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太郎，”菲利普放下手里厚厚一本的、别人看来全然空白的书，眉毛挑起来，朝坐在小沙发上的人笑，“你盯着它看了也太久了，很想试试吗？”

左翔太郎微微睁大眼睛，像要藏起证据一样地收拢左手，把那件小物什攥在掌心，再开口时有些结巴——他一紧张就会这样，除了他以外的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得很——显然左翔太郎正在紧急找补:“不…我只是在好奇，打耳洞不会痛的吗？你想啊，他们拿着枪对着人耳垂狠狠一扎……”

“那戴戴看不就好了，”菲利普说着，起身走到他桌前摊开手，“我可以帮你啊，翔太郎。”话说得像可以帮助他合体变成W一样自然、合理、毫无歧义。左翔太郎抬头盯着他发愣几秒，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上一位委托人送来的、作为回报或是纪念的镶钻耳钉递了出去。他好像有点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好说话，茫然地张嘴叮嘱道:“那你记得轻点……？”

“交给我吧。”菲利普打量了一下侦探的耳垂，说。







左翔太郎尽可能地老老实实坐着，心态像临上刑场。菲利普在一旁无比耐心地把买来的耳钉枪和医用酒精之类的准备物件摆上桌，像饶有兴味地对待新玩具的小孩一般。菲利普捻着蘸了酒精的棉团的手凑到他耳边来，停在大约两厘米的距离之外，颇为好心地通告了视死如归的侦探：“翔太郎，我要开始了喔？”

左翔太郎深呼吸，回了菲利普一个勉强算灿烂的硬汉笑容：“来吧，搭档。”

酒精棉团是冰的，菲利普的手指是冰的，右耳是软热且会升温的，于是消毒药物的触感被衬得更加冰凉。菲利普这家伙真奇怪啊，体温好像没有高过……数据人会怕痛吗……打耳洞会很痛吗？左翔太郎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又绕了回来，而菲利普恰好刚刚拿起了耳钉枪，他的注意力便立刻挪了上去：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用来打耳洞的东西啊，我是要被处以极刑了吗？

菲利普一只手捏着侦探的耳垂，用眼睛比划位置，另一只手牢牢握着耳钉枪，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姑且能叫扳机的、看一眼就会让人怀疑是否牢靠的部件。左翔太郎感觉自己可能要对Trigger记忆体有心理阴影了。菲利普凑得很近，他观察东西的时候一向喜欢全神贯注地盯着，以一种会把后者盯出洞来的架势，只不过左翔太郎的右耳在被物理打孔之前先被视线盯得烧红了——侦探的面皮厚度显然没能平均分配给别的地方。耳垂的温度和菲利普指尖略低的体温缠斗着，最终二者决定和平共处，解决方式是一起困扰左翔太郎。侦探束手束脚又坐立不安，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怎么了，菲利普？”

“在耳屏切迹底部作一条水平线，水平线的内三分之一处向下作垂线，将垂线三等分，上三分之一处即为穿孔点。这是我在地球图书馆找到的。”菲利普弓着身子略向前倾，用耳钉枪尖轻轻抵住他右耳垂的某一点，“我要打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喔，翔太郎。”

菲利普的发梢卷卷的，有一绺头发没有被发夹箍住，随他讲话的气浪往左翔太郎下巴上有规律地荡来荡去，像给宠物搔痒。左翔太郎没有过脑子地快速思考了一下，大方地告诉他：“你打吧。”







菲利普的手指仍然是冰的，捏着他柔软的右侧耳垂，对准目测的位置扣动了耳钉枪。任何人（或许除了数据体的菲利普）的肉猛然被锐器穿刺的话都会痛得龇牙咧嘴吧，而硬汉左翔太郎只是大脑空白地宕机在他心爱的小沙发上，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像是喊疼的预备动作，然而这个动作被侦探死要面子的本能遏止住了，所以菲利普没能靠耳朵捕获他的痛感。好在人（或许仍然要除开菲利普）是会流生理泪水的，菲利普仍然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看到他和猫科动物一样应激骤缩的瞳孔，连带着在他眼里打着转、向下将流不流的眼泪。贴心的搭档是不会让同伴陷入对懦弱自我的憎恶中的，所以菲利普即使腾不开手，也用舌尖帮他把脆弱的罪证清理掉了。左翔太郎又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菲利普已经在用棉棒擦拭他的耳洞周围了，他便开朗地笑了一下：“什么嘛，打耳洞也不过如此。谢啦，菲利普。”



他信赖的好搭档丢掉红白星星点点斑驳的棉棒，把那枚闪闪发光的耳钉嵌好，耐心且妥帖地将装饰物安置在菲利普自己愿意看到的地方：“不愧是翔太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