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querade 【梅林x咕哒子】


立香觉得很难受。
说不出来的难受。
或许是临近人理拯救旅程的终点，已经预感到了一场不得了的大决战。她总是端着迦勒底省吃俭用留出来的速溶咖啡回房间看各种资料，然后连灯都没关就不知道在深夜几点狼狈地睡着。
罗曼医生和玛修很是担心立香的状态，甚至强制给她排了长得有点过分的休息时间。可她休息不下来。
刚回来的几天或许是由于疲惫睡的很香，这段时间她反而睡不安稳了。怪物从黑泥里成群冒出，提亚马特布满利牙的口部，将她一层层的梦境撕起血花。恐惧和不安算是毁了她的夜晚。渐渐地就不喜欢睡眠，不想休息，甚至不愿意爬上床去。
今晚如旧，她趴在桌前，还在拼命地想要挪动手指翻开下一页，只是眼皮撑到了极限，一颤一颤，终究是合拢了。
“今晚又是怎么样的噩梦啊……真的是……受够了……”
立香嘴里喃喃自语，微皱着眉头，还是睡了过去。


“……香……立香……”
“……？”
“立香，睁眼啦。”
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扫了过去，女孩顺从不知名的呼唤艰难地睁开眼睛，瞬间被不同于昏暗台灯的阳光刺得下意识抬手去遮挡。
她撑直手臂坐了起来。却感到迦勒底的礼装外有什么在轻柔地蹭着她的小臂。
一看，是花。
一朵，两朵，一片，一大片。
直到天际去。
天是迦勒底没见过的浅蓝，云是迦勒底比不上的洁白，花是迦勒底容不下的娇美。她一时间有点恍惚。
“起来啦，立香。”
少女御主回过了头。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和她处在同一个高度。白色却夹杂着淡淡紫蓝光线的长发披落在周围一圈的花叶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在脸上构成戏谑般的弧度，翘着微略露出虎牙的嘴角。
他有一对世间罕有的紫眸，沉淀着人性的纯粹，和不属于人类的神秘狡黠。
“是……梅林……？”
立香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起了这个在乌鲁克行动时见到的魔法师。然后感觉自己心漏跳了一拍。
似乎那次之后一直很想，却再也没见过他呢。
“你怎么……不对，这是哪里？”
“这里吗？”对方眯眼笑的灿烂，“显而易见，是不会再有人进入的地方哟。”
……
“永久被关闭的理想之乡……阿瓦隆……”
梅林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立香的目光追随着他上升，才看到他身后遥远的地方，那底座精巧美观却被支离破碎的残片包围的入云高塔。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如说你这是要做什么？迦勒底现在——”
“哎呀，提的问题太多的话我是很难解答的。”他将手中的法杖原地插进了土里，笑眯眯地将她抛来的问题尽数拂到一边，直直伸来一只手。
“诶？”
“起来吧。”他的笑容背向阳光，在阴影里暧昧不清却分外迷人。“作为Grand Caster——的候补，之一，我判断出需要给你好好上一节课。”
“上课？关于什么的……？”
手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中，立香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关于什么呢～这个，我相信你自己能判断出来哦。”魔法师的笑脸仿佛点亮花田，让她不敢再久一秒地直视。“来，跟着我说的做——”
“把左手搭在我肩上，右手要牵牢哦～”
……？！
完全意料之外的指令让立香措手不及地懵住，梅林却已经很熟练地轻轻揽住她的腰，相牵的手抬高些许，甚至还把头略微俯了下来。
“等会……这姿势不对吧？！”立香试图抬头抗议，却正巧对上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睛。她看到眼中自己的轮廓，和不知是眼底还是花海扬起的波澜。是深坑或是沼泽，已经无征兆地陷了进去。
呼吸交错在一起的距离使得已经闯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立香猛低下头，脸颊两边泛起酥麻的充血感。头顶却传来梅林爽朗的轻笑：“哈哈哈，立香这一点还真是可爱呢～”
“你不是说上课吗！这叫什么啊？！”
“的确是上课啊。”他的笑容晃眼，让她有些恍惚。
“先，左脚向前迈一步。”
立香听话地照做，心里琢磨着这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还穿着迦勒底的衣服，白色的长靴迈上一步，与此同时梅林黑金色的步伐也向后微移，正好避开她像是报复一般重重踩下来的第一步。
“好的，然后是右脚跟到左脚旁边，但是要微踮着，不可以完全踩下去哦。”花之魔术师不知道是意识到了立香的小算盘还是单纯照着自己的轨迹来，丝毫没有介意她的举动，只是单纯地下着奇怪的指令。
“接下来右脚迈一步，再左脚跟上，对～”
“来手臂打开～转一圈再回来～”
“后仰，不要怕啦～我扶着呢。”
立香渐渐地放弃了思考。
这家伙，什么上课……根本就是拖着人跳舞吧！
但是不知不觉的，她已经习惯了腰侧那只手传来的温度，习惯了他的指令，习惯了那个声音引领着自己向不同的方位迈步，旋转。
或许这样也……不赖……？
她偷瞄一眼，梅林低垂着眼眸，像是在走神，却行云流水熟练地跳着舞。紫色的瞳中流动着温柔而模糊的痕迹，是……什么呢？
舒缓轻摇的节奏和舞步让立香久违地感到有些放松下来，也不再觉得两人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非常尴尬。一瞬间划过脑海里的，是想要把头靠在梅林肩上的欲望。
等等我在想什么……冷静，冷静！少女赶紧摇摇头，红着脸继续跟上他的步伐。
花海在两人的脚边泛起涟漪，一圈圈散开去，漫向没有边际却永不会到达外界的远方。
在世界的尽头起舞。
真是个浪漫的想法，立香的思绪已经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只偶尔想起一些早就在拯救人理时忘却的念头。
很有默契地，在不知道舞动了多久之后，梅林突然停下了脚步，将手一抬，立香就顺势做出漂亮的旋转，然后又向他的方向迈进。他却将松开了腰部的手抚到她的面颊上，只静静地望着少女完全暴露了心事的浅珀色双眸，带着似乎有花香的微笑。
“啊……！”立香终于意识到了现状，头一转就试图脱身。偏偏这时两人的手是靠着腰后的，姿势不对并后退不了。
“噗……哈哈哈……”
梅林不知是被少女的窘迫逗乐还是蓄谋已久，突然大笑起来。
“梅林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感觉饱餐了一顿呢。”他舔了舔嘴唇，真的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让立香有些错愕。
“什么意思？”
“是我忘记和你说了吗？”那双紫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也算是半个梦魔啦，人类的精神状态对我来说就像是粮食一样。”
“这份充满少女气息的感情，大概就是甜点了吧？”
……
“你叫我来跳舞这么久，就是想……给自己吃顿饭？”立香感觉自己一脸黑线，还有……大概是被欺骗的不快感。
“也有这个意图啦，不过并不是最重要的目的。”梅林厚脸皮地嬉笑着，“放松了吧？有没有觉得就连身体都轻盈了很多？这是现在的你最需要的东西。”
他突然把一脸纠结却毫无防备的少女抱住了。
她的脸埋在他层层叠叠华丽的长袍里，被铺天盖地的清淡花香裹了起来。充满温柔的磁性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
“好好休息吧。晚安，立香。”
“你以前肯定也和超多人这么干过……你这个……死变态……”
她愤懑的声音低了下去，梅林顺着她脱力倒下的方向缓缓坐到花丛中，脸侧的长发落在陷入深眠的立香额边。
“是呀。不过……”
“道晚安可是第一次哦。”


“唔……”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呢……
被闹铃吵醒的少女充满留恋地蹭了蹭枕头，突然一皱眉，睁开了双眼。
我怎么躺在床上？
而且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没闻过的香气。立香坐了起来，看着摊在桌上的一大堆文件，挠了挠一头橙发。
记得是看资料看着看着就……
立香再度打量了一下桌面，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昨晚用过的咖啡杯边上多了一个玻璃杯，里面插着一束鲜花。
那种花在哪见过，在哪，在……
在阿瓦隆……！漫山遍野都是！
她扑到桌前，指尖掠过新鲜娇嫩的花瓣，突然想起了那双眼睛。想起了梅林和那段漫长而令人沉醉的舞蹈。
梅林……
擅自闯入梦境的梅林，温柔教她跳舞的梅林，只是为了果腹的梅林，叮嘱自己休息的梅林。
只想饱餐一顿？只为了让人理继续？还是……因为，我？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假面舞会。再亲密无间的相触，也望不见真正的脸。
立香凑上去，迷茫的芬芳溢满了世界。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哦，立香。”
在遥远的尽头之塔，独自一人仰望天空的魔术师突然扬起笑容，不知是对谁倾诉般这样说道。

“一定会再见吧。”
“……我喜欢你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