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597899
作者 : 虞候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排球少年 菅原孝支 , 及川彻
标签 原作向 , P友转正
状态 已完结
-
156
2
2024-8-20 02:39
- 导读
- *又名《浅谈及菅关系递进的可能性》,原作向,议论文(啊?),八分清水带口荤,p友转正要素。1w+字数提醒。
* 时间线混杂文笔稀碎作者文盲作者文盲作者文盲!⚠️
“因为人和人之间产生交集就是简单又充满巧合,他在大学假期里在大洋彼岸的南美国家提着旅行箱落机,第二天走出住宿旅店隔着一条马路命运般地与从前隔网相见的对手四目相对。”
“很奇妙,小小的一颗排球本身并称不上多么伟大,但它制造出了无数理想供人攀登,上山的路陡峭艰辛,于是你拉我一把,我撑你一下,它就这么让人与人相连。”
及川彻睡醒时迷迷瞪瞪。
入眼不是自己常住的房间。他下意识环视,只觉出被低饱和度的色彩营造出的安逸的踏实感。昨晚喝过的水杯被未雨绸缪地从床头柜撤到了书桌;衣柜的门被露出半截的浅黄围巾卡上撑住没给好好关上;浅灰色的窗帘没拉严实漏了条缝,上午的太阳悬在半空正在启动,热量尚且不足,光却是很亮。及川彻闭着一边眼睛打着哈欠拉开窗帘,许久不见的宫城街道让他瞬间恍惚,理智在两三秒里迅速回笼。
啊,他休假了。
阿根廷到日本,飞机加汽车四十多个小时的路程眨眼飞逝过去,像看见一只飞鸟煽动了一下翅膀,于是自己似乎也摆脱了重力那样,随着那一小片被拨动的气流奔涌向前,只觉得离那片孕育理想的故土越来越近。最后一趟转机的几个小时,明明早就打算好把思想团吧团吧拉上闸裹在蒸汽眼罩里养精蓄锐迎接接机,被打算的对象却一身反骨,活跃得像刚含入唇舌的跳跳糖,甜滋滋的美得冒泡。
菅原孝支在机场接到人的时候,及川彻精神得根本不像个长途跋涉飞了半个地球的人。菅原满脸笑容向他招手,等及川从人群里精准地找到他跑到他面前时,毫无意外地挨了一下。
“好痛!小菅好凶!”及川彻夸张地喊出声,比刚刚菅原喊他的那声阿彻要响。周围的人驻足侧目,菅原的耳朵唰一下上了色,绕到及川身后推着他“快走快走”地飞速把他踹进了副驾驶。
他被打包带到菅原孝支家,换掉运动鞋后熟门熟路地摸向鞋柜。及川彻一年到头回日本长住的次数三四次都算多,就差飞的来飞的走,也没什么固定节假日,他回自己家踩的拖鞋都是客人待遇,却每次都能从菅原孝支家玄关侧边的矮柜里摸出给他准备的当季拖鞋。
棕色的,在鞋柜里一群白色灰色的选手中间显得尤其突出。他第一次打开柜子的时候一眼相中,目标明确地把它拿了出来,眼神发亮:“这是小菅特意给我准备的吗,哇要哭了好感动!”
菅原豆豆眼:“不,没有,不是,你想多了。”
彼时没名没份,他捂着心口半真半假地说小菅好无情及川大人好伤心,一边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菅原的反应。他把偷看这件事做得光明正大,甚至犹嫌不够地补了个wink,硬生生把菅原看到炸起一身毛,在他出手惩治之前才延时性地施展了活命技能“见好就收”。
倒是现在,他早已名正言顺地踏进这间房子,几年下来就差在门牌上改写“菅原、及川”,然后在后一个姓氏后面添上小字的括号,已婚长期出差,括号完毕。他还是头一次打开鞋柜摸了个空。及川彻瘪瘪嘴,拖着嗓子叫菅原:“小菅——”
“酱”的发音还没被拖出去,菅原孝支已经从阳台折了回来,手上拎了一双新买的拖鞋塞到及川彻怀里打断咒语输出:“来了来了来了!”
红棕色的全包款拖鞋,毛茸茸地长出一双狐狸耳朵,被菅原捋得盘靓条顺,连鞋跟的短短尾巴都被凹了个型。它今天一早就被架在阳台,冬天难得有温度的太阳很给面子地出来晒了一个下午,晒出冬天特有的一层雪味来。
菅原孝支鼓着脸颊忍笑。他自己踩的还是最简单的那种棉布纯色款式,却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准备了一双毛绒拖鞋,揶揄之意摆了十成十上台。
不过可惜的是这并没有对及川彻起效,也不知道是接受度太高还是把这件事的优先级有序推后。他随手接住那两只狐狸放在地上,最重要的是抓住了那只送上门的手,把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久违的拥抱。大面积的肢体接触给人一种“我们天生就该如此”的错觉,仿佛回到生命伊始,在母亲的子宫里,在双眼尚未睁开时,赤裸的皮肤上每一个感知细胞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他们被爱意包裹,于是从虚无中诞生出神智,关于爱的念想如此自然又深刻地诞生,在大脑中叫嚣着、几乎要脱口而出。
及川彻埋头在菅原肩上,微不可见地蹭蹭他,满足地谓叹:“好想你。”
那双狐狸拖鞋几乎没派上作用,他们在卧室里把剩下的一段傍晚消磨完,菅原捂着及川的眼睛把他摁在床上监督他倒时差。及川彻反抗未果,打不过就让对方加入,揽着菅原睡了很沉很香的一个觉。
早起是人类公敌,特别自律的不算。
及川醒来的时候菅原已经起了,他出门找人,鞋跟上的狐狸尾巴被他毫不怜惜地踩平下去,幸好尾巴短也没铁丝做内撑,习惯了就当脚下多踩了团绒毛。
菅原孝支在客厅,面前的茶几上摊开几本课本翻阅参考,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涂涂写写,大概是写教案吧。春假好短,过几天就是开学,菅原老师爱岗敬业。
是背对着他的,及川彻出口一半的小菅在看见菅原呼了口气合上本子时迅速改口,从背后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叫菅原老师。
“好痛!”他又那样叫出声,二十多岁的大人在球场上几乎君临天下,平时戴上眼镜也称得上一副斯文败类样的男人撒娇技术真的炉火纯青,丝毫没有这方面羞耻心在。菅原不吃这套,这种学生就活该被揍,对老师动手动脚算什么样啊。他肘击敌方腹部后收回手来,攻击得有理有据。
然后顺着及川彻亲吻他颈侧的动作,偏过头和他接吻。
他们俩的初次对话其实谈不上多愉快。
高三时青叶城西惜败的那场春高预选赛,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乌野成长路上用来磨喙的一块磐石,乌鸦就此褪去稚羽展翅一飞冲天,这一届的青叶城西却落幕散场。像往事重演,不过番位对调。乌野欢欣鼓舞收拾东西准备回校,菅原孝支落后一步,眼尖地发现对手球队的二传队长。
在他们路过的卫生间,离青叶城西的休息室距离不近,却正好卡在乌野离馆的路上。洗手间没有开灯,只有场馆里的丝缕光线勾缠进去,阴郁昏暗。及川彻站在这种光景中,双手撑着盥洗台,神情看不分明。
菅原孝支本没想打扰,且不说对方这个现状有他一份功劳在,他和及川彻几乎没打过照面,非亲非故,想安慰两句都无从开口。
结果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及川彻直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沾湿的刘海被他直接掀了上去,眉眼低垂,显得极有攻击性,目光扎来几乎把菅原孝支钉在原地。
“乌野的二传。”他嗓子还带了点哑,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乌野队服、一头灰发标志显眼,瞬间让他想起来这人被换上场打出的那刁钻刻薄的几球。其实并不具有超群的力度或是技巧,硬要类比的话,可能像和音驹比赛时对方无可挑剔的接球,或者面对伊达工那面挡回主攻手一腔热血的拦网铁壁,总之就是类似的比赛里四十多球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烦躁感,黏腻又不爽快的得分,像暑热前的连绵阴雨。菅原孝支更厉害点,他上场第一球就打得让人牙痒。及川彻垮着脸,很任性地对他扬声:“你打球真讨厌。”
他不知道菅原孝支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可能会像国中时向自己请教发球但被狠狠拒绝的影山飞雄那样呆愣在原地?哈,他才不管,乌野一群boke哼哼哼……
菅原确实呆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字面意义地上被讨厌了。他的上场实在短暂,更何况及川彻面前还有一个锋芒毕露甚至还有旧仇的影山……能被讲出这种话来,怎么想怎么是被优秀的对手记住甚至肯定了。
于是他回应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脸,眼尾漂亮的痣都要飞起来。他说:"多谢夸奖!"
菅原很快就被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人的清水洁子找回去了,临走前好像顺便对他挥了挥手说再见啊,只留了及川彻一个人愣在原地消化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反应。
结果像小飞雄那样呆愣在原地的变成自己了,啊啊啊丢人!他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嚎叫。什么啊爽朗君下了赛场真是完美契合自己给他起的绰号……他球场上球场下怎么完全两个人啊啊啊太超出心理预期了吧!
高三毕业前他们的见面堪堪到此为止,更多的重合大概也只有及川彻坚决不会承认的、他悄悄到场或看完直播的几场乌野的春高比赛。次年他们毕业,及川彻远赴巴西打球追梦,菅原孝支继续升学读书,他们那时候甚至邮箱和Line都没加上,交集浅薄也短暂。大概是菅原孝支工作之后去参加高中排球部聚会,还会被他们毕业后才加入的学弟科普及川彻是谁的那种完全不熟:“就是大王者啊啊大王者!以前青叶城西超厉害的二传手!现在在阿根廷打球诶超——帅的!”
在任乌野排球部部长兼首发二传提到偶像双眼发光,他入学那年日向翔阳那届刚好毕业,却不妨碍无数人物事迹口口相传,现在轮到他高三,向前辈请教之余也不由自主地延续了这个习惯。他几乎凑到菅原孝支面前,满心钦佩之情抒发完毕后恍然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又蹭的一下缩回自己的位置上连声道歉,红了半张脸。菅原孝支查看完收到的mail,敲几个字回复完毕后又熄屏,自己又续上一杯清酒,举着杯子笑着给学弟灌凉茶。
他进门时介绍过自己现在的职业,小学老师,怎么听怎么是和他国现役排球运动员八杆子打不着的职业,哪怕是泽村东峰山口估计都不会觉得他会和及川彻有什么关系。可是就是有,他刚刚已读的那条mail来自及川彻让他到家了通电话文字后面还缀了颗爱心,几天前他们还在他家的卧室里抵死缠绵耳鬓厮磨。因为人和人之间产生交集就是简单又充满巧合,他在大学假期里在大洋彼岸的南美国家提着旅行箱落机,第二天走出住宿旅店隔着一条马路命运般地与从前隔网相见的对手四目相对。
很奇妙,小小的一颗排球本身并称不上多么伟大,但它制造出了无数理想供人攀登,上山的路陡峭艰辛,于是你拉我一把,我撑你一下,它就这么让人与人相连。
菅原在阿根廷的那段时间及川彻隔三岔五能和他聊上两句天。
毫无疑问菅原孝支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无论是接话还是起话题都不在话下。性格使然吧,他本身就爽朗又细致,轻松拿得住与他人交往时的边界,于是极其自然地滑入他人的生活和交友圈。他给及川彻发的大多是见闻附上图片,轻松愉快的口吻,及川彻训练休息间隙看一眼手机都能被吸引掉大半的注意力。于是菅原准备离开前两天找他吃饭时他欣然赴约,地点是他选的,一家路边的门面。他们去的时候人还不少,于是取了餐坐在花坛边。
这顿饭实在算不上精致,不像两个几天之前尚还陌生的朋友一起坐下来吃的第一顿饭更不像践行。及川彻叼着盒装牛奶托着脸发呆,目光无意识地飘转到菅原孝支眼角的那枚痣上,眨眼时皮肤轻微的拉扯让那一点成为了动态景观。
然后就被抓包了。
及川彻眨眨眼睛,一回神反而看得更加理直气壮。他:“啊,小菅好漂亮。”
“什么?及川选手对我感兴趣么?”菅原随口答。
于是他也随口接上,像在说玩笑话那样暧昧地答了:“嗯哼——晚上有空吗?”
他的声音本身就像裹着一层极细极软的白沙,可能天生带点哑,凑近着听挠得人心里发酥。菅原孝支埋头笑,笑够了抬起头瞥他一眼说好呀。
当晚他们就滚到了床上。傍晚吃完饭菅原孝支跟着及川一路聊着天到了他家楼下,原本的口头玩笑在菅原跨过门槛的那一步起彻底变了味。及川彻把他按在墙上前眼神复杂地问了一句“认真的?”菅原没说话,托着及川的脸轻飘飘地亲了上去。
他心里感慨,真是出格。
菅原孝支是想出格的。
他细心,温和,成绩优异,是被任何人喜欢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好学生,那点十七八岁大男生的皮反而成了他身上的点缀——不明不白的形容,好像本末倒置。因为他身上一些在同龄人甚至在男性之中都少有的特质被无限放大,提到菅原孝支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局为重的稳妥温和,以致于他的好胜心他不愿服输的一身硬骨都被克制地压缩在赢了比赛的那短短一刻的欢呼中。他喜欢他的队友他的队伍,乌野高中排球部见证了他们这群人三年的坚持和努力,他们也见证了乌野从一地落羽遭人奚落的没落强校重新展翅,于是更没有立场用“高三最后一年的排球”的理由去妨碍它换上新羽刮骨重生。
菅原孝支不是天才。他的稳妥合适的托球与影山飞雄超乎想象的技术一比显得相形见绌,敏锐的思维尚还能打个平手,与队友的合作交流又在被飞速成长的后辈迅速赶超。他虽然在赛场上下都活跃又野心勃勃地对影山说“不行了吗!我随时可以上场!”,实际却从影山飞雄加入排球部起就意识到,他比自己更加适合去发挥这个充满攻击性的队伍。
他主动退出首发的那一番话发自内心也真心实意,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也想站在球场上打满三场五场然后亲手捧过那一座奖杯。顶着升学压力选择继续打排球哪怕不是首发已经兼顾了他清醒的理智和冲动的理想。“我想”和“我应当”是两只争论不止至死方休的恶魔天使,恶魔自生于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天使的光环却由法律道德家庭社会等等约束供给能量,于是理智将它托上殿堂。
及川彻这个人对菅原孝支来说又很特别。
并不是有什么交际上的关系,早就说了他们俩在此之前几乎完全不熟。只是二传手及川彻的名号实在声名远扬,当初部活室里那本差点被田中扯碎的采访杂志把这个人喜欢吃牛奶面包都刊登得细致入微,大大小小的体育报导也从来不对他的精湛技巧和过人容貌吝啬镜头。他对外从容、强大,符合了所有人对“大王者”的认知,却始终对自己私下做的多少练习闭口不谈,大概还是会扣出一个杀球之后撑膝喘息时咬牙埋怨自己练习太少的类型。
他的自负可想而知,国中时就被授予了最佳二传手的奖牌,却在当时就能感受到强烈的被追逐感——来自晚他两届入学的影山飞雄。菅原孝支自作主张又理所当然地与及川彻共情了。被追逐感是一种很令人惶恐的感受,意识到这一点时每一个细胞的战栗都引起肾上腺素的飙升,竞争感和危机意识迸发而出。及川彻国中最后一年遇到的影山飞雄推了他一把,年轻又稚嫩的后辈展露出的天赋使他望而生畏,哪怕此时的雏鸟尚还没有与天赋匹配的成熟意识,及川彻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可能被取代 ”的危机——于是他毫不遮掩地表达了自己对此的反感,以加重训练和思想负担的方式全部砸在了自己身上。不过幸好结局不错,走出牛角尖以后及川彻持续走高,影山飞雄却被野蛮生长的羽翼缠住自顾不暇——直到升上高中遇到日向翔阳。
于是这种追逐感也顺应地分了一份给原本理所应当是二传首发的高三前辈,菅原孝支叹一口气,对精力旺盛到恨不得从早加练到晚的学弟情感复杂。
他确实没有及川彻的攻击性,没有力度超群的跳发和绝佳判断的二次进攻——菅原孝支甚至讨厌这个,二次进攻这种一时不慎满盘皆输的进攻方式,分数得失的因果从环环相扣的团队协作转移到他个人的独立判断,他讨厌这种变动——及川彻的意志和技巧早已千锤百炼,在这条与影山飞雄截然不同的、菅原孝支原本也可以走上的赛道上,他走得极深极远,远到菅原抬头仰望,远到所有人都觉得可望不可及。
但菅原孝支他碰到了。
征服感这种东西实在玄之又玄,高姿态的人不一定就是征服者,处于下位的一方也能产生心理满足。菅原孝支被进入的那刻顾不上回应亲吻,小臂几乎撑不住自己,漂亮的脸埋在双臂间嘶嘶喘气。他把企图给予他安抚的及川彻抛在身后,却低低地笑出声来。
偶尔冲动的感觉很好,没有其他任何人需要为这次出格的选择负责。那只“我想”的恶魔尾巴骄傲地一甩,三叉戟于是插入天使的胸膛,留下膨胀的冲动欲望耀武扬威。像大雨倾盆时不管不顾冲进雨幕、然后被雨水浇透的酣畅淋漓。
做完菅原热乎乎的不想动,于是他们窝在床上聊了半个点的天。温热皮肤相贴的触感实在太好,神经都松懈下来,恍惚就到了第二天。
菅原孝支终于从及川彻床上直起身来,揉揉眼睛看清时间的第一反应:“啊糟糕,浪费了一天旅店钱!”
背对着他正在套上衣的及川彻:“哈?”
总之这种关系不明不白地就保持了下去,菅原孝支原本一夜情的打算被及川彻发来的、没有因为他回国就断开的简讯邮件直接宣告了不成立。后来及川休假或者节假日回国,菅原孝支顺理成章地去接机,有次下午出门临时去商场买日用品时碰到从前青叶城西的部员,已经成了家的后辈看见及川彻时满脸惊喜,闲聊两句问前辈什么时候回的国,菅原孝支在一边挑着东西,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对及川彻的行程了解得意外透彻。
于是这样一晃三四年。
他们这种关系的距离感实在难以掌握,说近不近,没有床上厮混的这点身体关系似乎就没有理由再聊上任何一句的天;说远更不远,菅原孝支甚至会在床上缓神的间隙问起及川高中以后的女朋友。单纯好奇的询问,毕竟他广受女生追捧的性质从高中时期就已经发酵得很成熟,而菅原孝支对及川彻向来不索求情感。及川彻一时没注意到菅原问了什么,只是抱着他甜言蜜语地哄说没有哦只喜欢小菅,哄得菅原孝支无奈地笑。事毕之后理智回笼,侧躺在他身边和菅原孝支面对面,回答他说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谈过女朋友了哦。
令人惊叹,及川选手桃花运最旺盛的时候竟然是高中。及川彻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向菅原卖惨说及川大人好可怜。
是吧,正常的恋爱或者床伴关系说这种话怎么想怎么有点怪。但放在他们之间就很正常。菅原孝支摸摸他的脸,把他的刘海捋上去看,说小姑娘很好懂的,被甩当然是你的问题咯。
是很好懂的,因为及川彻的目标永远是排球界更高的赛场,他对交往的女孩子可以付出亲近的甜言蜜语,就像在床上对菅原孝支说的那些话。但十几岁的少女细腻敏感,当然感受得到这个“广受欢迎的恋爱对象”对女朋友的重视程度完全比不上排球在他心里的地位,虽然他在球场上鲜亮明艳帅气逼人,那又怎么样,二传手及川彻又不是男朋友及川彻。
高中时及川彻不明白,被甩了以后还跟侄子头脑风暴思索着为什么被甩。校园实在是个很特殊的环境,因为在同一栋教学楼里读过书呼吸过同一株植物释放出的空气,于是每个人的距离都可以被拉得很近,在县级比赛全国比赛的领奖台上捧起奖杯的那个人是我的同班同学——声名在外的人物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于是校园时光总是意味着勇敢和满腔热情。
毕业后及川彻收到的这种直白的、时间空间都始终很近的告白已经很少很少。他忙于适应南美的环境,语言文化队友无一不陌生,等回过神来才恍然意识到排球已经将他的生活填得足够满,历史遗留问题在这几百天里从未困住他,于是就像忘掉前天的早餐三明治里夹了几片火腿那样将它忘记。
他原本早已将并未得出结论的问题抛之脑后,这会儿却被菅原孝支旧事重提。及川彻玩着菅原孝支的头发丝,偏长的几缕在指间绕来绕去,说那请菅原老师不吝赐教。菅原哦一声,于是正在实习的小学老师三言两语讲清,风头正盛的排球运动员恍然得到了参考答案。因为恋爱对对方来说可能是郑重的人生节点,可对及川彻来说似乎只是合适的锦上添花,不一致的重视和不对等的付出,迟早有一天会被恼怒地揭露——他似乎需要感谢前女友还给彼此留下了几分体面。及川沉默半晌,埋头去蹭菅原孝支的颈窝,问:“那小菅呢。”
“什么?”
可能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放到了和“前女友”同等级的位置上,菅原孝支愣了一下,出口的声音染着笑意,几乎在他们之间荡出回声:“你在问什么啊,我们之间又没有这种付出的关系。”
这种时候就会对他的笑脸恨得牙痒,及川彻看着菅原孝支,鼓一下脸,再鼓一下,然后软下嗓子撒娇一样地拖长声音说不是啊。
“我很需要小菅的。”他抱紧他。
菅原孝支长得好看。
他白,双手相扣时被及川彻的肤色衬得更加显眼。及川彻喜欢得不行,每次都盯着他们相贴的皮肤看半晌被色差晃眼,牵着他的手送到唇边一下一下地亲,一边动作不停地,顶到菅原孝支受不住了把他的手甩开,随手抓了点床单枕头,又在及川彻坏心思地撞到地方时一下卸力,趴在床上缓过那一阵后额头抵着床单蹭蹭然后餍足地笑开。
食色性也,无可争议。
及川彻这里从没有兔子不吃送上门的窝边草这一条原则,更何况菅原孝支这个人恰当得过分,导致看上去似乎是他先开的口邀请人过夜、他先发出的一封一封保持联系的邮件、也是他发出了机票和航班号的图片让菅原孝支来接机。
那张发出去的照片还特地找了个完美的背光角度,二传手视若珍宝的手指存在感出众。及川彻把消息发出去等了一秒两秒三秒没等来回复,泄气地趴在行李箱上化成一滩。
菅原孝支从第一次跟他上床开始就坦荡得令人生气。
他从不耻于分享感受,舒服了用膝盖蹭蹭他的腰,蹭得及川彻小腹紧绷,伸手把作乱的腿往自己肩上架。爽到了声声喘息根本不忍,疼过头了也直接上手上牙。做完清理干净窝在一床被子里,及川彻心血来潮问他第一次的时候怎么想的和自己上床,菅原孝支陷在尚未散去的情欲里思考了半天题面,然后将自己和盘托出。他跟他说当时他当初退下首发的想法说影山飞雄,说高三那年的比赛里遇到及川彻的那一小段。他说总觉得我跟你有点像,但你比我厉害好多。说到最后伸了个懒腰背过身,也不管及川彻什么反应,总之自己说困了就晚安,留下及川彻一个人看着菅原孝支的后脑勺发呆愣神。
怎么会呢。及川彻心里想。明明你也很厉害。
他太能理解那种被天赋威胁的感受,那是一种先天决定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东西,天赋这柄利刃划出的鸿沟需要用无法计量的后天练习去填平,及川彻就是这么做的。国中的最后一年他感受到威胁,于是急于去填平所谓天赋带来的差距。他对待自己向来尖酸刻薄,唯一幸运的是他被幼驯染的几句话果断有力地拉出了漩涡中心。只是这种劝导的作用此一时彼一时,高一的影山飞雄学会的东西远比国中时要多,他学会了配合学会了信任队友,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排球是六个人的比赛”。曾经用来开导自己的那几句话已然失效,只不过他们隔网相对只论输赢而无竞争,名为天才的阴霾没有再飘到他的头顶。但如果此时坐在乌野原本二传的位置上的人是自己,在影山飞雄飞速成长的这个时间点第一次面对天才面对天赋,及川彻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像当初那样钻进自我逼迫的死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菅原孝支挣出这个结轻而易举,轻松到似乎用挣这个字眼去形容都有些夸张。和乌野的那场练习赛里菅原孝支在他的要求下被迫下场,而在之后的所有比赛里,作为首发二传的都是影山飞雄这个初露锋芒的一年级生,但及川彻看见的菅原孝支没有半点他初三被换下时的影子。他站在替补区也活力四射,搞怪的加油方式从满场的紧张中生生造出放松来;打出的球刁钻又令对手如鲠在喉,他难得上场,为那短短几球拼尽全力。
在阿根廷遇到时知道了菅原孝支升学在读,离亲身踩上球场很远,却始终没有回避过为了排球热血上脑的那段时间、甚至没有因为离开球场有过分毫失落。他轻松又自在地找到了他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和因为排球结识的同伴们共享一段记忆保持着联系,重见时笑容依然爽朗。这样的人似乎可以带着任何人走出任何困境,哪怕本人觉得他的行为不值一提。
菅原孝支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强大的人。及川彻这么回答。
人总是会对自己并不拥有的东西心生向往,就像及川彻之于菅原孝支,就像菅原孝支之于及川彻。
那天晚上及川彻委婉的情话并没有得到回应。菅原孝支照常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醒来离开时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几乎要让及川彻以为他说的那些话根本没有把他的心思传达到位。他想上位他想做菅原老师的男朋友,请菅原老师给一句批条……
他本应该当天回阿根廷,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时不时叹口气,盘算着下次该在什么时候把话再说出口。结果也不知道算不算天公作美,他退了酒店的房后才收到航班取消的通知,风大雨大,及川彻和他的行李箱一起站在离机场十几公里的便利店屋檐下,等了许久等到收到求救短信的菅原孝支接他们回家。
感谢这场大雨,借此机会他第一次登门。
后来及川彻再回日本酒店钱都省下,菅原孝支的衣柜空出一半,及川彻把必需品塞进背包里一身轻松地来,去逛逛商场买当季的新衣服成为了固定项目。
这次也一样。挑了两件毛衣买了围巾又看见提前供货的春装夹克,菅原孝支想都没想地走进店铺报了及川彻的码数买了一套,及川:“哇!小菅喜欢看我穿这个吗!”
在同家店里又买了两件白色棒球服,店员姐姐业绩拉满还一饱眼福,送他们出店门的时候眼睛都发光。
寄存好一手的购物袋后去补充一些消耗品,从日用品区开始一边逛一边争论着晚上吃什么。
“想吃麻婆豆腐。”
“想吃烤鱼——在阿根廷待好久好想念日本菜——”
“麻婆豆腐——”
“烤鱼——”
完全没人在乎这两样东西可以同时端上餐桌。
及川彻看到前面一排的货架上摆的东西眼前一亮,拍拍菅原说我去一下前面!菅原说好哦,懒得走那么几步于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推车上清点着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两件三件……一时没注意,背后就撞上来个人。菅原孝支被吓了一跳,弹起来转身刚准备开口问有事没,结果竟然被对方抢了先:“啊啊对不起我没有看路……诶菅原前辈!”
哦……是乌野的二传部长后辈。菅原孝支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和自己在他那一届打全国比赛前和毕业后分别聚过一次餐。
及川彻的粉丝诶。菅原摆摆手笑着说没事,问他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吗?
“是的!早上母亲打扫卫生的时候刚发现有东西快用完了所以临时写了个单子叫我出来采购……”后辈愁眉苦脸地摊开一张三折的纸,上面的字被划去了大半,还有写在最后的几条尚未完成,他叹了口气,顺便问了一句,“对了菅原前辈知不知道拖鞋在哪里……”
菅原知道,他给及川彻准备的那双毛绒拖鞋就是在这买的,想到及川每走一步拖鞋上的狐狸耳朵就跟着晃一下他就很想笑。他咳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抢了先,同时一双灰色的长着仓鼠耳朵的毛绒拖鞋被两根手指勾着放到了购物车里:“在前面那个货架哦!”
及川彻对他眨眨眼吐舌头:“礼尚往来嘛菅原君!”
那边的小粉丝已经宕机了,眼睛瞪得溜圆仔细看手还有点抖,他:“及及及及及及川彻啊啊啊!!”
“您您您您和菅原前辈认识吗?!”
又惊又喜,突然那么大一个偶像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小部长下意识地把他和自己比较熟悉的前辈牵上线,又后知后觉地看见及川彻放进菅原孝支推着的购物车里的一双毛绒拖鞋,深深地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但及川彻在这方面有问必答:“小菅是我爱人哦!”
完蛋了后辈要被冲击撞坏掉了……小部长对如此已婚氛围难以置信:“可可可可可前年和菅原前辈聚餐的时候菅原前辈跟您好像还不认识……啊啊啊对不起!!”
好像是终于想起来当时只有自己在单方输出倾情夸赞,后辈时隔一年后知后觉地又感到尴尬,找了个借口飞速开溜,走之前还没忘记向偶像要一个签名。
好,接下来是审问时间。及川彻圈住菅原的肩膀仰起头,刚好能蹭到脸颊的高度:“我们什么时候不认识啊菅原老师——”
“我没说过这话啊!我还灌了他一壶凉茶诶!”菅原孝支撸着拖鞋上的仓鼠耳朵,添油加醋地打趣他:“哇不会是你这么想吧!前一天晚上还在说很需要我,然后第一次到我家,然后睡了就跑,那几天聚的餐我该怎么介绍你啊及川大人?”
“直接说男朋友嘛反正你也喜欢我!那天下午还是你送我到机场的诶!我可是一落地就有给你发邮件的!”
“啊——”菅原拖长声音,“但我们是半年以后才确定的关系啊。”
及川盯他侧脸,然后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口:“是你半年以后才回应我的嘛,明明你一开始就听懂了但装作没听见小菅好过分……”
“哪有啦听不懂啦——”
其实那确定关系拖的半年也完全没有闹僵。及川照常发邮件菅原孝支照常回复,偶尔连一通跨洋电话。及川彻再回日本的时候直接把自己打包送到菅原孝支家,他这次轻车熟路。
这回是上午的飞机,菅原孝支来接他的时候还打着哈欠,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熬夜赶了教案好困啊,于是回家进门及川就想把他赶回卧室再补一个回笼觉。菅原不肯,推着及川的肩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往沙发上一横。
膝枕,奈斯。
其实真的躺下倒不太睡得着了,更何况这么枕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及川彻的腿会不会直接变成木头。那他罪过也太大了吧!菅原孝支在心里吐舌头,躺在及川彻腿上打个滚,然后被及川摁住眉心精准封印。
及川彻:“其实你听懂了吧?”
没头没尾的问句,但菅原孝支就是听懂了他在问什么,就像他之前听见了及川那句“我很需要你”。及川彻鼓着脸颊问为什么不回应呢,明明小菅也喜欢我。
菅原老师翘起唇角,眼睛弯起来,满脸狡黠的样子:“听不懂,唉根本听不懂及川选手什么意思,好无措啊我在这里自作多情唉——”
他并不需要多么海誓山盟的保证,也像高三那年面对排球一样,他对热爱的事物和心中赤诚的感情一向一往无前。但恋爱对象毕竟不是排球,他就是想听见及川彻直白又露骨的告白……虽然即使没有也不会影响他们既成的关系,男朋友的名份迟迟不落急的是谁他可不知道。菅原孝支有恃无恐。
及川彻被菅原那双笑着的眼睛看得节节败退,好吧,他毫无办法地叹一口气,完全被拿捏住了嘛,小菅果然超厉害的你看之前的问题不就这样又被回答了一遍……他把菅原从腿面上捞起来揽进怀里,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贴着菅原颈侧的耳朵发红发烫:“我们恋爱吧小菅。好喜欢你。”
菅原那个坏得很的表情又超级加倍了,他哼哼两声,托起及川的脸吧唧亲他一口笑得特别开心:“想得美啊及川同学!”
……好啦,他早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