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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天行九歌 秦时明月 红莲 , 赤练 , 卫庄
标签 卫练 , 红莲 , 赤练 , 卫庄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卫练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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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6 22:48
跟着卫庄从新郑城撤离的时候,城门处的所有人都死盯着他们两个,稍稍一转眼睛,余光便能看到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张张弓拉满了,箭镞统统对准他们,尖端的锋芒闪烁出无数寒星。
红莲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深吐一口气,压住了心内的慌,手里紧紧扣着赤练剑的剑柄,屏息定神,准备随时承接千钧一发的危机。她没发出一丝声音,身下的马儿却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或许也是她把缰绳攥得太死了,骏马咴咴嘶鸣了一声,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
卫庄就在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用眼神说:不是我。抬手去安抚身下的马匹。
卫庄把剑拔了出来。鲨齿出鞘,发出一声嗡鸣,周遭几百尺内,人们手中所持的武器都跟着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红莲眼见他们脸色都变了。
他只是让剑出鞘而已。
鲨齿出鞘也未必每次都要显出如此大的威势,很多时候只是纯粹地使用。
红莲甚至也拿起过这把名声甚高的宝剑,沉重的质地,古朴又华贵的纹理,剑柄上有一些人眼并瞧不出来的凹陷,只有用手亲自握上去才能明白,那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指掌磨出的轻微凹陷,下凹处平滑温暖——这或许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剑本身没有温度。
卫庄单手执辔,轻踢马腹,向城外行去,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地,四周却是死一样的安静,让红莲能听到树叶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原来秋天到了啊。她想着,也一晃缰绳,紧跟在他身后。
她能看到底下人群中无数双眼向她投来的目光,品味那种复合着审视、好奇、麻木、仰慕、冷漠、垂涎、卑鄙、愤怒的目光,她仿佛能听到他们心底的声音。
——是的,我是,我就是那个公主。曾经的公主,现在不是了。
她也在心里说。
最终他们安然无恙地穿过瓮城和城门,踏上伸往荒郊的官道。
“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吗?”
红莲问道,她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使用了“我们”这个词。
然而卫庄并没注意这样的用语上的变化,他回答她:“不,以后还会回来的,新郑还有用处。”
尽管如此,红莲还是回头狠狠望了一眼那高大苍黑的城墙,经历了战火后,墙砖上染了大片焦污的焚痕,城墙脚下乱石堆砌,显出破败的迹象。
红莲明白,在那里面的日子全部都结束了。
天空苍灰,落叶枯黄,河水黑青,路上尘烟四起,目之所及,竟都是这样的颜色,无一点鲜亮。只有红莲披着大红的一袭披风,里面尚是桃粉色的裙裳,在天地间格格不入。
而且还冷。红莲默默地想。但她也没抱怨什么,只是跟着他骑马。行至午时左右,道路两边逐渐零星人家也不见,却有两架乌沉颜色的马车突兀地停在路边。卫庄勒住马,便有一个蒙面的男人迎上来恭敬地与他交接,说了几句,他便下马去把马车内部逐个勘探一遍。
红莲知道是先前就备好的车辆,她离开新郑尚有一些东西要带走,虽然也不是非带着不可,但卫庄说让流沙据地目前还很荒芜,纵然他们有的是钱——红莲以为,这句话他强调得着实有些刻意了——但一时间也没法把她需要的所有物事都采办齐全,所以让她带着。红莲心想,在经历了许多之后,她现在真的不会那么再意那些身外之物了,但既然有条件让她带走,她便一一让人收拾好了,加上一些路上需要的行李,提前安排好了送出城去。
那蒙面的汉子只露一双眼,却颇为奇怪地看了红莲几眼,红莲被看得不明所以,但若要问又无甚必要。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没有首领下了马,属下或者随从还高高坐在马上不肯动身的道理。但她原本不可能懂得这些,后来在流沙里待得久了,见了很多江湖里的人事,才自己醒悟过来,回想起从前种种,心说怪不得跟着卫庄出去的时候每次都有好多人奇怪地打量她,因为遇人交涉时卫庄下了马她却经常不动弹,宴席中卫庄站起来了她还是不懂得要跟随着起来,看着架子大得很,旁人看不透她到底什么身份,自然看她奇怪。她明白过来这种事,是在一次卫庄和楚地农家的一位堂主私下会面上,一共只有四人,除了流沙首领和农家堂主,还有她和另外一位随堂主一同前来的年轻姑娘,席间那位姑娘又是为堂主斟酒,又是为堂主夹菜,又为堂主打扇,又为堂主擦汗。红莲在一瞬间突然懂了从前遇见的那些人对她的异样目光从何而来——她直挺挺地坐着,习惯性地将下巴微微仰起,保持着出席韩国宫廷盛宴的优雅高贵姿态,用一名公主在宴席上看人的神色去看人——江湖中人哪里知道她的来路,只当是大佬通常随身带着的女人,没成想这女人竟是一副高岭之花的姿态,眉目间藐视一切又骄纵贵气的神情流转,旁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
后来她也学乖了,为了避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格格不入,在适当的场合她会适当地演一演,演得卫庄直想冲她无可奈何地翻白眼。
“其他人呢?”红莲问。
“他们提前过去,现在早已到了。”
红莲一想便明白了,流沙的其余人力物力,早就妥善转移到了新的据地。流沙主人卫庄这次是特地、亲自前来把她接走,还冒着一定的风险。好像她只有过去了,整个流沙才算成功地撤离了,她是最后的一个环节。
我算作什么呢?红莲心说。
“你可以坐车。”卫庄说着,一抬下巴示意。
红莲心道你不开口我也是要坐车的,她虽然很爱骑马,但从前都是在王家专属跑马场里骑,从来没行过如此远的路,时间久了便磨得腿疼,而且她穿得又少了,在外面本来就冷,入夜了怕是会更冷。
她再一看,原来守着这两辆马车的蒙面汉子竟然离去了,她还以为那人是车夫。
“没有车夫?你来赶车吗?”红莲惊讶道。
卫庄带着一脸“难道你来赶”的神情看她一眼,已经把自己的马的辔头解开系在车头上。
红莲也下了马,到后面的马车上去看,除了她的东西,车里还装了满满的箱子,车辙陷得很深。
“是什么?”
卫庄抱臂靠在车门处:“你自己看。”
红莲登进去瞧,把沉水木箍金丝铁皮的箱子一个一个打开,越看越不信,最终全验完了才回头盯着卫庄。
“你把!”红莲惊呼道,“你把我们韩国的藏宝库给偷了!”
卫庄嘴角一斜,冷笑道:“你们韩国?”
红莲一愣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哪里还有什么韩国,哪里还有什么她的韩国。可她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卫庄见她神情沉顿下来,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抓这个话柄,他如何不知她的难过呢,只好试图扯开话头,“没拿走全部,太多了,只拿了最值钱的一些,”他停了停,“都是你的,以后在流沙里这些东西都归你管。”
于是红莲笑了一下。她其实无甚可笑,国破家亡,难道得到一车珍奇宝玩她就能够满足了?哪怕那是许多无价之宝。但她还是冲卫庄笑了一下,因为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想安慰她却无从安慰的拙劣,她要领这个情。
她爬进第一架马车的车厢里,马车是当下最大的规格,里面很宽敞,厢壁挂着厚实的挡风毛毡,地面铺着不知几层毯子,角落里还堆着垫子和寝具,像是为一次长途跋涉做的准备。
“我们要走很久么?”红莲从车厢里挑起帘子探出头来问卫庄。
卫庄正在做出发前最后的检查,他摆弄着那些车辕和两辆马车之间连接的铁索,半晌才走到前面,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吗?”
“没错,”卫庄又开始检查马匹之间的绳辔,“要绕路北上,去北边做一些生意,安全起见——”他皱了皱眉,像是很不情愿说这句话似的,“安全起见,我们不走官道,从山中走。”
大概是一个逞狠斗勇惯了的人,遇见风险每每都是迎头而上,永远胸有成竹,十足自信。突然让他“安全起见”,做出一些迂回和折中的决定,他不是太习惯。
红莲眨了眨眼,偏就逮住那一句发难,“安全起见,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为了后面那一车宝贝的安全?”
卫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再去看红莲,她这时候倒终于显得有点开心起来了,捉弄人的时候当真是快活,笑盈盈地歪头看他。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脑门儿上轻轻怼了一下,“进去吧你。”
红莲被一指头怼回了帘内,立刻又不甘心地钻出来。卫庄已经坐在车厢前开始驾车了,四匹马,两辆车,并不好驾驭,但他看上去很熟练。
鬼谷到底都教了些什么呀,红莲心里嘀咕。
卫庄一边赶车一边跟红莲解释,他在燕国与人有约,算定是一场交易,因为在新郑耽搁了一段时日,所以来不及回流沙的新据点,只能带着她一同去燕国,事情办妥再回流沙。
他没说出口的是,以流沙现在鱼龙混杂、他还未来得及整顿个清楚的情况,就算时间上很宽裕,他也不能让红莲自己待在那里,总归是要把她带在身边。
红莲却发问:“交易?拿什么交易?是我还是后面那一车宝贝?”
卫庄:………………
红莲眼见卫庄脸都快黑了,这才正经说话不与他玩笑。
卫庄接着说起这次计划,他们要伪装成做生意的商贾进入燕国,因此后面那些伪装成寻常货物的宝贝,也可以算作一些掩饰,而他要化名为庄姓的商人。
“你是商贾,”红莲又开始托腮思索,“那我是什么呀?扮作你的夫人还是宠姬?这你怎么不说了。”
卫庄又是一滞,自问今天是否不太适合和红莲说话,有一句算一句要被她噎个半死。
红莲昨夜一整宿都没合过眼,他们清晨便从新郑出来,行到即将进山的山脚处,已是正午,只不过这天是阴天,大有落雨之势,即便是午时也阴阴沉沉的,灰云遍布。走了半日,红莲困倦起来,裹紧了披风,抱着膝靠在车厢门框上,忍不住阖目打盹,卫庄见了轻碰她一下说:“要睡进去睡。”
红莲抬手掩了个呵欠,眼珠子一转,“我若是一觉醒来,会不会发现自己被孤零零抛在荒山野岭里,而你早就不知去向?”
有了前三次的经验,卫庄这回对答如流:“你猜得不错,我正有此意。”
红莲顿觉没趣,帘子一掀,钻进车内睡觉去了。
她伴着碌碌的车声入睡,又伴着碌碌的车声逐渐醒来,睡得结结实实,竟然没做什么能让她记起来的梦。近日来一直在焦灼中度过,怕自己离不了新郑,如今终于离开了,虽是怅然,但好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起身挑开帘子看,马车已经行进深山中,天色奇异,阴沉的灰与傍晚的昏黄溶到了一起,人像身处一副古旧的画卷之中。一山叠着一山,从半山腰往上便悬浮着飘渺的烟雾,雾气盘旋着直连到天上低沉的厚云里。红莲出来坐着,原来已经落了雨丝,不大,细细密密地扑面而来。卫庄瞟她一眼道:“已经下雨了,你又出来做什么?”
红莲抱膝歪头觑他:“我出来陪你坐一会不好么?”
卫庄并不应她,她挪到他身后去坐,头靠在他背上。如今只有他们二人了,她不愿再掩饰什么,想起当年在紫兰山庄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当着大家的面,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都要悄悄地,防着别人看见太多。但所有人都在还在,而今想起如同一场梦一般,无可挽留。
她靠着他坐了好一阵,跟着马车颠簸,雨势逐渐有些大了,卫庄终于又开口:“进去吧,别在外面淋着了。”声音少见的低沉柔和。
但驾车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要淋雨的。红莲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只是在进到车内之前把他身着的披风兜帽替他扣上。
夜晚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停驻。雨时下时停,他们趁着无雨的时刻生火烤了带来的食物,红莲甚至从行李里翻出了茶叶和一套茶盏,卫庄去河边汲水回来煮开,二人竟在深山野林里对着夜雨的帘幕饮起茶来。
连卫庄都觉得十足新鲜,唇角勾起来,大概只有这位公主会想在野外品茶。无论身处何地,日子总要讲究地过下去。
半夜里雨下得最厉害,风也刮起来,山间一片肃杀,不闻其他响动,只有哗然的雨声弥漫,繁急的雨点打在车厢上,动静把人都给吵醒了。
车厢是用油毡覆着的,棚顶又被稻草盖了几层,雨透不进来,但湿寒之气无孔不入,红莲几乎能嗅得到冰冷的水汽。外面风飘雨摇,车厢像一座在海中摇晃的孤舟。
她转过身去找卫庄,卫庄却背对着她躺着,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伸出手指尝试着敲敲他的脊椎。
他果真立刻转过身来:“何事?”也不知到底是睡了还是未睡。
红莲并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她只是睡到夜里突然难过而已,这算不得什么理由,所以她只好不声不响径直扎到他怀里去。卫庄一愣,从容地抱住她,倒是替她找了个理由,他问,“你冷?”
红莲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当作是吧,她想。
卫庄却要起来把他身上身下所有的铺盖毯子披风都给她。
红莲制止住他,突然想哭。
卫庄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问:“你不是冷么?”
红莲只好说,也没那么冷,就一点点。
她说着,却把头埋进他怀里,深深地埋着,手臂扣紧他的肩,说,“庄,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这天下这么大,我却什么都没有了。我好怕。”
一路上她说了再多牙尖嘴利的俏皮话,终究掩盖不过心底的惶恐和悲凉,一点点哭腔泄露出来,淹没在风雨声中。
卫庄觉得胸口有些许湿热,像一种被温暖过的雨水。他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在做一些并无联系的证明似的,他去抚弄她温热蓬乱的长发,揉捏她的耳垂,闻到十分熟悉的由人体散发出来的女子香气,叹口气道,“怕什么?不必害怕,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
他停了一停,最终说,“你还有流沙。”
——说一句真心话真是要难为死你了。
红莲心道。她变得又想笑又想哭。
她想哭不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想哭是因为就算这天底下她什么都没有了,却总还有一个人不愿意让她过得不好,不愿意让她难过,不愿意让她骑马久了太累,不愿意让她淋着雨,不愿意让她受冷挨冻。虽然他动听的话不怎么爱说。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捧住他的面颊尝试着亲吻他,山中的风声如同哭声,她想她需要一些安慰。她不需要太多,但他能给她的永远比她需要的多。人有命运起落,天意从来难问,但在她跌落的时候竟有一个人会接住她,像一手牌打到山穷水尽满局皆输,却发现还有一个最后无人能敌的筹码。他这样的人,是我能拥有的么?红莲心中恍惚,但卫庄却施力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本有些浅尝辄止的亲吻,让她一时心神荡漾。雨声大过交织缠绵的呼吸,一片暖流经过心底,她后半夜伏在他怀里睡,试图做一个颜色古老却温暖的梦。
这夜过去,翌日天就放晴了,举目四望,层林尽染,树木绿的绿黄的黄红的红,堆叠在一起,映在秋日的蓝天下,色彩鲜艳,格外好看。阳光很快把车顶晒干了,红莲闲得无趣,爬上车顶唱起歌来,后来又忍不住站起来远眺。
“小心一点儿——”卫庄说,“山路崎岖不平,乱石甚多,一会遇到石头颠簸,你不要被颠下来跌破头。”
红莲一万个不服气,“我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好不好,你站在车顶会被颠下来跌破头吗?”
她跳下去随手抓了一把碎石,又飞身上来,盘膝坐在车顶,用碎石子一块一块丢向卫庄。卫庄背后长了眼睛,左一偏首右一侧身,如何也打不中他。他任凭红莲打了半天才开口:“别闹了。”
“哎呀,最后一块了,让我扔完好啦。”红莲作瞄准状,微微撇嘴,“再说,好歹让我中一次嘛,配合一下啦。”
她说着把手里最后一块石子投过去,打中了卫庄的后背。虽然知道她没法真打中他,仍然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唱起歌来。
愈往北秋意愈浓,他们跨过黄河,抵达燕地。在燕地,红莲亲眼见到了那项据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工程,它高大,雄伟,绵延到无穷的远处,一眼无法望断。城墙下的人来去忙碌,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长城修成了,真的会像嬴政希望的那样,能留存千百年吗?”
站在对面的山颠上,望着眼前的正在建造的基业,她既被深深地震撼了,又满目茫然。
“也许会吧”,卫庄握着他的剑,但他又说,“而建造它的无名百姓,每天都有人死去。这就是代价。”
“也许只有这种代价,才会让他永远地被记住。”
红莲疑心自己听见了卫庄的冷笑,以及语气中的沧桑,一种她几乎没有见识过的沧桑,她抬头望向他的侧脸,突然想到:或许他也有过,或者说是曾经有过不亚于嬴政的野心和雄图壮志。但是现在又算什么呢?她想不明白,顿觉自己太渺小了,无法看穿岁月。
“人一定要被历史记住,才能活得有意义么?”她低声说,又自问自答,“可我觉得未必,有很多人——这世间大部分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像沙砾一样微不足道,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验,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悲欢,这些难道都没有意义么?又凭什么让别人来判断有无意义呢?”
卫庄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望向远处的天际,轻轻地叹道:“你说得也许不错,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历史,他人无法裁夺。”
“你希望他成功吗?”红莲问。
卫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看着她,“我要做的,不只是希望”,他说,“我知道他会成功,我也知道他未来会失败。”
新的王姓建立在旧的山河之上,谁能知道是用多少人的白骨和鲜血搭建起来的千秋功业,但有人能预料到在许多年后他们又亲眼见证了它的寂灭,这天地间竟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能永存的。
山顶风大,二人站了一会,看尽了风光,便下山继续赶路。卫庄说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进入燕都蓟城,“这样就能夜宿客栈了,我们找一间最好的。”
他也习惯了说“我们”。
红莲马上仰头看他一眼,她没有别的意思,但显然卫庄多虑了,他马上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在外面就算住客栈,夜里也要警惕。要……也要等到回到流沙。”
红莲大窘,脸红了又气不过,叉腰吵嚷起来:“谁想这个了?谁想这个了!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满脑子都在想这种……这种事情!你这人就是看起来正经,实际不知藏着什么坏心思呢!”
卫庄只笑了一下,竟不再与她分辨半句。过了半晌才说,等回到流沙,采办了人力物资,假以时日打理建设,我们流沙据地里不会比王宫差。
红莲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中无法自拔,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可听到他如此说,心里又是一软。他总是说,我们有的是钱,我们到城里就住最好的客栈,我们流沙的条件不会比王宫差,只是为了她而已,只是怕她过不好。可是她并不是吃不了苦,她也没有觉得一路奔波风餐露宿有什么苦。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红莲小声讲。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见一见天地浩大,就很好了。她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