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882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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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 , 夏油杰
标签 五夏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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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1
110
2023-7-29 16:30
- 导读
- 又名死了十年的前男友雨夜敲我门
38疯稳并存悟x27死而复生杰
[五夏]迢迢亦昭昭
又名死了十年的前男友雨夜敲我门
38疯稳并存悟x27死而复生杰
[1]
这是一个简单又寻常的反应,当五条悟听到有人敲门时,他用他的六眼“望”去。
很明显,门外在下雨,雨声和雨水可以掩盖尘土、人的脚步、老鼠的气息,可以反射斑驳的月光、影子、山茶的味道。
还能沉淀咒力的痕迹。
一个强大而内敛的存在。五条悟的六眼从这个存在中提取出大量咒灵的气息,但最后总结为“活人”。人的热量,人的血液,人的心跳,人的脑电波。
位置离他很近,十丈(30米),不论是苍还是赫甚至是五条悟单纯的体术都能达到的距离。
敲门的声音只持续了三下。犹豫,困惑。头部的温度上升,身体的温度下降,四肢的温度用普通人的描述是“冰凉”。
五条悟坐在和室里,没有动,甚至没有扭头。六眼早已迈过“所见即所得”的门槛,通感信手拈开——从声音中提取气味的信息,从气味中提取数字的信息,从数字中提取颜色的信息,从颜色中提取味道的信息。
男性,黑发,1米85,五条袈裟,右肩有过伤,咒术师,咒灵操术。
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杰。
六眼开始绝望的尖叫。
五条悟的某种情绪在升腾,他质疑六眼:你真的看到了?你真的看对了?怎么可能是杰,你怎么能犯第二次错?
五条悟把盘着的腿撤开,无聊的摇脚。
夏油杰。咒灵操术。27岁。受过伤的夏油杰。——六眼将以几何指数增长的重复信息塞进五条悟的脑子里,五条悟有了多年没再经历过的茫然感。
哪个夏油杰?
六眼刷新重启五条悟的大脑,变成一千张嘈杂的嘴巴。这是陷阱,这是亵渎,这是苦夏,这是夏油杰。
门外的人站立了六十二秒,脚踝的肌肉发力,转过身去。
五条悟发觉他抓住外面人的手臂和他撞破大门同步,六眼还在叫嚣,他的身体已经自发的行动起来,整个过程中五条悟做的就是旁观六眼和身体打架,仅存一丢丢的大脑未占用内存让他用肉眼看面前的人。
这个人被五条悟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情绪的震荡比五条悟要大的多,瞳孔微微增大,呼吸短暂停歇。五条悟的身体再次坚定的向前迈了一步。
“杰?”
“你什么时候留的长发?”
两人同时开口,五条悟注意到对方的情绪‘俏皮’的滚动了一下,而后他看到了一个抿着嘴角的笑。
这个笑容极大振奋了五条悟的情绪,他感受到难得的甜蜜和消失已久的欢欣,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感情在黝黑的井底冒泡。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了,这会儿他笑起来,牙齿咧出,太轻薄,太肆意了,“懒的剪,就一直留着了,我现在头发和杰差不多长呢。”
五条悟的六眼、大脑、身体皆数归位,他站的很直,双脚立在无下限之上,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胳膊,将这个人往宅子里拉。
好瘦。五条悟的心思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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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确定自己死了一遭吧,说不定连黄泉都走了一遍了,然后又醒了,站在路中央,天上还在下雨,衣服都淋湿了。隔得远远的就察觉到悟的咒力气息,完全没有收敛呀,于是就过来了。”黑发男人‘啵’的一声拉开可乐罐的拉环,垂着眼睛喝了一口饮料,湿透的袈裟外衣扔在一边。
五条悟歪着身子侧躺在榻榻米上,用手撑着脑袋,姿态居然称的上优雅,深色的浴衣完全没有受到潮湿空气或者下雨的影响,带着虚假笑意的眼睛里有着足够的警觉,在目睹对面的人因为一口可乐难耐的捂住喉咙咳嗽时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
“好久没喝了。”黑发男人摇摇头,“不适应碳酸的味道。”
“哎呀。”五条悟夸张的叹息。
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只留下雨点急骤拍打在屋檐和土地上的声音。黑发男人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将布料上的褶皱抹平,神情撑得上百无聊赖。五条悟则在试图思考,他的大脑因为奔涌的信息流卡壳,他有一千个话题可以活跃气氛,他有一万个问题想要提问。
“杰。”
“嗯?”
五条悟不说话了,他可不是故意冷场,他十分想要抓住什么来集中他的注意力。
“嘿,悟。”
“什么?”
“现在几几年了。”
五条悟能够清楚读出对面男人的彷徨,如同黑发上坠而不坠的水滴一样明显,于是真相就从他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已经2028年了哦。”
明亮和室里的震惊如闪电一样惊现又消失。
“是吗。”黑发男人叹了口气,“十年了呀。”
“三千七百四十一天呢。”
黑发男人无知无觉的点了几下头,随机环绕四周看了一眼,“这是你家吗,悟?”
和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对着屋外庭院的门,一扇前往内室的门,前者因为五条悟不久前的瞬移被撞的支离破碎,只留下两边可怜兮兮的残料挂在上面。
“不哦,我只是住在这儿而已。”五条悟扬起一边眉毛。
“那我家呢,我在目黑的房子。”男人的脸上浮现出苦恼,他看着五条悟,表现出一种直白的期待。
“还在,一直都留着。”
“太好了,”黑发男人的肩膀在提问后又下降了一厘米,“那我现在该走了。”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站起来。
“——”五条悟张开嘴,然而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在发愣,像只鸭子。
站起来的男人从身高上俯视五条悟,但没有看他,反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索,“我现在在哪?我不一定在东京,东京的雨天没这么舒服,我感觉我在更南的地方。这么晚了肯定没有电车了,现在坐飞机还需要登记牌吗,要么我还是用咒灵飞过去吧。”
“外面还在下雨,杰想再被淋湿吗。”五条悟由侧躺改为坐起来,抱起双手。
黑发男人撑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的考虑这条建议,“你说的没错。”紫色的眼睛抬起,看向白发错落在肩头的五条悟,“悟带我过去,这样就不用淋雨了。”
五条悟爬起来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咋舌。
“我和杰一起去。”五条悟认真的盯着黑发的男人,苍蓝的眼睛烨烨生辉。
五条悟握住对方的的手,无下限从指尖流淌,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上,把这个人从头到脚笼罩在自己的术式、自己的咒力之下。他盯着那只略显苍白的手腕,好像能从里面看出什么白骨生花。
猛地,五条悟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从窒息中重获新生,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
仿佛他终于再度完整。
[2]
“杰!”
夏油杰睁开眼睛,年轻的五条悟逆光站在他面前,阳光从悟的背后射出来,夏油杰下意识抬手挡住半张脸,另一只手把同期男同学推开。
“让让。”
“怎么了?”五条悟不明所以,给夏油杰挪开自己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你的影子太重了。夏油杰想这么说。他的眼睛还在因为刚刚的太阳酸涩,让他揉揉眼角又揉揉太阳穴。
“好几天没看到杰了。”五条悟撒娇又抱怨的说,“一群烂橘子把老子只使到各个地方出任务,还说什么只有五条大人才能做这些事。”五条悟停顿了一下,“明明杰也可以。”
“季节交替本来就是诅咒频发的峰期,咒监会想着人尽其用而已。”夏油杰放下手回头看悟。
墨镜下的六眼在审视他。
[你在隐瞒什么?]
夏油杰放在地上的手指过电般弹跳,他不知道六眼有没有看到。
“杰竟然给咒监会说话。”五条悟像个新宿小女生一样嘟着嘴。
夏油杰摇摇头,他想说些什么,但他担心一旦自己说不清楚或者说不明白,可能会让五条悟的想法拐到别的方向。
夏油杰只是想法太多了。
我希望东京现在就地震。夏油杰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他希望下一秒、立刻,东京发生八级地震然后学校倒塌然后夏油杰就不用想太多了。
“五条家的人带来了一些花哦。”五条悟抓住夏油杰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花?”
“梅花。”
夏油杰眨眨眼,“我本来猜是,你家早开的樱花。”
“东京这边是樱花树啦,奈良和京都的老宅都是梅花。这次是京都送过来的。”五条悟用一种平淡且无聊的语气说,“每年这个时候貌似会折下最美的花枝,和天满宫也有合作什么的。”
“我记得菅原道真公素喜梅花。”提到京都北野天满宫,夏油杰总算从自己的大脑中挖出点什么。
“五条家是菅原道真的后代一系,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五条悟非常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随即笑了起来,“我们走吧。”
“我们?”夏油杰低低的重复。
“我们。送来的还有梅茶和和果子,是京都老铺提供的,只有这段时间有哦。老子觉得味道不错,杰也一定喜欢。”
“悟。”夏油杰无奈的勾起嘴角,五条悟已经站起来了,夏油杰的手本来就被他握着,这下也不得不起身。
五条悟在前面大跨步,勾着夏油杰的手,夏油杰凭背影就可以判断出五条悟的快乐,他的心随着飞扬的脚步一同攀升——
就像和光同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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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几乎不会梦到高专发生的旧事。太久了,日历都不知道翻了几本。
但这依然是曾经美好的回忆,包扎精美的梅花枝放在了宿舍,吃食被带到教室和硝子一共分享,他们还在夜蛾老师的办公桌上也留了一份伴手礼。
上述的人里夜蛾正道已经无法再对夏油杰的出现做出反应了,不管是愤怒、惋惜、敌视或者下达彻底祓除的命令,都不可能了。
夏油杰试图想出一些不从床上起来的理由:雨水仿佛浸入了他的骨头,他冷的发痛;地板太硬,他不想把脚放在上面;他不想思考,自言自语也很累;床铺比他身体想象的要软,他的腰椎迷失了自己的位置;空气太湿润,他的鼻子发痒;可乐太酸,很难喝,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液体划过喉咙的古怪感觉——内部和外部都一团糟。
但如果他不起来,他会有一种自己在床上渴死的错觉。他应该睡前喝一杯水的,人的水的渴求战胜了一切。
夏油杰走到厨房,打开的冰箱门里的灯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亮,杯子放在冰箱里——空水杯为什么放在冰箱里夏油杰不知道,他也不是很记得起来当初他住这儿时水杯是否放在冰箱里。他的常识告诉他空水杯一般放在柜子里或者台面上,但万一呢,万一他记错了呢——他从冰箱里拿出杯子,很干净。干净的杯子冰箱和没欠费的水电比杯子应该放在哪是更值得探究的问题。
“虽然是直饮水可以直接喝,但龙头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还是不要直接接水哦。”突然蹦出来的声音惊的夏油杰手一抖,杯子从手里滚落。
五条悟靠着墙立在黑暗处,夏油杰从走进来到接水一分钟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你是小孩子吗,故意吓人。”夏油杰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抓住滚动的杯子重重立在台面上。
“我又没有骗人。”五条悟的声音中带着惯常的笑意,“你要喝水的话,橱柜里有矿泉水。”
夏油杰从头顶的橱柜拿出矿泉水,穿过厨客一体的房间找到沙发坐下。
过了一会,五条悟拖着一张餐椅坐在夏油杰前面,说话时声音清亮。
“杰在生气吗?”
夏油杰从身体到精神感受到无法安定的敏感,他对任何没准备的声音景象气味都有着无法忍受的反应过度,保持不骂人耗尽了他所有的努力。
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再次开口时多了一些小心翼翼,“我道歉。我不该故意吓杰的。”
夏油杰没有被安慰到一丝一毫,他的脊椎筋疲力尽的陷入沙发里,五条悟的蓝眼此刻距离他很遥远,遥远的如同富士山上的雪。
他想起为什么水杯在冰箱,矿泉水在橱柜。因为美美子只喝冷水,冰箱里除了水杯还有滤水壶;菜菜子只喝矿泉水。两个女孩子没一个喝烧开的水,生理期也会照常吃冰淇淋,比她们大12岁的夏油杰活的像上个时代的人(他也的确是上个时代的人)。
“没什么。”这不是原谅的话,夏油杰妥协惯了,这不是第一次——悟并没有恶意。
“我的家人们,还有谁在。”
五条悟的头歪了歪,“把名字给我,我叫人去找。”
夏油杰报了一串名字。
他在说出名字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会得到一个结果。
“我要去睡了。”夏油杰不打算再说什么,他把水瓶放好,从沙发上站起来,五条悟的眼睛跟随着他的步伐。
“杰会留下来吗?”
夏油杰抿紧了唇,他疲软的手指在这一刻抓紧,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已经无法描述他目前的心境,但——
“大义如青天。”
我独不得出。
五条悟则是像被点亮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等杰醒来后,明天,我们去吃芝士蛋糕吧!是去年新开的店,还有草莓饼干上新!”
这不是夏油杰所期待的发言,但这次他没有过敏一般被吓到,“吃完甜点后我要去吃凉面。”他伸出一根手指。
五条悟笑起来,显得骄纵而放浪。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3]
17岁,在新宿,是‘夏油杰’。叛逃、杀死双亲、大喇喇的去见硝子在街头闲逛,是五条悟不认识的夏油杰。为什么没追上去,夜蛾问。真的要问吗,五条悟回答。手放在脖子上。
27岁,在涩谷,是‘夏油杰’,以整个车站的普通人为人质,和诅咒联手,伤害高专学生和咒术师,是六眼认可但五条悟的灵魂不认可的夏油杰。哈,你谁呀,不用新世界,沉入地狱吧,用老子的双手给你送葬。
37都快38了,在东京,是‘夏油杰’。从肉体到灵魂被磋磨过一遍,虚幻的像一场梦的夏油杰,不敢去认的夏油杰。
真是一年比一年逊呀五条悟。
一次比一次难看。
[大义如青天。]
是杰。是杰呀。身体某种东西里对内脏的压迫并没有因这个确定下来答案而松懈,但的确又有某种未知的存在因为这个答案而消散。如雪崩,如雾落。
五条悟把自己的脸移向窗户,外面正是黑白交替之时。黎明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前的天色谓之玄天,‘与星同陨’盘星教在杰接手后就叫这个名字——玄天教。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开窍觉悟,大道将启。
在床上的夏油杰已经睡了三天,体温忽冷忽热,眉头紧皱,五条悟每隔三个小时把夏油杰的身体撑起,将加了盐的水喂进毫无知觉的人的嘴里。
细碎的吞咽在软骨下滑动,心跳如此鲜活,
五条悟在客厅里划手机,桌子上扔着打包盒子。他让五条家的人每次送两份餐来但不要他们打扫,定期的家政服务即刻取消。他听到卧室里有响动,五条悟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下来。
几分钟后夏油杰在门口出现,面容疲惫但眼神称得上清明,穿着五条家的白鹤小袖。
五条悟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人能听见的尖叫。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条悟平静的说,“幸好那家店五点半才关门。”他对夏油杰露出一个闪着光的笑容。
“还有我的凉面。我要两块叉烧。”夏油杰面带微笑,倚着门框认真的回答。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
(行路难·其二 李白)
------
去的地方是一处神社里的茶室,夏油杰自认为对东京有神的犄角旮旯比较了解(归功于当教祖的那些日子),都不知道这儿还藏了一处供奉伊邪那美命和菅原道真公的神社。
这儿当然不是卖五条悟想要的点心的地方,所以也只是把夏油杰带来,然后五条悟出去遛弯把甜点运来,连盘子都原封不动。
“有点过于甜腻,对现在的我来说刚刚好。”夏油杰说,甜的东西对现在的他很有好处。外面的紫藤花煌煌盛开,偶尔还有几朵飘进室内。
“哇哦。”五条悟的感叹虚假的令人发指,“在杰这儿真是好高的评价。”
“闭嘴。”夏油杰懒懒的叉了一小块半熟芝士,五条悟自从出门起就开始埋汰他,毕竟十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比如现在的手机居然能全息投影了。
——这不是和星球大战一样吗?
——对啊对啊。哦星球大战又拍了新的三部曲。
——……哪种类型的三部曲?
——……不想再看第三遍的那种三部曲。
——为什么你会看第二遍。
——陪学生看的,不要再提了。即使是我也想要删除这段记忆。
比如无人机外卖已经普及到角角落落。
——在天上会碰到无人机吗?
——会,所以只能在更高处选择瞬移。我真的好辛苦呀杰。
——运气真是差呀悟,不撞飞机改撞无人机了吗。
——也没有,只撞了几架。
——几架?
——……十几架?
——噗。
——杰在笑我吧!是在笑吧!
——明明是你一开始笑我指着无人机问这是什么!
比如五条悟表现出明显的坐立不安,他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我想问,你知道这些甜点是普通人做的吧,还有你的凉面。外面的僧侣也是普通人——虽然有些是家系出来的无咒力者。
——我知道。
——所以,嗯,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如果你不想打架的话就不要问。
——我想哦。
——在这里打架吗。
——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夏油杰放下叉子,说出和五条悟同样的话,扬起一个明媚又血腥的笑。
毕竟十年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夏油杰感到他对悟的容忍度相较他记忆中有所下降,也可能是目前这儿只有他和他两人的缘故。
“凉面不吃了吗?”五条悟撑着下巴。
“如果我赢了,悟就给我买回来。”
“如果我赢了呢?”
夏油杰说的缓慢又轻柔,“如果悟赢了,那我就和悟一起去那家拉面店。”
五条悟听着夏油杰的话,脸上闪过交错的情绪。先是怀疑,然后是怔忪,而后用空白遮掩住一切,最后是缱绻的微笑。
有一瞬间,夏油杰认为自己的承诺是值得的。
夏油杰张开嘴——
有人来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刚刚站起,这个行动不是为冒昧的来访者准备的。
哒、哒、哒。很有‘礼貌’的三声敲门声。
“五条老师,我是真希。”
夏油杰发现他记得这个名字,五条悟的学生,禅院家的无咒力天予咒缚。
整整半分钟室内没有人应和。夏油杰在看衣袖上的白鹤纹样。
和室纸门被拉开,伤痕累累的女子塔般立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其他人。
‘鬼人’禅院真希。
没有刻意收敛,夏油杰回想起多年以前另一个禅院家的天予咒缚。
“五条老师。”真希颔首,姿态恭敬,随后望向夏油杰,“极恶诅咒师,夏油杰,还是说……”
[嘶——]
黑中带赤的庞大身躯挤在上方,几乎把屋顶撑破,一双巨目抵得上正常人的身高,涎水从三排牙齿里流出。
[特级假想咒灵·魍魉]
“我是过来喝茶的,至少我在尝试这么做。”夏油杰低垂着眼睛,“说出那个名字,即使你是悟的学生,我也会动手。”
真希刹那间抽出了释魂刀,刀身呲呲的响动与咒灵鬼魅般的饥渴低语充斥整间和室。
“不介绍自己的来意是很不礼貌的闯空室行为哦。”夏油杰背后的五条悟插话。
“啊,还需要说来意吗,要不要我来细数一下面前这个人的罪愆。”真希平淡的开口。
“曾经的好学生都开始顶老师嘴了,真让老师伤心。”
“不如说五条老师是怎么想的吧,老师现在可是咒术界的代表。”真希说的咬牙切齿。
天予咒缚的目光森冷肃杀,摆好了架势,只等着大脑的一个念动。五条悟的手拍在夏油杰的肩膀上。
“杰能先把咒灵收回来吗?”
夏油杰感到疲倦,以及微不可查的失望。
太无聊了。
“不。”夏油杰说的甚至有些轻快。
不会收回咒灵。不会妥协,不会后悔,不会回头。
咒力的输出在增加,黑赤咒灵的身上睁开了第二双金色的眼睛。
[特级假想咒灵·魑魅魍魉]
放在夏油杰肩上的手突然抄过来,扣住另一边肩膀,夏油杰因为这个动作后退踉跄一步,后背贴在了五条悟的胸口,带着沉重温柔和骤升狂乱的声音在夏油杰耳边震动。
“好吧,小真希,让前任老师看看毕业学生的能力吧。”
颈后的汗毛炸起,某种警告在脑后叫嚣。夏油杰眼睛的余光看到苍蓝的六眼在阴影中燃烧,诡谲而直刺向四面八方。
一个小细节,自夏油杰再度与五条悟会面,他就没看到悟有过遮挡眼睛的举动。墨镜没有,绷带没有,眼罩没有。
六眼就是六眼。看尽一切的六眼。
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手背,“勒的太紧了。”
“呀,抱歉。”五条悟说的很快,横亘在夏油杰锁骨上的胳膊松弛了一些。
天予咒缚一直盯着他们。
“不要这么看老师嘛,真的只是想看看学生的能力。”五条悟真诚的说,夏油杰烦恼的想悟的真诚居然还挺真。
五条悟本来垂着的另一只手举起,扩音状放在嘴边,“跟在真希后面的,真希的队员们,介绍一下,这位我的挚友,我亲爱的杰——”
夏油杰忍无可忍踩了悟一脚。
太羞耻了。
“——对吧对吧!”悟对着他笑的像个鸡蛋布丁,夏油杰飞给这个人一个眼刀。
“.…..是的。”夏油杰把自己脑袋往离五条悟远的一侧歪了歪。
好想把这家伙扔给对面。
“杰也承认了!”
不要再说了!夏油杰感到脸部的温度在上升。他已经十多年没玩过‘谁是谁的挚友’这种问答游戏了!
他二十七了!
好艰难,连膝盖都在抖,想踹人,但是只能保持微笑。
几分钟后,备战姿态的真希重新站好,甩了甩刀上不存在的血,“我们走。”
“真希大人!”
“回去。”真希的眼睛斜瞥了后面一眼,没有看夏油杰,在之后对着五条悟浅浅鞠了一躬,后退离开和室,还“贴心”的把门拉上。
夏油杰把五条悟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不管是剑拔弩张还是恩威并施,都结束了,他转身,看着脚边的小桌,上面还有没吃完的甜点。
“不舒服?”五条悟轻声问。
慢了几秒,夏油杰点点头,不管之前有什么情感、情绪、想法,现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反胃和恶心,不仅是头骨发痛,胃也被拉扯着下坠、喉咙里有着酸与血气。
尽管如此,失望却消退了,缥缈不定的神经摆脱岌岌可危的过敏状态,他还有力气说话。
“猴子和咒术师混在一起。”夏油杰的眼睛锁定在一串没吃的的三色小丸子上,用于锚定他的大脑。
“真希的队员吗。咒术界和表政府现在是合作阶段。”
“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个是谁?”
五条悟说出一个名字,“东京高专出来的,是我曾经带过,我最后一个学生。”
最后一排左边第一个有放帐的意图,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这是夏油杰注意他的原因。
“你没当老师了?”
“几年前就卸任了。”
夏油杰点点头,他错过了太多,有很多不知道的。他需要补课,但不一定要是现在。
五条悟走到他身后,下巴搁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还要去吃面吗?”
夏油杰摇摇头,“不去,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身体在不停歇的燃烧,又一瞬间堕入冰窖。
肩膀上的脑袋就要挪开,夏油杰的手指抓住身后不知道哪一块布料。
“悟的话我还是承的起的。”
夏油杰希望看到悟的脸,但太累了,扭头都很累。
“回去吧。”五条悟询问到。
夏油杰太累了,他不得不被五条悟环着腰带回去,他顷刻把自己扔到床上,他感觉很糟糕。
[4]
站在门口的祢木利久眨眨眼睛,“夏油大人。”他像是扑通一下被人扔进东京湾,迷惑,以及沉醉。
“这家伙以为我在骗他。”五条悟在后面刷手机,头都没有抬起。夏油杰对着悟笑了一下,他得到微笑的回应,但其实他是示意这个人离开一会,但显然五条悟不打算遵从。夏油杰只好继续回望来访者。
“利久。”
他怀念这个名字,就和他怀念他的每一个家人一样。
“夏油大人。”祢木利久声音哽咽,像是被扔进了冒泡的培雷火山。
然后他扑了过来。
夏油杰伸出双手接住他。
五条悟把手机捏碎了。
“我在这儿。”夏油杰的腰杆向后倾斜了三十度才承受住一个成年男人迅猛的冲撞力,即使他早有准备。祢木利久的双腿半坍塌在地板上,头埋在夏油杰肩头,夏油杰花费了几秒辨认出这孩子在哭,他偏转过肩膀,这让利久就可以摆脱五条悟灾难一般的目光。
“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忘记夏油大人的遗志。”夏油杰肩膀的布料已经被浸湿了,他抚摸祢木利久的头发,空余的手拍着利久的背。
“谢谢你一直等我。”他轻轻的说。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有些无奈,“悟,你能给我们俩一些空间吗。”
在夏油杰看不到的背后,祢木利久抬起眼睛瞪了五条悟一眼,把五条悟给逗乐了。
“不。”五条悟快速回绝,富有威胁性的看着祢木利久,“这家伙可算得上现在诅咒师的头领之一哦,万一把杰拐跑了怎么办?”
话不是这么说的。夏油杰叹了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祢木利久身上,“其他人有消息吗。”
“真奈美在南非,米格尔在咒术师行列里,拉鲁……一直想和大家再吃一次饭。”
夏油杰沉寂下来,“有空就去一起吃饭吧。”最终夏油杰慢慢的说。
“好的,夏油大人。”
祢木利久松开夏油杰重新站稳,倒也不惮五条悟就站在他身边,“夏油大人,想要见到什么样的未来呢?”
“对利久来说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祢木利久沉稳的就像一座冰山,刚刚的站不稳和哭泣成了一场错觉。
夏油杰突然变得疲倦。我不知道。他想。
“没关系,夏油大人。”祢木利久声音低沉。夏油杰没有回答,但利久一直看着他,“没关系。只要夏油大人回来就好。”
一时沉寂无言,五条悟抓着祢木利久的肩膀把诅咒师往门外拉,“好了,人也见了,你该滚了。”
夏油杰拦住了五条悟。
“等等,你的眼睛,过来。”祢木利久的左眼一直被头巾罩住,那是很久之前——在遇到夏油杰之间就受过的伤。
[无为转变]
“好了。”夏油杰把手揽进袖子里,“也算是我为利久做的一件小事吧。”
五条悟把祢木利久扔出了房门。
------
五条悟想和夏油杰坐在一起,他想握住他的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紫色的眼睛,他希望杰好转起来。
他不喜欢杰这么怔怔的站在房门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不可能是等那个诅咒师再进来吧。不可能的。没有诅咒师敢出现在五条悟面前。除了夏油杰。
五条悟审视的看了眼关闭的大门,开始觉得把祢木利久带过来不是个好主意。在杰给他报的那一串名字里这家伙是离的最近的一个——在日本境内,而且并不是所有夏油杰的“家人”都信任五条悟。祢木利久的来访,在五条悟的判断中,让杰的状态变得糟糕。
五条悟的手想去抚摸杰的脸,下一秒一个拳头飞了过来,五条悟接住了它——激起一阵尘埃的气浪。
夏油杰白皙的脸上有一种冻霜般的严酷,眼睛中闪烁着火花。慢慢的,五条悟把夏油杰的拳头往下压去。
只需要半秒,“悟。”夏油杰毫无聚焦的眼睛表明现在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但他接下来的鞭腿像个反方向的谎言。
五条悟小腿部分的无下限接住了夏油杰的攻击,他甚至没有费心思低头去看。五条悟的笑容露出牙齿,“你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怎么死的吗?”
夏油杰注视着他,锋芒一样的凝夜紫锁定五条悟嘴角的笑容,抓住悟衣领的手如同潜藏在影子中的蛇,把五条悟整个人抛出去砸毁了通往书房的墙壁。这个过程中五条悟直接借力踢了夏油杰的腰一脚,夏油杰的脊背撞在客厅的墙上,屋顶的灰尘簌簌掉下。
五条悟晃晃悠悠踱步出来的时候夏油杰正在揉手腕,黑色的头发扎的不紧,这下全都散落下来。
“杰这一脚,就像没吃饭一样呀。”苍蓝的六眼灼灼其华,对上超越一切的漠然。
“悟。”不是靠着六眼读取信息,五条悟从杰冷淡的话语中听出了温柔的感觉,“来打一架吧。”
他们很克制的只毁了半栋楼,五条悟压着夏油杰的肩膀下坠到楼下四楼人家的地板上,用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说了句“失礼!”一分钟后夏油杰压制着五条悟的的脖子把他按到下一层楼,有无下限在这儿掐脖子的作用几乎等于没有,所以这成了他们战斗的结束动作。
最终夏油杰从五条悟身上跌下来,一个有无为转变一个有反转咒式,面子上连伤痕都没有,躺在地板上的两人抬头能看到十几米高处原来的客厅地板。
五条悟闲适的半侧过身子,一只手撑住脸,一只手拨弄夏油杰散乱的头发,抹出其中一束放在脸上成了刘海,夏油杰飞快的眨了几下眼。
“杰为什么回来呢?”五条悟嘟哝的说。
他本没有期待夏油杰回答他。
“我想再见到悟。”夏油杰的眼睛越过五条悟,越过生与死与高天原与黄泉,“即使只有一次,只有这一辈子,我也想再见到悟。”
不要太早许下“我们”的承诺。
当他们还是同期生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我们”。
五条悟沉默了十几秒,把自己摔在夏油杰胸口,纤细的手抬起,穿过他的白发。
现在,依然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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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投影和视频会议的区别在哪?
——大概是更像vr吧。
夏油杰问过五条悟这个问题,即使是五条悟的大脑中也没有存储一个标准答案,他只能凭使用体验说话。现在他可以说十年的科技发展带来的改变,让他可以和投影的硝子一起看在床上沉睡的杰。同时五条悟紧急打消了脑海中“围观珍稀动物”的比喻。
他们看了杰很久,两人都觉得没看够。相应的,他们也有很多时间。
“这是杰吗?”投影的硝子坐在自己的旋转椅子上,环着双手。
“硝子觉得呢?”五条悟的脸上洋溢着快乐,这让他整个人就像发光一样。
“我没这个才能。”硝子懒洋洋的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是杰。”五条悟的声音里有一种热情。
“克制一点,五条,你看起来太可怕了。哦,你知道的,我想用的词其实是‘恶心’。”
“杰说他是为了我回来的。”五条悟低声说,仿佛这是一个提高声音就会被吹走的蒲公英。
“你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双手合十,诚实的说,愿意、敢于问他想法的人很少——除了杰和硝子。更多人只指望‘五条悟’的行动。
“五条。”过了一会,硝子催促他的回答。
“硝子知道吗,有个理论是坍缩的恒星会产生黑洞。”五条悟看了硝子一眼,苍蓝的眼睛跨越空间也有着震慑力。
普通人,很多人,会说无知是福。五条悟不这么想,六眼也不会这么想,但五条悟有时依然会——他花费数十年去思索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一个结果,五条悟在小巷杀死夏油杰。那是他用过的威力最小的苍,依旧可以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大事件后有一次五条悟在街上走路去买大福,天上在下雨,半路上五条悟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发现自己脸上有水,这是不应该的,他的无下限没有中断过。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很普通的一次出门,五条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五条悟关闭了无下限,雨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衣服,直到它们像十吨重的铁块粘在他身上。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买大福,拒绝了服务员问他要不要伞的建议。
那次大福是五条悟印象深刻的苦。
五条悟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恒星也是会燃尽的。
“杰回来了,不是吗。”人们去窥探死亡,也不过是想要得到生的答案而已。
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的,即使陷入沉睡,也有着呼吸和心跳的人是五条悟眼中的唯一存在。一段墓志铭,一段无人应和的女高音。”
一个结果,“杰想要留下,我就看着他;杰想要死亡,我就动手。”
“那其他人呢。”
“哈?”五条悟歪着脑袋看过来,“要跟我提他们吗?”
[5]
夏油杰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黑暗。在这个浓如墨暗如煤的世界里他奇迹般的能看清自己的手,一种尖刺般的寒冷扎入他的皮肤和血管,当他试探性的迈出步伐时,“地面”如同初冬柔和的雪。
他不断的往前走,渐渐陷入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是谁。
——我是夏油杰。
——我在哪。
——我不知道。
——我在干什么。
——我死了。
我死了。我的生命了结在悟的手里。
夏油杰本不该对这个结果意外的。
夏油杰的前方是橘子一样的柔和灯光,他继续往前走,发现光亮是从一间和室透出来的。刹那间,某种腐烂、衰败的记忆在夏油杰的脑海里复苏,他感受到呼吸困难(他在呼吸吗?他还需要呼吸吗?他不知道),这几乎阻止他的脚步。但又像是受到某种不可抗力的驱使一样,他被迫继续走。
当夏油杰停驻在未拉开的纸门前,他在那站了快一分钟。
我必须要打开吗?夏油杰茫然的想。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他两股战战(他真的在颤抖吗?),他的手放在了门扣上。
与外表的复古不同,和室内里是现代简约的装潢。一个女人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诶。是杰回来了呀。”女人在夏油杰进门的时候回过头,露出拘谨又欣喜的表情,温和的看着他。
“杰回来了?——呀,你是去当寺庙主持了吗?”沙发上的男人慢慢站起,叠好报纸放在座位上。
夏油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他穿着五条袈裟。
“说什么呢。杰做什么都可以,平平安安长大最好。”女人把餐碟放在桌子上。
“是的——是的呀。杰是去了那个,咒术高专吗?这学校毕业后是当主持吗?”
一种空洞、被现实所遗弃的虚无感潮水一般席卷了夏油杰,潮汐过去,夏油杰仍是站在原地。他安静了很久。
“不是。”夏油杰说出了他走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听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
“诶,没事。大差不差,估计也是祈福消灾一类的工作吧。”
这次夏油杰停顿了更久的时间,“大概吧。”他低低的说。
再次开启话题是夏油杰被再次拉着胳膊带到餐桌前。
“我要开动了。”x2
夏油杰面前的碗里盛着米饭还有鲤鱼块,他没有拿起筷子,桌上的气氛沉寂的如同坟墓。良久,夏油杰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
“我……收养了两个女孩,一个叫菜菜子,一个叫美美子。”
“诶,是吗?嗯——挺好的,她们两个怎么样?”
“她们很听话也很懂事。唔,就是有时候有些吵,不过会很快安静下来。是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真是太好了。杰是怎么遇见她们的?”
“一个小村子,她们过的很不好,我去那里的时候顺便把她们带走了。”
“她们的父母没有找他们吗,警察呢?”
“没有人管他们。”
“杰做了件好事啊。”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直说是好事。”说这话的时候,杰是笑着的。
他说了更多的话,他说自己在当寺院主持(反正和教主差不多),他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很多不有趣的人,很多烦心的人,很多搞笑的人,很多他嘲讽的人,很多他惋惜的人。他一直说着,直到
他还有一个挚友,或者说,两个。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胆小鬼一样,一边哭一边笑。
夏油杰又被拉到沙发坐下,他坐在中间,面前有台中古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上个年代的漫才表演。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夏油杰左手边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还行。”夏油杰斟酌的回答,即使这两个字显得有些敷衍。
“哎,留下了杰一个人呀。都还没成年呢。”夏油杰的手背被拍了拍,然后覆盖住,“爸爸妈妈没能看着你长大,真是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呢——没有看着我继续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是需要对不起的一件事吗?
夏油杰眨了眨眼,顿觉客厅昏黄的灯光变得格外沉闷,他的两边,男人和女人——他的父母——闭上了眼睛,各抓着他的一只手,头向他的方向偏倚着,如同睡着的雕塑。
夏油杰再度感觉到寒冷,从指尖敲击到鼓膜,他的脊背不自觉的陷入沙发的靠垫,伴随着电视里漫才演员鞠躬的谢场,他感受到无比沉重的睡意。
太阳下山了。倦鸟该回家了。
我不想睡。夏油杰的心在说。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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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和熙的阳光照射进他的眼帘,夏油杰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
缓了一会,夏油杰挪开手,扭头看了看四周,他并没有即刻辨认出自己在哪。当他从榻榻米上撑起自己上半身时,他发现他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和室里。
他的枕边有一个驼褐色的手提篮,里面有盘水,斜插着一根长着绿色的树枝。
“杰醒了吗?”和室门拉开,大步迈进来的除了五条悟别无他人。
直到这时夏油杰的神智才恢复清明,他看着悟走到他右侧坐下,把几只花塞进他怀里。
“.…..菊花?”夏油杰看了好几眼。
“是牡丹啦。是林姓家族培育的绀紫色牡丹,所以叫林绀。”
夏油杰顿时失笑,“我以为我一觉睡到了秋天。”
上次他和悟去吃甜点的时候还是四月,正是紫藤花垂落的季节。
“没有,这次杰睡了一周。”
五条悟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夏油杰能看到悟背后大敞着的庭院,庭院里有着池塘和竹子。
“天气挺好的。”夏油杰说。
“夏天没人想呆在东京吧,而且那间公寓地板都被砸穿了,就把杰带到神奈川来了。”
夏油杰这才知道自己在神奈川。
“这个花色和杰的眼睛很配。”五条悟冷不丁说。
夏油杰多看了手里的花几眼,花还是挺好看的。“啊,是吗?”他有些不知道作何回答。
“对的,杰的眼睛特别好看!”
在五条悟的眼里,刚醒过来的夏油杰精神不济,眼神也是混乱的,在不断的说话间,那双眼睛的虹彩浮现了出来。
空洞且浑浊的样子——再也不想看见了。
“悟的眼睛也好看。”夏油杰笑着说。
六眼的存在非常霸道,即使是夏油杰最初也不免愣神。后来倒是慢慢习惯了。
“仙台那边有几棵几百年的红果冬青,冬天杰要和我一起去看。”五条悟向前倾倒着身子,眼睛直盯着夏油杰,“这都是杰欠我的。”
“有欠条吗,我可没记得我欠你这种东西。”
“可以现在开始打欠条!”五条悟一拍大腿。
夏油杰顺从的点点头,掀开被子爬起来,“浴室在哪?”
“你后面。”五条悟用下巴示意。
——衣服也是紫的什么鬼啊。洗完澡的夏油杰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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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看硝子吗?五条悟问夏油杰。
好呀好呀。夏油杰答应的非常迅速。
那是硝子吧。夏油杰谨慎的问。
对呀对呀。五条悟答应的非常迅速。
这是烫了发尾吧!
黑眼圈完全没有了!
还涂了口红吧!
居然是裙子!
“硝子怎么变得这么有女人味了!”夏油杰完全顾不上正举着手机的五条悟,他现在只想得到答案。
“哟,罪犯小哥死而复生了呀。”家入硝子扯出一个鲨鱼一般的笑,这倒是有夏油杰记忆中的感觉。
五条悟的手指在手机上蹦跶,“硝子发给了你了!杰的眼睛睁的好大呀哈哈哈哈哈。”
“多大?我看看。干的好五条,记得保存在云里!”
来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夏油杰自再次醒过来后最绝望的时刻。
“因为硝子交了男朋友。”当沉默开始蔓延的时候,五条悟说。
“我怎么不知道?”夏油杰不明所以的怒气冲冲,表现为快要笑歪的嘴角。
五条悟弹了一下舌头,“杰当然不知道呢,才五年吧。”
“自认识是六年。”硝子纠正到。
夏油杰对此无话可说,他的眼里硝子散发着一种奇妙、陌生的光,这几乎让他认不出来曾经的同期,几乎。
有些事情,只能说,就这么成了。
一阵短暂的敲门,一个妹妹头的小女孩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家入老师,五条大人……夏油先生。老师,是真希学姐。”
“推掉。”硝子说。
“啊,”过了一会,五条悟一只手揽着夏油杰肩膀,一只手挥向硝子的方向,“硝子现在可是,校长哦!”
夏油杰的眼神开始飘忽,“一个当(前)老师一个当校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爱教育事业?”
“因为教学生还挺有意思的嘛。”五条悟认真的点头,“布置检讨也很有意思。”
我当初还帮你们俩写检讨补作业!夏油杰万分痛惜曾经是个好人的自己。
夏油杰的椅子向后倾泻,他的背后是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教学楼外的台阶处,禅院家的天予咒缚站在太阳下。
五条悟把夏油杰拉回来,“下次还是不要惹真希同学了,她真的很恐怖的呀。”
夏油杰愣了愣,能被五条悟评价‘恐怖’?
“她给你发威胁短信了?”硝子插话。
“她说她下次会朝我发射m41a脉冲步枪下挂榴弹,”五条悟一个娇弱捧心,半歪在夏油杰身上,“好可怕。”
“会有麻烦吗。”夏油杰忍不住说。
“不会。”五条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说——。”
“因为发威胁短信是上学时硝子教的。”五条悟虚假的哼唧一声,而硝子发出冷笑,“以及对曾经可爱学生变得这么暴力的一种惋惜吧。”
“小心被人说性别歧视哦,别和禅院家一样。”硝子的双脚搭在一起。
“不一样吧。我也很想念杰可以随便给我靠的时候呀,那时候杰也很可爱。”
夏油杰:呵呵。你现在不也靠着。
“现在的杰也很可爱,很喜欢杰。”
夏油杰用手指捏住鼻梁,“我也喜欢悟。”
五条悟猛的扭头看向夏油杰,白色的发尾扫到杰的脸上。
“杰也会说这种话吗。”五条悟盯着他。
“当初我养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时候,读了很多关于如何教孩子的书。”夏油杰大声严肃的说,“菜菜子是美美子是我的家人,我是爱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会说爱我。利久也是还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我的。”
不要问结果,那是伤心的事。
而对面的硝子快要笑疯了。
本来和硝子会面完是要回去的,但夏油杰有不同的想法——
“去吃凉面吧。硝子也一起。”
“哇,我一般不出校的哦。”硝子眯起眼睛。
“有我和悟在,有什么问题吗?”夏油杰平淡的说。
——有我们在,有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迅速抓起硝子的一条胳膊,“那就这么决定了!”
夏油杰望了一眼窗外,天空是白而微红的霞色,上升的气温连空调和玻璃都抵挡不住。
夏天到了。
[6]
去吃凉面吧。夏油杰说。
他知道自己总得面对这件事。
“我定好了座位。”五条悟低声说,夏油杰在门帘外看着门槛和地板。
五条悟的一只手肘搁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夏油杰得分散一部分心思不让这块重石滑落。
硝子在他旁边皱起眉头,然后叹了口气,“夏油。”
夏油杰醒过来,眨眨眼,露出一个微笑,“进去吧。”
拉面店的一楼是开放的空间,有着客人正在喝酒、吃关东煮、吆喝,从年轻人到中年人都有,还有人聚集在拍立得墙前拍照。一些看起来不超过高中的女生在目睹新客人的绝赞容颜后笑嘻嘻的窃窃私语,举起手机拍照。
五条悟去和迎接过来的服务员登记,硝子在听到夸赞身边两个人美貌的时候发出咕叽的笑声,捅了捅身边夏油杰的腰,“现在你的脸还是很会骗人的,结账时记得让老板给我们打折。”
夏油杰扯扯嘴角,他尽可能表露出他的无奈,但他还是说,“好吧好吧。”
回来的五条悟勾着两人的肩膀上二楼,相较而言环境更加清雅,把菜单递给两人。
“市中心的热门餐厅,老板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五条悟兴致勃勃。
“相信你的判断。”夏油杰轻松的说。
他们说起硝子办公室那个小女孩。
“是伊知地的女儿哦,有‘治愈’的术式天赋。”
夏油杰夹的一筷子面顿住,他知道伊知地洁高,五条悟的苦逼(划掉)辅助监督,真不知道是感慨这人居然都结婚有女儿了还是这人居然仍是悟的监督。
论起来伊知地也就是夏油杰小两届的学弟,在五条悟这儿被折磨的看不出年龄……啧啧啧。
五条悟——总是在任何情况下展现他的戏剧天赋,当他们吃完餐点和小食,消耗了一盘西瓜后,那双苍蓝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登’的一下亮了起来。
“我们去染发吧!”五条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硝子从来没有染过发吧!”
夏油杰只能猜测是楼下的学生给了悟启发——当然这种启发没有更好。
他本来想拒绝的,但硝子说话了,“我要染个红色~”
等夏油杰被拉到一家私人理发店,他一团浆糊的脑子设想了一下五条悟染了个绿毛或者金毛,他坚决抵制这个想法。
“不行。悟不能染。”正被理发师按在座位上梳头的夏油杰跳起来,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仿佛在赶走不存在的‘毛发恐惧咒灵’。
(随便一提真的有这种咒灵,就蹲在理发店门口)
“啊,为什么?”五条悟声音拖长了。
“硝子难道能接受一个不是白头发的悟吗?”夏油杰开始寻找支援。
硝子一边翻杂志一边磕棒棒糖,“我无所谓哦~那家伙就是染个七彩头发都可以。诶夏油你觉得哪种红色好看。”
“第三排第二个不错——当然不行!”夏油杰大声的喊,“那会是噩梦!”他努力把痛苦的眼神通过心灵传输传送给硝子,但是硝子看起来拒绝接收信息。
“我要染蓝色!”五条悟自信的插嘴。
不需要你在这个时候自信!
夏油杰开始提前为五条悟的头发默哀。
等五条悟把他过长的发尾染成粉色时,夏油杰激动的差点把扶手拍断,“我就说不能染吧!”
“啊——杰觉得不好看吗?”
夏油杰艰难的承认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什么是粉色呀。”
“因为现在心情是粉色的。”五条悟卷着末梢。
硝子在一旁发出要吐的声音。
最后是五条悟染了粉色的发尾,夏油杰染了银白色顺便重新打了耳扩,硝子染了红色还做了拉直。
然后天都快亮了,正好去海边看日出吧。
但是刚在海滩上站了五分钟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要走了哦。”硝子拿着手机摇了摇,“不然又会有哪个倒霉鬼命丧黄泉了。”
“只有硝子才能救的人吗。”夏油杰凝视着嘴角垮下来的医生。
“等着那个小姑娘长大我就可以退休了。”硝子长叹一口气。
夏油杰点点头。
“夏油,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硝子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壳上摩挲,海边的风吹起她新染的红发和裙摆,初生的赤黄色阳光透过云层撒在她身上,“我可以为你和五条而死。”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有一些温暖的、闪光的东西塞进了他的胸口,同搏动的心脏、流动的血液一起上演了一篇花之圆舞曲。夏油杰的手指在抽动,他选择张开手臂抱住他的同期。
“谢谢,硝子。”
“所以别无缘无故地把我们都扔下,这不公平。听到没,混蛋。”
“听到了~硝子~”五条悟在后面抽风。
------
五条悟把硝子送回学校,高专的校长换上白大褂踩着平底鞋以一种‘见敌皆歼’的气势杀向医护室。
他看着站在旁边的杰,一动不动,目送着硝子远去。
“走吧。”他拍拍杰的肩膀,示意这个人动起来,杰回头看他,有点心不在焉。
“杰?”他喊,“还在吗?”在新染了白发的杰耳边打响指。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拨开,转身向楼下走去。
哎,还在想硝子呢。
五条悟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就是拍拍杰的后脑勺,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得到一个回过头的困惑不解的眼神。
“哟,回来了呀。”
夏油杰叹了口气,五条悟想着今天人人都在叹气,硝子也在叹气。
他站在楼梯上方,看着一步步向下走的夏油杰。
“杰,”五条悟慢慢开口,这是极少数,他在说话时字字斟酌,“我和硝子想过,这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想到你真的在乎。”
东京的太阳还未升起,一种恐惧、一种厄运、一种焦虑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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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被定性为[叛逃]后,五条悟去过小村庄和夏油宅的现场。他关注后一个地点,不仅是因为小村庄被肆虐的咒灵毁的一干二净,更是因为——夏油宅无法被定为“意外”。
不需要停留太久,六眼在现场读到足够多的信息。夏油杰在一个雨天回到了家,他靴子上的血在门口的地毯上留下印记,他沾血的袖子擦在门框上,他的父母惊讶于他的归家,但他们还是接待了他,母亲去浴室拿来浴巾,父亲从鞋柜深处取出拖鞋,这两人再度站在夏油杰面前时,咒灵·镰鼬割断了他们的头颅。
夏油夫妇的尸体经过移动被放在床上,头颅整齐摆好在应有的位置,关上灯盖上被子就是睡着的两人。那两张面容上只有轻轻的惊讶,没有恐惧,夏油杰在他们察觉到‘恐惧’之前就杀了他们。没有后悔,没有痛苦。
夏油杰离开了,五条悟跟随着夏油杰的咒力残秽离开。
然后是涩谷街头。
[为什么没追上去。]
[真的要问吗。]
一台结束太早的欢乐情景剧,三年的青色时光,然后“咻咻”几下,夏油杰毁掉了他和五条悟的并肩,毁掉了自己的人生,毁掉了一切。
[夏油杰已经死了。]在五条悟找上夜蛾说自己要当老师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活下来的是极恶诅咒师。]
一个理应悲伤的结局,五条悟却是想笑。
五条悟当然思考过为什么夏油杰会叛逃,他得到了三个线索:
天内理子,灰原雄,菜菜子和美美子。
天内理子是天元的幌子,灰原雄是烂橘子的谋划,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愚昧无知的人祸。
在五条悟看来三个线索各不相干,连六眼也无法理解夏油杰是怎么拐到“消灭普通人创造只有咒力者存在的世界”上的。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夏油杰真的在乎这些人,这些人的生与死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把这个结论告诉了硝子,硝子第N次戒烟失败。
硝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尼古丁吸进肺里,“我没想到他在乎。”
五条悟是家系,硝子年幼因特殊术式被接收监管,咒术界冷酷无情、黑暗腐败,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得更多、更久。
咒术师就是与诅咒为伴,就是没有无悔的死亡,就是殒命之时皆为孤身,就是怀着憎恨与疯狂奋力疾走,就是已死者看着赴死者前行。
夏油杰是招募入学。
五条悟和硝子想象着应该是他们照顾夏油杰的,而不是反过来。
三个人走了三条不同的路。
五条悟向上看,他不在乎。虽然被以非常奇葩乃至无法称之为“现代”的方式养大,却古怪的具有正常的情感价值,在夏油杰以一个全擂打的perfect beginning锚定他的道德指标后,没有东西——即使是亲手杀死夏油杰——可以对他产生道德影响。
硝子往前看,如果她在乎的话她早就自杀了。“死了一个小时了,尸体都僵了,送过来干什么?”她不是神仙,她还有下一台手术。手术台上躺的是谁,除了那两人,她不在乎。
夏油杰往下看,他掉了下去。
因为他在乎掉下去的那些人。
当他觉察到他在乎的太深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回不来了。
火车脱轨了,112人的血,2个人的血,更多的血。
五条悟给硝子打电话。
“有话快说。”
“我现在在东京塔上哦。”
“滚。”
“硝子说我不在乎,这是错的。我,在乎杰。”
距离五条悟杀死夏油杰过去了2190天。
恒星塌缩的时候是真的会产生黑洞啊,五条悟哈出一口气,东京塔闪烁着红绿的圣诞配色。
过去永远不会死去,过去甚至不曾过去。
不会有人会叫他们“悟”和“硝子”。
当五条悟得到机会,抱住杰的时候——他敢肯定硝子也有同样的感觉——真是太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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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背影站在楼梯下方,一种冰冷的愤怒渗透出来,“悟说这些,有意义吗?”
“当然有啦,五条大人说什么都有意义~”如果夏油杰回头,可以看到五条悟比了个娇俏的wink。
坚定的步伐已经向楼下迈去,五条悟没有追赶,杰必须得自己解决。
那不就是害羞吗?五条悟想着。好歹等我一起下楼吧。
他在靠近高专结界,下山石阶的鸟居下找到了杰,坐在台阶上,像个句号。
当五条悟靠近时夏油杰抬头,白色的刘海让五条悟想龇牙。
“东京还是神奈川。”夏油杰开口。
“神奈川。杰也喜欢那儿吧。”
五条悟听到杰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们走吧。”五条悟伸出手,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神奈川的宅子里五条悟听到杰在打电话,他可不是故意偷听,通过六眼加强的五官几扇纸门根本拦不住好嘛。不过杰在这儿打电话,肯定也不介意他听到。
“硝子呀。”杰轻柔的声音传来,硝子的声音也很干净,五条悟想到每次他给硝子打电话都会被骂打扰她工作。
“谢谢硝子。那个夏天……我胃出血都是硝子帮忙治疗的,那会的我觉得什么都不舒服。我,失控了。估计从那会起就整个人不对劲了吧。——悟现在知道了,也没关系了。”
五条悟不知道那个夏天杰有胃出血的毛病。
早发现早治疗吗?也不算。压力一直都在。
杰跑了——跑了十年,死了——死了十年,硝子都没有同他说过这些事。哎呀呀呀硝子好坏。
也许这就是他和杰喜欢硝子的原因之一。
打完电话的杰和五条悟一起坐在凉亭里,风吹打着竹林和池塘。
“那个夏天很糟糕,整个人跟要死了一样,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咒灵球太难吃了,恶心到想吐,但又间隔的几天像是味觉失灵一样,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没有拿刀在自己身上比划过,但离开高专看到大马路上的汽车时会胡思乱想,站在高处也会眩晕。悟估计不记得了那会我的脾气很差,经常生气,还对硝子发过火,整个人浑浑噩噩,只有做任务的时候才会恢复一些理智,回去后和硝子道歉。很烦,对所有的切烦的要死,厌倦了一切。悟也在出任务,我们并没有很多时间聚在一起。”
“现在呢。”
“除了累一点……其他都很好。”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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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吗!杰还没醒哦,就像逃避现实一样,睡了快半个月了,我染的头发都开始掉色了。没什么可做的?那就等呗。等杰再醒过来,杰应该会感觉好一些吧。”
五条悟衷心希望着。
[7]
夏油杰醒来的时候五条悟不在。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即使是悟也会有事要做。夏油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进浴室,出来时在浴衣外套了一件白色羽织,白鹤和白松针飞舞在身后和袖子上。
床边的竹篮里有两三个苹果,还有一串荔枝和龙眼,夏油杰拿起苹果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洗,考虑到是悟提供的就算了。走到庭院还没两步,呼喊他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夏……夏油大人——!”
梳着包包头看起来像个初中生年纪的女孩提着食盒冲过来,在夏油面前急刹车,将食盒抬给他。
“五条大人交代的……请享用!”
咒力低微到几乎没有,是天予咒缚,身体很一般,肌肉和反应都与常人无益——也许,眼神和耳朵特别好。
[▇▇]
夏油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将食盒接过,“悟呢?”
女孩露出天真且尴尬的神情,“不,不知道。”
夏油杰能判断出女孩没有说谎,或者说,这超越了她能接受到的信息。
夏油杰能闻到香味从食盒飘出来,“谢谢。”他礼貌的说,将食盒提进室内放下,然后朝着大门走去,没有人阻止他。
神奈川的宅子外有强大的结界术,整个空间除了夏油杰和那个女孩没有其他人。就在夏油杰看到紧闭的门扉就在前方玄关后时,一个身影闪现到他面前。
明明缃叶色的衣服如同光辉的太阳,无下限外却染着咒力残秽的潮气。这个人回来的太急、太快,还没有时间去掩饰。
去掩饰他阴郁的唇角和深邃的眼睛。
苍蓝的六眼里如同高洁的天空没有一丝阴影,但太冰冷了,太锋利了,太高的天空比海还深。在那一刻,天空里映出夏油杰静默的身影。
“杰。”这个声音太响。不是太大或者太小,而是雷鸣混杂在一起的轰隆。
夏油杰见过这样的五条悟,听过这样的五条悟,当他在雨夜出现在悟的门口,悟从屋里冲出来拉住他的时候。
五条悟凝视了他好几秒,唇舌再次开启,“杰——”这次的声音亮堂起来,像人的声音,像悟的声音。
“——镇护大人!”有人敲门,连夏油杰都因为这个称呼好奇的探过头,被五条悟揽着肩膀转回来。
“走啦走啦,杰醒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夏油杰收回心思,拖着脚步慢慢的走,摸出先前拿起的苹果,还没说话,就被低头的五条悟啃了一口。
“这是我的。”夏油杰假笑,忍住一肘子捅向对方腰的冲动。
“呜不能七吗(我不能吃吗)?”五条悟含糊不清且理直气壮的囫囵道。
算了,忍了。夏油杰绷住额头的青筋,把苹果转个方向自己也啃了一口。
回到卧室和庭院间的走廊,食盒里面是薏米莲子粥和蛋黄包,夏油杰本来无所谓食物好不好吃的,也得承认味道不错。
夏油杰关好食盒的时候五条悟放下手机,“杰吃了完了吗,我们去京都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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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宅邸里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客人来访,和室里有一个盘腿的伤疤女性和一个正坐的黑发男人。
禅院家呀。夏油杰知道这个地方。
伏黑惠,禅院真希。
那张脸,还有禅院家的天予咒缚,真让人——
“哇哦哇哦,见到老师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拔刀吗,真希同学忘记了老师曾经的谆谆教诲呀~”五条悟压在夏油杰的背上笑嘻嘻,只可惜他的前任学子完全不领情。
“够了吧五条老师,明明是那个夏油杰先起杀意的好吗。”真希毫不客气的呛声。
浅粉色的发尾扫过夏油杰的脖子,夏油杰眯起眼睛,决定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
“五条老师,真希学姐,”被真希挡在后面的伏黑惠一脸生无可恋,“请你们俩消停点吧。”
哦豁。从这句夏油杰得出了伏黑惠没少被悟折腾的结论,这让他对这个人的厌烦感少了一些。
真希从战斗的准备姿势恢复,刀具回到原位,她站的很直,像个战士,像面盾牌,“那我就把话说明了,五条老师,你要留下这个人吗?”
夏油杰抬起眼睛,盯着禅院家的天予咒缚——从女性的挑眉来看,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是的。”五条悟搭在夏油杰脖子上的双臂环紧了。
“你知道他有什么能力,他做了什么。”
“我知道呀,我一清二楚。”
“那就说出来,五条老师。”
紫色的瞳孔睁大,周边的狂躁因子急遽升腾,一种饥饿感在游走、叫嚣,锯齿般的牙齿间淌出涎水,不可见的阴影穿过人的双脚、爬上吞咽的脖子、钻进皮肤——
禅院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条悟的胳膊磐石一样压在夏油杰肩上,只是空气受到影响,没有咒灵,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油杰,能力为咒灵操术,极恶诅咒师,2007年被咒监会判决死刑。2017年被‘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祓除。”
“是吗?还有杀死一个村庄112名非术士,篡夺盘星教,‘构建只有咒术师的乐园’,十年间咒杀百人以上,发动百鬼夜行,进攻东京高专,意图击杀高专学生乙骨忧太!”真希厉声呵到。
“呀,所以呢?”五条悟缓缓开口,仿佛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
“这样的人,让他活下来——”
“夏油杰已经死了,被我祓除了。其后尸体被百年前诅咒师羂索占据,发动涩谷事变、死灭回游、新宿决战等大事件,直接造成数千人死亡,成为将咒术界推向表世界的锲子。羂索被祓除后,所占据尸身确定被毁灭。真希同学似乎还忘了这些。”
真希身上散发着纯粹的愤怒,比刚刚的冷火更盛更稠,她干血一般的目光转向夏油杰,“那就告诉我,夏油杰,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为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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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五条悟坐在他的身边,一副撇着嘴不开心的样子,在夏油杰看来也不是很难哄。
五条悟和真希的交锋看似没有让他有所反应,他只是站在那儿承受着悟的体重,当他坐下来后,他也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进行哥德巴赫猜想的思考。当他再度开口时,他的声音如同羽毛一样轻,如同流水一样慢,他晦暗不清的眼睛越过伏黑惠和禅院真希望着虚空,如同目睹一场戏剧的上演。
“我大概可能是真的在黄泉走了一遭了的。”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在黄泉、或者冥界、或者地狱,什么都行,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名字,我在一片黑暗里,不停的走,不停的走。然后,好吧,中间省略,我可以回来,但可能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这不是什么也没说吗!——本来抱着至少听一个故事的剩余三人都在心里吐槽。
“只是一缕幽魂的无望挣扎而已,有什么好听的。我定下一个束缚——永世不入轮回,只求再回到世间一次。这一次,为牲畜、为鼠蝇、为草木,我都无所谓。
我最开始再出现时,应该不是人的姿态,可能是一团肉块吧,类似于太岁,也没有自己的意识。有那么一天,我把自己拆了,‘我’就醒了。”
五条悟撑着下巴喃喃,“我本来还指望是狐狸来报恩呢。”
“放弃吧,没那么美好。”夏油杰无情的指出,“虽然我没有意识,但本能觉得不能、不应该出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降解或者被蚂蚁分解吞吃了。如果在乡野,我就在洞里,如果在城市,我就在垃圾堆里。”
五条悟漫画小人一般的眼泪汪汪,夏油杰啧了一声。
“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要回来。”真希注视着他。
夏油杰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这几乎成了不安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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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对他和杰说,[我可以为你和五条而死],五条悟知道硝子说的不是气话,也不是一是冲动。
对咒术师来说死呀命呀太廉价了,硝子说的意思,是指如果有一天为了五条悟和夏油杰,需要她赔上所有的名誉、人格、尊严,她也会去做。
杰说过[我想再见到悟],五条悟乐呵呵的理解为[杰是为了我回来的]并告诉硝子。杰说的是哪种[想见],五条悟不知道。他是真的为了我吗?五条悟不打包票。
成年人就是麻烦啦说话只说半截全靠人猜,杰更甚。一点点年纪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现在更是当谜语人了~
五条悟是最想知道夏油杰为什么回来的人。
想见我?
想见到什么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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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那个脑子占据我身体的全部记忆。”夏油杰连敌方诅咒师的名字都懒得说,不爽和厌弃从他脸上浮现出来。这个事实让剩余三人的大腿一跳。
夏油杰看着榻榻米的纹路,“那个脑子被祓除的时候,六眼看着‘我’,悟低头了。这怎么行呢,悟应该抬头看呀。
所以我后悔了。”
夏油杰直起背,甚至挪了一下坐僵的屁股。
妥协了。后悔了。回头了。
我不后悔年少叛逃,我不后悔弑亲灭敌,我不后悔十年不见,我不后悔丧于挚友之手,我不后悔被人利用,亲友皆亡。
此番皆为因果。我不后悔。
我只后悔,因为我,折了那么骄傲、站的那么高的五条悟。
“我只求,再看他一眼。”
不舍就是不舍
我本不想去找他的,只是看他一眼。但当我‘醒’来,就向着悟所在的地方去了。
夏油杰说完了,他的脸看上去并不高兴,有一部分可能是他正努力阻止五条悟把眼泪抹在他袖子上。虽然这不是他的衣服但也不可以!
对面的伏黑惠假装咳嗽了一声,此时夏油杰还在拼命踹某个戏精。
“夏油老师。”夏油杰睁大了眼睛,被五条悟抓住机会瞬间扑倒,黑色海胆头的男人深深鞠躬,“下周我将前往京都的五条家,向您请教式神调伏的知识。”
夏油杰震惊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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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五条悟那天下雨眼睛莫名掉了几滴水后,他开始逢人说:“我心碎了,我心碎了!”
这些话最开始把伊知地吓了一跳,真以为五条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颤颤巍巍的给高专校医打电话,硝子在医护室等着病人来,五条悟还没迈进门呢,被硝子上下扫了一遍,然后十厘米后的精钢大门就在他脸前砸上了,差点把他那被无下限保护的美美鼻子撞断。
五条悟同高专的其他老师员工说,同学生说,同咒术师同僚说,同京都校说,同高层说,同御三家的人说,大家都认可五条悟他妈的又发神经来折腾他们了,大家不要理他。
这话五条悟甚至在他的父母面前说了一遍。废话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当然有父母,只是他不是由父母养大的,于是那两人也只能称为“五条悟的父亲母亲”,关系复杂的能让是枝裕和拍一部电影。
“啊,我心碎了,为什么没人相信呢?”五条悟长吁短叹,他今天穿了一件bulingbuling的镭射透明联名夹克,大概价钱是这个数(比划),他对面的五条父母身着黑底翟鸟羽织服,头颅都是低着的。
五条悟嗷了几遍,顿觉无趣,起身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同样白发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要不……立个衣冠冢吧。没有人会知道。”
他甚至没有抬头和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停顿了几秒,摆摆手,走了。
他飞到东京塔上给硝子打电话,同期女医生从嫌弃的要死到听完[我在乎杰]后,隔着手机和五条悟分享了五分钟东京上空的圣诞烟花绽放。
“去买几瓶酒,这两天把自己关屋子里别出门了,我帮你请假。”
五条悟沾不得酒精,他自己也知道,因此他好好的把门锁上了。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几乎冻死在水浪里,无下限也无法缓解他被狂风震的生疼的耳膜。南冰洋咆哮西风带的海水一遍遍吞噬着他。五条悟逆流而驻,上下起伏。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以孤身自全
......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
五条悟
次日五条悟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卸任教师一职,他也不是没事干,他积极投入了大事件后咒术界和表政府的洽谈对接协调会上。
五条家在三十余年后呼出一口气,他们终于有脸面说,他们养出了一个最好的神子。
镇祭魂灵,护持国土,是为五条“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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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和真希坐在廊院啃西瓜。
“真希学姐这下不会阻止我了吧。”伏黑惠放下瓜皮又拿起一块。
“哼。”真希不满的发出一声鼻音。“纯爱什么的,最讨厌了。”她想了想,觉得怒火还没有消退。
“为什么老娘到现在还没男朋友!”真希愤怒的将瓜皮扔下。
伏黑惠默默的又啃了一口瓜。
[8]
“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很强?”
“大概是我六岁?抢了一个来我家的外姓小孩的连帽衫然后溜出家门,还没下山就遇到了埋伏着的诅咒师,当时还很惊讶,他向我介绍自己,不过说的什么我早就忘光了啦,他用的什么武器来着的?我当时用咒力强化了我的手刀,切断了他的脖子。真的没想到这么弱。等我下山了,外面的人更弱。”
“我呀,当我杀死小村庄的普通人的时候,我发现之前的自己只是个天真的弱者。我从那一刻起才明白我其实很强。”
“杀死普通人会让你好受吗?”苍蓝的眼瞳直视着前方。
夏油杰望着天空,他感觉有些口干,但不到喝水的地步,“不见得。我一直认为,能动手而选择宽恕的人比直接动手的人要……好。”
“正论。”五条悟咕咕笑了起来,“没想到现在还能听到杰说正论。”
“所以在盘星教的地下,悟没有动手,我就知道悟比我厉害。”
“喂喂,当初我可是听你的话的呀。”
“我的荣幸。”
有风从庭院和走廊吹过,拂摸五条悟的绯色发尾和夏油杰的白色刘海。
“从头再来比将错就错难,我希望杰能控制自己。我知道杰不喜欢普通人。我希望杰知道,除了咒力,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
“你害怕罢了。”
“是呀,我害怕。”夏油杰神色厌厌,“因为我发现英雄会被人流吞噬,而即使是恒星也会燃烧殆尽。”
“你太害怕了。”
我太害怕了。夏油杰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把脚放在平面上,身体压向膝盖。
我害怕那张白布揭开,不是天内理子,不是灰原雄,而是五条悟。
我宁愿白布下的那张脸是我。
五条悟双手扣在一起,“恐惧似癌,吞噬己身。就像黑暗面一样。”
“就像黑暗面一样。”夏油杰嘀咕的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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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荫之地回来的时候又累又痛,经历了真实的剥皮剃肉削骨,蜕离所有的杂质只剩下纯粹的灵魂,而这份痛苦仿佛持续了一万年。
调伏特级假想咒灵·魑魅魍魉则是难熬的梦魇,咒灵没有认出肉块不是同类,于是夏油杰寄生了上去,如同绦虫从内而外吞噬了整个诅咒,一张皮也没有留下。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年,夏油杰至今还能回忆从头到脚啃食一个咒灵的感觉。
五条悟不问,他不说,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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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是五条悟拉着他穿羽织袴的理由。
夏油杰按住悟往他身上比划衣服的手,把三公紫襦绊按回悟怀里。
“啊?杰不想穿吗。”五条悟大呼小叫。
夏油杰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换个颜色吧。”
“就要这个颜色。”五条悟委委屈屈的撇嘴。
夏油杰把手收了回来,让五条悟帮他穿衣服,五条悟打扮他就像打扮一个女儿节人偶娃娃。
“杰就是喜欢想太多。”五条悟碎碎叨叨,“杰就要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这是不对的。夏油杰站在原地,思索着悟在做事上从来就是那么简单粗暴。
这是错误的,他应该被关在贴满符咒的地下室,或者软禁在房间或宅邸里,悟或者高层大发善心让他一年间能三五次在庭院走走,就是夏油杰期待的最好结局了。
而不是悟现在蹲在地上拉扯他腰袴的褶皱,站起来的时候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无下限流淌到身上,夏油杰得以触碰到悟的手心皮肤,柔软的、温暖的。
(夏油杰希望他能责备五条悟。确实,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悟的想法,但夏油杰——同意了。)
(悟知道自己在做错误的事。)
(他还是去做了——夏油杰同意了。)
“我对悟来说,是什么?”夏油杰沉沉的问道。
“是挚友哦,还是挚爱,one and only and forever.”
是吗。夏油杰想着。本来置之死地后再回来,是敌人还是挚友还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杰没什么想说的?”夏油杰的脸被抓住,天空的眼睛强迫他直视。
夏油杰慷慨的表示他不会因为悟把他的脸当团子蹂躏而生气。仅此一次。
夏油杰握住脸颊两边的手,他的声音里有种不在乎,“那就抱我吧,在这里,就现在。”
苍蓝的眼瞳睁大了。连悟都惊到了呀。
[不爱我就杀了你再去死。]被压在地板上的夏油杰终于摆脱了他的淡漠,他微弱的、狂乱的呻吟如同将死的蜻蜓,灰白的指甲划破撤去无下限保护的白皙皮肤,血滴渗透出来。[你知道我能。]
他得到的回应是几乎被反折断的手腕。
(这是正确的事。)
最后夏油杰躺在凌乱的衣服里,伸脚踹了一下旁边趴着的五条悟,“你不是说要去见表政府吗,什么时候?”
“推迟到明天了。”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头埋在手臂间,光辉的脸如同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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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政府和咒术界第一次感到彼此有隔阂,起于三轮霞。
当然这不是三轮霞的错,她只是很不凑巧的被选中作为第一个和表政府进行洽谈的对象。在此之前,表政府和咒术界的唯一联系,只有“我,咒术界,打钱”。这项打钱传统可以追溯到恒武天皇(平安时代的第一位天皇),咒术师和阴阳师和天台宗和真言宗被同等对待,唯一目的就是增强护国之咒力。说到底,千年来历任领导者谋求的是效验,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行之有效,国家将不会过问其能力的来源与逻辑。
咒术界诸多肮脏腐朽,但有一点好,那就是有事是真上。
千年前平安京为封印两面宿傩死了一半的阴阳师和几乎全部咒术师,千年间无数咒术师死去活来,咒术界没拿这些东西和表政府谈过条件。
直到涩谷事变、死灭回游、新宿决战等大事件发生,不再能用瓦斯爆炸作为借口,那咒术界与表世界诸多机构重新搭建联系成为急不可待的要务。
三轮霞作为“早年一直生活在普通现代社会”、“甚至担任过少年篮球队队长”、“当咒术师前连木刀都没摸过”、“进入咒术界仅仅两年”的京都高专女学生和表政府的行政人员进行了对接,其间不可避免的聊到了涩谷事变,三轮霞正面对抗[诅咒魁首·羂索]。
“当时其实应该是超级紧张吧,但那一刀,承载着我此前的人生和今后的人生。即使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挥刀,也无妨!”
对面的政府行政人员是个二十多岁、高门出生、名校毕业的和顺女性,闻言哑然,“.…..那不就是,送死吗?”
“啊?这不是没死吗?”
看着对面比自己小上十岁,红晕还没从苹果肌上褪去的少女,女性行政人员却像是被拉入冰窖,感受到非现实的悚然——仅仅两年,身为人类所拥有的最基本的求生的意愿,就变得这么薄弱了吗?
三轮霞不得不惊慌的照顾哭泣的谈话人。
乙骨忧太,15岁——死刑被保释;虎杖悠仁,15岁——死刑被保释;灰原雄——享年16岁;与幸吉(机械丸)——享年16岁。
五条悟,现年29岁,六岁以1亿美金高悬暗杀榜榜首,此后金额不断上涨浮动,无人能及。
代表咒术界与表政府第二次接洽的是五条悟。本来安排的不是他,而是其他未死的高层,但出门半路汽车被炸翻车,高层不动脑子就知道是谁干的,赶紧麻溜的逃回家并将与会人员改成五条悟,所以说五条悟其实是半路截胡。
表政府接待人员一脸懵逼,这种大会还能临时更换最高负责人吗,名单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吧,五条悟是谁呀?
是五条家家主,是神子,是咒术界“最强”。
因为临时换人连会也开的很尴尬,五条悟说自己能全权代表咒术界,表政府也只能表示相信,但还是要多问几句。
也可能是是五条悟穿着灰色巴宝莉衬衫和定制蓝色裤子踩着三叶草进的门,实在让人很难升起尊重之心。
什么是神子?
这个问题连五条悟自己都卡了壳,还是一旁的随行人员默默回答。
——五条大人在五条家作为神子养大,出生后即在京都修有专属供奉的神社和大鸟居。几年前要不是五条大人甩都不甩五条家的议案,五条大人会在东京有一座神宫。五条家在东京有从院政时代开始交税的公田。
什么是“最强”?
——最强就是最强。有五条大人在,诅咒和诅咒师永无出头之日。五条大人被封印的十九天,是诅咒师和诅咒疯狂反扑的十九天。
呃……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咒术界高层来开会,没人了吗?
——没人了哦~
——皆丧于五条大人之手。
会议结束后月下旬,五条悟被授予“镇护”的名号,算是官方的认定和保证,以证明五条悟有镇护国家的能力。这条敕令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天皇下的,天皇乃昊天上帝的人间体,那五条悟也一定是某个神的人间体。
至于是哪个神,表政府正在协同东京大学民俗系疯狂翻书。
五条悟:?你们比烂橘子还会编。
表政府的想法就是,五条悟在咒术界当老师表政府管不着,但五条悟得应命在表世界当公务员。
这倒是契合了干事的原则:只问实效,不问来由。
表政府和咒术界的第三次隔阂在“窗”和辅助监督的队伍里被安排进普通人后产生,更多的咒术界被展露出来。
咒术师都是物理意义上的精神病,他们的大脑在病变后变得强韧,从此没有什么东西比鲜血、死亡和痛苦更具诱惑力。
最疯的那个——用无数信息烧灼自己的大脑再用反转术式修复——成了[最强]。
第二疯的那个——被咒灵球倾轧了所有味觉和残余人格——成了[极恶]。
五条悟第一次出现在表政府面前时二十九,看起来像十八,此后十年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现在他三十有八,在染了白发的清癯男人出现他身侧时,他匪夷所思的像是增长了年岁,变得和那个男人相等。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同出席协商会,无人对并肩的狐狸眼男人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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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夏油杰突然意识到他已经重新以“夏油杰”之名在咒术界安顿了下来。
[无为转变]作为被抽取的术式篆刻进[咒灵操术]中,即使是再次归来也能使用,夏油杰成了硝子在医护室的助力。这是和硝子的[反转术式]不一样的能力,他的医护知识也不达标,但——对于那些缺胳膊少腿倒是挺好用的。
曾经的[特级]同样是稀缺的存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油杰只会和五条悟一起出任务。硝子嘲讽他们是在偷懒,但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很好玩,罗马尼亚的吸血鬼古堡也很有趣,祓除高等级咒灵任务下降的速度更是快了一倍。
“咒灵相关术式公开?”五条悟趴在夏油杰背上,看着夏油杰的电脑屏幕。
夏油杰的手在愤怒的发抖,“.…..悟,冰淇淋滴到键盘上了。”
夏油杰谨慎的按下保存的快捷键。上次他恼怒的在书房与五条悟动手,文档没保存,电脑砸坏了,修复硬盘花了半个月。
“给杰也带了哦。”五条悟把一根没拆封的冰棍贴在夏油杰脸颊上,有些凉。
[咒灵操术]是百年千年难得一见的术式,但式神使是咒术师的一大类别,十种影法术也在其列。夏油杰没什么可教伏黑惠的,也许咒力操控有一点吧。十种影法术只涉及到十种咒灵然后彼此调伏,咒灵操术则是无上限,不可能在每次使用的时候都喊出名字——夏油杰自己都不见得记得4000+咒灵的名字,如何召唤出想要的咒灵,这是门学问。
虽然不会像[简易领域·新阴流]一样成为人人掌握的基本技巧,但百年之后的荒原上也许能为式神使增添一份生机。
五条家六眼+无下限的使用则太过苛刻,站在最高点的必要条件是数学和物理学达到大学教授水平。
说来可笑,当前的御三家,五条悟不是五条家家主,但五条家家主是五条悟;禅院家家主是不姓禅院的伏黑惠;加茂家家主压根不是人,而是九相图之一胀相。
夏油杰咬了一块雪糕,半含在嘴里时被低头的五条悟偷亲了一口。
“杰是香草味的。”
夏油杰笑了起来,“悟是玫瑰味的。”
“硝子今天有空,晚上去吃寿喜锅吧。”
“银座那家吗,距离上次去有半年了吧。”
这不是夏油杰期待的,但是他喜爱并享受的。
这是五条悟期待的。
就着香草和玫瑰的混杂,夏油杰反手抓住身后悟的脖子,把对方拽下来亲吻。
抵死缠绵。
[END]
写在后面:写完就是胜利(瘫)
1.[迢迢亦昭昭]意为“路途遥远,但也前途光明”。
昭昭是明、亮的意思(烂昭昭兮未央)。
2.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人生道路如此宽广,唯独我没有出路
3.行路难,归去来!:世路艰难,我只得归去啦!(李白说自己要离开长安,但并没有说自己要消极避世,也不排斥东山再起的幻想)
4.“教导”伏黑惠是让禅院参与保下[夏油杰]。加茂家的虎杖悠仁花了一秒同意五条老师,胀相无条件听弟弟的;禅院家的伏黑惠花了五秒——用于思考[夏油杰]是谁,但真希不同意。
三家共保的前例是宿傩容器·虎杖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