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女孩在大雨里直哆嗦，V给她身上披上了自己的夹克衫。她抬眼瞅着他，那张脸可真是熟悉，眼下的赛博纹路是文身吧？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
夜之城外面的鬼城多得是，游民和黑帮在外面游荡，像是千年前村落外游荡的狼群。他抬头看着淅沥的大雨，还不知道追杀的人是否在附近，估计今夜是回不了城内了。他打开房屋的门，里面能避雨，封闭的房间也会暖和些。
“丫头，你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在这里？”
V开口的男声听着很舒服，还是她熟悉的中文配音，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避重就轻地回答：“你怎么会说中文啊？”
“不是有自动的翻译义体……好吧，你身上没有义体？”
女孩摇头：“我身上没有任何义体，我是完全原装的纯种人类。”
“这年头没装义体的恐怕都是老家伙了，我就认识一个，他是个义体医生。”V开始和人聊了起来，“说起来我好像还欠他两万一，啊……好烦，难道我得去打黑拳才能还上？可是现在有人追杀，我还不太敢露脸。”
“追杀？”
女孩拢了拢身上的夹克，瑟缩着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里面。她来这里算得上是赤条条无牵挂——刚刚在家里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已经是前世了，她还刚吃过饭，刚打过一会儿游戏，刚看到手机里新买的赛博朋克键帽到了快递站……谁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呢？来到这儿，又怎么活下去呢？
“啊……我在中间人那接了个活，然后……忽然就被追杀了。”V挠挠头，女孩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蹭的扑到他身上：“那芯片呢！”
“什么……什么芯片？”V心里突地一跳，怎么是个人就知道芯片？
“你死过吗？”
这女孩怎么上来就问死不死的？
V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这才渐渐缩回身子，声音轻飘飘的，像她本人一样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
“我……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我原来不是在这个国家的……”
原本不知道，然后一觉醒来就到了另一个地方，难道她是被人拐卖来这里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眸子慌忙垂下眼帘。怎么能说名字？且不说夜之城说了真名会被多少人记住，就算她说了，在这赛博朋克游戏世界，难道还真有人会认识她不成！
“别怕。”
V的声音很温和，他紧紧握着女孩的一只手：“不是那帮把你带走的人给你起的名字，我问的是你自己的名字。”
谁把我带走，网线吗？
女孩没敢把这句吐槽说出口，看着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熟悉极了的男性V：“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V，是个雇佣兵。”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口中吐出一个缩略的单词：“W……”
“你叫W？”
女孩咽下了嘴里的“the fuck”，头抵着不敢看他，用力点了点头。
V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睡吧，W，我不会把你送到人贩子那里的。明天我带你去找回家的路。”
人贩子？
女孩抬头，原来他以为自己是被人贩子带过来的吗？
“可是我的家离这儿很远，回不去的。我能跟着你吗？我会做饭，打扫房间，还能养养猫……”女孩犹豫着说出自己能算得上优点的能力，反而惹得V惊呼起来：“你会做饭？”
W点头：“对啊，我会做饭啊。”
不然身为一个打游戏的宅女，天天叫外卖也太奢侈了吧！饭店里的精美菜式不算，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这些都不会。
但是煮饭熬粥下面炒蛋什么的好歹还是会一点的吧！
男人眼里似乎有些希翼，很快又熄灭了：“算了，夜之城……就算会做饭，现在又没有新鲜食材。这片死城里好歹还有一点食品贩卖机，我给你买点去。”
W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来：“谁说这里没有食材的？”
V的眉毛挑得有些夸张，他环视四周，这里是他把W救走后找的一间没人的屋子，这里哪有食材？就算以前这里的人家里有吃的，这会儿早就烂了，夜之城不就是吃的合成东西最多吗？提供了营养，能活下去就已经算很不错了。他是街头小子出身，在夜之城什么苦没吃过，更早的时候吃到过新鲜的热食，那种感觉也早就淡忘了。
“W，这儿是夜之城外头，你知道夜之城在哪儿吗？”
“美国中部……”W小声嘀咕，V继续说：“夜之城，外头是最贫瘠的土地，是一片废土，哪有什么吃的？”
门外传来沙沙的响声。
那是美国本土常见的一种植物了，当遇见干旱的时候，就会收起自己的根，用干枯的外表在风的作用下滚动起来，在城外不断滚动，穿越一片贫瘠的废土，直到它们找到一个还有水源的地方。它们给这片鬼城带来了更加寂寥的传说，在夜风里啪嗒啪嗒拍打着门板。
它是美国的入侵物种，原本叫俄罗斯刺沙蓬，又叫风滚草，是荒漠上名副其实的流浪者。或者还有一个W比较熟悉的名字：猪毛菜。
有风滚草，那肯定有新长出来的。W站起来，扯着夹克下摆遮住身体：“有的，这里有吃的。”
只要是中国人，就没有不能吃的东西。这是这个民族长久以来在血脉中流传的种族天赋。
V不放心，站起来跟着她，夹克衫下她的身体若隐若现，他看着她有几分恍然。原来自然生长的身体是这样吗？
风滚草的生命力极强，它们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生长的环境，然后冒出嫩绿的新芽，开出玫红色至淡紫色的花。W低头在门外转了几圈，渐渐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夹克衫，十分认真地找起沙漠中的绿色。这种荒废的城镇好歹没有切断供水，只是那里的人离开了而已。有供水就有植物，有植物就必定有能吃的东西。在一处断裂水管的墙角，还真的叫她找到了发芽的风滚草！
W上手就薅。
“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
W伸手直接把这一株风滚草全都薅秃，反正这玩意生命力强，这点东西可不够两个人吃，只能填填肚子而已。女孩那双眼睛里满是无辜：“找东西吃啊。”
V看着那东西：“这玩意能吃？”
“当然！”
V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玩意在公路上穿行的时候车都得让，如果这种东西能吃，为什么会在公路上跑？而且看样子跟草一样，他虽然没吃过草，但是比起来还是愿意吃平时吃惯了的合成食品，反正有各种各样的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自从他在街头长大，贩售机里那些食物他都吃惯了，能活就行。这种未知的植物真的能当做食物吗？
W在房间里找了个金属的盔状物，看样子也不是锅，但是凑合了。她拿了盔接了点水，好好洗了洗风滚草的嫩芽，重新接水放进去，把风滚草干枯的部分揪下来：“你会生火吗？”
V哪会这种生存技能？赛博朋克世界，求生几乎是一种奢侈的能力。但V身上有义体，义体冒火也不是不可以。W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当做引火物的干枝啪一下就着了。
“你好厉害！”
W惊呼着把充作柴火的东西引燃，小心地把临时的锅架在火上，没有料，就只是水煮猪毛菜，用两根干枯的树枝搅和搅和，还真的散发出了一点香味。
人类是需要热食的。就算速食品再便捷，总就还是需要热食才能消耗人类的疲劳。哪怕是方便面，都是煮过的比开水泡出来的香。当温热的食物在肚子里发出能量的时候，四肢百骸都会被一股热意温暖起来。热食总是最能犒劳人心的东西。
V翕动了两下鼻翼：“这就可以吃了吗？”
“这才焯过水……诶你干嘛小心烫！”
W用两根树枝拍掉V不老实的手，焯水是不能喝的，但是这里估计没有油和葱蒜，就这么熟了吃也凑合。她用夹克衫的袖口垫着把小锅从火上拿下来，倒掉焯水夹了一筷子给V：“你要尝尝吗？”
热的食物仿佛有一种天然的魔力。V看着那枯枝上夹的绿油油的叶子，神思在尝尝和没吃过之间游移，就算只是焯水，植物里的清香也从内散发出来，像是某种没尝过的气动喷雾一样，从眼前慢慢侵入鼻腔。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嘴，W吹了吹有点烫的风滚草，把菜送进他嘴里。
入口的纤维感就和速食不同，越嚼，那种奇妙的香味约能入侵自己的每一个味蕾。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味蕾是有用处的，并不只是速食的接受器。真正的食物入口竟然会产生这样丰富的层次感！暖意从口腔缓缓滑进胃里，那种温暖是除了体温之外能慰藉人心的唯一了吧！
W眼看着那一小罐风滚草差点全被他吃掉，脸上全是真香。
不是吧这就是个焯水蔬菜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