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763653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龙族》 楚子航×路明非
标签 楚路 非原著向
状态 已完结
-
767
11
2021-5-31 10:33
- 导读
- 现pa,时间大概是06年左右。管弦系学生楚×旧书屋老板路,年下,HE
对音乐和游戏一窍不通,我流瞎写,bug,ooc以及私设都是我的
一、
“我曾见过他。”
楚子航看着那处废墟对身边的导师说。
他平日里很少说话,此时主动答话让导师有些意外。他们为了避开人流从学校的侧门出来,这边在新建公路,原先这有一条旧街,现在所有的店铺都被拆完了。导师在学校待了很多年,周边的店铺他都熟悉,刚才她还惋惜旧街的书屋被拆了就没地方找旧乐理书了,就感叹了一句,也没想到他一向寡言的学生搭腔。
颇有些意外的,他问:“见过谁?”
导师没得到回答。
她的学生背着琴箱,身高腿长的,俊秀的脸迎着夕晖,就像学校里面那些小姑娘说的,他俊美得像希腊雕塑。此刻这座雕塑更像雕塑,画面静止,他静静地望着那片废墟出神。
“老师有看过《龙族》吗?”看了一会儿的废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楚子航回头问。
导师没想到他发问,一怔,说:“龙族?书还是电影?”
“书,还有漫画。”
“我们好好学生也会看漫画吗?”导师一笑。
楚子航摇摇头,说:“有个人跟我提起过,有些好奇就去找来看了。漫画看了一些,主要看的是书。”
导师温和一笑,表示了解:“这样啊,老师没看过,你想问什么呢?”
楚子航背对着夕晖,神色掩于黑暗,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措辞,而后他问:“现实中一无是处的人有资格谈梦想吗?”
导师闻言一愣,嘴角带着的微笑也渐渐淡去,她有点担心,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向来沉稳成熟的学生如此迷茫过。因为背光,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大概依旧冷着张脸,只是她莫名觉得面前的这个大男生很难过。
平日里再怎么成熟稳重他也只是二十出头的一个大男孩而已。导师想。
导师想了想,回答他:“为什么没有资格呢?每个人都有资格,没道理一无是处就没有资格。”
楚子航没什么反应,继续说:“一无是处就意味着有梦想也无法实现了吧。”
“哪里会有真正一无是处的人呢?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的事。”
“不,对于那个人的梦想来说,他拥有的一切条件都是无用的,所以算是一无是处。”说起来还有人说过他异想天开,算是同理。
“可这只是现状啊,不是么?”
“他看不到未来的。”走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就不叫未来。
楚子航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正在废墟上忙碌施工的工人,不再说话了。很快这里就会铺上钢筋水泥,平坦而明亮,大大小小的车辆奔流不息,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是说你的朋友吗?”导师问。
楚子航向来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很有拼劲,万事力求尽善尽美,遇到困难从未想过放弃,像头孤狼,被逼到悬崖边上也会扬起利爪扑向敌人。这个比喻或许不太合适他的专业,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没有未来”这种话从他口中听到,那就不是悲观调侃,而是现实存在了。
楚子航摇了摇头,说:“不算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这样啊,那确实挺可惜的,”导师走到楚子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转过了话头:“走吧,他们应该在等我们了,演出成功该庆祝一下的。”
昨天是楚子航的又一次大提琴个人演出,毫无意外的非常成功,连国家音乐团的大师都赞赏有加,系里的教授高兴坏了一拍大腿都说要办个庆功宴给楚子航接风洗尘。楚子航也是刚下飞机准备回公寓就被导师截住了,琴都没来得及放好就被拉出了校门,要去赴宴。
楚子航本身不喜欢这类的活动,但系里的教授邀约不好拂了他们面子,就跟着导师来了。
眼看来接他们的车也到了,楚子航点头应了声好,跟着导师上了车,不再看那废墟。
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也是多余。
把琴箱放在后座另一边,楚子航靠着靠背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闭了眼更能听清心声,他想起了那个人,不可抑制地想起来他。
与他跟导师解释的一样,他们确实不算朋友,认识也不过短短一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互换的两个人哪能算是朋友呢?那种关系也不算朋友吧。
导师在副驾驶回头看后座的楚子航,发现他正闭着眼休息,抬手关掉了车载音乐。她看着微微皱起眉头的楚子航想,这孩子睡个觉都不安稳,到底在愁些什么啊。
楚子航不知道他的导师在担忧他,发现车载音乐被关掉了也没给什么反应,他闭着眼沉进一段回忆一个梦里。
二、
那是一个漫长而热烈的夏季。
天极为炎热,大街接受着烈日的炙烤,渐渐积温,过往行人置身烘培箱,热得要化掉。正因如此,往来匆匆,疲于奔命。
这天是音乐学院的新生入学日,往来的学生和家长张罗着入学事宜,吵吵嚷嚷,让处于市郊的静谧校园变得嘈杂起来。新入学的学生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被家长催促着往宿舍赶,不情不愿地应声。
烈日当头,热得人浑身是汗,众人一面埋怨这天气一面笑得比那太阳还要明媚。
是充满了憧憬与希望的笑容。
楚子航走在这些人之间显得有些另类。他既没有行李又是孤身一人,白T黑裤,独自走在校道上。看着不像新生也不像往来辅助开学工作的高年级。别人汗流浃背,他仍干净清爽。
楚子航去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即使他自己没有自觉。从他出现在学校的那一刻,他就开始被注意了,一个帅气的男生在学校里想低调都难,他一直在被议论被偷拍。上了大学才有的翻盖手机拍照声音很大,楚子航听得见相机的咔擦声,他有点烦躁。
他不住校,行李早上就被司机送到了校外的公寓里,他也不需要办理入学手续,特别录取比普通录取要早得多,手续什么的一个月前就办好了,他到学校来的本意是想熟悉学校的环境。显然,选的时机不是很对。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是想早几天到的,这样可以避开新生入学没有那么多人,只是妈妈舍不得他,硬是要他多陪她几天,即使他们同城,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人很多,喧嚣吵闹,他很不喜欢,他想离开。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显孤独。
他挑了个人少的地方走,穿过了一道小门,想来应该是学校的侧门,人都堆在正门那里,这里人很少。
小门外是一条街,破旧但很有韵味。拥挤的商铺,零散走动的顾客,处处透着人烟之气。
楚子航看着那些画面,心中燥热渐渐淡去,不自觉地抬脚往旧街走去。
他没有这种漫无目的走动的经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把这条街走到尽头就回公寓练琴。
或许是他们说的缘分吧,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有店铺在放《辛德勒的名单》,是他称得上喜欢的曲目,他停下了脚步。
是一间书屋,门口摆着一个摊子,上面放着成摞的书,书页泛黄。是间旧书屋。楚子航在心里补充解释。
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就写着“旧书屋”三个大字,歪歪扭扭,不成正形,应该是信手挥就,颇有风格。
他踏进书屋之前在想,书屋老板应该是个热爱音乐的悲怆文艺者,他时间很充裕,或许可以跟老板聊上几句。
从外面看这书屋小得可怜,但内里尽有乾坤。很窄,但是有一条稍长一些的走道,进门即是走道,走道的左边是一面书墙,左边是用长桌围出的一个活动空间,长桌上也都是成摞的书,右面与左面一样是一面书墙。
老板,老板窝在四面都是书的空间里睡觉。楚子航立刻将刚才的猜测从脑海剔除。
楚子航隔着书堆看着那个窝在躺椅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无语。他居然放着辛德勒睡觉吗?不,他不是单单放辛德勒,是循环到辛德勒了,因为现在切歌换成《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
或许是《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末尾迭起的音乐惊到了熟睡的他,男人擦去嘴角的水渍,抬手关掉了收音机。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见店里站了个人颇为惊讶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甩了甩睡得发懵的脑袋,开了口:“要找书吗?”
楚子航应了一声。
“有书名吗?或者书的类型也行。”男人的语气是做惯了生意的热络。
“乐理方面的就可以。”本意没想找书,他找书的途径很多还不至于来这里淘旧书,但是都进到店里了不跟老板做点生意总说不过去。
男人点了点头,说了声“行”就从躺椅上起来往更里的内间走,让楚子航跟他来。
“喏,这一面都是乐理相关的,我也不懂这些,你自己找找看吧,说不定真能淘到你想要的旧书咧。”男人指着那面书墙说。
内间光线进不来,白天也很昏暗,只一盏灯照着,昏黄的灯光打在成排成墙的书上还有些复古的意味。楚子航来了些兴趣,顺着灯光仔细找起了书。
许是闷着无聊,男人找了个话头拉着楚子航和他说话。
“新生吧?”
“是。”
“我说嘛,从没见过你,就你这种帅哥不出两天学校周边都该传遍了。”
“......”
“找乐理书,那应该是学音乐的,学什么的?”
“管弦系,大提琴。”
“哇,大提琴好啊,高雅艺术!”
“......还行。”
“今天不是新生入学吗,你怎么不去搬行李办入学手续?还跑到这里来。”
“弄完了。”
“那挺厉害的啊!”
楚子航在书墙上寻书,目光掠过发黄的书脊,没什么发现,倒是觉得身边这个老板有点聒噪。老板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他不再接话,他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谈话,继续安静找书。
意识到楚子航嫌他烦,老板不再出声,安静看了一会儿楚子航找书,无聊透了就转身走出了内间。
楚子航在昏黄的灯光中寻找,基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是想着看看这里有什么书,从乐理看到其他确实没有感兴趣的,抬手看了看时间也待得挺久了,转身离开。
出到外间,看到老板在那张算是干净的收银台忙活着什么,走了过去。
“欸?出来了?找到想要的书了吗?”老板很热情地招呼他。
楚子航摇了摇头,说:“没有。”
老板很可惜的语气:“啊...这样啊,那挺可惜的哈。”
楚子航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却被老板叫住了:“欸!别急着走,刚买了个西瓜,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吃一点吗?”
楚子航很少受这样的热情,一般是直接拒绝,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刚想开口,男人就叉着一快切好的西瓜递到了他的嘴边。这个动作很逾距,楚子航皱眉:“不用了。”
下一秒他就顺着那块西瓜看到了男人右手手腕上的疤,从手腕笔直竖向小臂的疤,四五厘米长,像极了蜈蚣。手是顶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适合敲击琴键。只是那道疤过于破坏美感,狰狞地列在那里让人颇为不满。
学琴的最是看手。
老板像是没看出楚子航的失神,兀自笑着:“吃嘛,这大热天的,吃个冰镇西瓜多爽快,想着你应该挺爱干净还给你切好了。”
鬼使神差的,楚子航真的伸手接过了叉子,吃了那块西瓜。入口清甜,冰凉沁人,确实中和了不少燥热。
“谢谢。”没什么经验的楚子航干巴巴地道谢。
男人呵呵地笑,有点耍宝地说:“好吃吧?大热天的最适合吃冰镇西瓜了,咱俩一块儿吃呗,我切了好久。”
他一直都这么自来熟吗?楚子航想。
有一再有二就很正常了,楚子航留了下来陪男人吃西瓜。男人把躺椅折起来靠着墙,拖了两把靠椅出来两个人并排坐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是个很奇怪的体验,但他心里没有什么排斥的心理,如果排斥他大可转头就走。很神奇的,跟男人呆在一块儿竟然让他觉得放松。
男人叫路明非,二十八岁,比楚子航大了整整十岁,比楚子航稍矮一点,不过显得年纪很嫩,跟楚子航站在一起他倒更像弟弟一点。
“唔......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说话了,这里人少,你们这些学生下了课也只想跑去市中心玩,没人买书我都快穷得揭不开锅啦。”路明非嚼着西瓜含含糊糊地说。
楚子航想说这里偏僻你卖的又是旧书,除了怀旧淘书者很少会有人来买吧。不过这种话很讨人嫌,楚子航不会说出口。
“为什么只卖旧书?”楚子航问。
“这个啊,是这样,这个店本来不是我的,是隔壁家一个爷爷的,我常来他这里躲家里人,跟他很熟,前几年他去世了,没有孩子,就把店给了我。其实我完全不行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留给我。”
“躲家里人?”
“害,就不爱读书调皮呗,老被婶婶骂。”
楚子航没问为什么是婶婶而不是爸妈,怕戳到路明非的痛点,他自己家庭问题也复杂,所以将心比心就没问。
路明非吃够了西瓜,拿了把扇子扇风,他穿的短袖短裤仍觉得很热,边扇边问楚子航要不要扇。楚子航刚吃了几块冰镇西瓜,倒还清凉着,摇摇头说不用。
见楚子航也什么话头,路明非扇着风,问他:“你一定是那种很优秀的学生吧?年年拿奖学金的那种。”
这要这么答?点头说自己确实优秀吗?这太不楚子航了。
他说:“奖学金有拿。”
“一看就知道啊,浑身都是“我很优秀”的气息。”路明非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你也是刚到学校吧,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路明非问。
“学校人多,很吵,躲人走过来的。”
路明非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那你挺厉害的,能自己找到这里。”
“那你怎么就进我的店了?看你也不像是很想找书的样子。”
“你在放《辛德勒的名单》。”
“啊?”路明非挠了挠头发,没懂。
楚子航指着他的收音机说:“你放歌睡觉,我到时放到了《辛德勒的名单》,好奇就走了进来。”
路明非恍然大悟,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在这里太无聊了,开了收音机放了歌,全是纯音乐,给我催眠了。磁带是爷爷留下来的,我没有这么些品味。”
所以你才拉着我聊天吗?像抓壮丁。楚子航心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玩电脑游戏的吗?”路明非刚问出口,自己一怔,随即转了话头:“不对,不该问你啊,你学大提琴这种高雅活动的人才肯定不玩游戏的。”
电脑游戏也刚开始风靡,玩的人并不多,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脑。更何况楚子航还是学琴的,那玩游戏这种低端活动他更不可能玩的了。
果然楚子航点了点头表示他没玩过,问他好玩吗。
“那当然,会上瘾的说,”路明非说起这个就很兴奋,眼神晶晶亮亮:“电脑拿去修了,下次带你看看!”
下次?
已经把下次都约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开始对下次的见面生出一点期待来。
三、
说是下次见面他们也拖了很久,主要是楚子航刚开学,学校的事情很多,除了练琴每天都要忙到很晚,纵使他这样的也累得不行。所有人都在期待他,这些期待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他都觉得他已经溺亡在深海,回不到现世。
人不可能全然不顾外人的看法,淡然如楚子航也会有压力。有在乎的人,他们的期待总是要回应的,即使他已经很累了。
再一次见到路明非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楚子航处理好部门和系里的工作,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他原是想在公寓看书的,没来由地想起了路明非说的“下次”,从冰箱拿了盒冰镇车厘子,踩着阳光往路明非店里走。
路明非店里依旧没什么人,电脑修好了搬了回来,他在打游戏。
楚子航见他打得认真没发现他来了就没有打扰他,把车厘子放在一旁,进到里间拿了本乐理书看。
也没等多久,十几分钟这样路明非结束了一局游戏,伸着懒腰,转头就看见了坐在书架旁的楚子航。
“欸?你来了?怎么都不叫我?”
楚子航合上书本,起身拿起那盒车厘子,放到路明非面前示意他打开,说:“看你玩得认真。”
路明非打开盒子看到车厘子的瞬间“我靠”了一声,疑惑地看着楚子航。
“礼尚往来。”楚子航说。
路明非一副很尴尬的样子,挠头打着哈哈:“不是,这你也太破费了点,上回那西瓜才多少钱。”
“没事,公寓还有。”
“哦。”
应是应下了,但是路明非没去吃它们,楚子航也没说什么,他真就只是要回个礼而已,送到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哦对,上次说要给你看的,快过来!”路明非兴致冲冲。
楚子航绕过长桌,走进了那一方空间。
路明非玩的是魔兽世界,一款刚在国内运营不久的游戏,庞大的世界观,多样的种族,独特的玩法。楚子航不懂这些,他对这些玩法啊角色啊技能啊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兴趣,此刻也只是坐在路明非旁边看着他操纵角色左突右突。
他又看见那道狰狞的疤,夺目但刺眼。
路明非的手很好看,他之前就知道,当时还想着这双手非常适合用来弹钢琴,现在看着路明非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倒也没有什么违和,灵巧如蝶上下翻飞,反而生出比弹钢琴更好的画面来。
路明非一局游戏玩了半个多小时,期间一边玩一边跟楚子航讲解玩法啊什么的,楚子航听着偶尔应声。
“我之前啊,还想过要去当职业电竞选手呢。”一局终了,路明非揉着有些酸疼的手对楚子航说。
“职业电竞?”
“就是专门玩游戏比赛的,我没有读书的底子也不爱读书,玩游戏是我唯一的特长,想着玩成职业养活自己来着。”
“然后呢?”
“然后啊,”路明非靠着椅背,抬起他的右手,像是在端详那道疤:“然后就这样了呗,帮爷爷看店。”
楚子航也看着那道疤,没有说话。
就算不懂游戏他也知道手对于玩游戏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像弹钢琴的,手废了也就跟钢琴无缘了。
“你这别这样看我,我不可怜。”路明非说。
楚子航摇了摇头,表示他从没有这样想过:“你要说么?我在听。”
楚子航感觉得到他想说点什么,正好自己也有时间,他不会安慰人但可以当个树洞。
路明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笑了出来:“你倒是很贴心嘛,楚同学。”
楚子航也觉得奇怪,他从来没有这么快亲近一个人,他们两个才第二次见面,相处模式却像多年好友般自然了。
路明非笑够了就垂下了眼,看着那道疤,轻声说:“这个故事可长了。”
“我呢,是个孤儿打小没爹没娘,跟叔叔婶婶一块儿住,婶婶是个泼辣的,我人笨她看不惯我,我不爱读书还皮,就老是被骂。高中那会儿迷上了游戏,经常偷偷跑去网吧打游戏,还不顾时间,被婶婶冲到网吧揪着耳朵提回家,到家就被吼,婶婶是个大嗓门,她一开始骂我,街坊邻居就都能听见,就会想着‘哟,老路家那崽子又犯事儿了’之类的。”
“我也是个臭不要脸的,觉得自己玩游戏贼厉害,就想着要去玩职业,硬气得很,谁说也不听,被说是异想天开也要做。后来......”说到这里路明非停顿了一下,笑了,继续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以前总觉得他们不懂我,我明明在游戏这方面很厉害啊,为什么不能认同我一次呢?后来手废了,我也就不挣扎了,横竖都是我的错,有什么好辩解的。”
“这里也挺好的,安静,没人指指点点吵吵嚷嚷,赚的不多,但我也就吃这么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有时候看着这手就很气,说废就废,很烦。以前每天都能打,现在一两局就酸得不行。”
“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他们养我我很感激,他们骂我也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愚笨,聪明的孩子才有被夸的权利,我是没有的。我感激他们,只是那些话太刺耳了,听着难受。”
......
路明非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期间楚子航一言不发,他知道他不需要说话,也知道路明非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安静听着就行了。
路明非讲完了,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呵呵笑着对楚子航伸了手摊开放在他面前:“感谢这位小客官,听我小老儿说书,一段一块,您看着给。”
楚子航看着他的笑,从口袋掏出颗糖放在了他的手上。
路明非有些惊讶地收回那颗糖,边剥糖纸边调侃他:“哟,面瘫大帅哥还随身带糖啊?哄小女生用的?”
“哄你。”楚子航说。
路明非听着这话差点给这糖噎着,他正色:“这话还是留给你们学校那些小女生吧,我怕她们听见过来拆了我的店。”
楚子航疑惑,路明非问他是不是用来哄女生的,他既然已经给了他不就是用来哄他了吗?实话实说而已,扯不到那些女生身上去。
“欸,话说我真不是讨你同情才跟你说这些的,我不可怜。要说理由,那或许是一个呆久了无聊,觉得你这同学还挺靠谱,就说了。所以不许同情我你这小孩!”路明非佯装凶狠。
楚子航觉得他这样还挺可爱的,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也是。
作为交换,楚子航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简短没有新意。
无非父母离异、母亲改嫁、豪门身份这些而已。
“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学琴。”楚子航说:“这是学琴这件事高雅,符合他们豪门的准则,拿得出手而已。”
“既然他们那么希望,那我就去做到最好,仅此而已。”
“那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路明非问。
“没有。”楚子航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生父带我玩过摩托赛车,有过一点兴趣,不过现在的‘爸爸’觉得那是下等人才玩的东西,没有允许,后面久了就没有兴趣了。”
“害——”路明非躺会椅背上,叹了口气,看破尘世的语气:“穷也难,富也难,死了就别再有来生了。”
楚子航对此没有发表看法,拿过那盒车厘子,打开递到了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嘴里的糖也刚好吃完,跟楚子航熟起来就不再跟他客气,拿起一个车厘子就往嘴里塞。
车厘子贵有它贵的道理,是真的好吃,路明非入口眼睛都眯了起来,给楚子航竖了个大拇指。
楚子航看着他吃,听他絮絮叨叨地聊东聊西,偶尔应他一声,心情莫名很好。
三、
经过这一次,他们相熟起来,楚子航没有课没有工作的周末就会往路明非的店里走。路明非打游戏,他在一旁看书,偶尔聊上几句,没什么刻意找话题,就随便几句,想到就说。
有时候楚子航也会带着琴去路明非店里练习,路明非会直接把店关了,反正也没什么人来,关了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练习。
他们会待在里间。
楚子航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他的琴,就着昏黄的灯光给路明非拉一首《You raise me up》。
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路明非捧着脸对他笑,笑得很憨,不像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倒是个不知世事的高中生。
楚子航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会经常想起路明非,那个笑得欠欠的男人,次数很多。他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说不出来,没有人给他解答。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在他的心尖放了一块石子,堪堪压着浓烈得就快要迸发的爱意。
又是一个周六,楚子航照常来到路明非的书屋,只是书屋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敞开,关了门落了锁。
正在楚子航困惑路明非去了哪里的时候,书屋隔壁的小卖店老板娘看见了他,叫了他一声让他过去。
楚子航走了过去。
老板娘见他过来了,对他说:“欸,小路让我告诉你,他回家了,让你下周末再来找他了。”
楚子航了然,道了谢,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了。
“我看你这小伙子挺干净的啊,这里的学生吧,怎么跟他混在一起?我劝你离他远点的好,这要不是他塞了钱给我要我传话,我还真不乐意跟他说话。”老板娘语气鄙夷上下打量着楚子航。
“有什么事么?”楚子航看着她,没什么表情,连目光都淡然。
老板娘被他看得发怵,语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就是,他这个人差劲,听说这次是硬被家里叫回去的,说是要相亲,你说死不死,一个喜欢男人的恶心人还想糟蹋好人家的姑娘,真是够不要脸的。你别跟他混在一起了,哪天你也染上那病就完了。”
楚子航在听到“恶心”一词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直勾勾地看着老板娘,像是要用目光把她射杀一样。
以“听说”开头的话语最是没有成本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只是“听说”而已,我说什么不行?你信错是你的事,不怪我。
楚子航没道理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看她还要继续慷慨陈词,立马转身回了学校。
见到路明非已是一周后,店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摊子,只是开了一半的卷闸门。楚子航走过去在门上敲了敲,卷闸门的声响很大,等声响停息楚子航才听到路明非有些飘渺的声音,他在喊他进去。
楚子航低着身子进了门,顺手把门合上了。
走道昏暗,没有开灯,楚子航夜视能力很好,径直从走道走到里间。
路明非在清扫书架的灰尘。
“今天没有带琴来吗?”路明非问。
“嗯。”
“可惜了了,我还想听你拉一首《辛德勒的名单》呢。”
“下回。”
“也行。”路明非放好鸡毛掸子,看着楚子航说:“上回你来我让隔壁的陈婶知会你一声,你知道的吧?”
“知道。”楚子航点头。
路明非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陈婶是个碎嘴子,肯定抓着你说事儿了。”
“是说了一些。”
“说了什么?”
“说你回去相亲了。”
“哦,还有呢?”
“说你是同性恋。”
路明非:“她连这个都说?是劝你离我远点?”
楚子航看着他,想从他那里看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可路明非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他是常笑的,这回不笑了也看不出什么了。
“是。”楚子航说。
“那你怎么想?”
“你是吗?”
“是什么?同性恋吗?我是啊,一直都是,说实话一开始跟你搭话也只是觉得你很帅想勾搭一下而已。”路明非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说:“是不是很恶心?”
楚子航垂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路明非再度开口:“没有下回了楚子航,别跟我混,我是个烂人,离我远点。”
“那你成功了。”楚子航突然说。
“成功什么?”
楚子航没再说话,他向来不善言辞,既然不善言辞那就用行动说明好了。
他把路明非抵在了墙上,低头亲上了他的唇。
没有半点温柔可言,近乎撕咬似的的吻,唇齿触碰间各自品尝到了血腥,津液互换,魂灵相撞。
路明非是没有料到这么个发展的,整个人愣住了,任由楚子航唇舌划领地似的侵占。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亲得腿脚发软了。
楚子航亲够了本就放开了路明非,但是路明非一时间还站不住,只得挂在他身上,这种依靠的姿势让楚子航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路明非缓过来就推开了楚子航,神色不渝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楚子航?”
楚子航不意外他的动作,回答他:“你勾搭成功了。”
“闹着玩就不必了,直男。”
“你又知道我直男?”
“你不是?”
“不是,一直都不是。”
路明非确实很惊讶,他这么多年基佬经验完全看不出来楚子航也是个基佬,他试探道:“这么说我有了个大帅比男朋友?”
“嗯。”
“靠,好爽。”
楚子航看着傻笑起来的人,心中柔软万分。
有些话楚子航没有实说,他一直没有想过他取向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不过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他只是喜欢路明非而已。
他那么鲜明,在他乏善可陈的岁月里熠熠生辉。(1)
四、
他们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旧街周边的商铺的人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说他们不正常,说他们很恶心。
蜚语流言而已,人不可能全然不顾外人的看法,但也不必沦落到活给别人看。
只是美好总是易碎,风吹草动都能破坏它。
楚子航大二上学期的时候,被幸福表象所遮掩的现实浮出了水面,叫嚣着毁坏,冲向了楚路两个人,他们被扼住了咽喉无法喘息。
路明非的家人找到了这里,婶婶哭着骂着,说:“路明非你怎么能这样,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我吗?我们家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还不够吗?你知道......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你这么活着很难很累你知道吗?”
楚子航看着空洞毫无表情的路明非,觉得无力得很,他无法插手别人家的事,但他又不能看着路明非受尽谴责。
婶婶没有错,路明非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世界没有给两颗相爱的灵魂不同的性别。
路明非也哭,他说:“婶婶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千变万化是人心,纹丝不动是命运。(2)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不可逾越的命运,他们喘不过来气,跨不过去,就只能苟活受着。
路明非不再理会楚子航,他说:“不过玩玩,当什么真。”
楚子航照旧没有话,转身离开了。
风和日丽,连料峭春寒都识相地避开了这一天。
路人说,这天顶舒服。
确实。
五、
“子航?醒醒,我们到了。”
楚子航闻声睁眼,缓了一下,拿着琴箱下了车。
教授们定的是一个高档酒楼,古香古气。楚子航背着琴跟着导师进了酒楼。
何必想那么多,这么两三年过去了,他大概也不记得他了,旧街也被拆迁了,唯一的痕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先前他说他的梦想是成为职业选手,后来没有实现;后来他又说他的梦想是爱自己所爱,也没有实现。
一无是处的人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楚子航能做的也只是顺从他的选择,也不是不求回报,只是觉得他实在太累,不愿再往上添重半分。
庆功宴免不了客套,楚子航不会客套,他们也都习惯了,由着他寡言。
酒桌饭局是楚子航最不喜欢的场合,吃到一半他就借故离席往洗手间去了。
许是喝多了,路上撞到个人,那人递给他一张纸,楚子航定了很久的身才看清上面的字。
“演出很成功,人也很帅气。我这次听懂《辛德勒的名单》了,还哭了。”
底下更小的字是一串号码,后面画着个圆球,像西瓜。
你离开我这么久,舍得回来了?楚子航想。
“我曾见过他,那是我最爱的模样,现在也仍是。”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