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苏特·涅罗买了一只猫。
他对那娇小的生命并无什么偏爱，但在三十岁的最后一天，他穿着满是干涸血迹的风衣，路过了一家宠物店。迎街的一面是闪亮的橱窗，小小的毛团就那样朝着他发出无声的叫喊，他轻轻地将指尖点在那粉红色肉掌上，皮肉感受到无机质的冰凉。心意外地被拨动，好在外衣是黑的，没有吓到年轻的老板。
他还不到三个月大，除了头上一圈蛋壳似的黑毛，浑身都是通透的白色。里苏特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那纤弱的生物发出阵阵呐喊。床单上留下小小的褶皱，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另一对黑眸。
“雷奥。”他将他捧在手心，温度在交融。“你叫雷奥，好吗？”
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实际的回答，他还是发问了。他还很小，小得像老鼠那般，放在身上时刻都要提防着不要滚落到别的地方。他把他放在枕边，那样脆弱，那样渺小，男人感到奇异的云朵飘进胸膛，七彩的梦终于垂怜久不归乡的旅人。
成长期短暂又神奇，他眼看着胸口那小小的一团愈发沉重起来。纤长初露，秀美未及，生命的蓬勃在他面前炽热地上演。他调整着项圈的大小，他安静地看着。他不是个安于沉默的个体，和寡言的男人恰恰相反，总是积极地发表着对着世界的见解，哪怕他的世界只有那出租屋小小的一方。但他从不觉得他烦，是他太无趣了，是他太沉默了。他开始试着和他对话，即使那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出门了。”
“我回来了。”
“慢点吃。”
“抱歉，我忘记了。”
“晚安。”
“早上好。”
黑白的世界不再只有血的颜色，那金色的流光，也开始照进他的生活。有什么在悄然崩塌，有什么在发出生长的巨响。他听不见，他听得见。
“队长，”有一天，他被亲爱的普罗修特拦下，“你养什么了。”
是肯定句。他点点头，没有作声。
“我帮你向霍尔马吉欧借毛滚儿。”俊美的男人离去又回头，“掉白毛就不要穿黑衣服啊。”
他低头，确实是这样呢。
不算秘密的秘密悄悄传开，他偶尔带贝西去看一看，加丘有时会送他猫粮，霍尔马吉欧则给了他许多小玩意儿。他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但大概，接受良好。没人说什么，但什么又都说了。
有时他也会有点烦恼，不胫而走的消息总是跑得飞快。教父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打趣，布加拉提和他说话的语气也更加柔和，连那个一直有些怕他的小孩子——纳兰迦，他记得——都开始热情地与他问好。这让他手足无措，他从没经历过这个，或是说那遥远的被遗忘的感觉在苏生，他有点恐惧，又有点跃跃欲试。金属在熔化时也会如他这般焦灼吗？
如果一切都一成不变就好了。他用柠檬色的眼睛看着他，这让他想起乡下的童年。
门铃被粗暴地按着，他抱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凶恶的男人，两只修长的手如铁般，将他和他囚禁在小小的一点阴影内。他被吓到了，挣脱了他的手臂，站在地上生气地发出声音。
“你，”男人眯起眼睛，“肯叫它雷奥却管我叫阿帕基？”
他眨了眨眼，似乎，闻到一点点酸味。
啊，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