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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 德国,意大利,路德维希,费里西安诺
标签 独伊
文集 APH杂烩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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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2
2020-8-1 11:12
- 导读
- 本篇收录于已完售合志:板条箱与白日梦
突来的暴雨像是直接倾倒的一盆水,在车窗上都形成一层雨帘。我提着我的行李箱从车里钻出来,雨水沿着我的帽沿滴落,司机隔着车窗询问:“在这里下车没问题吗?雨实在太大了。”
“谢谢您,剩下的路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我踩着落了一地的细小树枝沿着小路穿过低垂的枝丫,路的尽头是格雷科夫妇的家和他们的红色谷仓。雨水浇透我的风衣渗进来,即便是夏天的雨夜也叫人有些发抖。我匆匆赶去他们漆成白色的门前,奇怪的是,整幢房子都没有开灯,更没有人活动的声音。我扣了扣门,仍无人应答。
“德雷科先生,您在吗?我是今天下午打过电话的路德维希。”
门把手很轻易的被转开,我的脑内浮现各种戏剧般的猜测:雷鸣雨夜的不速之客,德雷科家祖上的某方仇家为陈年往事对善良的夫妇痛下杀手;又或是早已人去楼空,接我电话的是过去的灵魂……不,路德维希,你别再和你的兄长一起打恐怖游戏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在刹那间点亮前厅,一个和我身形相差无几的人影站在我眼前,手上沾了某些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
我浑身一颤,差点就此转头就冲回雨里,人影往前踏出一步,我也往后退了一步,抓着门框心头一紧,陌生的人影步步紧逼,终于在微弱的光中探出头来。
“路德维希!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都在后面的房间帮我们的垂耳兔接生呢!”德雷科先生张开他的双臂给湿透的我来个拥抱,手指上带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
“接生?”我走回屋内,五十多岁但非常健康的德雷科领着我走向后门。
“我们可爱的莉拉碰巧在今晚分娩,除了我们,还有几位房客都围着她静静等待那一刻。”
事实真如他所说,除了德雷科夫妇以外,还有另两位陌生的房客围坐在莉拉的“产房”外,其中一位穿着红白条纹的无袖衬衫,头发是让人想起糖浆的棕色,在我走进来的一刻正在小声欢呼:“奇迹的诞生!我们的莉拉要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啦。”
他转过来看到了我,脸上是和屋外雨夜截然不同的笑脸,琥珀色的眼睛也笑得眯起来,跪在莉拉蓝色的兔窝旁对我说“Ciao”。我觉得屋子好像一瞬间明亮起来,身上的水汽从升腾到天上去,这种奇妙的感觉维持了好一会,直到德雷科先生把我叫回来。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与这位与众不同又纯粹的意大利人度过了梦境般的四周。
整个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罗德里赫用他坚决地、不容任何反驳余地的口吻告诫我: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休假。这位同样行事严谨的日耳曼人严肃的看着我,又一次重复一遍:路德维希,我希望你现在就能去法国或者意大利给自己放松整整三个月,中断一切工作的念头,把你的梦魇都丢到甜杏香的阳光下烤熟。他站起来,一把按住我黑色的计划手册。扔了你的记事本吧,路德维希,你需要休息。
尽管近期疲态确实显现在我低质量的睡眠上,我仍觉得不至于要立马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去休假,但是在外力——我的心理医生罗德里赫以他的朋友身份真诚的建议我,以及自家兄长强硬的态度下,我订下了第三天去意大利的飞机和火车,准备去里维埃拉待上四周,那里有一位我和兄长都熟识的意大利人,在里维埃拉和妻子艾丽萨过着悠闲的庄园生活。临行前反复嘱咐兄长基尔伯特不要忘记一日三餐后我才离开,他的电脑剪辑页面上正好停留到恐怖游戏的某一帧鬼脸,直到我坐在候机室里那张脸都还留在我的脑海里。
但并非是游戏或者惊悚影视作品的缘故,我频繁的做噩梦,依靠助眠药物和白噪音尽力进入安稳的睡眠,但不论我做何努力,各式各样的梦魇仍如期而至,我在隔日收获一身的冷汗和痉挛的小腿。
因此这天晚上也不例外,雨是半夜停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刚从被水淹没的恐惧中醒来,然后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断断续续的撑过后半夜。起床的时候,女佣辛西娅早就摆好了一桌的黄桃和杏,新榨的柳橙汁和黄油面包条。我们的餐桌靠近一棵苹果树,德雷科先生坐在树荫下敲开鸡蛋,他向我介绍瓦尔加斯兄弟,身为哥哥的罗维诺知道怎么栽培出最可口的圣女果,而看似柔和一些的费里西安诺擅长写奇幻故事,他们在餐桌上为最经典的意面口味争论不休,罗维诺坚持红酱,而费里西安诺称白酱才是本地最受欢迎的口味。
“我需要更多的意见,”费里西安诺说道。德雷克夫妇表示两者都是最好的,他把头探过来看向我:“贝什米特先生,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呃…”我咽下一口果肉,费里西安诺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下闪烁,眼神里有过多理想的期待,面对只需我一人即可扭转的局面,我…我无法拒绝这个意大利人。
“…我也是白酱吧,大概。”
罗马诺用一颗黄杏塞住了洋洋得意的弟弟的嘴。
早饭过后太阳浓烈,炙烤果园和羊羔,连滚在草地里的水珠都回到白云里去,起床的时候我还能在二楼看到反射蓝天的水洼,此时门前只有白色的雏菊夺眼。德雷科夫妇邀请我来他们的果园亲手采摘熟透的黄桃和苹果,他们想烤一个水果塔作为下午茶的甜点。两个人一边介绍里维埃拉近期的发展,一边走向果园深处。羊圈的咩叫声更远了,水果的清香向我展现硕果的夏天,我的身心逐渐放松,在树丛之间看到一道穿梭的蓝色身影,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等!哎呀,不能去啃德雷科夫人的苹果树!”
费里西安诺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衫,没有扣上扣子,背后飞起的衬衫像两只小小的翅膀,他跳出来把一只小羊羔从那棵树下拽回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奶瓶。
“不可以不可以,要好好把你的早饭吃完。”他坐在地上,让羊羔钻进怀里吃他的奶瓶,光斑照在他的鼻尖和肩头,我有好几秒的呆愣,摘下的苹果差点从手上滑落,而费里西安诺丝毫不被我赤裸裸的注视干扰,微笑着看着那只柔软的羊羔饮下白色生命露水,吸吮奶嘴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费里西,”格雷科夫人是这么称呼他的,“别忘了下午来吃苹果塔。”
“我一定来!”他抬起头应答,光斑跃到他长有褐色斑点的胸膛上,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这些斑点更加醒目。
我只觉得耳朵发烫,大概是阳光过于浓烈。
和德雷科夫妇待在一起令人愉快,我深切感受到这些意大利人与我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的热情,以及即便人过中年仍未消退的活力。他们在屋内表演美丽人生的桥段,德雷科一边喊他的妻子“我的公主”一边把黄杏果酱送入她的嘴里。
“你应该也有个心上人吧路德维希?”艾丽萨搅着杏仁奶油靠过来,“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值得拥有美好的爱情。”
“我?很遗憾,我可能比大部分普通人要冷漠得多。”
我发誓这句话绝无半份虚假,在费里西安诺进来前是这样的,他进来的时候头发上还粘了点稻草,手里有一本蓝色的记事本和钢笔,大声的和夫妇俩打招呼,然后飞快地朝我走过来,盯着我正在搅拌的苹果片。
我微妙的察觉到当他走进来后那句话里的心虚。
费里西安诺看了一眼正在锅里翻滚的苹果片,红色的肉桂粉刚刚倒下去,空气中满是肉桂和苹果的甜味,然后捻起桌上剩下的苹果片吃,顺便又贪了一口艾丽萨的杏仁奶油。他就像一个刚成年稚气未完全褪去的青少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偷点手指饼干,吃完还会嗦手指的那种。
然后他在我余光里转回来贴近我,光着的脚在我们洒出来的面粉上踩出脚趾印。
“路德维希,为什么连在做甜点的时候你看起来都那么严肃呢?”
确实如此,常有人说我和性格爽朗的基尔伯特根本不像是亲兄弟,我甚至是有些吝啬笑容的,我面部的笑容肌肉似乎只在我喝醉时才放下警戒。
“为什么你能永远充满笑容呢?”我反问他。
“因为我有秘诀,快乐的秘诀,”他故作神秘,“因为这独特的秘诀我才让我的想象力永不枯竭。现在,我要把我过剩的笑容借给我们的新租客路德维希——”
他抽出一根手指饼干指向我的鼻子,饼干的顶端还沾了一些奶油。
我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他却惊喜的说我的魔法成功啦。
噢,费里西安诺。你看他,还会和他的哥哥为最后一块苹果塔玩猜拳比赛。下午费里西安诺拿出吉他现编现唱,他以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美味的苹果塔。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那天晚上我睡得还不错,只在清晨做了短暂的噩梦,然后被楼下的引擎声吵醒了。
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楼下,一个浅棕色皮肤的男人来下车拥抱罗维诺,即便对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情愿。
新的来客是安东尼奥,一名西班牙人,他随船只出海两天,拍摄海底的珊瑚群并收集海水样本,给瓦尔加斯兄弟带了两只独特的左旋海螺。
他的到来让原本不安分的餐桌更加热闹,瓦尔加斯间的争论变成安东尼奥和罗维诺的,但是安东尼奥从来不表露过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他吸饱了地中海艳阳的笑容让罗维诺很快消了气,然后谈论起他们潜水和捕鱼的轶事。
费里西安诺提议该去城里逛逛吃夏威夷果冰淇淋,他拉着我一起上了安东尼奥的车,罗维诺完全掌握了车载音乐的控制权,费里西安诺则和他一起唱起来,他们都带着黑框墨镜,穿着相同款式的夏威夷风衬衫,衣服上印着一棵棵棕色的椰子树,穿不到膝盖的短裤。
以往这类场景总会令我头疼,我的兄长和他的恶友们会叫到掀翻车顶,但此刻在我身边跟着旋律唱歌的意大利人让我感到愉悦,他把拳头举到嘴边作话筒转向我,仿佛此刻正在深情对唱,而他忘我演出。
合唱部分安东尼奥也加进来,一路歌声穿过里维埃拉的田野,车间挂着的圆番茄挂饰不断摇晃。
夏威夷果冰淇淋比想象中还要合口味,费里西安诺点了双球,融化的薄荷巧克力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舔了舔后说和他的牙膏一个味道。
费里西安诺拉着我从坡道上一路小跑,墨镜挂在前胸,一路上皆是咖啡的香气。安东尼奥他们跑在最前面,他背着罗维诺去摘伸出墙外的柠檬。然后他们钻进木制品店找一些特别的装饰品,我看上了一个花纹独特的木制马克杯,考虑可以带回去送给我的兄长,瓦尔加斯们则开始试戴木制镜框和发饰,天知道为什么雏菊发饰在费里西安诺的头发上那么合适。他们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家私人影院,随便看一场黑白的美国恐怖片,在甜腻的爆米花味道里缩成一团,瓦尔加斯兄弟坐在我和安东尼奥之间,被半张稀烂的鬼脸吓得蜷起双腿。
仿佛我们不是二十三或者二十五岁的成年人,瓦尔加斯兄弟拥有倒退时间的魔力,他们在这个假期把所有人的年龄都调回十九岁的盛夏,里维埃拉的八十年代,意大利人和游客尽情放声歌唱,参加派对和游泳,在阳光底下与书籍音乐为伴。
我们临近傍晚才回家,安东尼奥放上舒缓的钢琴曲,罗维诺在摆弄他的新镜框自拍,费里西安诺昏昏欲睡,在一个转弯过后,彻底倒在我的身上,枕着我的腿睡到月亮都出来照面,安东尼奥把车停在苹果树下。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把他的额发全吹起来,粉色的耳朵尖对着我,我小心翼翼拨开几根碎发,看他眼皮上紫色的血管,揣测那句话里半分的心虚。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我在德雷科夫妇的果园里游走,在草地和水池边看书,或者和瓦尔加斯兄弟一起游泳,安东尼奥因为学业上的事不常待在这里。有一次我们在沙滩上打排球,又来了几个意大利女孩,她们围在瓦尔加斯们的身边,费里西安诺也热情的和熟人拥抱吻颊,这让我有些…我说不上来,我已经习惯意大利的礼仪了,不知是否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我有些反胃。
于是我回到我们的毯子上休息,辛西娅帮我们在篮子里装了几瓶冰镇过的黄杏汁,但我的喉咙咽不下任何有味道的东西,就只好把书拿出来继续读,顺便给基尔伯特发几条消息让他切勿彻夜剪视频。
我听到有个人朝我走过来,他慢慢地走着,脚掌陷进沙里,然后坐在我旁边,打开了一瓶汽水。
“你还好吗路德维希?”是费里西安诺。
“只是累了。”这句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噩梦不会单纯因为休假就出走的。
“有什么困扰你的事吗?”费里西安诺趴在我旁边,在手稿上写了几个字停下来。“虽然有些冒犯,但我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哦。”
“嗯…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魔法秘诀的话……”
“那我只讲一遍,只讲给路迪一个人听。”
“好,好。”我点点头。
“咳咳…人类永恒的幸福来自于——不切实际的梦想。”
“什么?我不太懂。”费里西安诺是什么时候喜欢用路迪叫我的?
“你想啊,不论是梦想,还是目标——像路迪这样的人一定给自己制定了阶段性的目标,这样确实很好,但是人们难以从已经实现的梦想里获得满足,当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预期的快乐。”
“听起来只适用于你这样的作家。”
“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嘛!我给大家描绘梦的模样,而建筑师路迪负责构建完整的梦。”
“那这一切不会过于虚幻吗,我们渴求的又是什么呢?”
“不会,当然不会。虽然这不是某种实际的结果和解答的过程,但却是超越现实的幻想。”
我笑了,看着费里西安诺用他飞速舞动的双手试图比划出什么。
“我会试试的。”我说。
我感觉到某样东西在我体内升温,某种事物也从平静的水面上浮出了,人们说这种事物从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但我并不确定…我甚至是有些恐惧,仿佛这个夏天一过去,他就回到亚德里亚海中去了。
费里西安诺在楼上把自己关了三天,下定决心要在截稿日之前把稿子写出来,早饭也不下来吃,只在晚饭和大家打个照面。虽然被罗维诺抓到几次他溜去谷仓里打字,围着他转的羊羔还在一旁啃他的手稿,但谢天谢地,他顺利的写完了这个月的稿件,从楼上光着脚奔下来,准备跟我们一起去市里新人夫妇的派对。
“快点费里西!”罗维诺在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喊他。费里西安诺急急跑回去找一双皮鞋穿,今天他的衬衫是桃色的,钻进车里的时候仿佛染了一身的草莓香气。
安东尼奥的红色轿车在橙粉色的晚霞下疾驰,风从四扇敞开的车窗里灌进来,把每个人的头发都吹得乱七八糟,罗维诺问他弟弟编辑是怎么回复的,费里西安诺说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费里西安诺沉浸在交稿后的轻松里,我看着他,橙粉的晚霞和桃色的衬衫,偏橘的虹膜和浅棕的雀斑,这些都如夏日幻梦融进我的记忆。
我们到达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始了,舞池里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彩灯扫过意大利人热情洋溢的脸,他们在快节奏的流行歌里快速的扭动身体。安东尼奥轻易地融入了陌生人的交际圈,罗维诺找到一个落单的女孩顺利的邀去了舞池。招不同的女性喜欢,这大概是瓦尔加斯的天赋。而我,其实我没有想好,我不热衷跳舞,对于酒的品味基本止步于啤酒,但是这儿的葡萄酒确实不错。我一直很难融入派对的气氛,不论是高中还是大学的舞会。
费里西安诺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灌下一杯樱桃酒了,天哪,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酒量,一片粉红已经在他的脸颊和鼻尖晕开了。我接下他已经喝空的杯子,我说费里西,待会再喝好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看我,像德雷科家的垂耳兔。
“那我们去跳舞吧!”
费里西安诺不等我回答就拽着我冲进舞池,挤进舞池中央,蓝色的彩灯给他淋上朦胧的光,这个时候恰好一曲终了,乐队改唱慢调歌曲,一位头发半灰的意大利男性唱起了Sotto le Stelle del Jazz。费里西安诺把双手放到我肩上,随韵律摇晃身体,我只好轻轻去环住他的腰。
我很难向你们解释在那三分钟里我的心情变化,我一度担心费里西听出我的心跳声破坏了歌的节奏感,也担心我紧张的神情显现到脸上,但我们一直注视着彼此,没有任何一种意外破坏我和他沉迷在音乐里的三分钟。
我几乎要产生错觉了。
然后我说,费里西,我下个星期就要回去了。
好快…!哎,才三个星期吧。
我要回去继续工作…嗯,继续构建梦了。
好吧,好吧,那路迪你……
我没有听完他的话,我逃走了。
实际上我的噩梦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不过这并不重要了,我无法控制地,沉进费里西亮晶晶的眼神里,我没有喝酒,却觉得头晕目眩,他的眼里是盛着蜂蜜酒吗?
我走到派对的边缘,在我们来时的红色轿车旁揉太阳穴。这样就好,让我享受完剩下的假期,然后封存记忆回到柏林吧。
我没有去看表,也不想刷手机,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热闹的派对和窜动的舞池,一如既往。
“路德维希——”
“你怎么在这里呀?”
费里西安诺的声音把我拉回来,他的耳朵彻底红了,嘴里一股酒味,摇摇晃晃走到我身边,我赶紧扶住他。“费里西,你喝了多少酒?”
“你不陪我跳舞,我只好喝酒啦。”
我把那句任何女孩子都愿意和你跳舞的话咽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坐下来休息一会好吗,我去叫安东尼奥,我们该回去了。”
“啊,啊,对!要回去了,要来不及了!”
“什么要来不及了?”我掏出手机看时间,“没关系,现在回去也不会太晚的,不会影响到…费里!”
费里西安诺勾住我的脖子,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在短短三秒里经历颅内超新星爆发恒星诞生。
他嘴里酒的味道混进来,嘟囔着什么似的把舌头往我口腔里送,舌头的温度比我的更高,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哪。
他停下来,整个人还是挂在我身上,说:“什么味道都没有哎……”
“我又没有喝酒,费里西。不过即便喝了你也尝不出来的。”
“那我们应该再来一次!”
“不对不对,费里西,你喝醉了。”
“喝醉了就不能亲亲了吗?”
“不是,哎,费里西安诺。”
“到!”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啊,路德维希呀!”
他回答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神湿漉漉的。
我一时语塞,他笑嘻嘻的躲进我怀里说你以前没有这么胆小的。
什么呀,费里西,我们才认识三周不到。
安东尼奥和罗维诺回来的时候,费里西安诺几乎睡着了,他迷迷糊糊的钻进车,靠在我的肩上呢喃我听不清的话,罗维诺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他说这是费里西交稿后报复性的放纵。
罗维诺没有看到费里西一直在挠我的手心,像是无意识的摩擦我的手指。
我送费里西回他自己的房间,确切的说,是我把他抱上去的,因为他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我把他放到床上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我只好把他的手扣下来。
随后我走去对面我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后,和费里西接吻的触感还留在嘴上,今晚我可能睡不着了。
这个时候门后传来小小的抓挠声,像猫在挠门要进来。
于是我打开门,向下一看,费里西安诺蹲在门后,抬着头望着我,他说路迪,你不能留我一个人。
就此我彻底放弃抵抗。
唉,来吧。
他扑进我的怀里,把我的头发全都搞乱,我们一边向后退一边交换亲吻,然后我们一起倒在床上,四肢纠缠,吞吐对方的气息。
我能看到——水面之下的事物彻底浮出,贝壳打开了它坚硬的壳,维纳斯从壳中苏醒。
那个晚上我睡得很好,是两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梦中的我退回到七岁,还穿着皮鞋和吊带袜,在浓雾遍布的街道上奔跑。这是个月黑风高夜,我的身后涌现出一批不死人,他们从草坪钻出来,一时间土地上伸出成百上千条手臂;然后是巨大的怪物,黑色毛茸茸不可名状的,形似大象却张开河马一样的嘴的……我用尽全力奔跑,向没有尽头的街道的终点逃亡,微不可闻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我抓住它的尾巴像握住地狱蛛丝。
然后我撞破迷雾,冲到枯竭的喷泉旁,一个穿绿裙子的孩子坐在枯黄的草地上哭泣,哭得我要心碎。我抱着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戴着白色头巾的他抬起泪眼,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他说路德维希,你终于找到我了。
所有杂乱的一切都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消散了。迷雾散开了,月光倾泄而下,枯竭的喷泉重新喷出清澈的水花,我们身下枯黄的草地生出遍地雏菊,随后我和他一起坠落,坠落进白色花海,与那个昏暗的世界就此诀别。
我睁开眼睛,费里西蜷在我身侧,我们鼻尖几乎相抵。还在睡梦中的他梦呓着,不自觉的往我怀里靠了靠。
就让我再和他一起做一场好梦吧。
三周之后我回到柏林,一切如常,罗德里赫得知我的睡眠状态在逐渐好转后非常欣慰,我的兄长也重新捡起规律作息和我一起晨跑。那天我依照习惯的晨跑路线返回,发现对面一直空着的公寓搬来了新的住户。
“路德维希,我们得和新邻居打个招呼,我跟你说,对面的意大利兄弟长得实在太可爱了…!”基尔伯特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推出门。
“意大利人?”
“哦对,安东尼奥也在,你记得他吧?本大爷的绝佳恶友之一。”
安东…等等等等一下。
熟悉的身影从搬家工人的身后冒出来,匆匆忙忙,踩着清晨碎了一地的阳光,把他的笑容砸进我心里。
“Ciao路迪!我搬过来啦!”
我叹了口气,帮他把头发上沾到的灰拍掉。
“唉,费里西,这次你打算留多久呢。”
“我想想…起码要有一年,如果路迪愿意的话,我想和你再待得久一点,在哪里都行。”
多久都可以,在哪里都行,看来我的夏日序曲刚刚开了个头。
“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我的造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