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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伏】坠入深渊(56~65)完结

作者 : 夜忱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伏黑惠

标签 五伏 虎钉

文集 【五伏】坠入深渊

877 8 2021-4-11 13:41
候鸟20

“眼睛”咒灵的事情顺利解决,伏黑睡了个好觉醒来发现外面变天了——气温上升了不知道多少度,原本地暖设置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热,下床依靠单脚跳到了窗帘前,掀开了一角,发现外面阳光明媚,甚至还意外看到了不畏严寒在窗外不远处徘徊的雀鸟。
迟钝的春天姗姗来迟,在冰雪之下渐渐复苏,即便视野之中还是一片雪白,伏黑还是看得有些出神。他思考过很多意外,也考虑过很多后果,只是最坏的永远没能实现,后来的记忆里倒是只剩下了偶尔会和五条小打小闹的美好。
他看得入神,单脚都快站麻了都毫不自知,连原本睡在床上的五条醒了都没察觉。于是当伏黑整个人腾空而起,因毫无预料而抓了一把五条的肩。
“还早呢……飞机是今天傍晚的……”把伏黑抱回床上后,五条又抱着他,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整个人歪斜着,被子也不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伏黑的脚崴得有些厉害,在床上无法动弹,也不可能今天一整天都金鸡独立,于是被迫增加了睡眠时间。
伏黑甚尔走得比他们早,临走之前居然还顺走了五条和伏黑的行李箱,大意是伏黑现在脚崴了,身边又没有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只能让五条把他看好了。
等到他们从北海道离开,坐飞机回到了东京,伏黑这才想起来还没写完的任务报告还在从沼田那边借来的平板上。不过五条早就有先见之明,不仅复制了一份进自己的手机,还把在沼田平板的那份全部删除,最后以伏黑是伤员为由,勒令他不准写任务报告,要静心养病。
伏黑觉得五条很莫名其妙:“我是脚崴了,不是手断了。”
结果五条那么回怼他:“那你就当是自己的手也断了吧!”
伏黑:“……”
后来伏黑偷偷看了一眼五条写的任务报告,不仅敷衍了事,还有错别字,全程任务用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可所谓混得不能再混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从高专毕业,如果真的能毕业,那只能说不愧是夏油杰了。
除了在北海道一行的任务带着惊心动魄,却解决地轻松自如,伏黑没有再遇到疑似狱门疆搞出来的奇怪事件,“眼睛”咒灵被祓除之后似乎让他元气大伤。结合自己的合理怀疑想一想,他所认为的这个场景的五条可能带有上个场景的记忆,狱门疆的出现和被重创,是不是意味着离五条老师清醒应该不远了?
那么带着乐观心理想一想,好像感觉也是快到结尾的时刻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天下太平,高专的课还是要上的,偶尔伏黑甚尔出差回来还要带班,教他们体术,带他们出任务,还会当甩手掌柜,把自己的任务扔给他们做——这一点,简直和五条老师一模一样,虽然他也那么干过,但是碰到时的心情还是挺微妙的。
借用训练的机会,伏黑对十影的控制越来越熟练,等回到了现实之后,实力应该会有极大的突破。这中间当然也没少和五条去约会,约会很多时候都是五条单方面拽伏黑出去,伏黑如果对约会稍微有一丝犹豫,五条就会立刻一哭二闹三上吊给他看。
临近五月的时候,伏黑把自己宿舍桌子上的日历翻过去了一页,却发现在五月五日这个日子上用红色的水笔圈了好几圈,下面还有一小行备注:妈妈和津美纪的生日。
伏黑惠立刻遇到了人生大危机,虽然他不是没送过女生礼物,比如钉崎和年幼的津美纪,但到底放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非常不同的。年轻女性当然会喜欢逛街,化妆品衣服包包什么的自然也不缺,最后伏黑只能请教了一下自称是百科全书的五条悟。
“生日礼物?”在伏黑宿舍里蹭咖啡的五条正在使劲往里面加牛奶和糖,听到伏黑的困扰之后,回答地极快,“你做个生日蛋糕不就行了?”然后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好可惜啊,现在的草莓都已经下市了……菠萝和白桃都不错,巧克力也可以,什锦水果口味那不是更好?”
伏黑无语地夺过了差点因为天马行空而被倒进五条杯子里的浓缩意式,毫不客气地揭穿:“只是你自己想吃吧!”
“想也不可以了吗!”五条仗着自己是伏黑男朋友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反驳。
“可以。”伏黑把剩下的意式浓缩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正想要往里面倒水,五条却先一步将牛奶盒里剩下的牛奶帮他兑了进去,任由此人为非作歹后,他又说,“那你陪我去买材料。”
事情那么定下之后,伏黑研究了一下蛋糕具体要怎么做。本来五条的意思是蛋糕店里都有现成的蛋糕胚,买来直接抹奶油往里加果酱巧克力一类的就可以,但是伏黑在第二天去了几家蛋糕店,买了好几个蛋糕胚回来,让挑剔的五条一一尝过,看着他的眉头蹙得一次比一次深,最后还是决定还是自己来烤蛋糕胚。
又在网上经过了一番搜索,伏黑确认要买的原材料牌子后,拽着五条又去把清单上列出来的材料工具都一一买齐。光是买清单上的这些材料,就连着跑了好几家进口超市。
伏黑是会做饭的,但是对甜点这个东西却不怎么熟。他还买来了烘焙的书籍,对照着研究了颇久,才开始动手制作,于是五条又被伏黑拉过来尝他试着烤的各种蛋糕胚。只知道吃不知道怎么做的五条这才意识到,原来一个蛋糕背后也那么复杂。
第一个蛋糕胚被烤塌了,直接弃用;第二个蛋糕胚烤过头,直接糊了,还是没法用;第三个成功了,味道对五条来说刚好,但是对津美纪和惠妈来说,可能太甜了。
“原来做蛋糕那么麻烦……不过已经比那些店里买的好吃多了。”五条可能是甜食清理机器,除了被伏黑烤坏的,他基本都来者不拒,整个人又凑过去,企图搭把手,“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不用。”伏黑似乎对重复做某件事非常有耐心,也没见他气馁,依然还在调整配方,但忽然问了五条这样一句,“悟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吃甜食吧。”
“……诶?”五条没想到伏黑会忽然那么说,而且用的还是笃定的语气,差点以为自己被拆穿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且承认了这个事实,“确实是这样,毕竟如果一直用无下限的话,消耗还是很大的。甜食可以快速摄入能量啦。”
伏黑低着头,给面粉过筛:“悟以前也没有喜欢甜食吧?但是讨厌也算不上?”
“这个倒是……”
“不过,最后能因为需要甜食而喜欢上……”伏黑专注着手中的工作,说道,“也算是悟的优点吧?”
“噗。”五条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伏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拧着眉毛偏过头去,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凑过来亲了他的嘴角,还把蛋糕屑黏到他嘴唇上了!
“因为需要但是又没办法喜欢,那不是太痛苦了吗?”五条又咬了一口伏黑做的蛋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选择其他的。而且,甜食的热量实在很高,越是热量高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有幸福感。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甜食——不过我还是很挑剔的!”
伏黑的手顿了顿,持怀疑态度去看他:“我怀疑你在骂我。”
“嗯?为什么那么说。”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只喝黑咖啡,每天都苦大仇深?”
五条眨了眨眼,却瘪起了嘴,说:“惠,你都有我了还不觉得每天都很甜吗?”
伏黑也不知道十六岁的五条哪来那么快的随机应变说情话的能力,虽然吃了他这一套,也不妨碍他伸手往他脸上糊面粉。
最后,蛋糕还是做成了什锦水果的口味,蛋糕和蛋糕之间抹了重新调制过的蓝莓酱,整个蛋糕的没有特别甜,倒是很适合女孩子的口味。伏黑根据按照五条的口味,还额外多做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就当是这几天帮他试吃了那么多蛋糕胚的报酬。
除了这个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伏黑最后还是额外买了两份礼物,虽然都是特意挑选的,但还是一些女生常用的东西。
向来都要蹭吃蹭喝,又和伏黑从小是青梅竹马的五条,当然没有道理缺席今天的生日宴。伏黑甚尔这个长期出任务的失踪人口居然在家,毫不意外见到了和伏黑手牵手还帮忙拎东西的五条,倒也难得没给他脸色,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跑去院子里抽烟,而是主动进了厨房帮惠妈打下手了。
津美纪本来任务在身,是不打算回来的,毕竟咒术师常年忙碌,也没什么时间好好休个长假,但在伏黑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做了蛋糕后,以最快的速度超前完成了任务,并且在傍晚时回到了家中——津美纪甚至表示,如果自己会瞬移的话,应该可以到的更早。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明明和惠妈是同一天生日,在进门时却遭受了四个人的彩炮袭击,亮晶晶闪闪亮的金粉亮片挂了一脑门,看到眼前的四人,在做了咒术师之后泪腺还是那么发达的她,鼻子一酸,还背着一把唬人的咒具就开始大哭。
只是每年一次的生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她在成为咒术师后总是来不及赶回家,却还是会记得要祝福惠妈。她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但伏黑家的另外三个人,却从来不会忘记,哪怕落下了,生日当天,隔着千山万水也会送上一句祝福,然后在之后的日子里给她补上一份礼物。
可是偏偏今天所有人都到齐了。
都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津美纪从小就经历过了被父母抛弃的滋味,住进伏黑家之后让她重新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温暖。她是懂得感恩的,也明白应该如何报答他们——那就是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着。
哄人这件事还是交给了惠妈。她示意其他人都先离开,包括伏黑甚尔。
伏黑是最后一个走的,就在他将要跨步离开时,听到惠妈说了这样一句话:“津美纪的生日都和我是同一天,你是命中注定要成为我的女儿。”
伏黑忽然明白了伏黑甚尔为什么会说“在遇到她之前,我从没尊重过自己”。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现实中早亡,这的确也导致了伏黑甚尔死亡的因素之一——因为没有了惠妈,他选择了不再惜命,不再尊重自己。
这顿生日宴格外丰盛,其中几个菜居然还是伏黑甚尔做的,只能说是人不可貌相。
从冰箱里取出了伏黑做的生日蛋糕,他来之前还特别有先见之明地买了生日蜡烛。唱了生日歌点了蜡烛又吹了蜡烛,就开始恭喜两位永远十八岁了。
伏黑甚尔在吃完了一块蛋糕之后就匆匆离开,说还有任务在身,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对五条说了一句“便宜你小子了”。
临近深夜时,伏黑洗完澡擦着头发离开浴室,在走廊上碰到了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的津美纪,她说今天要和惠妈一起睡。而五条则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并且再次霸占了伏黑卧室床的其中一边。
伏黑回到卧室的时候五条刚刚看完了一集最近的新番更新,他没有戴墨镜,细软的白发耷在面孔上,聚精会神的样子莫名有些乖巧。伏黑听到片尾曲响起,五条关掉了那部新番,抬头看向了伏黑,眼睛明亮,还冲他伸出了手:“惠——”
走到床边,伏黑背对着五条坐下,先是被他从身后抱过来蹭了蹭,接着就开始帮他擦头发。
伏黑微微低着头,问:“最近我们都没有任务吗?我刚刚问了津美纪,她之后也没有任务。”
“没有诶。”五条回答道,“不过没有不是代表是一件好事么——等等,那为什么伏黑甚尔刚刚跑了?”
“……”伏黑沉默了一下,说,“我刚刚问了他一句,他那个任务不急,所以干脆拖了一天。”
“……还挺像他会干出来的事啊……”
“……嗯,确实……”


候鸟21

惠妈和津美纪的生日才过去了三天,伏黑和五条居然也难得清闲了三天。这三天津美纪和惠妈只要一有时间就出去逛街,偶尔还要捎上伏黑和五条帮忙拎包。而这几天津美纪可所谓过得快活似神仙,但好景不长,第四天她就因为又要执行任务而离开了家中。
至于五条和伏黑,也在第四天早晨,两个人还没有睡醒时,接收到了来自夏油杰的电话,说务必要他们在中午时回到高专,有一件非常重要和特殊的任务需要他们去执行,并且还是委托人指定他们前往的。
夏油没有给五条打电话,估计是觉得他俩一定在一起,或者是给五条打电话这人一定不会接。伏黑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挂掉了夏油的电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这才凌晨六点,而旁边的五条还睡得正香,四肢和八爪鱼似的扒拉在他身上,要不是伏黑还有一只手可以动,不然的话他可能还接不了夏油的电话。
“惠……”腻在他身边的五条在睡梦中嘟哝了一声,无意识地收紧揽在伏黑腰间的手,脸往他的侧颈上蹭了蹭又埋了埋。
伏黑的脑袋还枕在五条的手臂上,也不知这个人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夜手臂会不会麻。微微转过头去看他,伏黑发现五条并没有醒,刚刚说的应该也是梦话,他的眉宇是舒展开的,说明一定陷入了美梦之中。
等他睡醒了再告诉他任务的事吧。伏黑心想。
于是他又捞过手机,将闹钟设置在了早上十点。
现在的伏黑是二年级,还是在2006年,既然夏油说是特殊又重要,还是委托人指定的任务,那十有八九又是星浆体事件了。
从前伏黑遇到星浆体事件,基本都是大事件,最后的走向几乎都是场景崩塌。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天内理子了,以前想想都觉得糟糕,但这回他却没有任何想法,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他已经对自己释然以及和解了,那么接下来,只要做好他应该做的就好了。
再次感觉到腰间的力道紧了紧,五条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两条腿把他的腿缠得更紧了,这让伏黑真实感受到了一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人在床上黏着他到底有多令他难受了——说实话,他差点就窒息了。
好在五条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力气太大,很快又松开了一点,这才解救了伏黑免受灾祸。他偏过头,用唯一那只可以动弹的手去戳了一下五条的脸,见他没醒,胆子又大了一点,去捏他的鼻子,直把五条捏得皱眉,伏黑才肯罢休。
收回了自己的手,伏黑心情颇好地决定继续睡回笼觉。
等到他俩都被闹钟吵醒,当然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五条明显没想到还有闹钟这一茬,死死搂着伏黑脑袋往他身上拱,一副不肯面对天亮了很久的事实。伏黑倒是还记得夏油杰的那通电话,企图把身旁的五条摇醒。
“别睡了,等下要回高专。”伏黑这才想起来,这人已经在他家赖了好几天了,自己的衣服都往伏黑的衣柜里扔,仿佛这儿就是他家似的,他提高了声音,就差点去揪五条的耳朵,“别赖床了!”
“……什么高专……”五条抱着伏黑的腰,脸还埋在他的背上,让他帮忙挡着光,有气无力说道,“不是没任务吗……”
“清晨夏油校长打电话让我们中午过去。”伏黑下手摧残了五条的脑袋,“别睡了,都十点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伏黑,五条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开始小鸡啄米,随口打了个哈欠,问:“什么任务啊?”
“没说。”伏黑在打开卧室门离开前回了他一句,“只说了是委托人指定的,等过去了就知道了吧。”
伏黑离开卧室率先去洗漱,五条意识到立夏才刚刚过去。他偏头看向旁边被伏黑拉开的窗帘,气温的攀升在告诉人们季节已经进入夏季。
“……星浆体么……”五条小声嘀咕道。
伏黑家只有伏黑和五条在,伏黑甚尔和津美纪都外出任务,惠妈白天则去了学校。他们两人随便解决了早中饭,换上高专的校服,打车前往了东京咒术高专所在的山下。
一路上五条还心大地靠在伏黑身上继续睡,丝毫不为之后的特殊任务而担心。伏黑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也没有什么想法,反而空荡荡的。他放空了半晌,意识到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果断靠着五条和他一起睡。
出租车将他们送到了山下,接下来的路需要他们徒步行走上山。
夏油所说的“中午时”说得模棱两可,伏黑怀疑他可能会迟到,于是心中把约定好的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果不其然在他们来到指定的教室时,压根就没看到夏油杰的身影,就更别提夏油杰袈裟的衣摆了。
五条在车上睡够了,精神特别抖擞,开始愤愤不平说校长过于坑人,明明自己都迟到还让他们那么早到。
夏油所说的“中午”实在过于笼统,可以是十一点也可以是十二点,还说既然也不是什么急事就不应该清晨一大早就打给伏黑。伏黑听了,也不默默腹诽,只是说清晨那通电话五条根本就没听见。
他俩在教室里无所事事了好一会儿,只能用手机联机打游戏,直到他们的高专校长夏油杰,穿着他那件极具标志性的袈裟登场,手里拿着可能是为了防止自己到来时五条还趴在桌上而带来的扩音喇叭,准备提供贴心的起床服务——的确像是夏油杰会干出来的事。
“嗨,二位中午好。”虽然五条是醒着的,但是夏油还是举起了他的扩音喇叭,效果特别感人,可能所有数值都拉到了最大,堪比咒言的同时,说完一句话后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杂音。
五条和伏黑纷纷捂了耳朵,五条不满道:“校长,传教也没你这样的!”
“这不是防止说一半你们都睡着了么?”夏油坚持抄着扩音喇叭,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有杂音才好啊。”
伏黑都被那尖锐的杂音弄得受不了,皱着眉说道:“夏油校长……稍微消停一会儿吧。”
夏油玩够了,才把那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多少年代前的扩音喇叭关掉扔到一旁,咳嗽了一声,也不跟他们玩闹了,总算开门见山:“这回的任务有点特殊,已经和惠君说过了,悟应该也知道了吧?”
“是是是,特殊又很重要,还是委托人指定的——说吧,到底是什么任务,有必要那么神神秘秘的,电话里不能一次性说完么?”五条双腿在课桌下伸直了,单手撑着自己的脸,说,“非要跑到高专来,校长你还迟到了。”
终于不用遭受扩音喇叭的摧残,伏黑听五条对着夏油一口一个“校长”心情还挺微妙的。
“所以这回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伏黑觉得自己再不缓解下去,两人又可以掰扯上好几回。
五条看了伏黑一眼,只好摆正了自己的表情。
夏油看了看五条,又看了看伏黑,见没戏可继续,只好言归正传:“这回的任务,是天元大人亲自直派的。有两个委托,目标是‘星浆体’天元大人的适合者——钉崎野蔷薇。你们要负责这名少女的安全,并且将其抹消。”
伏黑听到是星浆体任务时,夏油说的话和他之前听过的没什么两样,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可是在夏油杰说这位星浆体叫钉崎野蔷薇时,他还是错愕了一瞬。
“护送一个小丫头?”五条身体倾斜,课桌椅只有两条腿支棱在地板上,另外两条腿悬空,那课桌椅可能质量不太好,随着五条的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形成的噪音和刚才扩音器的杂音有过无不及之处,“星浆体?那是啥?”
伏黑和夏油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五条,两个人脸上写满了“你知道的吧”。
五条莫名其妙看着他俩:“解释解释?”
其实五条不知道也不奇怪,倘若他只有上个场景的记忆,那么的确是不知道的。伏黑那么心想着,却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天元大人拥有不死术式,但是并非不老。而这种变老,其实是一种进化,到一定程度后,术式会改造他的肉体,很有可能会进化成更高次元的存在。”
“高专各校能成为咒术界据点的结界,全要仰仗天元大人的力量。”夏油补充说道,“如果进化一旦形成,天元大人很有可能变成我们的敌人。”
课桌椅终于不再嘎吱响,第三第四条腿落了地,五条说:“意思就是在内存满之前把天元大人格式化成初始状态就可以了?”
五条的概括根骨清奇,倒也简单易懂。
“不过,”夏油话锋一转,比起一根手指,还是一脸笑眯眯的,“现在那位星浆体的藏身地点已经暴露了,想要取她性命的诅咒师可能可以从东京排到京都吧?”
“哈?”五条满脸不可思议,“之前不是和惠说这件事没有那么紧急吗?”
“是没有那么紧急呢,毕竟我觉得还是得给小情侣多一点二人世界对吧?另外,安排在那边潜伏的咒灵暂时还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是你们动作也得快了。”夏油忽然握拳击掌,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其实这回天元大人不仅点名亲派了你们两个,还有另一位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教室的移门被人拉开。
来者身后背着一把比她人还要高,用特殊布料裹起来的咒具,手里拿着一盒插着吸管喝了一半的草莓牛奶,一头长卷发束起,身穿着白色衬衫,黑短西,一丝不苟地打着领结,下身是一条长过膝盖的不良黑色长裙,踩着一双圆头制服鞋,一副标准的不良JK。
她一进门,看见坐在前排的五条和伏黑,顿时愣了三秒,而后转向了夏油,抬手问道:“校长,我好像不是班主任吧?”
“津美纪?!”
“嗨,津美纪?”
五条似乎不意外会多出一个人来。
津美纪的出现倒是让伏黑异常吃惊——本来星浆体从天内理子变成了钉崎野蔷薇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没想到从前星浆体不是他和五条,就是夏油和五条两人执行的任务中,又多出来了第三个人。
好吧,第279场景中好像是他的擅自加入,才变成了三个人。
“这回是天元大人指派的任务,不是让你来带班啦。”夏油耸了耸肩,一副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天元干的欠扁样,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离同化的时间还有五十二个小时,虽然暂时还没发现奇怪的人,不过接下来就交给三位了。我会把更加具体的信息发到你们的邮箱里,一会儿路上可要记得查看哦?”
不负责任并且都快把咒术高专变成孤儿院,长得还很奇怪,喜好穿袈裟的夏油校长就那么走掉了,临走之前也没忘记带走刚刚带过来的扩音喇叭。
“津美纪昨天不是说有任务么?”由于暂时还没收到具体的地点,伏黑等夏油走了之后,问道。
伏黑的位置靠墙,他身旁唯一的位置被五条占了,津美纪只好选择了五条旁边的座位,拉开课桌椅坐了下来,隔着五条回答:“是啊,让我跑去一个什么大楼监视,结果什么都没遇到,就莫名其妙把我叫回来了。”
五条支着下巴,看了一眼还没收到任何信息的手机,随口说道:“校长不会让你提前去星浆体所在的地方监视了吧?那津美纪还真——是厉害,诅咒师都不敢靠近了呢?哎哟——”
津美纪不吃五条那一套,用咒具打了他的头,不过没用力,正想要说什么,三个人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夏油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要前往的目的地的确是她早上去过的地方。
五条悟可能是乌鸦嘴,说什么灵什么。


候鸟22

“就目前来看,要注意的应该就是Q组织和盘星教了。”坐在副驾驶的津美纪扒拉着自己的手机,将查到的东西往后递给了后面两位,“不过目前看来,我们似乎还有别的麻烦。”
五条手长,先一步接过了津美纪的手机,拿过来一看,连他也愣怔了一瞬。伏黑见他的脸色,也凑了过去,谁知手机上的内容也让他开始发愣。
星浆体事件在现实中真正的始末,是伏黑甚尔的陨落成就了今后的五条悟,也是五条和夏油开始背道而驰的初始点。当时伏黑甚尔因惠妈的死而选择了不再尊重自己,在盘星教手里接下了一单除掉星浆体的高额悬赏,并且用三千万定金发布悬赏,企图削弱五条悟的实力,最后在日落之前才亲自动手。
可是这个场景中的悬赏任务变了,目标不再是刺杀星浆体钉崎野蔷薇,而是变成了取走伏黑惠的性命,悬赏终止的时间是六十小时之后,但是金额居然只有五十万。
五条和伏黑有点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星浆体这件事和伏黑惠的性命悬赏有什么关系。
伏黑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他从前也不是没遭受过腹背受敌的情况,情绪倒是没什么波动,只是奇怪道:“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准一级术师,怎么会被盯上?”
“惠,你之前失忆了不记得了,但是悟还记得。”津美纪回过头,皱着眉,面色略有担忧,“你们从刚入学开始就一直是准一级,后来等级一直没有提升……其他我不太清楚,但是夏油校长有透露过想找个机会将你们两个提升为特级。”
面对津美纪的话,伏黑还是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觉得意外,最多还是对这个悬赏的不解。他蹙眉,疑惑道:“可是目前来看,我应该没有仇家?”
仇家?五条坐在他身旁没吭声,从来嬉皮笑脸的神色难得完全收敛,神情中透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五条并没有可以搭建场景里的细节,就连什么位置上出现了什么人都没有刻意制造。钉崎野蔷薇是一个意外。天内理子一直是由黑井美里来照顾,说不定钉崎野蔷薇身边还会出现在虎杖悠仁……不过两面宿傩没见到,那最后接下取伏黑性命悬赏的人,难不成是两面宿傩?虽然是个咒灵,但在场景中被扭曲成各种身份也正常,会出现也不应该觉得奇怪。
钉崎野蔷薇为什么会变成星浆体的确值得关注,而且以这妮子的性格,说不定会把这件事都弄得鸡飞狗跳。五条不得不开始怀疑,假设虎杖也会出现,加上那个针对伏黑的悬赏,是不是狱门疆故意制造出来针对他的。
是觉得伏黑会因为这件事而轻易沉溺在这个场景中么?也是,万一伏黑真的沉溺了,他也会被狱门疆同化,甚至只吞噬。
那么想着,五条表面上并不显山露水,而是主动插话,说道:“盘星教肯定不会对星浆体与天元大人的同化袖手旁观,盘星教一定会花钱请诅咒师来除掉星浆体。而且这个悬赏金额未免也太少了一点,说不定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就算如此,还是得从两方面考虑。”他顿了顿,心里想着大不了被伏黑认出自己已经清醒了,将津美纪的手机还了回去,毫不犹豫说道,“那么津美纪就优先负责星浆体的安危,惠这边我来看顾。”
“没问题。”津美纪接过自己的手机,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伏黑拧着眉毛偏头:“你怀疑我的能力。”
“我可从没有怀疑过惠的能力。”五条的墨镜微微往下滑了一些,那双天水蓝的眼瞳里只装满了伏黑一个人,“之前的意外我还记得呢?惠倒是不负责任地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任务途中,伏黑几乎都以任务为重,几乎很少为自己考虑什么,他下意识争辩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星浆体的安危么?”
伏黑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习惯先考虑别人,五条有时候甚至希望他可以自私一点。可是即便跑到了场景中,轮回辗转过了那么个场景,这样的性格依旧根深蒂固,五条也不叹气,只是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明明这些都是假的,为什么要为这一切拼尽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于是在后座中单方面的对峙中,五条开了口:“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伏黑一愣,随后偏过头,不再看五条。
——“如果觉得累,那就依靠我吧。”
——“依靠我不好吗?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啊。”
承担太多吗?伏黑的眼中流转过车窗外的景色,似流光溢彩,又似走马灯般放映过了生生世世。
“那就拜托悟了。”伏黑并没有纠结太久,仅仅只思考了几秒的时间,最后流畅又干脆地说出了这句话。
伏黑还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五条立刻扬起嘴角,一把勾过他的脖子,擅自独揽大权,说道:“那么接下来惠的安危就交给我了!”
“行了。”津美纪回过头,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毕竟现在悬赏金额还不算太高,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想秀恩爱麻烦结束之后再秀,现在稍微顾及一下旁边的单身人士好吗?”
五条不知悔改地冲津美纪挑眉,被迫勾着肩膀的伏黑只是叹气,似乎也拿五条没什么办法。
“不过……”津美纪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似有顾虑地转过身,看向前方,小声说道,“随随便便就让一个人……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女生总归要比男生更情绪化。津美纪并没有明说,但伏黑和五条都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们都经历过那样的时刻,只是结局基本都相当惨烈。他们两个人甚至不约而同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好像都从双方的眼睛里读出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很快瞥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津美纪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喂?我是津美纪。夏油校长还有什么吩咐吗?……嗯嗯,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的。再见。”
她挂掉了电话,头也不回对后座两个人说道:“夏油校长说,在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同化之前,我们必须满足星浆体的所有要求。”

伏黑等一行人抵达目的地时,星浆体所在的地方和他之前遇到的地方几乎如出一辙。
“星浆体就在这儿?”五条问。
“对。”情绪已经完全恢复的津美纪完全看不出刚才对他人的共情,指着高处说道,“夏油校长说就是顶楼然后左数第三扇窗户就是钉崎野蔷薇住的地方。”
“校长未免也太随便了?”
伏黑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估计再过个几分钟,津美纪所说的那个地方就要发生爆炸了。
就在伏黑打算要不要先走一步时,自己的手机响了。他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夏油:“我是伏黑。”
“惠君,诅咒师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夏油在电话那头说道,“我布置在那位钉崎小姐附近监视的咒灵被祓除了四只……啊,现在一只都不剩了。”
伏黑:“……”
不得不说,夏油杰提醒得还挺及时的。他挂掉电话,对旁边两位还在纠结钉崎住在几楼的两位说了一句“诅咒师开始行动了”,就头也不回,召出鵺径直往即将事发的窗口飞去。
几乎就在伏黑离开的同时,津美纪尚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先动了。背在她身后那把长柄咒具的刀刃割开了裹着的布料,细巧的手腕握着那咒具一挥一挡,划出圆月似的弧度,寒光如月,就听金属之声络绎不绝,连续交织了六声才停了下来。
六把低级咒具被她手里斩马刀似的咒具离恨击落。
而在一旁的五条也在同一时间遭受了类似的偷袭,但在无下限面前,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虽然这种偷袭没什么水平,但是轻易拌住了他们两人几秒钟的时间。
四名身着统一古怪军服,脸上都蒙着一半面罩的诅咒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津美纪可能是想起了刚才那个悬赏,露出了有些不耐的表情,离恨横在自己身前,大有准备立刻杀进杀出的打算。
五条听到高处传来了爆破声,抬头看见星浆体钉崎野蔷薇所在的窗户冒出了滚滚浓烟,而伏在鵺背后的伏黑已经接近了窗口。他收回了目光,稍稍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骨,对正在戒备的津美纪说道:“不用太担心悬赏的问题啦,津美纪。”他抬手将挡下的咒具全数用自己的咒力拧成一团,收缩成很小的一团,说,“之前你也已经见过惠的十影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了,更何况那个悬赏还没人接呢。”
猝不及防被戳穿了心事,津美纪依然握着咒具,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作为姐姐,我这是担心他;那作为男朋友的你难道就不担心?”
“当然担心啊。”五条说,“惠早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而且我信任他。”
津美纪啧了一声,说:“你这个态度好像个长辈——不过也是。”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离恨已出。
“我本来就是长辈啦。”五条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回答着,不过这句话津美纪已经听不到了。
至于伏黑这边,他知道三人出行此次任务,肯定有一个人必须接住从窗户里坠落的星浆体——从前是天内理子,现在是钉崎野蔷薇。在场景中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星浆体事件,伏黑都几乎可以闭着眼睛背下基本流程了。就在他即将抵达出事窗口时,只听见玻璃被重物击碎的声音。鵺的身体一倾斜,替伏黑挡下了碎玻璃,一名少女从窗户横飞而出,将要从高楼坠落丝毫无所畏惧,不仅嘴里骂骂咧咧,还冲着窗内的诅咒师比中指:“妈的,下辈子你可千万别遇到我,我一定用钉子钉满你的头!”
鵺抵达的时机刚刚好,钉崎还来不及往下坠多少距离,忽然摔进了一片温热柔软的羽毛里。一旁的伏黑扶了她一把,免得她因为突如其来的转折而无法好好平衡身体。
“钉崎你没事吧?”伏黑在看到钉崎那张脸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你谁?”钉崎拧着眉毛疑惑问道,但她也只纠结了半秒,拍了拍他的肩,冲着他说,“不过还是多谢你——说起来,兄弟,不如好人做到底,能不能把我再送上去?”
伏黑看着钉崎手里还握着一把有一个爱心标志的锤子,重新确定了一遍她身上的确没有咒力后,还是选择了听从钉崎的话,让鵺将她送回了那个窗户玻璃尽碎的窗口。
Q组织派来的诅咒师可能水平真的不行,当然也可能没料到钉崎会获救——伏黑上去的角度略微有些刁钻,正好卡在一个死角上,不注意真的没法发现。钉崎在自己离窗口还有一段略远距离时,毅然选择了在风里从鵺身上站了起来,不顾伏黑的阻拦,径直跳了过去——
“等等,钉崎!”
伏黑还没来得及抓住钉崎的衣角,就见钉崎安全落地,虽然落地时趔趄了一下,似乎还把脚崴了,但这样丝毫无法阻拦她想要一锤子锤子那个诅咒师的心。钉崎利用全身的力气,还真的把那个没有任何防备的诅咒师一把踹倒在地,甚至直接骑到了他的身上,掐着对方的脖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铁锤,阴恻恻笑道:“没想到吧,本姑奶奶又卷土重来了——”
“钉崎!这个人不能杀!!”
虽然伏黑有很多种办法阻止钉崎的举止,但是他还是没有用任何一种,只是用语言阻拦。
钉崎的动作根本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停止,那把铁锤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落在了那名诅咒师脸旁边的地板,那块地板直接被钉崎的铁锤给砸烂了。
“这回就放你小子一马了。”钉崎凝视着那个险些被她吓破了胆的诅咒师,忽而笑道,“胆子那么小,我劝你还是回老家务农吧?当什么诅咒师,真是丢人。”
说着,她直起了身,冲着伏黑一扬手:“那个谁……算了不重要,这个就交给你处理了啊,他要是跑了,可不赖我。”
伏黑见钉崎手下留情,松了一口气。脚下的黑影蔓延,蛰伏进这个房子的缝隙里。黑影卷上了那个正想要对伏黑出手,以此来摆脱困境的诅咒师,在瞬息之间就卸了对方的手腕。就听一声闷哼,那名和路人角色无异的诅咒师立刻被束缚进了黑影里,还被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伏黑的神色微微一动,视网膜中凝现了楼下的画面。


候鸟23

“我说,我说!只要你放了我,我今后一定金盆洗手再也不当诅咒师了,还会退出……唔唔唔!”
伏黑确定了津美纪和五条那边一切顺利,抬手让黑影彻底捂住这个诅咒师的嘴。他可没兴趣听他唠叨一长串有的没的,而就在他确定自己同伴安危时,钉崎就直接跑不见了。这也不能怪伏黑不小心,就钉崎那个性格,能站在原地就有鬼了。
视网膜中最后一幕画面是五条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在收拾那几个诅咒师的中途,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和他打招呼。
还不等伏黑调动自己的十影去找钉崎的身影,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墙壁倒塌的轰然巨响,伴随着一句焦急的呼喊:“野蔷薇!”
“别吵了别吵了,还活着。”
在伏黑的视野之中,他看到刚刚救回来的钉崎正赤着脚,单脚落地,手里提着一双高跟鞋和自己的锤子,没好气地冲虎杖说道:“你来得也太慢了,我就差一点要被迫坠楼而死了。”
“诶!?怎么会……那你……”暴力破墙而来的人居然是虎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都带着不少血,看起来经过了一场恶战,“你的脚怎么了?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星浆体天内理子身边那位女仆黑井美里是照顾天内起居的,现在能看到虎杖……难不成照顾钉崎起居的是虎杖?不是吧,这也太……
内心的想法还没形成,伏黑脑子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念头:难不成钉崎在被告知成为星浆体之后,上面答应可以满足她一切需求,她只提了要一个能给她拎包的人么?
……也不是没可能。伏黑默默想着。
“刚刚被一个臭脸,头发很像海胆的咒术师救了。”钉崎随手把自己的高跟鞋扔到了虎杖的怀里,单脚跳着,看起来崴得有些严重,“疼死了……”
臭脸海胆头伏黑:“……”
虎杖帮她拎着高跟鞋,上前去扶了她一把。钉崎也不拒绝,被他扶着,就那么跳出了房间,回到了那间窗户碎掉的房间,看到伏黑,也不跟他客气:“那个你叫什么来着的?你就是来送我上路的咒术师?”
“钉崎!”虎杖忽然提高了嗓音。
“干嘛?”钉崎没好气抬头瞥了他一眼,“和天元同化不就是让我去死么?这些来保护我的咒术师不就是来送我上路的么?之前那个刘海很奇怪穿袈裟的人你应该认识吧?他说的话你都忘了?”
虎杖猝不及防被钉崎糊了一脸的问题,脑子还没转过来,伤感也忘了伤感了。钉崎的霍然可不是能够传染的,也不是虎杖可以轻易学会的。
“我叫伏黑惠。”伏黑再次以不同的身份,再次遇到自己同级的同伴,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毕竟他的确是来护送星浆体上路的咒术师。
“好吧,那么,伏黑。”钉崎无视一旁还扶着他的虎杖,金鸡独立站在那儿,“我就是好奇,如果我不愿意和天元同化了,你会怎么做?”
伏黑听到这样的问题,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果断说道:“那就放你走。”
钉崎听闻他的回答,竟是一愣,忽然扑哧笑出了声:“放我走?怎么可能!说起来你还有同伴吧?我听那个刘海很奇怪的说有三个人,你是其中一个,那么另外两个呢?光是你答应了还不行啊!”
当伏黑想要说“他们也一样”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说了一句抱歉,转身接起了来自五条的电话。
“悟?”
“惠,你那儿怎么样了?”
“目前能看到的都已经解决了。”
“津美纪呢?”
“分心忙着担心你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五条刚说完这句,津美纪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我才没有分心!”
“嗯,那先上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五条手机那头便传来了什么东西振翅落下的声音,接着就是五条略微有些惊喜的声音:“惠,你的式神还真方便啊?”
“别废话了,赶紧上来。”
“马上就到,啾咪!”
挂掉电话,伏黑收了手机转过身,就看到钉崎和虎杖凑在一起贼头贼脑用伏黑也能听到的声音讨论着。
“来的咒术师里居然有一对是情侣呢?”
“好像还是男朋友?”
“这个长得像会把浑身沾满石油的海鸥点着的家伙竟然也会有男朋友?”
“是呢是呢,也不知道另外一位心情怎么样?”
“一定会觉得很糟糕吧?”
“可能后悔接了这个任务。”
“刚刚我好像听到‘啾咪’了?啾——咪——”
“喂!!”伏黑受不了地打断了他们两个,“不要随便当着别人的面讨论别人啊!”
钉崎和虎杖的眼神还在使劲往伏黑身上瞥,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是故意当着伏黑的面那么说的,看到伏黑发现了,两人立马异口同声说:“生气了生气了!”
先前陪伴在天内理子身边的黑井美里是照顾她的女仆,按照惯性,那虎杖可能算是野蔷薇的男仆……应该一起生活相处很久了,也不奇怪会团结一致对外。
而钉崎更是夸张,脚崴了但身残志坚,单脚跳着往虎杖身后一躲,一副拿虎杖当挡箭牌的模样,还偷偷在他的背后偷看伏黑的脸色。
鵺的动作很快。当伏黑感受到背后的气流涌动,吹乱了他的头发,就知道五条和津美纪已经到了。他回过头去,看到津美纪率先跃进了房间,手里的那把名为离恨的咒具也没好好收起来,只是给五条让出了位置,就把它往地上一柱。
五条最后一个进来,身后的鵺化为了影,流淌回了伏黑的脚下。他才刚刚站稳,位于他正前方的虎杖和钉崎忽然发出了非常奇怪的声音,并且异口同声对他说道:“是那个啾咪!”
钉崎还额外补充:“怎么是个神棍?”
“诶?”五条眨了眨眼,也没在意钉崎的吐槽,视线挪到伏黑身上,问他,“你刚打开扬声器了?”
伏黑:“……”
好样的,直接把锅甩他头上了。
“咳咳,那么。”五条擅自岔开了话题,起了带头作用,“到目前为止你们的处境应该已经清楚了,这附近的诅咒师已经都被清理干净,现在已经安全了。接下来,为了让我们可以友好相处,是不是应该做个自我介绍?”
“这个还需要自我介绍吗?”钉崎整个人歪斜着,手臂靠在虎杖的肩上,说,“人人都想要我的命的星浆体,钉崎野蔷薇啦。”
为了防止一旁的钉崎重心不稳而摔倒,虎杖只好身后扶着她,才开口:“我是虎杖悠仁,是天与咒缚的一级术师,呃……目前是……钉崎的……男仆?”
“不,应该是玩伴、拎包的、青梅竹马……”钉崎在旁边扳手指数着,“明恋我的?”
虎杖可能过于纯情,脸蓦地红了:“钉崎!”
“好啦好啦。”钉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这个事实似乎也没怎么在意,“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换个人喜欢不好吗?”她抬头,神色之中没有对死亡的丝毫惧意,反而还开起了玩笑,“该你们做自我介绍了吧?都听了那么多了八卦了,不如说说你们两位呗?”
“五条悟。”五条言简意赅,“两情相悦,说完了。”
钉崎立刻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哈?好歹多透露一点啊!”
“你都说我是神棍了,那当然要保持一点神秘感啊?”五条冲她吐了吐舌头,走到伏黑的身旁勾着他的肩膀,“就是如你所见,还需要更多的八卦吗?”
津美纪暂时把那把咒具搁到了一旁,从随身携带的腰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瓶子,走到虎杖的面前,递给了他:“我叫伏黑津美纪,是惠的姐姐。野蔷薇脚上的伤最好还是帮她处理一下?”
大概虎杖也没想到津美纪会随身携带跌打损伤的药,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一旁的钉崎冲她眨了眨眼,突然说道:“津美纪,一会儿不如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我知道银座有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不如一起去呗?”
“好啊……诶?……诶!?”津美纪脑子也没转就答应下来了,一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一声高过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狡黠的钉崎,“这……”
她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才想起来夏油的嘱咐,是让他们尽可能满足星浆体这两天里的所有愿望。
“刘海很奇怪的跟我说了诶?说我接下来提出的所有要求你们都不能拒绝。”钉崎被架着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虎杖任劳任怨似的用跌打药揉开她脚上的瘀伤,却见钉崎兴冲冲地一指伏黑又一指五条,下达了不可违抗的命令,“你,还有你,都给我拎包!今天我必然翘课!与其让我学体术我都不想去学校了!”
一听到“拎包”二字,五条立刻绷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说:“野蔷薇小妹妹,你的战斗男仆就在你旁边,为什么还要我和惠帮你拎包?——惠都没让我拎过包!”
“嘶——”虎杖可能手劲略微有些大,也可能是揉开了钉崎脚踝上伤的缘故,不过疼痛根本不影响钉崎龇牙咧嘴,“干嘛?你们来之前委托人应该告诉过你们要满足我一切愿望吧?要我说,就算我想要白天看到星星你也应该立刻给我变出来——嘶——”
钉崎被弄疼了,只是抽了一口冷气,又擅自开始自己喋喋不休的奇怪理论:“悠仁怎么说也应该是我的家人,才不是男仆。那个时候那些人说我可以提任何要求,于是我就要他们给我一个肌肉猛男保镖,没想到送过来的却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还说他是我今后的玩伴,还要顺便照顾我——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照顾另外一个小孩子啊?我都搞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我看他们的脑子确实需要被钉子好好钉一钉——对了,既然是要满足我所有的愿望,那么,我决定悠仁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男朋友了!”
“诶!?”莫名其妙升级为男朋友的虎杖猛地抬头,一脸梦游的样子,“什么男朋友?”
五条万万没想到,当年天内理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巴掌,如今在这个场景里居然还要沦落给钉崎拎包——要知道就算是在现实,那也都是扔给虎杖的活儿。天内那个妮子顶多是满口中二病,好吧,莫名其妙甩了他这位救命恩人英俊的脸一巴掌也让他很难忍,但是钉崎这个简直就是骑到了他脸上!
稍微想想钉崎现实还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五条一时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五条手痒要动手时,伏黑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角,压低了声音说道:“悟。”
五条这才想起来,伏黑不是问题儿童,不会煽风点火也不会和他一起动手,只会劝架。于是他拉着一张脸,回过头去朝伏黑露出了一个不服气的神情。伏黑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铁定要付出什么代价,只好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伸手去勾他的手指,还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了一句:“毕竟是大小姐,你迁就一下。”
五条假装沉吟片刻,露出非常赞同的神色,眯着眼说道:“确实。”
“你们两个说我什么坏话呢?”
“什么都没说哦?”五条心情雨过天晴似的,异常愉悦。
钉崎再次嫌弃地看了他两眼:“没想到是个妻管严。”
在一旁听了半天没说话的津美纪忽然因为钉崎这句话而扑哧笑出了声,她捂着嘴背过身去,企图变成一块背景板,但肩膀一直抖个不停,看起来忍得相当辛苦。
谁知被冠以“妻管严”之名的五条非但没有生气,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加雀跃了,声音都跟着扬起,自以为极其大度说道:“看在你承认惠是我老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了。”
钉崎:“……”
她开始确信这个神棍脑回路的确有病了。


候鸟24

钉崎说,人生的最后两天不能浪费在冗长又枯燥的学业里。她一个花季少女,怎么说也处于青春叛逆期,不翘一次课,再谈上一次恋爱,那人生简直不完整。
然而,突然莫名其妙新晋升为钉崎男朋友的虎杖还来不及恍惚,就举起自己的手,不小心戳穿了钉崎的谎言:“那个……野蔷薇,你好像也不是没翘过课啊?我记得你好像经常……唔唔!”
钉崎干净利落地捂住了虎杖的嘴,出手可所谓快狠准,只可惜虎杖已经说了一半,接下来要说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结果。
“哦——”五条最为敏锐,夸张地叫了一声,说,“原来是翘课老手了。”
“野蔷薇,翘课不好。”好学生津美纪企图纠正坏学生的错误,但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觉得现在还是去逛街吧?”
津美纪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不过也毕竟要考虑到星浆体的意愿。伏黑也没见过这样的津美纪,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惊讶的。作为接下这个任务的咒术师之一,按照委托人所要求的去做也是正常流程。
“怎么样都可以,我听小惠的。”五条可能是把“妻管严”这几个字记下了,并且迅速进入了角色,本色出演,在大庭广众之下回握住伏黑原本只是勾着他手指的手,还顺着手指缝扣进去,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对伏黑说道,“是吧,小惠?”
伏黑:“……都行。”
津美纪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俩,只是满脸嫌弃说让他们收敛一点,而虎杖和钉崎是头一次见,不约而同发出“哇哦”的叫声,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不愧是啾咪”“角色代入地飞快”。
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可能都是女孩子的缘故,津美纪和钉崎很快就混熟了,并且开始快乐商讨起了接下来要去哪里。但因为钉崎想去银座吃烤肉,最终的行程也就安排在了银座附近。三个男生到底对逛街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虎杖是由着钉崎来的,至于五条和伏黑这边,五条已经开始单方面拉着伏黑聊起了上周的新番更新。
不过说了还没几句,伏黑见那边已经讨论到白热化阶段,估计也不会太注意他们这边,于是对五条来了这样一句:“……妻管严?”
“嗯?有什么问题吗?”五条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就那么的……自行代入了?”
“对啊,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刚见面就觉得你是我老婆,那不是说明我们很般配吗?”五条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我觉得我还挺听你的话的?”
“……你的脑回路确实挺奇怪的。”伏黑不由点评道,只能随他高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是说回重点,钉崎如果要去人流密集的地方,后面我们只能多盯着周围了,可能还需要和津美纪商量一下。”
五条丝毫不为伏黑转移了话题而不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个倒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悠仁也是一级咒术师。人群里肯定会藏有诅咒师,让我来看着她就可以……嗯?怎么了,有问题?”
伏黑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也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的没懂他的眼神,叹气说道:“星浆体的安危的确比之前的任务都要危险很多,但是你也别想着揽下所有的事,是做好了打算两天不睡么?就算是六眼,也会累吧。”
面对伏黑的话,五条还是愣怔了那么一瞬。他只有上一个场景的记忆,其他都是有关现实的那些。在现实中,别人擅自将他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甚至还妄图让他成为他们的神明,但是伏黑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光看待过自己,他知道伏黑始终将他看作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师,甚至是普通人,只是能力比一般咒术师要强得多而已。他也需要睡觉、休息、吃饭,也会有需要发泄负面情绪的时候。
五条一直按照自己所希望的在做,也一直顺着很多人的想法在走,虽然偶尔还会擅自将自己的任务丢给自己的学生,看起来相当不靠谱,也不负责任,但真正遇到需要他出面的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站出来,并且包揽下全部。毕竟站在那个位置上,有些责任是别人无法替他分担的。
“到时候我会尽量放自己的影子出去,遗漏的地方你来帮我看着,如果真的遇到人了,除非他们先动手,我们排一下顺序先后前去解决,确保钉崎身边至少有一个人在。”伏黑继续说道,“晚上轮流休息,睡眠时间确保每个人至少睡够五个小时……悟?你有在听么?怎么走神了?”
这个世上,确实存在着即便弱小也想要反过来保护强大的人。哪怕伏黑并不弱小,光是从他对十影的理解和掌控上来看,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追逐上了五条的脚步。
五条回神,心中欣然,露出的笑容难得带上了纯粹而真实的恣意,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在听啦,那就按照惠说的来安排吧。毕竟我是妻管严嘛。”
也是,都在狱门疆里辗转了那么多处场景了,他养大的小孩早就已经长大了。
“……你还演上瘾了是吗?”伏黑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先等他们安排好要去哪里,再来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钉崎和津美纪还是耗费了一段时间,才敲定要去银座哪里,被夹在中间的虎杖似乎因为听了太多关于女孩子逛街的话题而变得有些头晕目眩。依靠津美纪雪中送炭的跌打药,钉崎脚踝已经消肿了大半,还有些痛,但是还可以走路。她本来想要穿高跟鞋出行,但被虎杖态度坚决地拦了下来,最终在对峙中败下阵来,选择了平底鞋。
一个小时之前还兵荒马乱遭受了来自不认识的诅咒师的生命威胁,还被扔出窗外险些坠楼而亡,但这些都没有吓倒钉崎,毕竟现在她只想享受时间带给她的快乐。
在出发之前,伏黑还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接下来会遇到的事,并且和津美纪说定了如果真的遇到了诅咒师,对方没出手之前就率先独自离队解决,但对方先出手造成了人群混乱,那就尽可能不要离开钉崎的身边。
钉崎面前其实还有一道来自虎杖的防线,不过他有一件从小开始,至今都没有结束过的任务——那就是保护钉崎的安全。而这回他的任务还是一样,在没有接触到钉崎,或者还有一段距离时都由他们三个来解决。但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可能还是会有漏网之鱼,依然需要虎杖帮忙看着。
出行方式选择了开车。五条迫不及待地想展示一下他的车技,却被津美纪和津美纪的咒具,以及钉崎一并拦了下来。
一辆车加上开车的也只能坐五个人,如果找一个能开车的,那他们的人数算是超载了,诅咒师可能还没出面,就先被交警扣了下来。但是他们几个只有津美纪成年,而成年的津美纪并没有驾照,还对开车一窍不通。
不能让五条开车,因为一定会出车祸,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五条开车会和出车祸挂钩,但至少津美纪、钉崎甚至是伏黑都那么觉得。津美纪不会开车,虎杖也不会,钉崎就更不会了。最终开车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伏黑的头上。
可伏黑其实也没有驾照。他的确会开车,如果在五百个场景里连驾驶都学不会的话……莫名想想好像还挺失败的?
“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一定会开车?”伏黑觉得不管是津美纪还是钉崎的脑回路也很奇怪,和五条有得一拼,“万一我不会?”
“因为你看起来相对比较靠谱。”钉崎的发言也很迷惑,用了“相对比较”。
津美纪重重拍了一下伏黑的肩:“惠,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
伏黑:“……”
旁边的五条还有些不甘心,挤了进来,撅着嘴指着自己问道:“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么?”
“驳回!”
“驳回!”
稀里糊涂被迫成为司机的伏黑被众星捧月似的簇拥进了驾驶位,没能展示自己车技的五条眼疾手快占据了副驾驶的位置,还被津美纪说了一句“你急什么没人想跟你抢副驾驶”。
津美纪的咒具由于不好往车里摆,还提前收在了伏黑的影子里。后排的两个女孩子刚刚坐下,就开始讨论起了什么牌子的春季新品和限定,说到哪家甜品店好吃时五条甚至还能插上嘴,偶尔在对某些东西的选择上还需要旁边的虎杖给出意见。
伏黑透过后视镜看见后排的三个人,还有那些声音,排除掉钉崎现在是星浆体,他们还在任务中,他都恍惚觉得这就是他一直期望看到的画面了。
抵达目的地之后,没有立刻去逛街,而是集体冲去了一家在路上就定下一定要去的甜品店。
哪怕今天是工作日,鱼贯而入银座的人流还是很大,不过他们极其幸运,来到的那家甜品店之后正好还有一处可以容纳下他们五个人的空桌。
纷纷坐下之后,钉崎就急不可耐地拉着虎杖和津美纪开始点单。伏黑和五条坐在他们三人对面,伏黑将他们面前唯一一份菜单推到了五条面前,然后开始将自己的十影悄悄往外布了出去。那些黑影似活水,借助他人脚下的影子掩藏,成功在伏黑能力以内的最大范围内尽数蛰伏,不少信息从他的眼前滚过,嘈杂的人声似海水般涨潮吞没了他的耳膜。
拿到了菜单,五条并没有急着先点东西,而是和坐在他对面的津美纪对了一个眼神。津美纪重新确定了一圈甜品店内的人,而五条则将视线放到了甜品之外。
“暂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五条要了一份巧克力芭菲,还额外多加了一个冰淇淋球,“别太刻意啊,会累的——要吃什么?我帮你点?”
可能是伏黑经历过太多次星浆体事件,也可能是他本来做事就细致入微,其实没有太勉强自己,但还是将五条的话听进去了,把大部分的视线都收回。他没有很喜欢甜品,也没有讨厌,处于一种都可以的状态,于是也就显得很随便:“都可以,你帮我点吧。”
对面的钉崎要了抹茶千层蛋糕,芒果乳酪布丁,虎杖点的是朗姆华夫脆和枫糖浆松饼,至于津美纪要了一份雪媚娘,还有一份半熟芝士。
他们三个甚至还额外要了饮品。
五条给伏黑要了一份栗子蛋糕,还要了一杯微糖的红茶拿铁,招呼来服务员点完单之后,忽然对伏黑说道:“惠,我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开车。”
不知怎么的,伏黑总觉得五条话中有话,偏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不过好可惜,你不会飙车。”五条有些感叹地叹了一口气,人还趴桌上了,“怎么就不让我来开呢?”
“如果让你来开的话,我们的车早就被交警扣了,而不是在这里准备吃甜品了。”津美纪听闻回过头说道,语气里万般庆幸,“幸好没让你来开。”
“虽然才见你,但是你真的看起来非常不靠谱。”钉崎要的抹茶千层蛋糕已经上来了,她拿着勺子指指点点道,“我觉得我的第六感还是非常准确的。”
就连会圆场的虎杖都坚持站在了钉崎和津美纪这边,可因为话都被说完了,只能附和了一句:“……我也……那么觉得。”
“有必要对我那么不信任吗!”五条险些拍案而起。
也不知道此人为什么那么自信自己没法展示秋名山车神般的车技,伏黑却说:“飙车?我会啊。”
“嗯?!”五条蓦地支棱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你会?”
“……惠,你什么时候会飙车的?”津美纪的神情里居然内含惊恐。
“真的假的?”钉崎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声音含糊,面前的抹茶千层蛋糕已经被铲掉了一小角,“没想到?”
虎杖听了好像没什么意外,说:“伏黑看起来的确会啊。”
他们点的那些现有的蛋糕都被端了上来,伏黑尝了一下五条给他点的栗子蛋糕,意外不是很甜,口感清爽,一点也不腻。忽然让他想起在现实中,不靠谱的五条老师总喜欢给他推荐自己喜欢的甜点,一开始他出于某种叛逆心理一直拒绝,直到后来某一次尝了一口,意外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也没有那么腻,甚至让他有点喜欢。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伏黑看着眼前的栗子蛋糕那么模棱两可地想起对自己来说有些久远的旧事,怀揣着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情绪的不知名想法看了五条一眼。
现实中的五条老师,会不会真的有点喜欢他啊?即便经历过了那么多次和五条在一起的场景,伏黑对于现实中五条对他的感情这一方面还是不怎么自信。
可是虚假早就在第278次场景崩塌之前,从被五条看到的那封信时开始,就已经照进了现实。
将自己有些凌乱的想法扔到了脑后,伏黑又吃了一口栗子蛋糕,对五条说:“会啊。要不然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就带你去飙车?”


候鸟25

其实五条老师对伏黑的那些关心,渗入细枝末节里,等到伏黑长大了可能才会发觉的那些温柔,是可以统统归于因为五条老师是他的监护人,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也只有别人都觉得五条悟幼稚不靠谱,做事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到几乎可以人神共愤的地步,伏黑也是知道这个人只是把自己的成熟稳重和对事态的各种考量藏了起来。
栗子蛋糕很好吃,味道清甜,里面夹的奶油不多,所以不是很腻,蛋糕胚细腻顺滑,被冰镇过,于是甜味也被冲淡掉了一点,意外很合伏黑的胃口。还有那杯特意给他点的奶茶,加了少量的糖,奶香顺滑茶味浓郁,比例刚好,甜之中带了些许的苦。
他有些心事,耳边外界的信息灌输进来,让他无法特别通顺地整理自己的思维。然后伏黑就想到,如果真的出去了,那他将会继续和五条老师保持现实中原本就有的关系。
是监护人,是老师,是恩人。不是伴侣,也没有在一起,更没有在场景中对他的那一条又一条已经实现或是未能实现的承诺——那到了那个时候伏黑要怎么办呢?
也不能怎么样吧,告诉五条老师我喜欢他,也不要求他怎么表态,就是告诉他一声。伏黑吃完了最后一口栗子蛋糕,开始喝那边的奶茶。
反正都跑了那么多个场景,恋爱也谈了,婚也结过了,现实不管怎么样好像都稳赚不赔。伏黑又想。
他的心态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很多,变得坦然和豁达,虽然珍惜过在场景里和五条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是今后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五条一直在观察伏黑的神色,确定他并没有像刚来这个场景时那样,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绪——伏黑的神色其实很好懂,他在陷入回忆时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走神。
说不定现在还在想如果出去了要怎么面对我。五条心想。
倒也不是五条不愿意告诉伏黑自己已经清醒,不然他原本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了,说不定伏黑还会当场放玉犬来咬他。但五条可以很确信,伏黑对自己不自信的点很令人觉得奇怪,加上他平时对五条在某些方面还特别理直气壮和任性,可能真的会让常人难以理解。
不过五条是明白这种矛盾是可以共存的。
沉溺和清醒。
任性和不自信。
场景里的坦然和现实的不曾开口。
五条已经准备好了今后在现实中再见伏黑时会发生的一切,大不了就真的让他打一顿,反正那些在自己被关进狱门疆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伏黑的那些事和那些话,兜兜转转,最后也只是迟到了而已,并不是从未来过或是不会到来。
心态极好,甚至对伏黑都很有信心的五条,趁着现在还在场景里,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在桌子底下牵住他的手。
伏黑感受到手心温度,偏过头去看五条。两人对视间却同时一愣,并且纷纷转过头去,看向甜品店外的人流。
津美纪的实力相较于他们两人稍弱,没有感受到咒力,但由于解决过很多任务,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感应。
“惠,能把离恨给我么?”津美纪压低了声音说道。
伏黑点头,微微弯腰从自己的影子里取出了离恨,在桌子下面递了过去。过长的离恨看起来很招摇,可大概店内的人都专注于甜品和与朋友之间的话题,因此根本没人发现他们这一桌的边上还多了把利器。
“两个人。”五条确认了人数。
“离得有些远,我和悟先出面,津美纪先继续待在这儿别动。”伏黑用自己的十影确定了两个诅咒师的方位,又对虎杖说,“虎杖,保护好钉崎。”
喝了一大口杨枝甘露的钉崎重重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任何的危机感,用手撑着脸,略微有些不服气说道:“如果我也有咒力就好了,起码根本不需要你们保护。”
现实中钉崎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虽然还无法和拥有十影的伏黑比拟,但至少也算是咒术界数一数二的咒术师了。
幸好这都是假的。伏黑心想着,却对五条说:“左边的给你,我解决右边的?”
“好。”五条掰了一下自己的指骨,“十分钟后见?”
“那你可别比我慢啊。”
虽然说着十分钟后见,两人却一起出了甜品店,在分开之前,五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了伏黑一把,偷袭了他的嘴唇,甚至还当着伏黑的面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说等解决完了再问他要主菜。
伏黑无语地看着五条离去还朝他抛媚眼的样子,觉得这人今天大概是喝了假酒,就没停止过开屏。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重新确定了自己要解决的那个诅咒师的方位后,离开了原地,逆着人流一路往上。
然而,伏黑在追那个诅咒师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对方穿着一身橙色的运动服,脑袋上还戴了一个针织帽,暂且不说在这种已经接近夏天的天气里不觉得热之外,对方一看他追了过来,居然掉头就跑。
伏黑皱了下眉,一时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唯一可以明确的是,这人想让他追上自己,并且一定会带着他进一个陷阱。但是伏黑对此只是犹豫了一秒,最后选择了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钉崎身边还有虎杖和津美纪,暂时可以不用过于担心,伏黑信任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即便他们是场景中的假象,但他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过多的顾虑会让自己摇摆不定,现在只要做自己想要做的就可以了。
随着伏黑的移动,他的放出去的十影也跟着他一起移动,普通人是看不到他的那些影子的,而伏黑在这几个月里,更加熟练地掌控了影子的用法,甚至向五条隐瞒了自己真正的实力——那些黑影穿梭过人群,卷上伏黑视野之中那个似乎正在将他带去某个地方的诅咒师的脚踝。
就在那些黑影几乎要缠上那人时,对方忽然提速,轻轻松松就摆脱了伏黑的那些影子。而后在每次伏黑险些抓住他时都能够成功摆脱,这种速度让他想到了天与咒缚,可对方神色的确有咒力;于是他又想到了禅院直哉。
在这个场景中,明显没有禅院直哉这个人,伏黑将这归于是对方术式的一种,辗转了好几层商场,最后居然被带到了商场的天台。
到了天台,等同于到了死胡同里。伏黑还没看清楚这个诅咒师长什么样子,不过确信对方的能力并不高,单纯只是速度快而已。那些一路伴随他逆流而上的黑影顿时将天台四面八方封锁,像海潮一样高涨,天水奔流一般正要向着这名诅咒师倾倒。
倏然,一股蛮横的咒力朝伏黑左边袭来,在一瞬间他不经任何思考,将咒力凝于身体各大要害,放弃攻击那名诅咒师将所有的黑影而在自己的左侧形成了厚重的盾墙,同时,视网膜中的那位诅咒师忽然摔倒在地,仿佛被黑影吞没了一般消失无踪。
黑影凝结的盾墙还尚未形成,被咒力拧得完全变形的铁栅栏裹挟着霸道的咒力直接撞进了盾墙之中,被缓冲了的铁栅栏还在黑影之中挣扎不休,险些穿透了伏黑的黑影撞在他的身上。
伏黑趁着被挡下的空挡迅速倒退数尺,确定那名古怪的诅咒师确实不见了,松懈下了自己的影。被勉强拦住的铁栅栏似乎不再挣扎了,哐当一声落了地。他皱着眉看向了一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另一边跃了下来,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差点伤了伏黑。
“惠?!你怎么追到这儿来了?!”五条确实惊讶,但心中还是暗自记仇了一把,狱门疆居然可以制造出六眼都无法识破的诅咒师了,看来它获得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
伏黑略略松了一口气,也没怪五条刚刚差点伤了自己:“我是被引到这儿的。”
“那个人突然就在我面前消失了。”五条说道,“我没注意到你在这边。”
看了一眼五条过来的方位,也难怪他没注意到了。
伏黑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先确定一下津美纪那边的情况。”
就在伏黑刚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时,他的手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
一旁的五条自然也察觉到了。
“……啊,原来是这样。”伏黑并没有把手机放回去,而是依然保持拿着的姿势,神情却忽然了然了,“没想到这样还能骗过悟的六眼。”
“我也没想到。”
五条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扫了一眼还挂在上面要伏黑性命的那个悬赏,酬金已经翻了一倍,不过这是一条没有人接就不会下架的悬赏,现在还能看见,只能说明他们现在碰上的这个人到这儿的目的十有八九是星浆体。
当年伏黑甚尔为了削减五条的实力,依靠一条挂出去的悬赏让不少诅咒师为了三千万而前往廉直女子学院。而如今刺杀星浆体的悬赏依然还在,但旁边却多了一条要伏黑性命的悬赏。
——总不会是狱门疆自己挂的?特级咒物又不是现代科技机器人,有那么先进?
站在另一边不远处的诅咒师,身上一半穿着伏黑所看见的那套橙色运动服,而另一半则穿着刚刚消失在五条面前那名诅咒师的和服。
五条把自己的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朝那个其实只有一个人的诅咒师看了过去,摘下墨镜还冲他比了个手势,也没有要攻击对方的意思,而是感叹道:“没想到还能看见阴阳人啊?”
疑似为阴阳人的诅咒师,刚才那两个其实都是他的本体,只不过被他分裂成了两个人。此刻他背后有阴影笼罩了高空上的太阳,遮云蔽日一般几乎掩盖住了所有的阳光。
等到他们清理完了连六眼都可以骗过的诅咒师,总共也耗费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即便两人都隐藏了自身的实力,但眼前的诅咒师除了骗了一回六眼以外,实际上根本就是小卒,完全不足为惧。
他们在天台上联系津美纪,但津美纪没接,又打给了虎杖,等了好一会儿,虎杖那边才接了电话,于是伏黑打开了扬声器,谁知对面开口的人居然是钉崎。
“喂,你们打完了吗?”钉崎开了口,背景里偶尔传来金属相撞细碎的响,还有各种凌乱的杂音,“我们离开甜品店了,遇到了三个诅咒师。”
三个诅咒师?
伏黑和五条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但从钉崎的语气上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遇到过于强劲的对手。
“悠仁和津美纪在对付另外两个,我觉得你们不用太担心……”电话那头的钉崎正坐在另一个被自己撂倒而昏迷的诅咒师身上,“还有一个居然被我收拾了,现在的诅咒师真的不行啊?我觉得他们回老家种地可能会更出息一点。”
钉崎的体术是虎杖教的。原本一个女孩子不需要学这些,但钉崎并不喜欢被他人保护,而是明白比起被保护,让自己有对抗危险的能力,才最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
伏黑挂掉了电话,觉得他们似乎不用过于担心。
十分钟之后,两人在商场一侧的楼道里见到了刚刚将离恨重新背回身上的津美纪,虎杖似乎已经解决完了一个,至于钉崎,正坐在其中一个昏死过去的诅咒师身上,仗着自己穿着安全裤还岔开了腿,手里不知为何还拿着那把伏黑刚见到她时握着的锤子,眼神不屑,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如果把棒棒糖换成烟,那钉崎简直就和黑社会无异了。
见到伏黑和五条,津美纪才愤愤不平道:“刚才那两个应该只是故意把你们两个引开了,之后所有的人都冲我们这儿来了。”
伏黑看了一眼堆在钉崎脚边的几个人,数了数,居然有四个——也就是说,在他们和钉崎通过电话之后又来了一个?
“刚才引我们出去的是一个人,不是两个。”
“哈?连你的六眼都能骗吗?!”
“是阴阳人,所以骗过六眼了。”伏黑解释道。
“我们先不说这些。”坐在一堆“尸体”上的钉崎发话了,“时间也不早了,运动也运动完了,能不能先吃饭?”


候鸟26

他们准备吃的烤肉店门口已经等了好几桌的人,虎杖在前台取了排号,一行人在烤肉店门口准备好的椅子上等叫号。
追了一轮,五条觉得自己有点消耗过度,非要喝楼下一家饮品店的新品,又为了隐瞒自己的目的,十分大度地说他请客,还会亲自帮他们带他们想要喝的饮料。虽说五条只是自己想喝这件事不到一秒就被光速戳穿,本人却表示并没有那回事,但是哪有白嫖不要的?于是也跟五条不客气了,点了这又要了那。
伏黑先让他们先点,自己的确是有想要喝的,但被五条问起时,他似乎是想到了五条替他点的那个栗子蛋糕,于是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让他看着办。
五条重新确定了一遍大家要点的饮品,就去了楼下。伏黑坐在津美纪的旁边,她的离恨在确定周围没有诅咒师之后,又收回了伏黑的影子里。他们四个人交流了一下一会儿要点的菜品,又各自玩了那么一会儿手机,津美纪却突然转过来问了伏黑一句。
“惠好像有心事?”作为女孩子的津美纪,敏锐地察觉到了伏黑的数次走神,并且快速锁定了重点,“是因为悟吗?”
伏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不过没有否认:“……嗯。”
“是因为怕那个神棍以后不喜欢你吗?”津美纪的旁边又探出了两个脑袋,钉崎率先开口,连带着虎杖都好奇地往他这边望。
伏黑:“……”
伏黑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约谈“座谈会”了,内容还和他与五条之间的感情有关——这三个人那么闲吗?津美纪和钉崎也就算了,但虎杖怎么回事?
他抿着嘴唇异常无语看着那六双好奇地大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跟你们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津美纪是姐姐,的确有权利关心。
“我只是想听听八卦。”钉崎坦白从宽。
“……我只是没想到伏黑居然会为这种事情烦恼?”虎杖似乎对伏黑现在的心情有些不甚理解,又说,“难道你们今后还会一直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本来伏黑也没多想今后离开狱门疆会怎么样,可能自己的姐姐太过敏锐,话题被那么一带,伏黑脑子顿时乱乱地又开始东想西想。他与自己挣扎了数秒,却对此无果,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五条居然买了他们要的饮品回来了,左边提着三杯,右边提着两杯。
“你们在说什么呢?”
“伏黑担心你以后不喜欢他呢。”钉崎笑得一脸促狭,一副看八卦不嫌事大的模样。
五条没说什么,只是将左边三杯饮料分别递给了津美纪、钉崎和虎杖。得到了礼貌性的谢谢后,他却不把属于伏黑的那杯给他,反而坐到了伏黑旁边的空位上。他将其中那杯从包装袋中取了出来,拆掉装在一起的吸管,插进杯子后才递给伏黑:“给,少糖的西柚茶。”
六双眼睛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就指望五条为这条八卦添砖加瓦。
“……谢谢。”处于风暴中心的伏黑说了声谢谢,想从五条手里取过那杯西柚茶,谁知对方却没有松手。
对上五条墨镜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伏黑顿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看穿了,好不容易拿过自己的西柚茶,就听他这样说:“小惠最近真的好健忘,都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伏黑:“……”
“什么什么?”钉崎都开始扒拉着津美纪的肩膀了,要不是身后的虎杖还扶了她一把,她可能已经为了听八卦而把津美纪扒到地上去了。
五条可能此时正站在国际的舞台上,所有的镁光灯都笼罩在他身上,手里插了吸管的棉花糖布丁可可是他的奖杯,清了清嗓子,发表获奖感言似的,不知廉耻地说道:“我对惠的喜欢是无限。”
伏黑忍不住扶额,有点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捂住他的嘴。
“哇哦……”钉崎感叹,伸手搓了搓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虎杖倒是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伏黑,我就说嘛。”
至于津美纪,则是或有考量似的看了五条两眼,忽而释然说道:“这样啊,看来我可以放心把惠交给你了。”
“那就先谢谢津美纪了?”五条不要脸地勾过伏黑的手臂。
伏黑终于忍无可忍说道:“不要隔着我举行什么交接仪式啊!”
闹剧总算结束,伏黑低头喝了一口五条给他的西柚茶,确实是少糖的,西柚的苦味还很明显,伴随着些许的酸味,很像他经历过的一场一场戏剧人生。人生如苦味,也如同他手里的这杯西柚茶。不过可以很肯定的是,喜欢他的五条即便在选择甜品、饮品方面,也会根据他的口味来进行筛选,从而选择出他可能最会比较喜欢的。
所以应该是这样的吧?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这样和他分享以及推荐?还会顺着他的口味来买东西?
伏黑拿着那杯西柚茶默默出了神,走神时被凑过来的五条叼了吸管,喝了一大口西柚茶,倒也没觉得苦,只是问:“惠是觉得太甜了吗?”
“……没有。”伏黑回神,去看五条手里的那杯可可,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想喝你的。”
“真的吗?可能对惠来说会太甜哦。”
五条虽然那么说,但还是把自己的棉花糖布丁可可递了到了伏黑的面前。伏黑低头试着喝了一小口,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甜,瞥了一眼杯子上贴的标签,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写了“去冰,七分糖”。
七分?伏黑留了个心眼。
“还好,不是很甜。”
他那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啊,他果然有上个场景的记忆。
这样的想法被一锤定音后,伏黑甚至都没觉得意外,好像这件事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一直无从考证,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条露了馅。
算了,戳不戳穿都无所谓了,顺其自然就行了。伏黑心想。
“嗯?那你要不要多喝几口?”五条打着如意算盘,煞有其事地一本正经说道,“喝一口算一个间接接吻。”
“……”伏黑就知道猫嘴里吐不出象牙。
最后他俩的对话以播报器提醒他们可以入店就餐而告终,钉崎学着刚才五条挽着伏黑的样子也挽着虎杖,那个模样,简直学了十成十。
等他们进入店面之后,被告知原来今天店内正好有打折活动。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想法,五人去看了一眼具体打折活动的条件,才看了几秒,津美纪率先投降退出了这场活动的战场,留给了虎杖钉崎以及五条伏黑。
“情侣接吻打折?”钉崎眯起眼,甚至还一条接着一条读了过来,“普通亲吻九五折,接吻一分钟八折,三分钟七折,如果能当众舌吻一分钟那就全桌免单……”
伏黑:“……”
他突然不想吃烤肉了。
既然有这种好事,钉崎肯定不会错过,抓过旁边还一脸茫然的虎杖,指着面前花里胡哨的打折牌子对他说:“快,吻我。”
“诶?等等……这样不大好……”
“啧,你好啰嗦。”
五条还没动作,那边的钉崎率先抢跑,也可能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打折活动,一把揪过虎杖的领子把人拽了下来就亲了上去,可所谓毫无章法毫无经验可言,全程都透露着简单粗暴以及我们赶紧把事办完好点餐的大姐大架势。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分钟之后他们就不行了,分开之后各自一人一边寻找空气,宛如互相勒了对方一分钟似的,是在互殴打架而不是接吻。站在旁边围观的服务员甚至还为他们的举动鼓起了掌,大声宣告他们获得了全桌八折优惠。
围观了全程,还喝掉了小半杯棉花糖可可的五条,等他们缓完了开始大肆嘲笑:“你们这哪里叫接吻啊?明明是打架啊!”
钉崎抽着眼角反驳道:“有本事你们亲到免单啊!”
“等等。”伏黑深刻觉得大事不妙地提前站出来,说,“我们先点餐行吗,这桌算我的,活动就……”
话还没说完,旁边某人的视线实在过于强烈,让他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就听到五条用故意掐出来的嗓音,故作委屈说道:“小惠……难道和我接吻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伏黑:“……”
五条戏精俯身,还来劲了:“难道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明明五条演得过于浮夸,但偏偏旁边还有人真情实感地被共情了,冲着伏黑说着亲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反正你们都是情侣,弄得伏黑百口莫辩。
虎杖和钉崎已经完全缓和过来了,钉崎正单手支在虎杖的肩膀上看戏,还仗着今天她做主冲伏黑说道:“伏黑,我想吃一顿免单的烤肉——可别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哦。”
最后一句话是用唇语说的。
倒不是伏黑不愿意和五条亲吻。他只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下,在那么多灯光、那么多双眼睛下和五条亲吻,甚至亲完了还要接受热烈掌声和广播播报——这也太让人羞耻了吧!
可钉崎不觉得,她眼里只有免单二字,如果伏黑不配合,那只有可怜巴巴的八折优惠了。
五条站在伏黑的面前,笑得简直和花枝乱颤没什么两样。他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下,用那双天水蓝的眼睛看着伏黑,说:“惠,就别挣扎了吧?”
伏黑重重叹了一口气,余光瞥了一眼听闻有人要挑战免单活动前来围观的人,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欠了钉崎还有五条的,神色复杂地对他说道:“我先说好,不是不愿意和你接吻……”
“嗯,我知道,是惠在那么多人面前害羞了嘛。”五条歪曲了事实,还偏头对钉崎挑衅,“你看好了,这才叫接吻。”
五条偏头吻下去的时候,伏黑略微有些瑟缩,大概是环境的缘故,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可能眼前的人是五条,一开始的亲吻带着浅尝即止和些许的安抚,很快就让伏黑放松下来。甜腻的可可和略带苦味的西柚茶在口腔中交融成一种奇妙的味道,五条伸出舌尖描摹过下唇,伏黑心有灵犀地微微张开嘴,并且闭上眼——主要是不想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
呼吸要用鼻子呼吸,一点点循序渐进才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窒息,唇舌纠缠,舌根、上颌被扫过的触感格外鲜明,舌尖被吮吸过,酥麻过电的感受从脊背一路传递到了大脑。伏黑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只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吻过于漫长,心绪难免有些焦躁,按在五条肩膀上的手都不由自主攥紧,就在他几乎有些受不了,想要睁开眼睛时,后颈却被五条的手扣住了,温热的手掌揉过后颈那一小片皮肤,又莫名让他放松下来。
等到漫长如光年的一分钟终于结束了,分开时伏黑只想用手捂脸,因为脸上的温度一直降不下来,五条异常体贴地揽过他的肩,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上。伴随着夸张的掌声,伏黑恶狠狠地出声:“……这种丢脸的事情我不会做第二次了!”
“哎呀,这毕竟是野蔷薇的要求嘛,而且有免单诶?”言毕,五条还冲一旁已经完全看呆了的钉崎龇牙咧嘴,“看清楚了吗?这才叫接吻。”
钉崎虎杖那最多叫用嘴巴打架,是真打架,不叫接吻,受到挑衅还无法扳一局回去的钉崎特别生气,可又拿五条没办法,倒是一旁的虎杖只能拉住她,帮她顺毛,才让钉崎只是对五条比了一个中指,而不是大打出手。
伏黑听了五条的话,抽了抽眼角,脸没抬,用只有五条才能听到的声音质问:“……你其实根本不在乎免单吧?”
“我只在乎惠愿不愿意跟我亲亲诶。”五条的确没把免单放在眼里,他俩亲完了,免单也拿到了,他便搂着伏黑跟着服务员前往空桌,还笑得一脸促狭,“而且可以看到惠害羞的样子,这种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伏黑:“……”
如果可以的话,伏黑现在就想揍他。


候鸟27

免费的烤肉总归来的格外美味。五条表示应该对伏黑表示感谢,其他三个人竟然对五条的话一秒共情,开始双手合十对着伏黑千恩万谢了起来,气得伏黑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还故意把烤焦的几块五花肉往五条的盘子里塞。
五条照单全收,表示伏黑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还真的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块烤焦了的五花肉。但下一秒剩下的那些又被伏黑快速挑回了自己的盘子里,莫名其妙开始跟自己生闷气。
津美纪很难得看到了伏黑从任性到自我纠结的过程,感受到自己的弟弟原来也是有那么鲜活的一面的,而且还是被五条带动起来的,不由觉得,其实惠妈慧眼如炬,擅长看透人心,明白五条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从未阻拦过他们在一起。
吃完烤肉之后钉崎又要继续去逛银座,说不能被那群诅咒师坏了心情。他们原定的计划依然继续进行,但是意外没有再受到任何诅咒师的骚扰,伏黑还以为哪里出了问题,有那么半个小时里几乎睁开了所有蛰伏在暗处黑影的眼睛,过量的信息和嘈杂的声音吵得他脑子生疼,被五条按了下来才作罢。
钉崎原本的住处肯定不能继续待了,于是五条干脆让津美纪牵头,在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包下了一间二室一厅的房间。
房间很大也很宽敞,客厅的灯光明亮,浴室甚至配备了两个。他们先让女生去洗澡,正好白天逛街时买的衣服可以穿上,之后才排到三个男生。各自洗完澡之后也不觉得困,精神奕奕的钉崎还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但这儿是酒店没有这种东西,她直接爬起来打电话给酒店前台,最后前台还真的给她找来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东西。
为了防止别人怀疑,他们甚至撺掇好学生,这儿唯一的成年人津美纪去酒店旁边的便利店买一些酒水饮料上来。
但是真心话大冒险玩得并不过瘾,因为五条和伏黑的手气实在太好,根本轮不到他们两个被问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津美纪买回来的酒水饮料都被喝得精光,甚至连她顺带上来的小零食都被拆得七七八八。
钉崎终于觉得困了,于是占走了最大的一间卧室,虎杖也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还得护着钉崎,于是只好跟着进了钉崎进的卧室,选择了在地板上打地铺。
在出发前往银座时,他们三人就说好了晚上轮流守夜。本来是一个人去睡觉,剩下的要么守夜要么也去休息,然后每隔两个半小时左右轮换一次。不管怎么说,只要保证一整夜都有一个人睁眼就可以了。
津美纪虽然比他们两个都大,但是还是在伏黑的劝说下决定多睡一会儿。于是那间小一点的卧室也就给津美纪用了,只剩下五条和伏黑两人,待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不去睡吗?”伏黑是最后一个洗澡的,一出来就被拉进真心话大冒险,头发都没来得及擦,这个时候只能胡乱擦了两下,也差不多半干了。
之前可能是五条看不下去他顶着一头湿发,还怕他感冒,中途跑去了一趟浴室,拎了一件干净的浴袍出来,裹到他的身上。
“陪你。”五条坐过去,动作很自然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伏黑的头微微低着,看着五条曲在沙发上的长腿,说:“要一直持续到前往筵山山麓的都立咒术高专,直到开始同化为止,还有很长时间,你不能不休息。”
“关心我之前,稍微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惠。”五条叹了一口气,“真正不打算睡觉的人应该是你吧?”
伏黑眸光闪烁,没说话。
那头头发本来就已经经过了自然晾干而变得半干,滴落下来的水都渗透进了伏黑身上那件浴袍里。五条拿开了那块擦拭他头发的毛巾,把他的脸捧了起来,目光灼灼望着他,说道:“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伏黑那双沁绿色的眼睛清澄如洗,没有浓郁也没有阴霾,是纯粹的春日。他有很多话想问他,只是这种时候并不适合问出口,而且伏黑并不需要五条来回答他的那些问题,他自有考量。
于是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五条的脸,嘴角很难得牵扯起一抹浅笑:“没有。”
接着他又补充道:“现在就很好。”
五条没有戴墨镜,那双天水蓝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春天。他抬手,手心覆到伏黑的手背上,动作极其轻柔地抓住了,半跪到沙发上,身体前倾,看到伏黑默契地抬头,拉离了他的那只手,靠下去给了他一个很轻的吻。
这个吻伏黑闭眼了,在嘴唇接触的那一瞬,仿佛又尝到了下午喝的那杯西柚茶,甜中带酸,酸中有苦,苦中混甜,交织在一起,是伏黑从第279个场景开始,一直持续着的人生。可是却又在这个吻结束时,苦和酸消失了,奇迹般只剩下了甜。不是甜腻,而是清甜,若有若无缭绕在舌尖,刚刚好也不曾离去。
五条握着伏黑的手,比他大一圈的手心将他的完全包裹,靠下来与他的额头相抵,复而睁开眼,对他说:“惠想什么时候问都可以问,我随时会回答你的。”
伏黑无非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即便在五条的有意隐瞒之下,仍然猜测到了一些什么,但依然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嗯,谢谢。”伏黑看着他,曾经被他吞下的灰烬,那些被记住的意难平,终于完全在他的眼底完全被驱散,他只是重复着,说,“谢谢你喜欢我。”
听到这样的话,五条似乎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而后忽然一把将伏黑扑倒在宽敞的沙发上,抱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心口:“干嘛啊惠,喜欢你又不是你求来的,是我心甘情愿的好吗?说什么谢谢啊,你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反正你又不会真的生气。”伏黑倒是特别了解五条,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很久,几秒之后就忘了。
“……”五条抱着伏黑沉默了一瞬,未曾反驳先完败,只好大声说道,“我要睡觉了!就在这里睡!”
言罢就使劲搂了搂伏黑的腰,把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松开,就打算睡在这里。五条天生幼稚,伏黑又过于迁就他,只好揉了揉他的头发,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任由他那么抱着自己睡过去了。
这一夜过得仿佛静谧无声,而夜晚的东京依然纸醉金迷,人们的夜生活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当阳光抛头露面时,世界才会进入循规蹈矩的正轨。
伏黑放出了自己的影,蛰伏在房间的所有窗户和通风管道里,情绪难得松懈。
津美纪睡了五个小时后准时起来,打着哈欠回到客厅打算和五条伏黑轮换一下守夜的顺序,却看到伏黑身上盖着一条薄摊子,整个人蜷缩在五条的怀里睡着了。他的黑影依然恪尽职守地守着房门和窗户,漆黑的影海流动平缓,与主人一同沉湎在美好的梦境里。
见到津美纪出来,五条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见他怀里的伏黑微微拧了一下眉毛,但很快又舒展开,继续往五条怀里蹭了蹭,再次睡过去了。
伏黑这一觉睡得很久,直到日晒三竿才醒来。他一醒,才看到五条居然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大半晚,一旁的壁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而五条大概是因为他睡得实在太久,也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钉崎一行人早就已经醒了。
虎杖虽然睡了地板,但整个晚上其实也没怎么睡,一面防着诅咒师突袭,毕竟另外三个护送星浆体的咒术师也需要睡眠,一面又觉得无聊,于是只好把手机里自带的小游戏给打通关了。
等到最后两个起床的不靠谱咒术师起来之后,钉崎嚷嚷着要去千叶继续厮杀,还要顺便去千叶的海滩玩儿。
为了完成天元大人委托的任务,要尽可能满足星浆体的任何要求,他们立刻出发前往了千叶。经过了昨天大半天,虎杖似乎对钉崎男朋友这个角色入了戏,委屈最后拎包的成了五条,要不是旁边还有个伏黑在,他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钉崎穿着昨天在银座买的一条春季上架的新款小红裙,在千叶逛街时被星探拦了下来,还向她询问是否有兴趣从事模特一行——放在以前,钉崎也许就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但是她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和天元大人同化,于是抬头挺胸,一撩自己的短发,说了一句极其中二的话:“哼,当模特已经满足不了我的,我还忙着拯救这个糟糕的世界呢,人类需要我,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们还跑去拍了大头贴,打印出来的照片上装饰了花里胡哨的装饰品,有单人照,双人照,三人照,还有一张勉强容纳下了他们五个人。照片上他们的笑容恣意又张扬,在象征着年轻人无忧无虑的青春之下,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事着随时会丢掉性命的职业。还有一名少女,甚至要为了不知道今后的世界到底会不会和平而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这一天诅咒师似乎销声匿迹,不过千叶的诅咒师的确要比东京少上不少。
接下来他们还跑去了电玩城,摧残起了那儿的娃娃机。虎杖分明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抓一个准,到后来都塞了钉崎满怀,多到抱都抱不下。
最后钉崎只留下了一只小老虎的玩偶,其他都还给了电玩城,而虎杖又偷偷在另一台机器里夹到了一个蔷薇花装饰的发卡,单独送给了钉崎。在他们离开电玩城时,那支发卡便别在了钉崎的发间。
五条夹到了两只很像玉犬的毛绒挂坠,津美纪在另一台机器上缴获了一只兔子玩偶,虽然是她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夹出来的,但最后那些挂坠和玩偶都给了伏黑。
路过女仆咖啡厅时也进去转悠了一圈,点了五份咖啡和甜点,伏黑再次被迫害,被拉去戴上了天使翅膀和女仆装的服务员合了影,五条甚至添油加醋也背着毛茸茸的翅膀和伏黑单独拍了一张。照片中的伏黑神情除了生无可恋还是生无可恋,倒是五条、津美纪、钉崎和虎杖笑得阳光灿烂。
快乐的是其他四个人的,被迫害的只有伏黑惠一个人。
吃过了晚饭,他们还去电影院看了电影,随便选了一部最新上映的惊悚片。即便通篇都是浮夸的特效,还是把一个成为了咒术师,看多了奇形怪状咒灵的津美纪吓得直拉着一旁钉崎的袖子不肯放。倒是钉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肢体、溅起的血液和惊悚的尖叫当做是爆米花的下酒菜,嚼得咔吧咔吧直响。
虎杖由于昨晚没怎么睡的缘故,居然歪着脑袋睡着了。钉崎见了,抬手扶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边她还要忙着安抚被电影吓得都快哭出来的津美纪。
倒是五条和伏黑的神色如常,后半截五条耐不住这部片子过于无聊,干脆靠在伏黑肩上小睡了一会儿,任由买来没喝完的可乐在自己手里跑没了气。
电影快结束时,钉崎左边被津美纪抓着手,右边虎杖靠着她呼呼大睡,她也不吃爆米花了,拿出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开始无所事事地刷推特打发剩余的时间。
五条提前醒来,略略看了一下这部惊悚片之后的内容,瞬间猜到了前因后果,顿时也没了兴致,凑到伏黑耳边和他嚼耳根子,对他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要他许下一个又一个的承诺。
“惠,这个片子好无聊啊……下回我们看点其他类型的吧?”
“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啊……爱情片?犯罪片?谍战片?公路电影?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恐怖惊悚……”
“任务结束找个时间看看之后上映什么?”
“好啊好啊,别忘了还有答应我的飙车——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秋名山车神!”
伏黑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中偏头瞥了他一眼,却倏然笑了起来。他难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连眼眸都变得明亮,流光溢彩似的映着整个五条的春天。五条看了他一会儿,握住了他的手,稍稍靠了过去,于是两张脸贴近,两颗心也从此贴合在了一起。


候鸟28

在他们将钉崎送到筵山山麓的都立咒术高专之前,伏黑收到了数条来自惠妈和伏黑甚尔的短信。
惠妈这段时间几乎整日都泡在学校里,帮自己的学生修改论文,很难得才抽空发消息给伏黑。短信中对伏黑的关切不用说,还要附带上可爱的表情包让他加油。相对于惠妈,伏黑甚尔就简单粗暴多了。伏黑在接下星浆体任务时伏黑甚尔在外出差,因此根本不知道此事,这会儿可能是回来了,从夏油那边了解了情况,短信中只有简单粗暴几个字:可别死了啊。
看着怪气人的,但非常具有伏黑甚尔的作风。
除此之外,之后的确也有骚扰他们的诅咒师,不过都是小猫三两只,随随便便就被他们几个人给摆平了。
不过,伏黑很清楚,星浆体事件中最棘手的对手,根本不是那些来自诅咒师或是被盘星教雇佣的Q组织,对方往往会在星浆体即将前往薨星宫,都立咒术高专结界内出现的。现实是伏黑甚尔,但这个场景的伏黑甚尔是货真价实,不再需要证明自身价值的咒术师,因此伏黑甚尔根本没有理由前来截杀星浆体。很早很早以前,伏黑也有幸客串过伏黑甚尔这个角色,醒来的时候赌马还输了。到了后来,在星浆体事件中还出现过禅院直哉,但是这儿连御三家也没有;两面宿傩也现身过,可惜伏黑之前旁敲侧击,这个场景似乎也没有两面宿傩。
于是伏黑想不出还会有谁要星浆体的命了。
他也不由想到了那个要他性命的古怪悬赏,哪怕那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但可以很肯定的是,假如真的有谁出现了,那么一定是冲着他来的。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必须先让津美纪和五条护送钉崎前往薨星宫。
几个月下来十影的掌控已经异常熟练,虽然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将五条彻底推离现场,但至少他还是想试一试。
第三天下午三点,五人圆满抵达了都立咒术高专的结界内。
阳光的余晖还是那么的洋洋洒洒落在山林之间,远处山脉上的老松瑟瑟,偶然袭过一片清风,吹得整个山脉作响。从山下一直延绵到结界内的鸟居依旧,仿佛从人类世界抵达了神域。
“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吧?之后只要我去薨星宫深处,和那个没见过的天元同化就行了?”今天换了一身黑的钉崎特地化了妆,分明扭伤的脚踝还没好,偏偏硬要穿上高跟鞋,款式简单,尖头细跟,难得将她的身材衬得高挑,像个模特。
除却发间虎杖送给她的那枚红蔷薇花发卡依然艳丽,他们几乎都要以为钉崎穿了这样一身,是为了给自己吊唁。
“大家都辛苦了。”虎杖的神色复杂,只是干巴巴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钉崎对虎杖的神情颇为不满,还去扯他的脸,对他说道,“在我走之前我可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人……”
钉崎尚未将剩下的话说完,在她一旁的虎杖忽然变了脸,一把将她抱起,以极快的速度远离了他们所站的位置。
钉崎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咒力炸开。
与此同时,津美纪、五条和伏黑三人也动了。
被藏在影子里的离恨早已经被津美纪取回,跃开之后握住了那把比自己还要高的咒具,就听铿锵两声,不知挡下了什么东西。而他们身旁的鸟居被一股拉扯之力破坏,紧接着涨潮似的黑影盘环而上,将什么包裹成茧。凝固的影咒力流动停滞了一瞬,被五条的无下限术式所挤压,可就在下一秒,有人以一柄微弯的长刀破除了黑影之茧,甚至和五条的术式来了个硬碰硬。
熟悉而诡异的感觉侵袭了五条的感官神经,不被场景所塑造、也不曾在场景中存在过的人落到了没被破坏的鸟居之上。
白衣黑发,他身后的特级过咒怨灵若隐若现。
“……乙骨?”
经历过了“眼睛”咒灵、咒灵五条之后,伏黑对乙骨的出现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而且他手里的那把长刀在279场景中禅院直哉也用过,名为镜中花,后来被那个场景的他,也就是禅院惠的影海所吞没,成了十影的养料。
津美纪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乙骨的咒力威压,实力悬殊之余,她却咬着牙不愿意低头。
闯入者乙骨明显是直接撕裂了外面的结界冲进来的,至于结界是如何被毁的,那就问问他身后的里香了。
乙骨横刀站在鸟居之上,视线在他们五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在经过津美纪、伏黑和五条时完全没有停顿,最终他的视线落到了被虎杖抱着跃开的钉崎身上。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他出现在了虎杖和钉崎的面前,手中的长刀贯穿而上,目标直取钉崎——幸好虎杖是天与咒缚的一级术师,但也堪堪避开了乙骨的攻击,附带了诅咒的刀刃划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乙骨一刀不中,第二刀紧跟而上。就在镜中花被举起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手腕传来了一股阻力,限制了那么一瞬他的动作。
拥有停滞物体术式的津美纪为了拦住乙骨的行动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但阻了那么一瞬的间歇也给五条和伏黑创造了极大的机会。假想之力倾泻而出,术式赫被乙骨躲过,紧接着巨蛇之影自乙骨脚下的影子游曳而出,吐着猩红信子自他脚下一口将他吞没。
现实中的乙骨忧太是菅原道真的子孙,和强悍如斯的五条算是远房亲戚。他一入学便是特级咒术师,在后来面对假夏油杰所制造的世界,以及与两面宿傩所对抗中展现了自己极为强横的实力。
巨蛇可能只来得及困顿乙骨几秒的时间,伏黑放出自己的十影,将虎杖和钉崎一卷,冲着他们喊道:“虎杖赶紧带钉崎去薨星宫!”
“悟,你和津美纪去钉崎那……”伏黑几乎毫不犹豫将应对乙骨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惠!!”远处的津美纪明显不同意。
“哈?”五条不可置信地挑眉,“惠,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是怎么约定的?”
“来不及了,你们对这个人都不了解,但是我了解。”伏黑一锤定音,几乎都没有给他们反驳的余地,“他其实有两个人,钉崎那边只有虎杖是不够的。”
五条刚还想说什么,伏黑脚底的黑影似海潮一般倾泻,几乎将他们所见之地完全掌控。实力早就非同寻常的伏黑轻轻松松就用自己的黑影卷起了一旁的津美纪,没给她挣扎的余地,连同五条他都不怎么客气地抓了起来。
说到底,五条当时可以用无数种方法挣脱来自十影对他的束缚,因为他早就已经清醒了,实力一直在隐藏罢了——巨蛇被利器撕裂,化为浓郁的黑影落地融于伏黑的脚下,伏黑回过头来,比了一个将他推离的手势。
“悟,这里就交给我吧。”
伏黑的语气并不强硬,甚至带着一丝柔软。
可偏偏这样的语气却让五条的心脏在一瞬间几乎骤停。
他双眼睁大,瞳孔收缩。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眼前的并不是此刻的伏黑,而是穿着不同颜色和服、高专教师制服、普通衬衣等等的伏黑。那些飞扬起来的长发,自脸上化开的血污,洒然的笑容,和无数张伏黑的脸庞尽数重合。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不同的称呼,相同的人间。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辗转反侧,兜兜转转,场景连接着深渊,深渊连接着场景。
自空中睁开的真实之眼。
刀光剑影,咒力流逝。没入身体的刀,化为影的躯体。谁向他奔赴而来,他又真的抓住了谁。
无数记忆碎片在他的眼前闪烁而过,宛如走马灯一般疾驰而过,像迅速流逝的时间,倾倒下来的墙,凌乱杂碎的场景情报灌输入他的那双真实之眼之中。
将一切的一切糅杂,只剩下真实。
就在五条愣怔的那一瞬间,伏黑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十影之力倾倒,在乙骨跃出向他挥刀时,把五条和津美纪近乎粗暴地扔进了都立咒术高专前往薨星宫的地方。
乙骨的镜中花割裂了巨蛇,将背对着他的伏黑拦腰斩开——可是他却斩开了一片黑影,在他面前融化,甚至化为无数只手握住了他的镜中花,缠上了他的手腕。但这样的制止不过持续了数秒,黑影被一股蛮横的咒力隔开,乙骨整个人腾空而起。祈本里香显现,将他牢牢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并且一鼓作气后退数十来尺。
这种时候不再隐瞒自己能力的伏黑睁开远处所有的黑影之眼,将自己的咒力催至极致,无数影刃宛如从天而降,遮天蔽日袭向了倒退离去的乙骨和里香。
伏黑本人却出现在了鸟居一侧,巨大的满象喷出的水流将十影遮蔽,黑海与流水相交,咒力根据主人的意愿全数攻向了不应该存在场景中的乙骨忧太。
镜中花上附着的诅咒之力要比禅院直哉更加强悍,也幸亏这是一把特级咒具,不然压根受不住乙骨这样的咒力注入。
“乙骨学长,你的目标一直是我吧?”伏黑见自己的攻势破除,倒也不惊讶,直白问道,“袭击钉崎是为了将他们引开么?”
抱着乙骨的里香终于停滞,因伏黑的十影而在地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乙骨开口道:“你认识我?”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不过我不认识你。”里香消失,乙骨提着镜中花说道,“不过有人要你的命。”
伏黑只是一笑,说:“是吗?”
下一刻,里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特级过咒怨灵一掌袭向他的头部——却在即将接触到伏黑的那一刻,他便融成了一片黑影,消失不见。
“影子是本体么?”乙骨看着脚下的黑影,对里香说道,“里香!”
祈本里香消失。
随后,乙骨手中镜中花横刀而起,寒芒如星的刀刃映照出了周围的一切,不过眨眼的瞬间,几乎与伏黑相同的黑影自他手中之刃里倾泻,更加霸道地奔流向了真正的十影,黑色面对黑色,想要将它们并吞化为己用。
位于影中的伏黑对乙骨的能力尤其了解,看到他也放出了“十影”都不觉得意外,他在瞬间收回了自己所有的黑影,他也无从被任何黑影遮蔽。鵺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将他带离危险地带,乙骨也在一瞬间锁定了他所在的方位,瞬移的能力让伏黑直面危险。
式神提前解除,鵺消失,乙骨的刀锋落了空,什么都没能斩到。伏黑犹如自由落体,坠向乙骨所制造出的“十影之海”,但在坠入黑影之前被盘环而起的巨蛇一把接住,防御的姿态瞬间颠倒,被影子捏造出来的“镜中花”握于伏黑手中,相当不客气地还击了乙骨。
“嗯?被破坏了居然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凝塑?”乙骨略微有些诧异。
铮然的金石之声响起,乙骨的力道稍大于伏黑,却不料伪造出来的“镜中花”具有十影的特色,化出无数细线紧紧缠上了他的刀刃。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乙骨忽感手腕卸力,整个人仿佛被凝滞了一般,被伏黑抓住攻击的间歇,虚假的“镜中花”一刀捅穿了他的肩胛骨。
“惠!!”分明已经被伏黑扔进薨星宫的津美纪不知为何又跑了出来,凝滞乙骨的行动让咒力自她身上反噬,眼看她就要踏入乙骨的“十影”,一头满象倏然拦住了她的去路,用鼻子将她卷了起来。
暂时受到重创的乙骨立刻推开,伏黑获得了一丝喘息空间,回头冲着津美纪吼道:“这种时候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啊!!”从乙骨出现开始,津美纪心中就产生了这种后怕感,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五条在被伏黑扔进来之后就好像全身的齿轮发条生锈了似的,但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分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抵抗乙骨,却还是跑了出来。
远处的乙骨看着刺入肩胛骨的“镜中花”化开。属于伏黑的咒力钻入了他的皮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看着眼前的姐弟情深,语气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是看着津美纪说:“我的目标只有伏黑君。”
里香出现在乙骨的身后,他看着伏黑,说道:“伏黑君,我们都赶时间,试探就到此为止吧。”
“十影”消失,露出焦土般的土地。
“正有此意。”
伏黑脚下的黑影盘旋,双手指骨交叠,浑身的咒力倾泻——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身在八十八桥中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连展开领域都相当不完整。
他在这五百二十四个场景里辗转几乎有千年之久,没有任何人,甚至是之前的任何一位十影术式持有者,对十种影子法术如他这般了解。
镜中花立起,刀尖指天,挡住了乙骨的一只眼。
“惠!!不可以!!!——”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鵺尖啸着将追出来的津美纪拽离,这整一片天地被巨大的黑色圆球包裹,被排除在领域之外的津美纪双目近乎失神,过大的实力差距让她对此毫无办法。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领域之球溃然崩散,化为虚影。
乙骨手中的镜中花粉碎,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痕,然而伏黑却身负七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抓着津美纪的鵺因为主人的死去而重伤被解除,津美纪的瞳孔收缩成一点,面对此情此景简直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我都说了……”她不顾乙骨还在,冲向了伏黑的身边,跪倒在他的身边,一时间哑然失声。
“里香。”乙骨没有理会津美纪,只是向里香询问,“确实死了吗?”
山脉之上老松萧瑟,几秒之后乙骨闭上眼,说了一句:“是吗?那我们走吧。”
跪在死去的伏黑面前的津美纪终于嚎啕大哭。
太阳西落,天穹被夕阳浸透,透露出某种瑰丽的红。津美纪伏倒在伏黑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而回应她的只有山林之间的风声、枝桠萧瑟成悲鸣之曲。
“……津美纪……”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津美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猛地回过头去,却看到身上没有丝毫伤痕的伏黑自一旁的建筑物后走出,半靠在墙面上,消耗了过多咒力让他近乎脱力,只是朝她勉强笑了一下:“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会?”津美纪瞪大了眼站起来,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只是喃喃自语,“你明明已经……”
她回过头去,却发现身负七刀,躺在血泊中失去了呼吸的伏黑缓缓融化,黑色之影与鲜红之血凝为一体,又慢慢爬回了伏黑的脚下。
“是假死。”伏黑稍微缓了缓,解释道,“所以我把式神解除了,这样才能骗过里香。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擅自把你扔下来了。”
津美纪鼻子一酸,快步跑到了伏黑的面前,一把扑到了他的身上,又开始撕心裂肺似的哭:“你真的吓死我了……真的吓到我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要和我道歉!你……你……”
“没事了……”他回抱住自己的姐姐,心想着也许已经是这个场景里的最后一次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开始又哭又笑的津美纪,伏黑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他们是在薨星宫吗?”
“应该是。”津美纪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皱眉说道,“不过悟被你扔进去之后就变得很奇怪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变得很奇怪吗?伏黑心想。
“那我们先去薨星宫。”
津美纪点头应下,看着伏黑转身往薨星宫的方向走去,想要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却似有千斤,无法挪动分毫。她有些不解地低下头去,看到自己的双腿逐渐变得透明,抬起双手,十指开始消散,然后是手心,接着是手腕……
她抬起头,看着伏黑的背影,就在忽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东西。
然后她开口,对着伏黑喊道:“惠——”
伏黑听到津美纪在身后喊他,在下意识间要回过头去时,却又听津美纪这样对他喊道:“别回头——”
伏黑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并未回头。
即便后来伏黑回到了现实之中,依然忘不了在那最后一个场景中的这一幕,当然他也忘不了伏黑甚尔的“在认识她之前,我从没尊重过自己”,还有那条“可别死了啊”的短信。记得惠妈所说的“你选择了什么都没有任何的对错,毕竟它只是一个梦而已,可不要被它影响之后的生活哦”,以及录像带里那句将会贯彻他今后人生的“因为他是上天赐予我的恩惠”,还有“惠,今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要成为的人,我和甚尔会永远爱你”两句话。
以及津美纪对他的呐喊——
“你要一直往前走——”
有些声音可以穿透一切,直击灵魂。
于是伏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因津美纪那句话而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浓郁的情绪霎时倾泻,却又在溃散前全然收束。随后他抬头看向前方,迈步奔跑了起来,向着薨星宫的方向,向着最后的终点。
被固定在原地无法离开的津美纪见状莞尔,身体渐渐透明,目送伏黑的离去而彻底消散在这第524次的场景之中。
她被长久地弥留在此处。
伏黑一口气跑到了薨星宫的参道,甚至忘了自己刚刚恢复了些许咒力,完全可以尝试着让玉犬将他带到这儿。他像是一时间忘记自己还是个咒术师,以为自己是普通人,气喘吁吁地来到令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参道之中,不见五条的身影,却看到钉崎和虎杖手牵手站在那里,仿佛等待他多时。
“钉崎,虎杖。”伏黑停了下来,喘着气问道,“五条老师呢?”
身体已经半透明的钉崎开口:“他在本殿等你。”
虎杖对钉崎说:“我们该离开了。”
钉崎偏头看了虎杖一样,接着便像是看不到伏黑一般与虎杖携手走向伏黑——随后穿过了伏黑的身体。
伏黑转身,发现两人的身体变得彻底透明。
虚假终于离开。
伏黑回过头去,迈步向前,乘坐参道深处的电梯抵达了薨星宫的最深处。他这一路上想了很多,却发现没有一件事被自己记住了。电梯下行,宛如沉入了漆黑的深渊,开门时的光源落进他沁绿的眼底,叫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走出电梯之后,行走过一道很长的通道,眼前的视野才逐渐开阔。
薨星宫本殿中的建筑和中间那棵古木都统统消失了,除了眼前一块巨大的平台可以供人站立之外,眼前只有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五条仍然穿着高专校服站在那儿,似乎等待多时。
眼前的光景是伏黑梦寐以求的,他的心绪却并不激动,反而相当平静,他只是走到离五条足有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也不看他,开口:“五条老师,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现实的疏离感侵袭向了五条,他看着伏黑对他改用了称呼,还有那段过长的距离,想了想,说道:“就在刚刚你把我扔进来的时候。”
“都想起来了?”
“那倒没有,就是清醒了。”
“五条老师有上个场景的记忆?”
“是的。”五条并不否认。
“是吗?”但伏黑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松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对于这一刻的到来,他们之间似乎显得过于冷静,过于平淡。相逢是一件令人雀跃、落泪甚至是感慨的事,但盘桓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因为五条清醒而被重新建立,是伏黑单方面的决定。
两人面对着那篇虚无的深渊,相顾无言,直到过了很久,五条非常突兀地开口,将很多年前那个鲜血淋漓的事实坦白:“惠,是我杀了你的父亲伏黑甚尔。”
伏黑听了,无动于衷,只是沉默了许久,说道:“我知道。”
接着,他又说:“五条老师应该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想告诉我了,只不过当时我说我对父亲并不关心,于是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想知道就来问你,但我一次都没问过。”伏黑的心逐渐沉了下去,毕竟已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之前也早就想通了,他已经拥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对于过往无须过于纠葛,他选择好了,也确定自己的选择一定对自己来说是正确的。
“对我来说,五条老师依然是五条老师,是我的恩人。只不过,我很高兴你最后还是主动亲口告诉了我这个事实。”
五条看着他的神色平静,似乎并未被场景的记忆束缚,自己也哑然了许久,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深渊,也是离开这些场景的最终出口。
天元与星浆体同化。五条被狱门疆同化。同化终止后彻底分离,真实的出口也被建立在了薨星宫本殿深处。
“惠。”五条打破沉默,问,“在离开之前,真的没什么想要问我,或者是对我说的么?”
“五条老师出去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毕竟和狱门疆的同化已经产生,狱门疆里发生的一切应该会在狱门疆被祓除之后也一并消失。记忆大概也一样吧?不过我记起来的不多。”五条本来想说同化消失,狱门疆被毁,那么按照因果循环,他也会失去相应的记忆,但因为他有六眼,所以有可能会保留记忆,想了想又说,“出去之后,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
五条还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因为他觉得伏黑对他还是不够坦率。
“这样啊。”伏黑似乎又松了一口气,依然说道,“我其实没什么想问,也没什么想说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口:“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想说的,那就只有……”
偏过头,伏黑终于舍得对上五条的视线。
五条并没有戴墨镜,这双真实的六眼今后不再会是虚假。
他看到伏黑只是对他释然地笑了,一字一句说道:“我希望等我下次醒来,能够回到现实,而不是在狱门疆中的这些场景里了。因为真的好累。如果可以,我想休息几个月,暂时不想被派遣任何任务了。”
说罢,伏黑不再犹豫,也不等五条说些什么,回过头,主动纵身跳进了面前一片漆黑的深渊。
看着伏黑的身影没入深渊,五条站在深渊的悬崖边上,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惠,都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啊?”
“不过,现在就算了。”他的眉宇舒展,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又说,“等回到现实再找你好好清算。”



最终场景已关闭
特级咒物“狱门疆”被六眼和十影共同毁去
春天来临
候鸟回归
迁徙使他们的爱情没有终点




终章

“伏黑这都睡了一个月了吧?”
“他再那么睡下去就真的成睡美人了,难不成在等什么王子来给他一个吻?那他也没被纺车扎破手指啊。”
出行完任务,带来了鲜花,昔日是一年级,如今已经从高专毕业,成了独当一面的咒术师钉崎和虎杖又在伏黑的病房讨论开了。完全不给床上那位丝毫面子,甚至希望可以就那么把他闹醒,告诉他赶紧醒来,再不醒来家入硝子都要宣布他成为植物人了——
当年的一年级钉崎失去了一只眼睛,不过目前还生龙活虎,虎杖脸上被划了几刀疤痕,但他后来打趣说这是男人的象征,连东堂都颇为赞同,还说“不愧是My friend”,吓得虎杖PTSD拉开窗户就是一阵末路狂奔。
之前那束鲜花已经有些枯萎,一开始他们还带些除了鲜花以外的其他慰问品,但由于伏黑一直没有醒来,所以渐渐也都不带了。
虎杖将新带来的鲜花插到了花瓶里,和钉崎闹够了打算离开,却在门口碰到了刚刚任务归来的五条。
“五条老师!”
“又来看伏黑啊?”
“哟,好久不见。”五条依然穿着高专教师的制服,脸上戴着黑色眼罩,和入狱门疆之前没什么两样,虽然他空窗自己学生的毕业典礼,但依然算是他们的老师,“准备回去了吗?”
“之后还有任务。”钉崎说道。
“我也是……最近任务莫名有点多,之后还要去国外出差。”虎杖耷拉着脑袋,自从他与两面宿傩分离之后,即便拥有了咒力,但整体还是偏向天与咒缚,新世界大门被打开之后,脱离了咒力的咒术师也渐渐被认可,“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五条:“那可要加油啊。”
他与两位长大的学生道别,却站在了病房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病房外的窗前,透过透明玻璃往里看去。
伏黑的咒力流动一直趋于平稳,硝子给他检查过好多次,除了一开始咒力消耗过度之外,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他这样一直睡下去似乎是因为在狱门疆中轮回的次数过多,导致精神劳累,所以才睡了那么久。
倒春寒的时节才刚刚过去,高专内光秃的树桠上都冒了新芽,昨夜下了一场新雨,空气还湿漉漉的,春天早已降临。
五条刚刚回到现实之后,才得知原来伏黑入狱门疆不过一年。场景中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中的到底不一样,他被时间禁锢在了原地,因此他们出来的年龄差一下子从十三岁被拉至了九岁。
依旧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看着自己的那些同伴面孔上被岁月刻下了伤痕,还有大战中留下的,好在在他出来之后,一切都暂时安稳了。
人总得往前走,不能为任何死者停留。五条早就明白这样的道理,想来伏黑也早就应该明白了。
于是五条转身离开了病房,仗着自己暂时还没有被派遣任何任务,打算继续去祸害硝子。
硝子大概没想到被关了四年猫箱的五条一如既往地吵闹,尤其是在提到他养的那个小孩还没醒时,格外闹腾,弄得硝子有时候都恨不得给他来一针镇定剂。反复的检查还是那个结果,伏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咒力正常,大脑更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很累,身体和大脑都告诉他必须补充睡眠,因此才睡了那么久。
“可是都一个月了诶——”五条开始耍无赖。
“换做是你,轮回了那么多次,还记得清清楚楚,精神上能不累吗?”硝子没好气说道,“不过如果你要是先发现他醒了,记得让他过来做个精神检查,我怕他在里面那么久精神出问题。”
五条忽然噤了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硝子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终于不来骚扰她了。
事实上,五条只是因为“轮回”这个字眼才忽然沉默。他离开狱门疆,又毁了狱门疆之后,清楚记得狱门疆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在这一个月之内,迟来的记忆慢慢回归了他,那些被加诸在伏黑身上的惨烈,终于也让他重新尝了一回。
他记得在278场景最后看到的那封信,伏黑说,他将“轮回”称之为“场景”,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又也许是为了不增加对五条的诅咒。
五条离开了硝子的办公室,走在长廊上看到从屋檐下滚落的雨水,余光看到一旁种植的椿花依然艳丽——椿花这种从冬季开到春季的花朵,想来等再过一段时间也要彻底凋谢了吧?
雀鸟振翅而来,立在枝头上用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五条,但很快又张开翅膀从枝头飞离。
五条才发现原来原本有些阴霾的天空放晴了,太阳总算吝啬从云层中露出它的脑袋,给予这片潮湿的大地一点阳光。
忽然想起刚回来时,钉崎在伏黑病房时说的那句话。她说伏黑都快睡成睡美人了,难不成是在等他的王子给他一个吻?
他不会是在考验我吧?五条鬼使神差心想着,下一秒立刻决定了自己应该立刻行动,马上去伏黑身边给他一个吻,要是这样他还不醒,那他就干脆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五条重新回到伏黑的病房前,透过透明玻璃却发现病床上本来沉睡着,手臂上还吊着葡萄糖的伏黑不见了,病床上的被子被掀开,吊针被拔了挂在一旁,房间内的窗户被打开,风吹进来鼓涨起了一旁的浅色窗帘。
最后五条兜兜转转,却也没耗费什么力气,在高专最高的建筑天台上找到了伏黑。
彼时太阳已经完全从云层中露出了脑袋,大咧咧地照耀人间,伏黑坐在屋面楼梯间顶部的边缘,穿着病号服,两条细瘦的腿挂在外边,眯着眼正在看着太阳。
打吊针的那只手背肿起来了一片,他也没觉得哪儿疼,或者是刚醒来低血糖,莫名其妙就跑到这种地方来看太阳。
五条走近了楼顶间,仰起头看着伏黑。
“五条老师,是家入小姐让你来找我回去做精神检查的吧?”伏黑没有低头,只是放下了自己的手,直面阳光,“不过我想我应该不需要那种检查,我分得清现实和狱门疆里的那些场景。”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看看现实的阳光。”
没听到五条有任何的回应,伏黑甚至都没去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知怎么想的,又说:“五条老师,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明亮,毫无阴霾,垂眼间想起第524次场景的种种,如同他所说的,其实真的没什么想问的,因为这样真的很好。
“只是告诉您这件事而已,没有其他意思。”伏黑心里所想终于明朗,所有被郁结的心思完全通透,甚至还要补充上一句,“今后也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说完,他正想要站起来,干脆下楼去找一下硝子,却不料听到下面传来了一声叹息。
“惠,你已经给我带来困扰了。”伏黑终于低下头,看到五条满脸困扰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抬头对他说,“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先由我来说的,怎么让你给抢先说完了呢?”
什么?伏黑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五条所说的“先由我来说”指的是什么。
他看着五条将自己的眼罩掀开,白发落下,藏在眼帘之下的那双天水蓝眼瞳里映着他此刻诧异的模样。
“我之前是说,如果狱门疆被毁,那么我的记忆也会一同消失,也就是离开狱门疆之后我会忘记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一个突兀的转折响起,五条顿了顿,用了重音,“我好歹也是六眼,你觉得我会真的忘记么?”
伏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现在所发展的剧情不知所措。
“而且我都给了你那么多提示了。”五条说,“我之前问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你说没有,还说这样就很好,我觉得你大概是想气死我吧?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别用这种表情——我真的会生气的——然后呢?你跟我表完白,就跟我说就告诉我这件事?打算当甩手掌柜不准备负丝毫的责任?那你接下来要跟我说什么?不会是‘下个人间再见’什么的?当然不行!我听得太多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伏黑近乎失神。他笃定五条出来之后一定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才那么坦然,但是现在来了一个五条什么都记得转折,那要他怎么办?
完全没想过是这样一个开端的伏黑忽然退缩了,完全没听进去五条完整的话,脑中自动捕捉到了“下个人间再见”“之前问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这样就很好”。
他现在就想躲进自己的十影里。
五条觉得自己闹够了,再下去要把人闹跑了,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一改之前,反而变得认真起来:“惠,不要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啊?是我之前强调得不够多吗?”
强调什么?
“我喜欢你只会是无限。”
这句话原来是真的么?
“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惠在狱门疆里,从第279次场景里就开始和我谈恋爱了,一直到第524次场景还在谈恋爱。别说谈恋爱了,都反复结婚那么多遍了。你觉得这是假的,回到现实还会回到原本的轨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真的?”五条站在日头之下,对伏黑说道,“是个人谈那么多次恋爱都会厌烦吧?但是你要不要考虑这回也跟我在一起?因为我会告诉你,之前的每一次,都是真的。”
伏黑眼前五条的面容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记忆。
279次场景后就被留下来的戒痕。一直都是莫比乌斯环。春天。无论在场景中的何时何地,率先表白的那个永远都是五条。每天睁眼时身边的温度。少糖带着苦味的西柚茶和栗子蛋糕。现实中有意想让他尝尝的甜点。
原本他以为那是因为五条是他的监护人,所以才总会企图给他推荐自己喜欢的甜食。现在想想,似乎这样有些超过了。如果要和喜欢挂钩,那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直接贴上等号。
被强调的可以依赖,不要总是自己承担一切。
不自信和任性。未曾想过和理所当然。害怕过场景出错而不曾答应。第一次迈步过去之后却在此刻发现其实是双向奔赴。
所以原来他所以为的一人独自抵达终点,事实上五条一直在握着他的手么?
“那么,我的春天,你考虑好了么?”一个亲昵的称呼将伏黑再次拽回了现实,他看到站在下面的五条冲着他张开双手,是迎接他接受的姿态,他的眉眼和嘴角无不在告诉他,先前的那些温柔情深,都是真的,也都是属于他的,“如果你接受了,那就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像在第279次场景中,那棵树下,五条也是那么张开双臂,对他说,下来吧,坐在树上多不舒服,我会接住你的。
春天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无限也被赋予了温柔的含义。
当苦难尽数离去,特意停留在原地的人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命运被抓住了,连同那颗心也一起被捕捉了。
那一切就是真实,那一切就是如今的真相。
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伏黑的确身在现实人间。
已经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了解了应当如何尊重自己,也明白了人在为了某些人和某些事时,应当惜命。
从今往后伏黑都会不回头,要一直往前走。

于是伏黑这一回,像是之前的无数回一样,将心中的那些犹豫抛至脑后,甘愿再次沉溺般……
毅然跳了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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