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 《离思五首 其四》


1972年7月，一直采取敌视中国政策的佐藤政府任期未满就宣布下台，田中角荣出任新首相；

1972年8月15日，田中首相正式接受访华邀请；

1972年9月25日，田中首相启程访华；

1972年9月29日，中日双方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日本国政府联合声明》，决定自签订之日起建立外交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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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十月中下旬已是一片深秋景象，即便是还悬在树枝上的叶子，也显出了枯黄的颜色和脱水卷曲的样子。

“母亲，所里的批件下来了。”说话的男子四十来岁，一身中山装，手里拿着一只信封，信封的一角端端正正印着几个红字，总参三部703研究所。

这男子说话间推开卧室的门，只见窗边的藤制圈椅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女子。若不是这满头银发，从纤细的背影完全看不出这人已年过古稀。

“小野回来了啊，批件放桌上吧。”女子的声线已经沾染了岁月婆娑的痕迹，不再如往日轻盈舒朗，但并不影响她言语间那份让人安宁的力量。男子听闻，把信放在桌上，带上门离开了卧室。

被称作小野的男子姓陈，目前是703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答话的女子姓南门，单名一个瑛，曾经是703所里最出色的侦讯工作者，已经退休十多年。虽然小野称她为母亲，但南门瑛的档案上，婚姻一栏一直是未婚。对于陈小野的身世，她对所有人说的都是战争遗孤，幼年在教会长大，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并非全部。



午饭时，小野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

“母亲，为什么这么急着去日本，毕竟刚刚恢复，并不安全。”

南门瑛将筷子架在一旁，闭上眼沉思了一阵。陈小野家教很好，见南门瑛停箸，便也自觉地放下碗筷，等待南门瑛的下文。

屋里静得令人发冷，若不是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小野十分怀疑时间是不是静止在这一秒。

“你吃吧，不要管我。”南门瑛终于开了口，这份静默被她撕开。

“不是我急，是时间过得快。活着活着，人就老了。你看，不知什么时候，登高爬低的事我就做不了了，你也不让我做了。迟早有一天，腿脚也不方便了，就真的哪都去不了了。”

南门瑛睁开眼，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青菜。小野以为南门瑛这个话题过去了，也随着继续吃饭。他明白母亲对生死从来都不介怀，大约是经历过战争的缘故，母亲比旁人更懂得珍惜生命和时间。

“又或者”南门瑛突然开口，打乱了小野的思绪。“万一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也未可知。”

“母亲，这样的话您以前从不讲的，自从知道了中日恢复邦交的消息，您的目光越来越黯然了。”

陈小野料想母亲这顿饭吃不好了，于是将剩的饭菜罩好放到北面阳台阴凉处。因为母亲的级别，其实家里是所里第一批配了飞跃牌黑白电视和雪花牌冰箱的人家，尤其是雪花冰箱还是一米高、上下开门、分冷藏冷冻的。可是母亲很少用，并不是怕费电，只是不习惯而已。一种生活方式沿用了大半辈子，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改变。

收拾好厨房后，小野担心南门瑛的状态，决定晚一点回自己的宿舍。

“小野，来一下。”卧室里传出了南门瑛的声音。

“你来，帮我把衣柜顶上那个樟木箱子搬下来。”

“母亲，拿它做什么？”几次搬家的时候小野都想把这个箱子丢掉。虽然个头不算大，但因为是实木的，着实笨重。可母亲坚决不同意，甚至都不让他打开这个箱子。

虽然是樟木的，但里面的东西总该晒晒吧。小野每次这样问南门瑛，南门瑛都说自己晒过了。小野只好作罢。

“这次去日本要穿的衣服都在里面。”南门瑛站在一旁等小野把箱子搬下来放在书桌上，仿佛护犊子一样急忙站到箱子前，小野见状，识趣地让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