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被题目骗了，相信我真的是糖


“不，邰伟，邰伟——！”
“怎么了方木，醒醒！方木！”
邰伟趴在上铺的床边，一边推他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他在睡梦中被方木的喊叫声吵醒，瞬间明白过来他又陷入了梦魇的缠绕。他一把掀开被子，连件衣服都来不及披，赶紧爬上来查看方木的情况。
方木刚从噩梦中惊醒，意识尚处于游离之中，一时仍不能分清现实和梦境。他的注意力被声音吸引，扭头看向了邰伟的方向。
看到床边露出的邰伟的脸，他本能地扑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木又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刚从被窝钻出来的小脸热烘烘地贴在邰伟脸上。
邰伟被他搂着脖子贴着脸，整个人紧张得手足无措。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在空中无处着落地来回挥舞了几下，最后落在自己后脑勺上抓了抓头发。他尴尬地干笑了两下，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木木……”
“嗯……”方木仍然闭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回应。
“那个，我有点冷……”
方木这半天才渐渐从迷糊中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一切并不是梦，抱着的邰伟也不是梦里的邰伟。他的眼睛瞬间惊慌地瞪大，触电一般地飞快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慌张地拽起了被子蒙住脑袋背过身去，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没事了，你快睡吧。”
一阵莫名的失落忽如其来，袭上了邰伟的心头。没有了热乎乎的小脸，寒冷的冬夜好像更加冷了。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又爬了下去重新钻回了自己没有一丝热气的被窝。
方木屏着呼吸侧耳听着，确认他已经重新躺下了才敢把脑袋伸出来。他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努力地想要平复自己乱跳的心，想驱散心里对邰伟复杂的感情。他的人生有着太多的顾虑和畏惧，往事、回忆和梦魇，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邰伟已经陪他走了太远，他不敢也不能再把邰伟一起拖下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方木自嘲地想。
邰伟也睡不着了。他枕着胳膊直直地盯着上铺的床板，怅然地思考着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荧荧的月光倒映在他晶亮的眼睛里，盈盈烁烁，像泪一样。

后半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但第二天起来，却一个比一个更若无其事。
就这样也算相安无事地捱到了月底。元旦前夜，警队的大家伙们又一如往常地互相约着出去喝酒，大壮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招呼着邰伟一起去。邰伟正习惯性地准备答应，一扭头却瞄到了不远处的方木。他皱着眉头，仍然在埋头研究案卷，与闹腾的众人好似分处在两个世界。独坐的身影在周围热闹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愈发孤苦伶仃。
方木年纪轻轻，却总是心事重重的，这样不好。他应该开心一点，别什么事儿都自己闷在心里，遇到什么这不都还有我呢嘛，邰伟想。但是如果问他为什么要操心方木的闲事，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邰伟忽然想起来，早就听局里的年轻人议论，绿藤市每年跨年夜都有超大规模的集体倒数狂欢活动，届时人声鼎沸，天幕绚烂，如梦如幻，热闹非凡。但是他孤家寡人的，工作性质又比较特殊，就算能有时间，自己去也总不像那么回事。这会儿他忽然想起这茬，寻思着带方木到热闹的地方玩闹玩闹，或许能让他开心一点。想到这里，邰伟找借口推了大壮的邀请，又重新坐了下来，对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花了点时间在网上搜索了跨年夜的狂欢活动攻略，然后乐呵呵地从屏幕上面伸出头来，喊了方木一声。
方木抬头瞟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嘴里问道：“干嘛？”
“今天晚上有跨年活动呢，可好玩儿了，哥带你去转转吧？”
“不去。”方木这次连头也懒得抬了，直接一口回绝了他。
邰伟是个厚脸皮的，被拒绝了也不恼。他拉开方木对面的椅子坐下，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歪头盯着他看。方木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子长过了手腕，他整个人窝在毛衣里，像只毛绒绒的小兔子。邰伟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木闻声抬起头，奇怪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好啦，好歹出去活动活动，”邰伟站起来，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不然你这老在这屋里头闷着，胳膊腿儿都要僵了。”
方木实在拗不过他，被他三两下套上羽绒服，连拖带拽地扯出了门。

跨年活动确实热闹，邰伟简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但方木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嫌拥挤又嫌吵闹，于是邰伟拉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二人贴着墙边慢慢地走。这样一来可以躲避人潮拥挤，二来也免得方木和他走散。邰伟兴致勃勃地咧着嘴东张西望，四处寻找着好玩的东西指给他看。方木的情绪也或多或少地被他感染，不时与他搭几句话，面上也渐渐带了笑意。
不过好景不长，不知道哪家的熊孩子在如此拥挤的人潮之中还尖叫打闹着四处乱窜，路人纷纷侧身躲避，躲避之间又难免推搡。邰伟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相互追逐的熊孩子又在脚下来回穿梭，他避让不及，一个不稳就要向墙壁倒去，与此同时却下意识地揽住了方木的腰护在了自己怀里。
还不等方木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就已经被邰伟压在了墙上。邰伟的手撑在旁边，身体就压在他身上。他的脸离得很近，呼吸之间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温热气息扫过了方木的脸颊，有一点痒。
时间仿佛停滞了。方木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时竟然呆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灯光太过温柔还是气氛氤氲得太好，让邰伟好像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按住了方木的肩把他压在墙上，闭上眼睛吻了他。
他浅浅地吮吻着方木的双唇，做好了随时会被他恼怒地推开的心理准备。然而方木愣了片刻，却慢慢地张开了双唇任他侵入，还伸出了手去勾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近。邰伟的身影严密地挡在他面前，撑起了一方小小的安全的空间，使他不必担心过往路人好奇的目光。人群的鼎沸喧嚣被远远地隔绝在外，方木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狂奔和血液沸腾的声音。他们紧紧相拥着，在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里，在不为人知的街角墙边，盛大而又秘密地接吻。
他没有什么经验，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一场邰伟单方面的掠夺。直到方木喘不过气来，邰伟才放开了他。他用手肘支撑着墙壁，与方木鼻尖对着鼻尖，额头贴着额头，唇齿之间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二人的下身在刚刚的亲吻磨蹭之间也都有些起火，现下仍然紧紧相贴着，互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火热。方木有些尴尬，他伸手推了推邰伟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邰伟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纹丝不动。

“这算什么？”方木侧过了脸，没有勇气看他。
邰伟没有说话。
方木等了半天只等来了一段无言的静默。他紧紧地咬着牙垂下头，双手死死握成了拳，打算如果邰伟再没反应就直接照着他的脸上挥过去，和这个没脸没皮的混蛋拼个你死我活，再不往来。
邰伟脑袋里还是懵的。他没想到方木不仅没有拒绝他，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跟自己进行了一个缠绵的深吻。在感情问题上他脑子本来就不灵光，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更是让他的思考都陷入了停滞。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理解了方木的问题，根本不知道方木已经在心里进行了多少个来回的纠结和斗争。

“木木，”他急忙拉住了方木的手腕，“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这问题砸得方木措不及防，他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邰伟深深地望进了他含着泪水的眼睛：“让我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疼你，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方木的拳头渐渐松开了，他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看着邰伟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又温柔，眼尾细长上扬还微微泛着红，像三月开春的桃花。这双多情的眼睛本不该属于邰伟这张粗犷的脸，但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奇异地和谐。
“……你以后不许抽烟。”
“好。”
“也不许酗酒。”
“没问题。”
“不能吃垃圾食品。”
“都听你的。”

方木笑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说。
“我不回头了。”邰伟说。
他抬起手，轻轻拭去了方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