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界的无奇之大就在于，上帝老儿总嫌我们的人生不够精彩，于是，就总有能超乎你想想的事情发生。
比如，山田老师居然也能娶到老婆。
比如，山田老师居然不止能娶到老婆还能生出个帅哥儿子。
再比如，外号捡钱无敌手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见钱眼开之王——阿丸同学，居然也会有看着铜钱在自己面前掉落却熟视无睹——的一天！
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惨剧（？）发生的乱太郎和新兵卫当下吓得撒腿就跑，通知校长和老师。
只见消息一到，山田老师立马花容失色（扮女人ing）；黑木黑木一听楞是吓得没用头去撞钟而是用了屁股去撞钟，可怜了小菊花无端遭殃；校长听到这事时正在吃蘑菇，落了个小蘑菇卡在喉咙里有进气没出气差点光荣就义的下场。
一时间忍者学院全院上下为这堪称建校以来的最大危机阵脚大乱，人人自危，就怕下一秒是不是有什么地震海啸外星人入侵等惊天大厄运要降临了。
整个事件中，除了当事人阿丸同学依然一副心事重重魂不附体完全不知身外事的死样子外，只有一个人表现得非一般淡定。
对，他很淡定。
土井半助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超越他本身所能表现的超凡气宇——那个淡定那个冷静那个泰山崩于前而巍峨不动啊——这，不啻为忍者学院的第二大凶兆。
某日，根据目击证人乱太郎的证词：阿丸在见到土井老师时突然身形一顿、就像那见了猫的耗子，一阵烟雾中撒腿就跑得无影无踪，而且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还是刚出炉端上盘冒着热气的那种。
身为阿丸的铁杆好兄弟，乱太郎和新兵卫决定一探究竟，以求解开这个忍者学院建校以来的千古谜团，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算直接询问第二当事人：土井老师。
“老师，你知不知道阿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怎么会这么反常？”新兵卫难得严肃发问，盯着土井老师的绿豆眼目光那叫一炯炯有神。
只见土井老师在午后逆光的阴影里勾起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深笑容，伸出的食指左右摇了摇，出口只有两个字：
“秘密。”
那笑容，一整个腹黑腹黑。

一

时间回到一周前。
升上三年纪的忍蛋们在度过轻松的夏季黄金周后，全都重新回到了学校。
盛夏的晴空蓝得让人睁不开双眼，空气里四处流溢着炽热阳光的味道，知了在树上尽情歌唱夏日时光。
开学的第一节课，大家就被叫到了院子里集合。在等候老师到来的空档间，许久不见的孩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
“天气好热啊……土井老师叫我们出来干嘛呀？”乱太郎一抹额头渗出的汗水，转头看向阿丸这么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阿丸也是一副热得不得了的样子，不住地用手做扇子状扇风。
“可是你黄金周不是都呆在老师家嘛，老师没跟你提过？”
“啊，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他也没什么空跟我说这些吧。”
“为什么？”
“嗯……我数数看啊，”阿丸煞有介事地掰起了手指，“遛狗，卖便当，照顾小孩，买菜，清洁，下田……还有什么来着？那个……这个……”
“好了好了你不要数了，我们都明白了！”乱太郎和新兵卫同时阻止他再回忆下去，光是现在他们都能想象一整个黄金周，土井老师是顶着怎样一张欲哭无泪的脸帮阿丸做那些永远都接不完的兼职了……
唉，这年头，监护人真是不好当啊。
“同学们都到齐了吗？”
土井老师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大家的闲聊，全员顿时安静了下来。
“都到齐了，老师。”班长举手回应。
“很好，那么把这个发下去吧。”
土井将一叠白色的纸张交给班长，班长再一份份发到大家手中。
“这是什么？”阿丸好奇地将纸片展开，“啊……船票？”
“阿丸，新兵卫，这是去葛根岛的船票吧？”乱太郎举着手里的票说。
出乎意料的东西让场面又热闹了起来，大家都讨论了起来。
“好了，安静安静。”土井做了个静下的手势，“大家都拿到票了吧？因为考虑到同学们已经是三年纪的学生了，所以老师们在商量后决定，带大家出远门做实地训练，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葛根岛上也有一所忍者学校。注意了，这可不是去旅游，作为交流……”
还没等他说完，兴奋的学生们已经手舞足蹈地闹翻了天，“去旅游！”、“出海!”、“一定很好玩！”等等的声音和笑声混在一起，竟将那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掩盖了过去。
“……都说了不是去旅游了……”
对着一群明显听不进去的学生，土井老师无奈地扶额叹息。

当晚，乱太郎和新兵卫在房间里收拾着要带的东西。
“嗯……还有什么要带的呢？哇，新兵卫，你……你是要去移民吗？！”
“没有啊，这里都是必须品哦，几乎都是吃的，乱太郎你要不要吃？”新兵卫转过头来，两行鼻涕甩得和那眼神一样如此无辜。
“不、不用了谢谢……”
乱太郎看看新兵卫身后那堆得三人高，足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的夸张行李，再看看自己简陋的小包袱……唉，人比人果然比死人啊。
这么说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
“对了，阿丸怎么不见了？”
那个应该在宿舍的人，此时正在学校附近的街市里晃荡着——还是被土井叫去的。
“呐，我说土井老师啊，不就是去几天而已嘛，有必要特意帮我买必需品么……”虽说他的那些毛巾啊袜子啊的都很旧了，可是补一补就能用了嘛，何必特意去买？看着土井手中的铜钱一个个白花花地流了出去，他真是心痛得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就知道你这铁公鸡肯定舍不得买，否则我叫你出来干嘛……喂，反正不是花你的钱，你不要拿那种被抢了老婆的怨毒眼神看着我手里的钱好不好？”土井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边将刚买好的衣服塞到他手里。
“……”阿丸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土井，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
“嗯，我在想啊……土井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走在前面的人身形猛然顿了顿，然后过头来笑了笑，“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啊。”
“就这么简单？”说到底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这几年也多亏了土井老师一直这么用心照顾他，确实让他心里有些疑问。
“真要说的话，也许的确没这么简单吧……”
“那是因为什么？告诉我嘛！”
“这个嘛……是秘密。”土井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扬起笑容，弯下腰，大大的手掌搭上他的脑袋，胡乱地搓揉着，“等你长大点再告诉你，小鬼。”
“啊~土井老师是小气鬼~~~”
回应阿丸不满的抗议的，是土井爽朗的笑声。
返校的途中土井抬头看了眼天空，晴朗的夜空里一轮明月高挂，群星闪烁。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他想。
夏天还远远没有结束，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二

第二天，大家在蓝天白云大海的迎接下登上了开往葛根岛的船。
“哇哇，阿丸你看，海鸥耶！好多！”乱太郎站在甲板上，激动地一直叫个不停。
“看到了看到了，啊啊你别拉我呀~~”阿丸在一旁被他拉扯得左摇右晃。
“乱太郎你好兴奋哦……”新兵卫咬着手指看向乱太郎，两行持续无辜的鼻涕也随着阿丸左摇右晃。
“哈哈，和你家不同，我家可是农民家庭，平时哪有机会出门旅游，当然兴奋了。”
远处仿佛传来土井老师“这不是去旅游！”的吼声，可惜早被他们自动列入了选择性失聪范围内。
“这么说来……我们出航多久了？”乱太郎看向远方，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般。
“三个小时了吧，怎么了？”阿丸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有没发现海鸥们都飞得很低？而且天空好像没有出航时那么晴朗了……”
远处一片灰色的云，似乎正乘着风势逐渐飘近。
“应该没什么事吧，好像快开饭了，我们回船舱去。”
乱太郎和新兵卫点点头回应阿丸的话，三人有说有笑地回船舱里去了。
半个小时后，吃完饭的他们觉得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阿丸一推开门走出去，马上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狂风呼啸着卷起波涛，之前看着还远在天边的乌云已经黑压压一片笼罩在头顶，低哑的闷雷声滚滚而来，仿佛暴风雨随时都将到来。
“怎……怎么会这样……”
三人都惊呆了，明明出发的时候还是一片蓝天白云啊。
“喂，你们三个，快进去——”甲板上传来土井老师的喊声，他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一道惊天大雷霹雳而下，巨响中暴雨像关了许久的洪闸被突然打开般倾盆洒落。
暴风雨的突然到来让很少出海的学生们都吓坏了，狂风呼啸，海浪翻腾着船底，船摇晃得让人站都站不住。
“啊！”一个大幅度颠簸，靠在门上的阿丸发现腰间的钱袋被甩了出去，那一瞬间——真的是出于一种无可救药死爱钱的条件反射，按照很久以后他自己的话说，即使时间重来一百次，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就这么投奔怒海的——所以，他放开了抓着门边的手探出去抓钱袋，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无情的海浪翻腾着船将没有依托的他抛了出去。
“啊啊啊——！！”
“阿丸！！”
乱太郎和新兵卫本能地就要冲出去拉他，却被赶来的山田老师一手一个紧紧抓着，“你们出去是想找死啊！”
“可是阿丸——”乱太郎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还在甲板的土井老师纵身跳进了海中。“老师也跳下去了！”
“放心吧，土井老师是优秀的忍者，水性也很好，有他在，他们俩一定能平安的。”山田老师把他们俩推进船舱里，用力关起船舱的门，转身数了一下，确保其余的孩子们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等风暴平静了我们就去找他们。”
从窗口望向阿丸和土井落水的地方，山田老师头疼地摇了摇头。
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下他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有道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前有山田老师娶到媳妇，后有阿丸为钱纵身跃海。
当然，还有土井半助的死不要命。

三

落海的瞬间，阿丸其实想了很多。
他也不明白怎么突然间有那么那么多的想法念头都涌了出来，是不是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前走马灯？当一个人有意识自己遇到了生命危险时，很自然地就会开始在脑海中回顾自己的一生，想起那些放不下的人，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做的事。
他想自己孤儿一个，也无父母牵挂伤心，这时看起来居然算件好事；舍不得乱太郎和新兵卫，这两个他最好的朋友，但他们伤心过后终会将他变成回忆，继续朝着自己的路走下去；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了无牵挂，却发现唯独有一个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他要不在了那个人会不会难过，还是会高兴？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缠着他做这个兼职那个兼职的，休假了能好好休息，没准还有时间碰到个漂亮的姑娘，娶个老婆生个儿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胸口那么痛呢？
好像一切都可以放开，惟有那个人，怎么都不想离开。
身体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沉入又抛起。
不要，我不要死——土——
感觉冰冷的手突然被温暖的大手握住，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熟悉的脸，下一秒他便失去了意识，跌进无尽的黑暗中。

醒来的时候，阿丸的第一反应是这里就是天堂吗？
是的，他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己死后是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狱。
想他阿丸（自封）一生光明磊落、积德无数、好事做尽且绝不干伤天害理之事，他是多么坚决而且坚定地相信自己一定是那个会被小天使吹着喇叭迎接上天的好•人•啊！
“阿丸？醒了？感觉怎么样？”突然土井老师焦急的询问一连串地轰来，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土井那张湿漉漉的担忧而又紧张的脸。
正常人这时都该意识到自己是获救了，然而，阿丸注定不是凡人，更不用指望他有凡人的思维——所以他的反应是猛地坐了起来，握上土井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愧疚又不失感动地殷殷切切：“老师！都是我不好，连带着把你都给带上来了……呜呜呜……不过没关系，等咱们把上边混熟了，还是可以找到兼职的，相信我……”
他说的“上来”、“上边”，自然是指升天……
“谁被你带到上边去了啊，而且，我也没担心过兼职的问题！”土井忍无可忍地一个爆锤下去，某小孩立马应声倒地，脑袋上赫然盖起一座高楼。
“哦哦哦土井老师你下手真狠……”某小孩持续哀嚎不断。
土井看着他，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么精神，还能一醒来就想到兼职，看样子是没事了——不，不对，他就算病到要死了还是会想到兼职的……
唉，土井半助啊土井半助，你到底是栽在个什么神人手上了？
半晌，阿丸同学才从疼痛中勇敢走了出来，重振雄风地站起来四处打量，他们身处的似乎是个简陋的山洞，一旁还有土井用枯枝木材生起的火，从洞口外望出去就能看到沙滩和大海。
“这是什么地方？”
你总算想起来要问这个正常人该问的问题了啊？土井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知道，我们似乎顺着海浪被冲到了这个无人岛上。”
“什么！？无人岛！！”阿丸突然大惊失色，脸上刷地白了。
土井看他惊恐的样子突然愧疚起刚刚不该揍他那一下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刚刚经历了海难自然会害怕……
“——无人岛！那不是卖便当都不会有人买了！！”阿丸继续惊恐他无法面对的事实。
“……”
土井半助，会怜惜这个孩子的你，真是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折腾了半天，阿丸总算搞明白了状况，那就是：他没有死，土井老师更没有死，他落海后被土井老师救了起来，两人顺着海浪漂到了这座无人岛，但是应该离他们的船并不很远，现在只等着暴风过后，山田老师他们找到这里解救他俩。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就安心等待救援吧，不用担心。”土井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最后一句是多余的，阿丸恐怕只担心在这个岛上赚不到钱。
“嗯，有老师在我就放心啦。”果然，对方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比那十五的月亮还明亮。
“那么睡吧，保存体力最重要。”
土井将脱下来烤干的衣服展开铺在石地上作为临时的“床”，幸好是夏天，不穿衣服睡也没什么，本想把阿丸的衣服铺在另一边给他睡，结果对方却因为没有枕头而苦恼了起来。
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土井也知道，除了对钱的异常执着外，阿丸其实算是个个人生活习惯非常好的孩子，但在他为数不多的怪癖里，晚上没有枕头就无法睡好的习惯就是一个。
但这荒野海滩的，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外面还在下雨，饶是土井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帮他找个枕头来。
这么一想，他无奈地探了一口气，把已经铺上的阿丸的衣服收回来，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拍了拍身边留出的位置，“你和我一起睡把，枕我的手臂当枕头好了，你的衣服你就当被子盖吧，晚上温度不比早上，小孩子注意保暖点好。”他觉得自己都要成阿丸的妈了。
“是~~”阿丸听话地钻了进来，枕上土井的手臂，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也许是真的累坏了，也许是人的体温很温暖，没一会儿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土井替他盖上衣服，想着自己明天肯定半边身子麻痹，无奈地露出苦笑，这下真是体会什么叫既当爹又当妈的艰苦了。
然而低头看看安静地窝在怀里的睡颜，轻轻拍了拍那黑色的小脑袋瓜，他的笑容又转变成了宠溺幸福的微笑。
算了，偶尔这样也不错。



四

阿丸一直都是个快乐的孩子。
即使他无亲无故，即使他无家可归，但他并不孤独。
恍惚间他蓦然梦到了几年前，那是到忍者学院的第一个假期。
看着乱太郎和新兵卫忙碌着收拾回家的行李，一边讨论着家乡的事情和父母亲，那是他第一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的艳阳像此后的每一个夏天那般毒辣，耀眼得让人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如果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就到我家来吧。”
土井就这么出现在眼前，金色的阳光铺洒在那张微笑着的脸上，他看见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大大的手掌上交错着纷乱的纹路。
“老师……”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没什么牵挂，以后我就做你的监护人吧？这样，我们也算两个人了。”
突然风起了，连那树梢的叶子都沙沙作响，被惊的鸟儿扑展着翅膀飞向天空，落下银铃一般清脆的鸣叫，像一曲咏唱夏日的童谣，每一个音符里都谱写着与幸福有关的旋律。
他扬起大大的笑容握住了他的手，掌间的纹理紧贴着仿佛将要永远纠缠在一起。
阿丸永远都记得，那个残夏，那温暖的大手，给了他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从此，他们谁都不再是一个人。

“唔……”
阿丸幽幽转醒，想着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以前的事了，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呢？揉着眼坐起身子，发现洞外已是一片阳光普照，昨夜暴雨的痕迹竟消失得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土井老师？”走出洞外，这才发现这个岛真是风光无限，碧蓝晴空白云飘浮，还有一如金子般闪耀的宽广大海和满布金黄细沙的沙滩，不远处一对海鸥嬉戏着划过长空，空气里满是海风带来的咸咸的味道。
“阿丸，你醒了？身体有没什么不舒服？”坐在海滩边一块大石上的土井闻声回头询问。
“放心放心，健康得很~老师你在干嘛？”
“钓鱼啊，民生问题总是该优先解决的，昨晚没吃东西，饿了吧？”
“嗯……”阿丸爬上大石，在土井身畔与他并肩坐下，看他用一根树上折断的长枝条做的鱼竿钓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突然有感而发：“如果土井老师没有来救我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在海里喂鱼而不是钓鱼了吧……”
“傻瓜。”土井空出一只手来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我可能眼看着你掉下海不救吗。”
“所以说有老师在真好啊……从很多方面来说。”他又想到了梦里土井成为自己监护人的那天。
“知恩图报的话就认真把课上好将来做个出色的忍者吧，小鬼。”
“那当然！一流忍者的薪酬可是很可观的呢！我在进入忍者学院前就调查清楚了，否则我怎么可能舍得花钱去报名！先不说在战场上卖便当的成功率能提升多少倍，单是算这个薪金问题……还有这个……那个……”
“……”
阿丸，你真是铁公鸡中的战斗机。
阐述了半天“关于一流忍者与职业薪酬和个人收入关系分析”的理论，阿丸才终于在土井昏昏欲睡的表情中想起了正题。
“我说老师啊，你好像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大人关心小孩子天经地义。”
“我已经１３岁了，不是小孩子啦……”
“哪里不是了？想做大人，早着呢，小鬼头。”土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至于那个答案啊……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你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嘛……”不满，严重不满。
“如果你自己能开窍的话，哈哈。”土井一副“你就慢慢想好了”的坏心表情，又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钓他的鱼去了。
这心肠真黑啊……阿丸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凝视着土井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有些什么热热的东西涌了起来。
“……呐，土井老师。”阿丸突然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开口叫道。
“嗯？”
“我啊，很喜欢你哦。”
他的话让土井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真巧，我也喜欢你。”
虽然他还小，不会懂得一句听似单纯的“喜欢”里所包含的意义。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可以让他懂。

五

那天傍晚，在他们在海边成功解决最后一条烤鱼的时候，顺着火光和青烟而来的校船终于找到了他们，一场惊险而短暂的海上危机也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落幕。
在葛根岛结束了为期四天的交流后，一行人顺利回到了学校中，也就是在返校以后，阿丸同学开始表现出了让全校大为惊恐的各种反常行为……
在询问土井老师无果后，乱太郎和新兵卫开始商量起新的对应政策，结果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只能直接从阿丸本人下手，于是两人架着还在神游状态的阿丸飞速冲回了房间。
“阿丸，你老实告诉我们，在荒岛上时你和土井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乱太郎严肃地发问。
按照他和新兵卫的分析：根据电影电视剧小说漫画都惯用的“两个人被单独困在荒岛上必然会擦出爱的火花”定律，他和土井老师难道在岛上发生了什么ＸＸＯＯ既哔——又哔——还很哔——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啊？”阿丸摸着下巴歪头想了半晌，老实回应，偏偏这时，土井最后那句“我也喜欢你”又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来，头顶登时冒烟……
啊啊啊，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当时听着觉得没什么，事后几天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么激动呢！？激动到甚至看到土井老师的脸都有想逃跑的冲动，满脑子就想着在荒岛那天，就连铜钱掉地的天籁之音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这，真是人生的大失败啊！
乱太郎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对，于是他开始顺藤摸瓜：“阿丸我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患得患失、想着得到他就心花怒放，得不到就茶饭不思抑郁难当，觉得他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你生命中的唯一，你至死都无法失去的？”
“钱。”即答。
快、狠、准，干脆利落得连半秒犹豫都没有。
“……”
土井老师，你真可怜。乱太郎在心里默念。

与此同时，坐在校外不远的河堤旁的土井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嗯？怎么突然鼻子痒……”揉了揉鼻子，土井把目光又投向了河边。
在他前面不远处坐着个中年大叔，正一脸陶醉地看着一群在河边玩耍的小萝莉们，一看就是个传说中的猥琐萝莉控……
不过他可没心思管这些，他只苦恼着还要等多久才能和某小孩开花结果，于是，只听土井同志忧伤逆流成河状托腮哀叹了一句：
“唉……还要等好多年才能长大啊……”
就在这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前面的猥琐萝莉控大叔猛地回过头来，将一种满含着理解、同情和悲悯的眼神幽幽地投注到他身上……
被当成同类了。真悲哀。

在夏日的尾巴即将被秋风取代的时候，阿丸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他。
“土井老师！”
“怎么了？”对方一副早就料到他会来的样子。
“那个，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我现在也还不是很懂……嗯，但好像又有点懂……”
对于他的语无伦次，土井也不打断，只是微笑。
阿丸觉得讲了半天也表达不出重点，心一横，直接豁出去了！“总之，在我完全弄懂之前，你都要一直陪着我！”脸上不争气地浮起淡淡红晕。
土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弯腰用力揉着那头柔软的黑发。
“我答应你。——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夏日终会过去。
人生在世，季节轮回，繁花似锦。
绿叶硬朗青翠，花瓣洁白芬芳，浓郁如丝缎。
仿佛我们的生活，也只是盛夏中洁白花树的简单生涯。
惟有年少的记忆和青涩的秘密，连时间也不曾将它们带离。

至于多年以后，阿丸是否功地领悟到了那个“喜欢”的意义，则是属于他们和仲夏的另一个秘密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