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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溯空|14:00】夺命期末作业

作者 : 老绅士的口水巾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原神空 , 散兵 , 流浪者

标签 空散

1251 42 2024-1-3 11:06
导读
xp导向、内含一些对散过去故事的自嗨;胡诌式剧情展开、主打一个冲着写;学完大习回来码字能力复建大失败的产物(狂哭)

  散生日快乐!!(大声呐喊)

  /日常被自己菜到的口水巾深刻表示果咩那塞
预警:

  

  0.

  “你总是带给身为罪人的我更多的慈悲和怜爱,可当目睹了我罪业的一角后,你宽广的荫蔽还会容忍根本不该拥有这一切的我的皈依吗?”

  ———

  1.

  镜头晃了晃,扫过枫丹廷气派的建筑、晃过闪烁着星辰的高天,最后落在行道上嗒嗒作响的木履上,将似是将创造者精心粉刷的粉白膝盖和光洁的脚趾一并收进画面中。

  “拍够了吗?”

  画面中未见全貌的人偶语气不善,他抬脚跨过镜头,不轻不重地踩向镜头之外的地方。伴随着金发少年惺惺作态的求饶和直球的夸赞声,焦距暂时模糊的画面中隐约可以透过宽大的裤脚看到黑色绑带,固定深处玩具的腿环将白皙的腿肉勒紧。

  “能做出这样风趣的【街拍】也只有情趣风雅的旅行者了,对吧?”流浪者压下斗笠,阴影下人偶那双漂亮的靛眸猫儿般瞪着空,绯红的眼尾弱化了他目光的攻击性,反倒是像对空过分行迹的埋怨。

  “【——】。”身位低于流浪者的空虔诚的抬起脸,举起相机,带了几分坏心思地轻唤二人世界时才叫的流浪者名字,“来,笑一下嘛。”——却没有得到流浪者的答话。

  原是人偶在空叫他名字时便微微阖上眼眸,不再绷紧神经去竭力忍耐去靠近临界点的冲击。箭早已在弦上,不久后人偶的胸膛忽然快速起伏起来,气息不稳的流浪者原地站了会儿恢复到原来似是莫不关己的的神色,同时抬了抬帽檐听到空按下快门的声响后转身:“真拿你没办法,那就继续吧。”

  直到流浪者忽然红着脸靠近空的耳畔说出来了,空才迅速带流浪者到附近的咖啡馆休息。等人偶收拾好了自己,点好菜肴的空正在窗边翻看拍好的照片。

  咖啡的醇香萦绕在鼻尖,空起身挤在流浪者旁边,拉着他一起翻方才的照片:“【——】无论置身在哪个国度都合适的不得了。”

  流浪者侧目,空满是笑意的金瞳中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两人挨得很近,空赞美完心爱的人偶后意犹未尽的凑到他面前吻上他的前额:“我们还要一起走得更远,把新的更美好的回忆留在更多的国度。”

  ——一定是美满到足矣掩盖执行官旧迹的记忆。

  流浪者看到倒映在鎏金中的无处遁形的罪人嘴型张合,却最后轻嗤一声:“兴致在这,我便不说煞风景的话了。”

  “看这张,原来从这里开始那只飞到你斗笠上的团雀就在觊觎你了。”空放大了照片高兴的指给流浪者看,又在招待端上两杯咖啡和点心后最后再翻一张,“诶,凯瑟琳不小心被我误拍了呢。”

  流浪者凑过去,少年靛蓝的眼眸眨了眨:“她似乎为什么事务焦头烂额,甚至在履行前台接待的工作时失态。”

  照片中凯瑟琳不像往常设定好程序般的木偶般维持得体的举止和笑容,而是无奈地扶着前额。

  “那就吃完饭去凯瑟琳那里问问有什么委托需要帮助吧。”空放下相机提议道,随后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了搭配咖啡的小点心。

  2.

  “让两位见笑了,在工作中出神是我的失职。”凯瑟琳微微颔首致歉,“感谢你们的关心,我这里的确有一道不太讲理但必须完成的委托。”

  “……虽然报酬丰厚,”凯瑟琳向空展示了足足六百原石,“而它甚至可以不算委托。”

  “委托人是至冬来枫丹的留学生,他发布的委托任务是协助他根据他幼时听过的传闻编织出一场舞台剧。”凯瑟琳感受到原石猎手投来的这有何难的目光,贴切地解释道,“这委托听起来是简单,但他的要求出奇的高,很多冒险家慕酬劳而来但都被拒绝了。”

  “如果委托迟迟没有人接,我本有权将它撤下,但奈何委托人的背景过硬,在找到他心仪的人选前,上司不允许我将委托搁置……”

  “这段时间委托人越催越急,今天他离开后,二位正巧路过,而我不好打扰二位出游的雅致,还想再等旅行者来接取委托时提起。”

  于是空作为最后的王牌接取了委托,和流浪者在冒险家协会见到了凯瑟琳口中苛刻挑剔的委托人——若非凯瑟琳主动和到来的至冬委托人打招呼。

  “他确定不来自稻妻?”空悄悄和流浪者耳语。对于接取委托这种场面事务漠不关心的人偶顺着旅行者稍有懵懂的目光瞧去,漂亮的瞳仁因为惊讶而收缩了下,很快低头陷入沉思。

  思量清楚前因后果,流浪者嗤笑一声抬头盯着空,他的眼中一改往常的澄澈而自怡,激荡起高亮的凶光:“你还记得吧,我曾犯下的罪业。”

  空立刻紧张起来,他分明显看出,流浪者将这锐利的锋芒对向了人偶自己:“先等等……”

  如同心底隐秘的愿望即将实现的心态点燃隐秘的兴奋,荒诞的火苗无休止拔高,仿佛刹那间就能吞没人偶小小的形骸。

  似乎终于等到驶向无尽之海的小小泊岸,流浪者自顾自沉浸在灰烬笼罩着的狂喜中,人偶并没有听到空的所言,他只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偿还之时已至。”

  3.

  空追到流浪者很久了,他深知流浪者远没修验者看上去那么随性通透。

  譬如在蒙德或璃月履行委托时,流浪者会灵活地运用战术配合空完成战斗,而一旦委托的地点显示在须弥的土地上,流浪者便摒弃了自己的安危,甚至认定人偶正是为了受伤而去战斗都毫无违和感。

  似乎只是一次处理独处、一次试探、一次婉拒,人偶就理所应当般献上了身体。

  流浪者时常要他把自己当作一个方便使用的器物,可以是趁手的武器、可以是发泄的工具。人偶说上一世犯下的罪孽对空的那一份不需要因两人的交往而被忽视被淡化。

  可是空知道人偶与常人无异的感知能力。流浪者会因为先前空不知道而留在身体里的东西而在空不在的时候痛得蜷成一团,会因为仿生而脆弱的轴承部分的伤势恢复迟滞而不耐的反复拆下确认。

  所以空立誓至少在他还在流浪者身边时,至少要多分担些踞在他来之不易的人偶心头上来自往昔的阴霾。

  4.

  “旅行者还有这位额嗯……总之久仰大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青年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又立刻紧张起来,一副初出茅庐的模样,“弗拉基米尔,我的名字。”

  流浪者不对劲的状态让空只想推掉委托拽住他离开——可空知道流浪者已然认定了某件事,虽空对此尚无头绪,但他预感短暂的逃避只会让解不开心结的流浪者走向某种极端——就像是后背插满悬丝的那一刻。

  于是他将人偶挡在身后,同弗拉基米尔探讨起委托具体的行程。

  空本以为这位委托人会心性高傲像拒绝其他冒险家一样拒绝他们,但事与愿违,交谈顺利得像是青年在专门等待他们接取委托。

  “我的祖先出自【一心】流派,因锻刀失误而被定为定罪,因此被幕府迫害逃亡到至冬。而在至冬的他们仍在潜心铸刀,期望有朝一日向稻妻的神明证明自己。”

  “很可惜几代过去,这一流派已经彻底没落。我的同辈已没有愿意耗尽青春去传承故土的锻刀技术,而我更是直接拒绝学习锻刀和家人断绝来往来枫丹追求我真正的梦想。”

  “委托的内容两位应该听凯瑟琳小姐说了,就是编排一场舞台剧作为我的期末作业,但我想加入我些稻妻的元素,便将灵感锁定在幼时听过的奇闻上。”

  空瞥向流浪者,人偶正好也在注视自己,嘴边勾起的弧度仿佛在小小的得意“你看吧果然如此”——尽管他的眼底的笑意多了些冷冽。

  “你所说的奇闻又是什么?”

  “传说这一脉有位祖先耗尽心力,在临终前锻出了足矣向将军证明【一心传】的妖刀,可这把刀很快不知所踪,至冬境内也发生了几起疯人试刀的案件。”弗拉基米尔结束了他的回忆,“这些都是偶然听到的传闻,但我相信其中必有关联——咳咳,至少可以体现在我的作业上。”

  “你挂出的高额悬赏不会只是为了查清家族过往的不幸来给期末作业取材吧?”阴恻的嗓音从神情嘲讽的人偶那里传来。

  青年闻言一下子局促起来。

  人偶盯了他许久,像是在找寻陌生的影子,显然弗拉基米尔的祖先——那位用生命铸刀的一心传名匠并没在这位后代身上留下多少吸引人偶的个性。流浪者无来由的失望起来,“哈,真不像话。”

  “我、我……你!”比少年高大的弗拉基米尔想仗着体型优势震慑下出言不逊的小鬼,却被人偶一记不痛不痒的眼刀吓得尖叫着跌坐在原地。

  空听出藏在流浪者深呼吸中极尽忍耐的怒火。本该被认真铭记的血仇却被受害者的后人当作儿戏,世界树已经抹除了散兵存在过的痕迹,人偶无可对证,流浪者正为这无力感而憋屈吧。

  “毕竟妖刀传得那么邪乎,哪个成年人信这玩意啊!”青年不甘示弱的嚷道。

  “你的委托我们已了解,传闻的妖刀大概是他。”空抽出笼钓瓶一心,耐心等待一阵尖锐的爆鸣过后继续道,“传言属实,这把刀凭借自己的意志抵达了稻妻,但因为经年的漂泊刀身磨损严重无法完成创造者的遗志。为了传承技艺也为了偿还尸骸累累的罪业,他献祭了自己的灵知操控一心传的后人重铸了刀身。”

  “没想到你得到了这刀,”流浪者无视掉青年的大声结巴,重新认识空般转身抱着胳膊侃道,“平日倒没见你拿出来过。”

  “毕竟无锋剑用起来更顺手嘛。”空也无视了作为背景音乐的大叫声,掂了掂手中凝结了夙愿与希冀的刀,简单的挥动几下妖异华美的刀身,“当时得到它之后我更加担心失联的你,渴望又害怕与你的下一次相逢,生怕那位执行官的终幕会和这把刀……都过去了。”

  流浪者本想开口反问空他不觉得这样的结局是一种轻松的解脱吗却被打断。

  “就连刀身的纹路都和传家的旧图纸一模一样!”青年极度欣喜,仿佛工程量浩大的期末作业立刻有望起来,“多亏等到你们,我居然能一睹它的真容——还有它的旧事。”

  5.

  由于空是笼钓瓶一心故事的见证者,委托省去了在冗杂的资料中大海捞针的步骤。弗拉基米尔直接请两人来到先前租赁的室内小舞台。制作精心的道具由于主人从前纠结选题时杂乱的思绪而随意散落在地上。

  “感谢你们路上讲述的笼钓瓶一心的故事,按照我的创作习惯,我想拜托二位和我在这个故事的基础上一起复盘创造出新的剧本。”从震惊中恢复的弗拉基米尔正经起来,“它的醒悟它的落幕都令人动容,但我还想将它的诞生也囊括在剧本中——虽然只能用想象力胡诌了。”

  “无需苦恼,我倒是能提供些往事。”习惯性在执行任务时跟在空身后的流浪者忽然开口插话道。

  “诶?可是就算是我的祖父都不知道祖先锻造出笼钓瓶一心时的具体情况,你又怎么可能知晓……”

  “我的眷属可是因论派学生代表哦。”空连忙帮流浪者打圆场,“他们为了完成课题的研究可是天南海北的查阅各种正统或流传的旧事。”

  “哦哦,是我之前冒犯您了。”弗拉基米尔连忙作出请多指教的恭维模样,“您一定是学识渊博才会对笼钓瓶一心的故事了如指掌吧。”

  “并非如此,但我的确就读于因论派。”流浪者看到青年拿出记录用的纸笔忍俊不禁。空间流浪者神情轻松起来也放了心,没有人注意到人偶图谋时眼中闪过的精光,“我想你既然对这个幼时的传闻念念不忘,长大后必然会去地方志去寻找蛛丝马迹——但并没有找到这项记录。”

  弗拉基米尔虔诚的点头。

  “至冬的地方志之所以没有记录是笼钓瓶一心的锻造是因为涉及其中一位执行官的私人图谋。”

  “他为了报复稻妻的神明和雷电五传,先是篡改了神明传授给一心传的刀谱,又在反叛的刀匠无处可逃时现身诱骗他们前去至冬。”

  “他为什么要报复神明?”青年不解地提问道。

  “……因为他恨神明将他弃之不顾。”

  “可他又为什么要报复到雷电五传头上?”

  “因为他认定雷电五传的锻刀法是导致他和故土不幸的源头。”

  “那为什么雷电五传至今在稻妻仍存余脉?”

  因为执行官放弃了复仇。

  ——而今流浪者回想起当时的心态,历经岁月沉淀的百味一同发作,人偶不再只回味到当初那铭心刻骨的虚无和索然。

  “……”身形单薄的人偶垂下焕然的眼眸。

  流浪者在心底大声命令起这具形骸,命令自己赶快开口承认阴戾的执行官的反复无常。决意背负罪业后,他从不逃避报应的到来、他本完全可以做到坦荡的承认一切罪恶的动机和罪孽的行迹——可世界忘记了散兵的存在,回答受害者后裔一连串对恶人所做的疑问须臾间耗尽了他绝大部分的力气。

  一双双无知但锐利的尖刀在聚光灯下将主动献身的罪人剥皮剔骨,冰冷的镊夹肆意挑动着人偶岌岌可危的神经,将倾奇者回不去的时光和复仇者机关算尽的罪恶搅得血肉模糊。

  “我们不是在讲笼钓瓶一心诞生的故事吗?”人偶恍惚的神情被空尽收眼底,空立刻插嘴引导流浪者跳出濒临崩裂的思途。

  弗拉基米尔也附和起来。流浪者盯着这位一心传的后人,反常的轻笑起来,恢复到先前游刃有余的神情,人偶不曾改变的少年嗓音描绘起百年前刀剑诞生前的时刻。

  6.

  雪落时刻,容貌昳丽的人偶穿过人群仕,没有负责看守稻妻人收容区的下级兵士敢直视这位虽传闻不断又恶名远扬的执行官,更惶提发现心情大好的少年贴放在胸口的试管中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晶沫。

  冷清的屋内,瘦削阴沉的刀匠正背光而站。火炉无人再添新柴,本用于烧热铁水的火焰艰难的发着昏暗的光,一个顶着风雪的人影闪进屋内,火苗晃了晃,灭了。

  一心传曾奉命根据古老的刀谱锻出刀来供将军使用,无人想国崩在这之前篡改了刀谱。戴罪的刀匠们走投无路不甘与愤恨之际,衣着妖冶的浮浪人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带他们去往至冬。

  不得志的刀匠们本以为他们会在相对轻松的环境中重新钻研锻刀技巧,重铸一心传的荣耀。但冰冷的北国在他们踏上至冬之时便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他们被限制在在聚集区,沦为第六席的俘虏。同为稻妻出身的歌舞伎成为被蒙在鼓中的笼中雀们唯一的希望。

  某日,姑且安定了生活的刀匠们被召集在一处,他们不得不依赖的少年带来了他们被迫害的真相。执行官所在的高台之下,一心传的后人或愤怒的斥责、或懊悔的悲叹、或惶恐的哀求——渺渺众生如蝼蚁般微不足道的挣扎尽映入自称复仇者的人偶纯粹又愉悦的眼底。

  人偶坦荡又得意的享受刀匠对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视线,但散兵还没来得及去煽动他们更愤怒更绝望的情绪,便被匆匆叫走。

  “听闻这段时间您这段时间为锻造刀剑一直茶饭不思,还请阁下多加保重。”人偶模仿起刚刚走出实验室的二席对其他执行官们自然客套的寒暄,又自觉无趣,对一言不发的刀匠威胁道,“一心传的名匠,你是所有人中我最为看重的一个,应该不会对我说恕不奉陪吧。”

  即使笼罩在朝不保夕的恐怖中,刀匠依旧没有表现出丝毫对这位执行官的畏惧,但为了其他被执行官玩弄在股掌中的族人,刀匠不得不对执行官有所回应。

  “你扬言要绝灭雷电五传,让一心流受到重创、又将我们带到至冬一个个折磨致死,吾又有什么必要匍匐在你脚下求得苟活?”

  没有任何实力作为支撑却凛然的气魄使身居高位的执行官发笑,人偶琉璃般清透的眼底染上雷光。

  “我深知你们一脉追求铸刀的终极,不惜折损自身受限。你日夜兼程的锻刀是在担忧殒命于此的同时这等觉悟也随一心传凋零而消逝吧?”人偶随手掂起一把掺入毒物锻成的刀轻盈挥舞一番,发觉此身不经意浸染回纯白的身影,散兵心生厌恶的将刀放回,“的确,不赶在被我赶尽杀绝前铸出传世名刀获得她的认可的话,你传承的流派可要泯灭了哦。”

  “以我的见闻,你在稻妻即使不是锦衣玉食的世子也是吃穿不愁的少爷,哪怕出身贫寒也足矣乔装成风华绝代的歌妓,为何偏偏要为愚人众卖命背叛神明。”

  “供人观赏的歌舞伎……哈哈……”危险的冷笑让仇视他的刀匠也无来由心惊起来。他抬起头,眼前这位危险的执行官冷笑了几声便陷入了追忆。妖冶的仕女笠之下,瓷白的人偶足矣摄人心魄的眼眸似是在跨过难以计数的时空、赤裸裸的凝视着扎根在胸膛中让他痛让他寂寞的剪影。

  执行官猛然挽起衣袖转身去房屋外的锻刀台,火焰很快将尚未完成的刀身烧得通红,少年纤细的手臂挥动起铁锤——却像是一瞬间牵动了刀口,散兵的身形僵硬了片刻便捶打起毒物侵染的刀刃上。刀匠以为暴戾的执行官在拿自己的心血去发泄被冒犯的怒火,刚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和他拼命,却见执行官已然将锻好的刀剑浸入水中冷却。

  水汽散开,寒芒乍现。刀匠不可置信地阅读着忽然失控的执行官执着着要证明什么的答卷。散兵没有保留,刀匠几日的心血得到了无误利落的收尾。

  “我非无端燃起仇火,此身所见尽是背叛与毁灭。”执行官的尾音听起来似是在忍受疼痛到抽气声,但歌舞伎深靛的眼中亮起森然的凶光,隐于薄纱的身形如同乱世中的鬼魅,“一无所知的弱者只配在浩劫中灭亡,我终要攫取鸣神的权柄——不惜任何代价。”

  “至于锻出神御刀,你大可一试此物。”执行官恢复到往常轻蔑地神情,从胸襟中掏出应是自某极凶恶之物采下的状态混沌的晶沫。执行官笃定刀匠会接受,溢于言表的得意之色显得这昳丽的歌舞伎竟生出几分意气风发感,仿佛方才刀匠所见只是泡影般的幻觉。

  散兵打开试管,将未提纯的晶沫平铺在台面上。第一次接触祟神矿石的刀匠暂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刀匠凑近他自己未曾见过的材料,其中蕴含的混沌的能量让一向阴暗冷静的他无来由心跳加速起来。

  “不必在这方面警惕我,万事皆有代价——和此物长久接触会有性命之忧。”复仇者冷眼瞥向踏鞴砂灾害的源泉,无人注意到执行官与愉悦的语调全然相悖的神情。

  然而刀匠闻言只是捻了把晶沫如同计算时日般盯了片刻,便再无顾虑地转身烧铁水。得逞执行官满意地眯起眼。于他而言男人对夙愿无果的执着让这处空洞的胸膛生出了代偿的愉悦。

  开春时节,执行官故意隔应刀匠般抱着满怀慰问品轻快的、如同纯粹的倾奇般推开房门。冬日的实验在这具形骸上留下的痛苦早因人偶惊人的恢复能力消失殆尽。

  第六席秘密安排提炼魔神残渣的愚人众下等士兵倒下不少,而长时间接触提纯后的祟神的一心传名匠早已病入膏肓。

  散兵熟悉长期接触祟神不同阶段的每个症状,而刀匠身体状况的每一步都标准得让人偶惊叹。纯白的身影曾为人如草芥般的踏鞴末日哭喊奔走,而现在一个又一个祟神的受害者却出自他之图谋。散兵勾起嘴角,扫了眼自己完整纤细的指尖,空洞处传来无上的愉悦和经久的隐痛。

  人偶和雏鸟的家中不会像踏鞴砂那些生病的刀匠家中一样萦绕着药香,任凭倾奇者如何竭力赚取养育雏鸟的通货,药帖仍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偶负担得起的。

  刀匠本就不惜命,病情加重后更是不再服药,反倒极力地压榨一切时间去完成刀的锻造。即使如此,在散兵估量的时间内,灯尽油枯的刀匠还是不可能完成神御刀的铸造——刀匠豁出性命的执着和注定的遗恨不过是一场让人偶深感愉快的虫豸的挣扎。

  推开门前,人偶设想眼前所见本应和前几日一样,枯槁的男人靠在床头,睁大浑浊的双眼,漆黑的眼仁中溢出的执着仿佛凝汇成祟神的一部分——等到人类刀匠这颗愚昧而坚定的心脏停寂时,那名为国崩的存在便颇感快意地去挑选下一个屠戮的刀匠。

  而人偶的身形停滞在门口,铁锤敲打在刀身上的声响让过于惊讶的执行官不由自主松开手上的东西,怀中的慰问品滚落一地。

  “你怎么……”执行官不可置信的语气甚至带上几分久远而陌生的懵懂。

  “吾等妄信你的谗言,叛逃故土使留在那里的一心传家族受到牵连元气大伤,无尽的悔恨唯有让出自吾等一脉的名刀踏上稻妻面见将军,往事忏悔方能平息,一心传的冤屈方有可能平复。”

  “老夫自知时日无多,唯愿在死前能锻出此生最高水准的名刀,回应神明对子民的待期待。老夫前夜本以为自己将抱憾逝去——灯尽油枯之际忽然来了力气,实乃最后的良机、实乃鸣神的庇护。”

  失去了神之心的容器目光落在刀身被烧得通红的笼钓瓶一心上,已逝魔神残骸留下的死之力因人类的生命力源源注入而如襁褓中的婴儿般新生,鲜红的钢刃萦绕着不详的紫雾,却让他想到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明亮得灼眼。

  被刺痛的人偶在自己反应过来前便已如逃离般摔上房门。执行官决心等到刀匠铸好名刀,便用他本人为亲手铸成的刀血祭。但在这之前,突如其来的深渊外派工作打断了原形毕露的人偶不择手段的宣泄。

  【有一位刀匠静静地躺在床上,月光照亮他虚弱的脸庞,已经气若游丝,命不久矣。刚锻好的刀就放在它的身边,倾听他的话语。他吩咐这把有意识的刀,无论如何要回到稻妻,不是为了匹敌神明——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曾经辉煌过,他们也值得被信任】

  7.

  “总之,这是就至冬的赤木一脉曾发生过的旧事了。笼钓瓶一心在我回来后就已不知所踪,但我取赤木兼长性命的目的已经实现,之后便没再寻找。”流浪者结束了漫长的讲述,目光却无意识地看向空,人偶嘴角勾起了挑衅的坏笑,薄唇无声的张合,“知道这些事的你还会毫无芥蒂地容忍我在你身边吗?”

  空扫了眼还在消化信息的弗拉基米尔,碍于他空不好对流浪者做出什么有效的安抚。

  “诞生本是件喜悦的事,没想到妖刀的诞生竟如此沉重…它既有智能,一定在漂泊中为此感到莫大的痛苦吧——不你究竟有何神通就连百年前无人问津的事都能知道得这样详细?”弗拉基米尔思量道。

  空垂头去看重铸刀身后被自己收入囊中的笼钓瓶一心,黑主的剪影逐渐和这把刀融合。流浪者重拾的往事中有多少是和这把有智能的刀一样在执着与迷茫中度过的呢——又在得知真相后带着怎样绝望的决意去毁灭去试图偿还犯下的不可计数的罪业。

  “原因很简单,我既熟知你泯于历史的祖先、所补充的旧事时间跨度之长、与空方才和你所讲的笼钓瓶一心来到稻妻后和丹羽家后裔的之间的故事相接轨,只是因为——”

  上一秒还在出神思考流浪者怎样编造说辞的空张大了眼。

  “我正是百年前灭绝雷电五传的幕后主使。”流浪者摊开双臂,一副任赤木兼长的后裔发泄仇火的架势。

  “……哈,怎么会?”弗拉基米尔愣了片刻,青年好大的身躯都肉眼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又快速的打哈哈道,“传闻的时代大抵是我曾祖父年轻的时候,而你看起来年纪还没我大…”

  “这个世界从不缺长生种,璃月隐居仙人、稻妻不乏妖怪,就连枫丹也有水龙加护,你怎么确定我一定是人类?”流浪者似乎着急起来,美丽的眸子映出认真而迫切的目光,人偶极力证明自己的罪业来换得受害者后裔对自己的报复。

  弗拉基米尔被人偶认真到可怕的神色吓到,不由后退一步。他的确相信流浪者所言属实,可弗拉基米尔只是在至冬普普通通长大的人类,忽然有个对于自己族谱了如指掌的娇小少年站出来告诉自己他曾是赤木家族的仇人,还要自己伤害他才能稍感解脱的模样,任谁身都觉无措。

  弗拉基米尔因难言的胆怯而无来由愤怒起来——他情愿相信这可能是出于由流浪者亲手点燃的“世仇”情绪引发的。

  不、他不能承认。

  “即便所说为真,百年前你陷害了我的祖上,百年后的你还要拉我下水吗?”青年装作不认同地摆摆手,颇觉恐慌又畅快地咬牙哄道,“好吧好吧,幕后主使大人,你居然凭一己之力造就了妖刀的不幸,真是可恶,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这样可以嘛?”

  得不到回应的弗拉基米尔·赤木心虚的瞥向流浪者的眼睛,压低帽檐的少年正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在某瞬静止的世界中,这位方才身形灵动的修验者恰如无机的人偶般用美丽却没有生机的眼眸凝视着他藏在皮囊内里的魂魄。毫无波澜的眼底看不出任何被调侃的愠怒或是任何一种他能理解的情感,却为他带来一瞬又无尽的毛骨悚然——他分明在恐惧中感受到了犹如迷失在冰原五百年的孤寂和自高天坠落的自伤。

  “请注意措辞。”为了双方的安全,旅行者皱眉挡在两人面前,少年正色的模样颇具威慑力,“你开出的酬劳远不足矣让我们忍受你的无礼——委托我随时都可以放弃。”

  ——虽然好像是流浪者先语出惊人的,但是好像告诉雷电五传后人真相是流浪者践行赎罪的必要部分,总之拉架当然是要偏心自己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的小人偶就是了。空在心中如是碎碎念起来。

  6.

  “咳,抱歉……是我冒犯了。”弗拉基米尔心有余悸的撇过头诚恳道,“二位提供妖刀的故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等我想好大致走向,劳驾二位按照台本简易的排练几遍验证下可行性。”

  趁弗拉基米尔思考记录时,空拉着流浪者去幕后的角落,在他开口前便不由分说的将人偶紧紧贴抱在怀里,仍嫌不够般轻拍他的后背。

  人偶垂下眼眸,轻嗅少年身上清爽的体香。但只要闭上眼,流浪者的脑海中便回荡起不休的诘问。

  他想告诉空被谎言与仇恨蒙蔽的自己犯下的罪孽比空想象的还多,恐怕被千刀万剐也不足矣平复无边的悔恨;他想告诉空不要再试图搭救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只剩用余生去赎罪。

  流浪者曾一厢情愿的相信只要不断去苦行去偿还,终有一天能够赎清前世犯下的罪孽。可当他的罪业只有自己记得之时,流浪者该如何寻求受害者对自己的复仇、在罪人应有的报应中获得得偿的安心?

  人偶已经不会再为了【心】去追求虚妄的毁灭,但为何在不断迈出新的脚步的路途中、在不断体会与风为伴的新生中仍要面对将他淹没的虚无。

  刹那间流浪者感受到无底的空洞自脚边形成、将他吞下,坠入寒渊的人偶再一次感受到【心】被神明掏出的绝望。

  “【——】,不用纠结一个人一件往事,好吗?”

  流浪者猛然回过神来——

  人偶时而会在缠绵后将自己陷在空新换的柔软枕上,眷恋的目光将金发旅人的埋头动作时带着幸福的笑意的脸庞描绘一遍又一遍。

  在被安然的睡意笼罩前,流浪者问正在给他揉按身体的空,你的眷属注定在未来的道路上做出更激烈的举措,你既然不认同,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隔绝于外界,省得人偶受损后自己跟落魄的收藏家一样摸着裂痕心疼?

  流浪者的概念中,踏实的安心产生于被痛苦重重鞭笞之后。持续的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只会加重流浪者深埋在意识中对他值得的美好更加患得患失的不安。

  于是空停下手中动作,在人偶眉间落下啾吻,和他说,尽管放手去做吧,我会心疼,但更会为你获得新生的实感而高兴。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纵容不该与你同路的罪人吗?”和空的身体接触使流浪者紧绷的躯壳不禁放松下来,而人偶不断飞转的脑海中逐渐酝酿出新的计划。决意付诸实践后,流浪者蹭了蹭空颈窝处的金发,羽毛耳坠轻柔的扫过他的脸颊,“不如愤怒地推开我,接下来的事我会让你失望的。”

  7.

  弗拉基米尔将草稿分给两人,他将妖刀附身于宿主的能力改为妖刀化身为人形的设定。

  剧本讲的是妖刀与高僧的故事。

  空读完剧情脉络后撇头看到流浪者蹙眉紧紧盯在纸张的某处。

  “是觉得剧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空的声音也引来了赤木后裔的目光。

  流浪者放下台本直言道:“没有,很符合观众对填补遗憾的期望。只是我个人不喜欢这个结尾,仅此而已。”

  只是人偶向来对自己的需求不以为意,再加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流浪者说罢便换上了华丽但破旧的戏饰,在衣衫盖不住的地方缠上如同掩饰锈蚀的绷带。

  空则换上宽大朴素的衣袍和袈裟扮验高僧。只见金发少年新奇的打量自己的行头,哒哒的用禅杖敲击木质地面,叫人偶交出和高僧形象格格不入的斗笠当作斑盖。

  于是流浪者拿起神之眼召唤出铃铛去砸被理直气壮戴上自己斗笠的金毛脑壳,为他演示了下什么是真正的敲。

  战斗的结果是莲花斗笠压住了某位心满意足的降临者的呆毛,而流浪者饰演的妖刀形骸按照他的计划如愿手持笼钓瓶一心的本体。

  。

  【高僧在雪梅下看到了一具衣着华丽、肤色瓷白却杳无生机的形骸。僧侣正暗自诧异时,形骸偏了偏头,同她目光相撞的时刻便已提刀向她奔去】

  【电光火石间,寒光乍现,一簇腊梅被脱手飞出的妖刀斩下,鹅黄色的花瓣和飞雪一并落在形骸红黑的衣织上。胜负已分,妖刀全力一击竟远不敌僧侣,形骸却如被悬丝操控的人偶般无声的捡起刀身再度起势,不见任何情绪波动】

  【高僧只在形骸挥动的招式中感受到仇恨、自傲和难以掩饰的狂躁和绝望——以及同不详的祟神气息一同附在刀身上的亡于刀下的累累冤魂。于是她在形骸孤注一掷向她袭来时果决地砍下他持刀的右手,又一刀贯穿形骸柔软的腹腔,自下而上将这孽物挑飞剖开】

  【重伤的形骸失去了行动能力,果然没有任何血液从足足小臂长的伤口中流出。高僧走近瞧看。只见这瓷白昳丽的皮囊下没有肌肉没有内脏;又见仍被断臂紧握的暗红刀身周身萦绕着不详的紫雾,过载的高热融化了脚下的积雪,雪水脏污了他象牙般光滑的小腿。】

  【“妖刀,为何伪装成人类、为何草菅人命?”为了防止妖刀暴起,高僧禅杖直形骸鼻尖。】

  【雪绒落到被打开的体腔,融化在血肉被破开的内里。形骸兀然绝望地狂笑起来】

  【“我的旅途止步于此,但未曾为斩下任何一人而后悔。此身自至冬而来,一路漂泊磨砺锻造者所授的一心传招式,只为有朝一日面见将军、带着他的意志匹敌神明,践行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实现他的夙愿。而我完败于你、乃至形骸在刹那间支离破碎,更惶提向将军证明自己,完成他临终前的所托。”】

  【高僧扶起斑盖,雪原中雷光乍现,原来高僧是正在修行的神明】

  ……

  随后妖刀认出自己所败的正是传说中的神明,陷入绝望刀他请求神明将他毁灭。

  但未曾想慈悲的神明为他湮于异国的锻造者哀悼,仔细端详老旧的刀身后认可了刀匠与妖刀的决意。

  神明宽恕了他犯下的罪孽,鸣神给予了妖刀一副面具,戴上便可以获得真正的人身。妖刀暗自决意继续传承唯一和他心意相通的锻造者的遗志而接下。在人类的余生中感受着创造者的共鸣、将自己变成创造者的模样,宛如伊人从未离去(加粗)

  ——台本所写剧情本该如此发展。

  “我曾聆听着他穷尽一生去追求的愿望,告诉他【放心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而我辜负了他的遗志,此身唯一的价值也未曾实现。”

  “我自知罪孽深重,请您降下神威,将我裁决。”饰演形骸的流浪者真如一心赴死的落败者般偏过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坦然阖上眼等待应得的终焉。

  不知是源于人偶过于逼真的演技还是入戏太深,和他演对手戏的空在舞台另一端心慌起来,眼前绝望的人偶似乎正在破碎的边缘摇摇欲坠。

  只见流浪者话音刚落,便自衣袖中抽出笼钓瓶一心,随后调转刀身,如同在交流般端详了一瞬,得偿所愿的勾起嘴角——将刀刃直直插进胸膛!

  刀身刺入血肉,削断肋骨,轻易贯穿了身形单薄的人偶。或许是流浪者将刀捅向自己时太过用力,产生的冲击使人偶如醉酒般滑稽的踉跄几步。

  人偶漂亮的瞳仁颤了颤,失了高光。这具被空小心爱护的身躯迎来了久违的绵长的剧痛。流浪者脑海中浮现了空讲述的笼钓瓶一心借一心传后人之手重铸身躯时刀身被烧红的画面——人偶的躯体也不畏惧高温,这身形骸曾沐浴在自己亲手点燃的火海之中而不损伤分毫。

  名刀重铸了刀身留在使用者身边完成了他的赎罪。而散兵甚至跳入世界树抹除自己的存在,但虔诚的献身却化为苍白的徒劳。

  ——他的罪业要怎样才能偿还?

  流浪者染上疯狂的笑意在无境的绝望中支离破碎。

  人偶似哭似笑。他决定先完成自己认定的赎罪。于是流浪者欲向体外拔出刀身,将象征着受害者对自己复仇的第二刀捅向自己——难忍的剧痛耽搁了他,双手紧握刀柄的少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拔出,于是他调转刀锋的方向,在极细的伤口处留下可见透进后方光景的洞窟。

  流浪者心头涌上迫切的狂躁,他更加用力地用刀身横向剖开自己的胸膛、他还要让国崩的受害者和源于他所犯下的罪孽的产物在胸膛上留下更重的痕迹,刀刃划过的地方皮肉寸断。

  ——这般那位客死他乡的刀匠和笼钓瓶一心的魂灵能够得享安息了吗。

  ——这下他发誓偿还的累累罪业算是赎清一角了吗。

  无法忽视的疑问带来莫大的虚无充斥在他的胸腔、扼住了他的喉咙。

  刀刃似乎狠狠装到了某个玻璃般如同融化滴落后又结实凝固在胸腔中的存在,一瞬间过载的痛感让人偶耳畔嗡鸣,昳丽的容颜也因剧痛扭曲了起来。

  心脏的部位被贯穿对于人偶来说并不是致命伤,流浪者的眼前更加开阔清晰,甚至无需抬眼就能看到空甩下禅杖向他奔来的模糊的身影。

  ……

  ——好像又让空难过了。

  念此,人偶的笑意全部消失殆尽。流浪者迟缓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狰狞的伤口,鲜红的刀身深深嵌入了这具原本无瑕的躯体上,机能受到重创时才暴露出非人的紫色流体顺着堵不住的刀口缓缓淌下。

  “抱歉……”流浪者对空近乎自言道。

  ——空明明什么都知道,他唯独不会去动摇去改变支撑流浪者迈出脚步的信念。流浪者总是心怀愧疚,进而在日常的相处中纵容空提出的各种要求。

  为了赎罪人偶本可以不顾任何后果,可流浪者唯独不想让空看到自己的狼狈的、一厢情愿的、和从前一样滑稽又无力的一面。

  流浪者忽然捂住嘴,仿生的胃部抽搐起来,紫色的液体从刀口中涌出、从口中呕出,呛得他生理泪水不断的从眼眶中滚落。

  “【——】!”

  流浪者跌入了熟悉的怀抱中,眼前的一切似乎失真了。

  8.

  流浪者被豆大的水滴砸醒,一张开眼就看到床边的空正拉着他的手垂泪。

  人偶感觉有什么紧绷绷的东西阻碍了他仿生的呼吸,原来是缠绕在胸腔上的绷带。这具形骸大体修复如初,于是他抽出手直起身去擦去还在沿着空的脸颊簌簌滚落的泪滴。

  “你总是带给身为罪人的我更多的慈悲和怜爱,可当目睹了我罪业的一角后,你宽广的荫蔽还会容忍根本不该拥有这一切的我的皈依吗?”

  人偶盯着空通红的眼眶,恶劣地笑起来,而迫切的从空的神情中寻找答案的目光却出卖了他。

  “你知道你在昏迷时说了什么吗?”空深深的平复了下思绪,他想要抱住自己为之心揪痛却甘之如饴的小人偶——却无从下手。

  “?”

  “你不断地问我怎样才能向死人赎罪……”

  流浪者沉默片刻神伤道:“不劳你回答这种无解的问题,我会自己面对,把这句话忘掉吧。”

  流浪者的余光瞥到摆着桌面上的笼钓瓶一心,刀身上的紫色液体已经被擦拭干净。笼钓瓶分明从前有过灵知,但舍弃灵智重铸刀身的他彻底成为使用者趁手的武器。

  这把刀对他的愧怍、他不顾一切的赎罪一无所知,它只是一把践行着自己价值的刀——没有自我意识的器物是幸福的,对它们来说世间的苦难和人类生动的喜怒哀乐一样都无差别的飘摇在大地苦难的哀叹之中。

  人偶陡然生出艳羡的心思,又迅速将奢望摒弃,坦荡的自嘲起来——决意背负罪业的那一刻,他注定永世不得解脱。

  “委托怎么样了?”流浪者忽然想起整件事的起因。

  “弗拉基米尔被吓住了,仓惶逃离了剧场,后来他托人说距离舞台的到期还有段时间,给我们随便使用。”空神情好以整暇起来,“后来我在道具中找到【高僧】赐予【形骸】的面具,里面藏着……”

  空摊开手掌,一颗寻常愚人众士兵使用的邪眼躺在他手心,“还有那面具本身,和你从前斗笠上的隈取完全一致。看来从一开始就踏入陷阱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权当是一次对我们的挑衅。”

  “这样啊,”流浪者感受了下胸口处的伤痕,得益于人偶惊人的恢复功能,刀伤已经对他的行动不会有任何影响,“那为了补偿你损失的六百原石,不如今夜请你参与一场有趣的私人时间?”

  “可是你的伤……”空连忙按住有所动作的人偶,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流浪者听话地让出了摆弄这具躯体的主动权,让空亲手解开绷带。

  “这里不再盛放【心】,虽然感知机能被她设计的比人类更加敏感,但此身实际所遭的不过是皮肉伤罢了,你看,早就愈合了。”人偶没有穿贴身里衣,宽大的袈裟从一侧肩膀滑落,胸乳上方原本干净白皙的绝对领域而今多出了一条不可忽视的疤痕。

  空的指尖小心触上新生的粉肉,伤口处传来又麻又痒的感觉。流浪者轻笑一声,打开了权限,捉住空的手腕往心口的更深处深处按去。

  在空的惊呼中,人偶的胸膛吞下了他整只手。

  流浪者抓住空的手向下探去,由于流浪者自己也很久没有去触碰某个让在内里打上烙印的令他不快的存在,空的指尖猝不及防撞到上面牵洞了那物附着在腔壁的血肉时,人偶小声地痛喘一声。

  “抱歉!这是……”空连忙轻柔的抚上那处旧迹般的凸起。

  “融化的【邪眼】。”流浪者坦诚道,“借由它和多托雷的实验,我突破了她对我的封印获得了真正的力量,但也因此再也无法容纳我曾想要的那颗【心】——后来也它在我调动神躯的全力时被你们打断,在我胸口过载融化了。”

  “你看,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无论向哪个方向摸去都一样。”

  流浪者又引导空的手在胸腔内四下摸索。心口处传来不断变化的角度的手腕深入浅出搅动时的交合感,还有心脏的幻觉被自己爱慕的人小心抚摸时传来的让躯体欲罢不能的异样感,人偶甚至可以感受到空修剪整齐的指甲时而不小心剐蹭到肉壁。

  流浪者绯红的眼尾逐渐晕染开,在空的抚摸下他小口喘息起来。

  空自然注意到人偶乐在其中,索性凑近流浪者微微张开的薄唇,试探性的厮磨吮吸。

  人偶回应般拉下旅行者垂在他手边的披风,于是两人在惊心动魄的插曲之后交换了一个生活中寻常的吻。
  

  9.

  “弗拉基米尔。”林尼喊住了青年,“枫丹之行辛苦,船票已经为您订好了。”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招待。”弗拉基米尔接过小小的纸片,思绪却飘到先祖自稻妻踏上开往雪国的船的景象。

  “记得刚来枫丹时您还说自己是刚刚正式加入女皇陛下的麾下对无名小卒,作为指定人选完成第一次任务而夜不能寐。”林尼寒暄道,“看您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下子成长了,祝您回到至冬后能分配到心仪的执行官手下。”

  “哈哈,但愿如此。”弗拉基米尔想要从这位消息灵通的魔术师那里打探有关空缺百年的第六席的消息,犹豫了片刻后选择放弃。

  斜阳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青年看向船只离开港口的方向,“我曾为了逃离世代为刀匠的命运加入愚人众,而现在我唯愿能够顺利活到退役——一番折腾我居然对家学的传承提起兴趣来了。”

  

  碎碎念:其实结尾还有个车来着但是来不及了呜呜呜呜呜呜呜等我过段时间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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