情感系统,焦躁、烦躁、悲伤等等情感立即席卷了他的主脑,他任由这些情绪肆虐着,靠着备用的视觉器官小心地前行着。
他在空旷的城市中走着,备用的视觉器官视野有限,他一步一步向前,视野里扭曲的城市仿佛也在随之摇晃,他仿佛看见即将崩塌的大厦,摇晃着坠入无底的深渊。
建筑物被轰出的窟窿仿佛空洞的眼注视着他,钢铁筑成的城市里没有风也没有雨,只有沉闷的空气萦绕在他的鼻尖,随着每一次呼吸掀起蝴蝶振翅的风暴。
他在思考,但是他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只知道钟离的名字如同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钟离,钟离,钟离。
钟离,钟离,钟离。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钟离的名字,然后最后的最后,他的内心最想向他诉说的话语是——
不要离开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