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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红莲从睡梦中醒来,月华泠泠,如水一般流淌在她脸上。
初初入夏的时节,夜里本该微凉,可红莲却没来由地打起一阵寒颤,这就有些反常,她裹紧了身上柔软的毛绒绒的毯子才觉得好一些。
身旁的枕头还是空空如也,同入睡前一样,红莲还是忍不住蹭过去,脸埋进空着的床褥里嗅上面遗留的气味。她像发了瘾症一般,吸一口不够,再吸更深的一口,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刚才还发冷的身体此刻又莫名燥热起来。
潮信期来临的时候,许多坤泽会有间歇性的轻重不等的精神恍惚症状出现,所以红莲意识到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腿已经开始发软了,双股间流出的水已经浸湿了她夹着的毯子。潮信带来的情绪上没道理的委屈已经攀上头脑,明明可以命侍女去叫人的,她却偏不,硬撑着起来,抱着那条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软毯,光着脚跑出寝殿。
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哪里,现在的她感觉格外灵敏,仿佛遥遥地就能嗅到渴望之人的气味。
值夜的侍女们吃惊地呼唤她:长公主您要去哪里?可她却听不到一样,只是跌跌撞撞向外跑,薄如蝉翼的睡袍下摆和长发一样被风带得飘扬起来,像是会消逸在浓浓的夜色中。
清一色是中庸体质的侍女们,自然不会从夜风的尾巴里嗅到她们的长公主身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
心脏在奔跑中跳动得愈来愈快,红莲像醉了一般,感到天地似乎在摇晃,眼前雾气朦胧,星空沉沉坠落。她忍不住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有些喘不过气,她沁出一身香汗,那股甜腻的味道更加浓郁了,像是一丛丛幽夜绽放的夏花聚集在了一处,她自己却闻不到。
春已过了,夏夜不该有如此多的花香。
她的身体现在格外敏感,夜晚的微风轻轻吹拂过肌肤,便能引起她的颤栗,柔软的裙摆扫过她的小腿,让她疑心是某种爱抚,小路两旁的枝叶轻划过她的手臂,给她带来惊惧与疼痛,地面的鹅卵石硌着她的脚心,她有种错觉是大地正在高低起伏。
如果有人看见红莲,会觉得她像一只风筝一样飘摇。
将军府内庭院深广,草木繁盛,夜中静谧,流萤飞舞,除了值守的戍卫点,灯火最亮的一处便是大将军的书房了。
好在大将军私人的书房离寝殿距离不远,红莲又熟悉近路,她跑过去用不了多久。
门前的侍卫见半夜里长公主这样慌忙急切、披头散发地过来,自是不敢阻拦更不敢多看一眼,甚至连通报都没来得及她人就闯进去了。大将军为人威严冷酷,甚是令人心生畏惧,但长公主乱闯将军书房的话他们是不会被问责的,侍卫们都清楚这一点,也就老老实实见怪不怪了。
室内,卫庄先是闻到一股万分熟悉的香甜,他反应敏锐,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一抬头便看见门旁摇摇欲坠的、神情朦胧恍惚、又带着颇有些好笑的凄然的红莲。
她扶着门框,已然有些脱力了,快要委顿到地上而又勉力支撑的样子,发丝被汗水浸湿沾在脸颊上,脸颊红扑扑的。
她在明亮的灯火下望着他,目光却有点聚不起来,一开口声音是上飘的,带出不自知的娇媚撩人,她喘息着唤他:“庄,我又……”
不用说卫庄也知道她怎么了。他几乎是一瞬间——或者在恍惚的红莲看来是一瞬间就来到她身前,及时阻止了她跌坐到地上。
据卫庄所知,红莲的潮信期向来不是很稳定,她从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时时都随身带着抑制的药物,搬入将军府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放松了警惕。也许是她近日练武练到了提升境界的关节处,内息波涌程度较大,身体便会出现一些反常的状况,比如潮信期意外地提前了。
卫庄关严门,把她连人带毯子一揽都横抱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忆她上一次潮信期是多久之前。红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臂是湿腻的,冒着香气,眉尖蹙着,露出无辜又苦情的神态,她严肃地质问他:“我方才醒了,你怎么不在呢?我不是你的小心肝了吗?”
卫庄:……
他略微觉得有点好笑,但更是冷静地判断出她现在到了哪个地步。毕竟他那样了解她的身体。
卫庄抱着红莲回到原来的座席,面前是一张宽敞平滑的桌案,上面摆了笔墨砚台竹卷杯盏等等物事,右手边还摞着不高不低一摞等待着批阅的军务奏疏。
他坐下来,让红莲横躺在他臂弯里,头依偎在他肩上,香甜味道一时冲头,他叹口气,伸手进她裙里,探察她的状况。不出意料沾了一手的湿滑,浓烈的甜味,酿出的花蜜一般。
红莲被他碰到淌水的私处,立即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挺蹭着身子求欢,攀附着他的肩颈对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顿乱亲乱咬,卫庄不得不用一只手来控制住她,同时缓缓释放出信素来安抚。
此时这种安抚无异于饮鸩止渴,虽能让红莲按捺住一时半刻,但很快就会勾引得她迸发出更加剧烈的情欲。不过卫庄要的就是安抚住她这一时半刻,好让他把剩下这一点公务处理完,再把接下来几日的事务都交待清楚。
花蜜一样芳香至极的小美人在怀,他也是凭着一身雄厚的内力才能控制着自己不被她拉进欲望的深壑。他绝非不想立即行事,实在是他要把手上的事情都安排明白。
坤泽的潮信期短则一日,长则三日,一旦正式开始,坤泽体质的人会进入一个高频次的要求交合的状态,如同动物发情。在这期间如果无法和乾元体质的人进行交合,或者需求得不到满足,身体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重至危及生命,所谓欲火焚身,对坤泽来说绝不是玩笑。倒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办法是及时服下压制潮信的药物,越早服药,抑制潮信来临的效果就越好,对身体的损害就越小。
从前卫庄不在时候,红莲都是靠服药来解决的,但既然如今卫庄这个乾元体质的人好端端地在她身边,那就没有再让她用药物来压制的道理。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几日,卫庄都无法离开红莲,也几乎无法分出精力去做其他事情。他必须趁红莲现在还在潮信发作之初的渐进状态中,把后面几天的事务尽量做出安排。
普通的乾元一旦被处于潮信期的坤泽释放出的信素拉入欲望中,也会变得同样丧失神智,无法自控,只凭本能无休止地交合。但卫庄情况会稍微好一些,他身具鬼谷派的绝世武功和心法内力,必要时能够做到维持理智与清明,用内力压制欲火——但也只是“能够做到”而已,那绝不是什么轻松舒服的体验。
眼下,卫庄已然觉得,自己身前身后都被红莲散发出的芬芳紧紧笼罩着,这种气息仿佛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他坐在中心,这种气息千方百计地想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不停蛊惑,他只能运行内力加以抵抗。
对于身负内功的习武之人来说,信素是某种很容易理解的物质,和他们修炼的“内息”十分相似。不同之处是,内息全凭后天修炼,且能收放自如,而信素是先天的,虽然能控制,但失控的情况也经常出现,尤其是对于坤泽来说。而乾元对于自身信素的使用和他人信素的对抗,要灵活得多,也更依靠个人的体质和能力。
卫庄一边用一只手臂抱着不怎么安生的红莲,一边释放出源源不断的一股的乾元信素来抚慰她,同时体内运行着内力抵抗她试图汹涌侵入的坤泽信素,还要分出半个头脑和一只手来处理公务。
——你可以相信,天底下能做到这样的没有几个人。不愧是鬼谷双乾之一。
鬼谷双乾,顾名思义。每代鬼谷子一生中只收两名弟子,一个为纵,一个为横。鬼谷派武学精绝至极,若非有极罕见的身体天赋则不可修成,两名弟子必须都是乾元之体,而且是从全天下乾元者中挑选出的最优越强大的两名。
正所谓同性相斥,同为乾元之体的人相遇,哪怕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双方相处一久都会产生很强的对抗性。因此每一代的鬼谷纵横都是一生的对手,未必是敌人,但一定是对手。
但世上也不是没有克制乾元之体的人事,比如——
红莲趴在卫庄肩头,像一只小兽一样,拼命凑过去嗅他脖颈上的气味,又闻又舔,弄得卫庄脖子上尽是湿漉漉的。他掌控着信素释放的量,不敢给她太多,但绝不会断掉,于是红莲靠着细水长流的这一股信素,相对安静了半个时辰。
卫庄信素的味道凛冽清刚,像某种凌霜傲雪的植物,又像一把被清泉洗涤过的古剑。红莲痴迷地吸纳着,体内难熬的燥热和骚痒才平复下去几分。
卫庄很明白她的状态,比如双腿发软流水不止是到了什么程度,言语凌乱夸张是到了什么程度,浑身异样发热是到了什么程度,身体不停颤抖、为了求欢不停哭泣着索要是到了什么程度——
——是到了潮信期正式发作的程度。
当红莲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哭泣流泪、乞求他要了她的时候,卫庄也十分赶得上趟地放下了笔。
他抱着她,手指去整理她被眼泪和汗水打湿了从而沾在脸上的长发,从而仔细端详她那张潮红的青春逼人的脸庞。多美的一张脸,他心想,神情几乎恍惚。
“好了,好了……”卫庄侧头看着红莲目光涣散的眸子,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慰。
然后他把作用于周身的抵抗坤泽信素的内力收回自己丹田之中。
几乎是一瞬间,这个男人的神情就变了。
他面目表情刹那变得贪婪凶狠,银灰色的眼瞳骤然加深扩散,同时迅速也浮上一层雾气。
方才还是天神一般的克制和好整以暇,仿佛片刻就变幻为一只堕入情网无法自拔的雄兽,粗重的吐息,一步步逼近猎物。
不,也许他才是猎物,一只自投罗网的兽,那网是由坤泽信素织就而成的,细细密密,无尽缠绵,无可摆脱,填满他的肌理毛孔,灌入他的五官七窍。
他像一只漫步在花神的园林中的兽,扑面而来的是盛放于一年四季的花朵香气的荟聚,原来他是花神想要诱捕的猎物,该钻到她的裙下去抖擞皮毛。
红莲被一股大力摁到地上,轻薄的睡裙“唰啦”一声被扯碎了,破碎的条缕还缠绕在她身上,随即被不耐地一把抽出。她全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随着衣衫被抽出,整个人被裹挟着打了个滚。卫庄便按住她的后肩,带着惊人热量的身体一下覆上来,头颅抵在她后颈处,有些发狂地嗅着,寻觅着,寻到芳香的源头,不假思索地吻上去,进而吮吸、舔咬。
红莲像被钉在了地毯上一样,浑身没有一处还是能动的,只是发出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吟叫,几经转折。在后颈那一小块敏感的,光洁的肌肤被含住时,仿佛有一股滚烫又凛冽的息流从她的后颈直冲到尾椎,她像被贯穿了,难以言喻地刺激感让她丧失了支配自己身体的力气,细细密密的汗又沁出一层,更引得身上的人贪婪地舔食。
他要把我吃掉了,红莲想。
她闭上眼睛——其实睁开也看不清楚,眼前像是浮动着热雾。她方才明明是急不可耐的,这当口心头却又隐隐浮起一点畏惧,想要逃,但为时已晚,她已动弹不得,身上的男人叼着她的后颈,一手撑地,一手托起她的小腹,她的屁股被迫呈现出向上翘起的姿态,雄兽一样的男人非常坚决地找准地方顶了进去。
红莲一瞬间睁大双眼,眼泪从她茫然空洞的双眸流出来,她微微张着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卫庄热烫的物事在她体内一下又一下、近乎狂躁地捣弄,像要把她搅碎了一般,她脑子一片混沌凌乱,快乐和恐惧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迸发出来,随即她陷入幻觉,幻梦中她仿佛是一簇献祭的鲜花,被天空中垂下的巨大手掌采摘,被握在滚热的掌中慢慢揉碾,嫣红芬芳的花汁飞溅出来,这簇花枝却没来由地觉得舒服快活,乞求着快一些被揉成破碎的残泥。
她醒过神来,热涨的东西填充着下腹,她稍微一动,看不见的敏感的地方被摩擦了一下,从那里,像有什么控制不住往下激涌,从她两腿间喷出。她倒是能叫出声了,高亢地叫了几下,卫庄便俯下身来吻她的耳朵,一边亲吻一边在她身上贴着胯部律动。她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双目也能视物了,她扭过头去,和身上的男人交涉,“我想转过去。”——现在她还是被卫庄摁在地上后背朝天的状态,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奇怪。
卫庄用拇指揉她的肩胛骨的方式来安抚她,他清清喉咙,声音低哑地说:“再稍微等等。”
她被他的信素包裹着,满足得反而闻不着什么味道了,身体里饱满地涌动着温暖的快意,它们像一条溪流一样,从聚集的洼地流向四肢,她耐心起来,听着脑后他的喘息,等着他发泄出来。
第二次红莲就转过来仰面躺着,卫庄言而有信地——或许这样描述不是很恰当——把她翻成正面。她可以全程盯着他的脸,仔细地端详。就像饥饿了很久的人在狼吞虎咽饱食一顿之后再开始享用餐后茶点一样——讲道理在这种比喻下他也并不是饥饿很久的情况——卫庄开始变得耐心、温和与熨贴,有条不紊地撩拨她,缓慢地给予抚摸和亲吻。像是一场暴风骤雨过去了,花神的园林被浸染上银灰的浓稠流淌的月色,那只雄兽开始漫步。
他的额角有汗水,眉锋边缘明晰,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他距离她很近,二人的呼吸吐在对方脸上,她轻轻哼唧着,自己抱着腿,膝弯卡在他胯上,他放慢了进出的速度,同时吞吃她的嘴唇和香舌。缓慢能带来更加细致入微的体验,两个人像在同品一杯沏了两道的酽茶。她能感觉到快意一下一下地在她体内累积,像山头的晶莹剔透的雪,积攒到了一定高度,就悄无声息地崩塌、倾泻下来,飘散到空中、地上,无处不在,而她被淹没,浑身颤栗着。
房间里充满了奇异的香气,甜美又冰冷的味道,不过他们二人已经感觉不到了。
得到满足后红莲恢复了神智,在停歇的间隔中,她甚至翻阅了卫庄处理的奏章,两人就一些事务头头是道地谈论了一会,但很快她说她又想要,她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她又想要,说着水已经流出来,她的神情又复茫然而迫切,像一个把糖掉在地上却拾不起来的幼童。
卫庄已经见得很习惯了。他抓着她的脚踝,把人扯到怀里,支起她的腿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再挺身进入,熟练程度绝不亚于挽一个剑花。
天快要亮的时候,卫庄用长袍裹着红莲抱她回到寝殿。她已经睡过去了,卫庄强行把人弄醒,在人很不配合的情形下喂了她一碗补充体力的汤羹,让侍女进来擦净她的身子,才放她痛快地睡眠。
随后卫庄也吃了一些食物,进行沐浴,向属下交待了一些事情,才回到床榻上躺下。他把睡得无知无觉的红莲搂进怀里,这样保证她一醒过来就能看到他,感受到他的信素。
一个在潮信期的坤泽,最快乐的事情之一便是一醒来就能感受到自己的乾元就在身边。而一个合格的,具备人性的乾元,需要做到的事情是不离开自己处于潮信期的坤泽。留下正处于潮信期的坤泽一个人,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卫庄偶尔会回忆起他的母亲。那是一名容貌美艳的坤泽,坤泽普遍相貌姣好,而他母亲的美貌程度,并不亚于现在的红莲。
——如果没有经受摧残的话。
他母亲被该是他父亲的男性乾元烙印过了,生下了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到作为他父亲的男人一眼。
长大之后他才懂得那个事实的残忍与恐怖之处,在空寂无人的冷宫里,有许多夜晚,他隔着重重破旧潮寒的墙壁和窗檐,听见女人的哭喊和呻吟,那些声音显得很遥远,但仍然凄厉无比,像要哭叫出喉头的一口血来,吵得他无法入眠。有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或者白天,但白天他是不肯待在冷宫里的,他尚且调皮淘气,总要溜出去玩耍。
他并不怎么喜欢他的母亲,因为她不愿和他亲近,至少在他的童年记忆中是这样,他们是一对陌生的互不需要的母子。而且,她总是那副样子,衰竭、枯槁、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她本来并没有多大年纪,却早早衰老,早早地死去。她死去了,冷宫里的夜晚彻底变得死寂无声,偶尔只有寒鸦飞过的振翅响动。他更喜欢这安静。
离开冷宫后他把那些夜晚,和那个女人一起封印在心底,他几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倒是和红莲讲过他的身世,但他回避了讲述他的母亲。
也许他不讲,红莲也猜到了,同样作为一名坤泽。
一名被烙印过的,生下了孩子的坤泽,她的乾元不知所踪,她也没有得到过足量的抑制潮信期的药物。卫庄在许多年之后才能够想象他母亲当年无比凄惨痛苦的境遇。在他烙印过红莲之后,有过一次失误,因为那时候他们刚刚完成烙印不久,还没有太多经验,他当时又很忙,宫里来信说有突发事件需要他处理,于是他离开了正处于潮信期的红莲。
至多一个下午而已,他们两个商量过了,都没当回事,但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红莲哭叫得嗓子都哑了,脸上、脖颈、手臂和大腿上满是被她自己抓出的一道一道的血痕。
卫庄后来再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而这仅仅只是一次,一个下午而已。
有时候看着熟睡的红莲,卫庄会想到他的母亲,如果不是经受那样的折磨和摧残,那个衰老枯败的女人也许就和红莲一样娇美绝伦,笑靥如花。
他错误地离开了处于潮信期的红莲的那一次,回来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大精力来安抚和满足她,直到夜深了她才睡去,睡梦里还抽抽噎噎的。
而他在黑暗中给她抓出来的一身血痕涂药,突然为自己的童年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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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晗王非下朝回到后宫,看见自己的妹妹正和自己名义上的王后紫女坐在一处闲话,他没让人通报,但一进来,她们两位的对话便戛然而止。
一旁的侍者上来,帮他把珠冠和厚重的朝服脱下——紫女在这里,他连一个侍女都不敢使唤,巴巴叫了个年轻的男侍者过来。
她们两个停了话音,也不跟他打招呼,只是双双看着他喝茶。韩非只好自己暖场子:“呦,妹妹何时过来的,我方才在朝上看见卫庄兄了,他应该是下朝直接回你们将军府了,妹妹怎么没和他一起?”
红莲瞟了一眼韩非,把手中茶盏放下:“我和他一起回去做什么?我管他什么时候回去。”
艳若骄阳,冷若冰霜,和过去三天里那个潮信期的红莲判若两人。
韩非只好赔笑:“好好好,妹妹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整个王宫都是你的家,你一直在这里待着也没问题。”
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晗王非,时常觉得自己一点做君王的威严都无。他的镇国大将军卫庄,三天未曾出现在朝中,一个招呼都不打,今日上朝也未曾解释一句,好在为人还算十分靠谱,虽然不出现,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的妹妹长公主红莲,想进宫就进宫,想回将军府就回将军府,森森然一个王宫,进出来去全凭她心情,视王宫为无人之境。他的王后紫女,更不肯在后宫老老实实守着,她掌控着晗国的情报消息网主脉,忙得时候根本找不到她人在哪里,身为一个王后,一年里平均要在宫外的紫兰山庄住半年。
只有他的相国大人张子房,规规矩矩,遵礼守法,像个样子。其余三人,他管也管不了,得罪也得罪不起。
还是小良子好,韩非苦笑,但是小良子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从不肯在他面前折中妥协半点。他们都是各自有坚持的人。
然而他们四个,正是使他在朝野、在国内权势固若金汤的重要根基。虽然人前未必多给他这个晗王面子,但朝中内外谁人不知晗王、大将军和相国三个人是铁板一块,外人休想撬动一丝一毫。而大将军卫庄同父异母的姐姐紫女成为了晗王非的王后,晗王最疼爱的妹妹又嫁给了大将军卫庄。这种亲上加亲的关系,更是给他们这块风雨同舟的铁板钉上了最牢固的榫钉。
韩非清楚得很,相比于面前阿谀奉承俯首帖耳背后却打着自家算盘的人,那些不肯恭维你一分但始终在身后无言地支撑你帮助你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
红莲见哥哥回来,也不好打扰他和紫女太多时间。喝完那盏茶,她便告辞回将军府。
卫庄果然没有等她,她回到府中,也不见他的人影。她知道他有太多事情要忙,也懒得询问他的去处,回到寝殿独自歇息阅卷,脑中却想着上午紫女和她无意中谈起的事。
在韩非回来之前,她们聊到了孩子。
紫女一连几天不仅见不到红莲,连卫庄这个大忙人都看不见,便知道红莲的潮信期又到了。今天红莲来宫中,本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出来透气散心。紫女招待红莲,自然随口问了一句,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潮信期结束你不该马上就出来的,该在家里多躺一躺,这样比较容易——受孕。
提到这个,红莲便有些羞恼,她反驳道:“谁说我想有身孕了?我才不想要什么孩子!谁给他生孩子!”
这位长公主的脾气紫女是知道的,她刚刚十几岁的时候紫女就认识她了,见她不太高兴,紫女只微笑着顺着她说话:好好好,不生便不生,这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等到什么时候你想要一个孩子了,再说不迟。
于是便闭口不提这事,但红莲坐了半日,心里总归有些放不下,终究还是问紫女:“姐姐,是每一个坤泽体质的人,这一生一定要生下孩子吗?”
紫女说,不是的,尽管大多数坤泽都要孕育儿女,但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选择。
“那姐姐你觉得,卫庄他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这我可说不好,紫女说,卫庄大人不是那种能让别人看透他内心想法的人,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红莲还想再说什么,韩非就回来了,她们不得不终止了这个话题。
红莲回到将军府,“孩子”这两个字总在她心头萦绕,赶也赶不走似的。她看一会平时喜欢钻研的药典,也不太能看进去。午后她又有些困倦,过去的三天潮信期,她一直和卫庄痴缠在一处,不知行事了多少回,一是导致她现在不是很想看见卫庄,只想一个人清净自处,二是导致她精力没恢复过来,很容易疲惫。
被满足的快意仿佛还残留在她体内,但回想起三天里疯狂索求的自己,红莲又有点恼羞成怒,她心情矛盾,翻来覆去半天,最终蒙着被子睡了。
醒来已是傍晚,室内光线已经暗下去,红莲懒怠着不想动,又闭目养神半晌,听见有人步入,来到床榻边。
“别睡了,起来用膳。”
卫庄叫她,大概刚从外面回来。
红莲睁开眼,逆光中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她坐起来,卫庄已经转过身要迈出门去。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红莲突然问,声音回荡在傍晚的空旷的寝殿里,斜阳只余一角金黄光线在玉砖上,慢慢收走。
他站住了,背影在门间,并没有回头。
“随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