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皇帝去打了一场注定要输的仗。

那天月光很盛，皎洁如沙上雪，照得天地一片凄凉。

城池一朝陷落，我带领其他人拔剑突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戎装带甲，挥手便是一道血光。几个敌人倒下了，但更多的敌人黑压压地朝他围过来，发出混乱而尖利的啸叫。

他转过头去，用那种松快却坚定的语气对我说，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我于是就此错过了他最后的表情，错过了那些崩毁的碎片，也错过了能够抓住和他之间联系的最后机会。

甚至这场战斗的胜败，也不得而知。

也许，当时只有天际的圆月看到了一切。它平等地照耀每一个人，却默默不语，无法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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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本该是迎春贺新的喜庆当头，朝堂上却依旧是乌烟瘴气，各派互相攻诘，争论不休。每次上朝，总是一阵哄乱，群臣叽叽喳喳地像是麻雀成了精。

与此相反，小皇帝倒是行动不似往常般桀骜不驯，举手投足里都透露着沉稳。如同不鸣之鸟，沉默地蛰伏着，等待着某个能够一鸣惊人的时机。

某日，大雪纷飞，天气寒冷彻骨。而御书房内却是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太上皇斜倚于榻，一边闲翻起御书房里的几本薄页书，一边悠闲地与几位大臣交谈。大臣们却是神色凝重，言语中时有叹息。

今日早朝时，因所议要事始终吵不出个头绪，小皇帝终于黑了脸，双掌一拍龙椅扶手直接宣布散朝。众人此前早已习惯他收起刺的模样，此时看到皇帝突然发难，都是面面相觑噤声告退。太上皇得了消息，便派了几个人候在殿外，蹲着点将几位心腹大臣宣到御书房来。

正当几位大臣对着太上皇慷慨陈词之时，穿户而过的冷风扰动了房内融融春意，打断了谈话。几位大臣都被这突然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冷战，转头觑向门口后又低下了头。只有怀中拥着火炉的太上皇不以为意，招呼小皇帝过来，明知故问道:

“璟儿，近日朝堂之事如何？”

小皇帝的目光从东至西，缓缓扫过御书房中的每一个人，这才直视太上皇回答道:

“禀父皇，朝中并无大事。除却有人总是呶呶不休令人心烦外，也并无大碍。”

“如此便好。”

“诸位爱卿也不必多礼了，”小皇帝余光扫过几位慌忙想要行礼跪拜的大臣，“今日诸事，我已明断，必有交待。诸位且回去听宣，若有议者，来日朝堂再辩。”

随后，向太上皇作了一辑，“众事芜杂，父皇无事请在此歇息，儿先告退。”

此刻，他面上的表情坚毅如玄铁。

目送那位君主面容森寒地走进内殿，一旁某位老臣用袖子揾了揾眼睛里欣慰的泪水；而另一位年轻些的，则伏下身来轻声询问太上皇，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怀疑:

“陛下今日朝堂上那幅桀骜不驯的样子难道真是装的？”

知子莫如父。太上皇微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须，叹息道：

“我早说，少年人气盛，吃些苦头不妨事。时候到了，自会了悟。”

他轻轻搁下手上翻弄着的薄册子，“皇帝既说朝中无事，我心中也无甚挂碍了，传令，起驾回宫。”

半日无事。

这天夜里，雪越下越大，天气也越发寒冷，原本车水马龙的京城大街上只能看见稀稀落落三两行人匆匆而过。这是一个沉默的雪夜，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冷色之中。

寝宫中烛影微摇。小皇帝难得没有饮酒，躺在龙榻上，听着窗外积雪时而将树枝压断的咯吱声，静静地出神。

吱呀一声，殿内的烛火被轻轻吹灭了。

房间顿时陷入了昏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