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792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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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全职高手 韩文清,叶修
标签 全职高手 韩叶 韩文清 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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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21 11:34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雪更纯粹的东西
除了,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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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
叶修!
叶修!
你回来!
……
指尖抽动了两下,身体突然前倾,一个手臂挡在了他的身前,叶修从梦中惊醒。
“你没事吧,先生。”
旁边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扶着他的肩膀关切问道,叶修的脸色煞白,看起来并不好。
“不好意思。”
叶修摆了摆手,挥去脑海里残存的噩梦,眨几下眼睛适应光线,回以一个歉意的笑容。
“刚刚飞机穿过对流层,遇上了闪电,有点颠簸。”
青年指了指窗外,叶修瞥见了远处交接的地平线,深褐色的山峦间白雪连绵。
“原来是这样,刚才谢谢你。”
叶修看着窗外,方才脑海中闪现的悬崖与逃杀瞬间化为乌有,谁能想到游戏玩多了也会做身临其境的噩梦,梦里,还有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
“您是来旅游的?”那青年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么明显?”叶修挑眉。
“您不像,但是大多数来这里都是旅游、散心。”那青年道。
“我来这里见个朋友。”叶修摸了摸鼻子道,“也算是散心吧。你呢?”
“我啊,我以前在这里服兵役,来见见老战友。”青年笑了笑。
“看不出来你已经退役了。”叶修看了看这青年,眉宇清秀,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痕迹,眼神里还带着点儿未脱的稚气,谁能想当过兵,还是个已经退役的老兵。
“哎。”青年突然叹了口气,拍了下大腿,“我也不想这么早的。”
叶修看了看那青年,眼睛顺着他的手看见了他的腿,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言道,“挺巧的是,我也是个退役的。”
那青年猛然抬头,两眼放光看向叶修,“您也当过兵?”
叶修笑着摇了摇头,“没你们高大上,电竞,玩游戏的。”
那青年看了看叶修,突然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大声道:“荣耀!”
感受到周围同时投来的目光,叶修无言冲他笑了笑。
那青年又道:“我听说你们今年又拿了世界冠军,也是为国争光!”
此时,飞机上的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飞机即将在十分钟后降落在香格里拉机场。
“我虽然不看游戏也不玩游戏,但我是知道你们的事情的!”那青年没听见广播似的继续道。
“什么事情?”叶修问。
“有个神一样的人,叫什么‘叶神’,我听了他的故事,像小说一样,太精彩了。”
“很多都是杜撰的。”叶修摸了摸口袋里的纸盒子,他想点根烟。
“感觉是完全另外一个世界,非常精彩。不像我们当兵,就是站岗,有时候面对着雪山,一看就是一天,眼睛都看花了。”说着从包里翻出了个长方形的盒子递到叶修面前。
“这是什么?”叶修见他把盒子打开,是一副巨大的眼镜。
“这是护目镜啊,你如果去雪山也需要买一副的,不然眼睛会得雪盲症。”青年将护目镜拿给叶修。
“原来如此,我是要去梅里雪山的,谢谢你的提醒。”叶修将眼镜还给那青年接着道,“你看,你们也有很多门道是我们不知道的。其实打电竞也没有你们想象得多有趣,训练很枯燥也会让很多人产生挫败感,比赛也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而且这一行对天赋和年龄的要求很苛刻,有时即使你还想继续打下去,但你的手速、意识已经跟不上了,你需要把位置,让给更适合的人。”
青年看着叶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突然从包里拿出了个塑皮包装的小本子,上面有颗红色的五角星,一看就是部队的东西。
“您给我签个名儿吧,我那个老战友,他、他以前也很喜欢打游戏,那个叶神的故事都是他告诉我的。”青年将笔和纸一起递了出去。
“那他退役后去哪了?还是说继续在当兵?”叶修拿起笔翻开本子,下笔停顿了片刻,抬头问道。
“他……”青年突然不说话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他牺牲了……为了救我……因为雪崩。”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写到“叶”的时候笔尖划破了纸面,叶修没再说什么,签上了名字又写了一段话,将本子合上递给青年。
“代我替他问声好。”
下飞机的时候,叶修听见背后有人喊等等,回头见那青年一瘸一拐地跟紧过来,才明白过来刚刚在飞机上见到他无法曲腿而坐,原来是因为假肢的关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叶修问。
“这个护目镜送给你吧!”那青年将黑色的皮盒递到叶修面前,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
“怎么?”叶修接过盒子。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电竞选手,相遇是缘分。”那青年脊背挺得笔直,尽管已经退役,尽管身有残疾。
“我没什么东西送你。”叶修略有抱歉地道。
“你刚给我签名了啊!不过实在是抱歉,刚下飞机太匆忙我还没来得急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我一定会把你的签名给我的老战友看看,告诉他我遇到了一个真的电竞选手,还有你给我说的那些故事。”青年道。
“可惜就是和你一样退役了。”叶修笑道,“就像你说的,相遇都是缘分,所以记得叫什么名字也不重要。”
“对了,刚在飞机上听说你要去梅里雪山?有人来接你吗?”那青年又立刻换了个话题,仿佛生怕话说完两个人就要道别似的。
“没有,我自己过去。”叶修翻了翻手机,“准备叫个车。”
“你去哪个村?雾浓顶吗?”青年问。
“嗯。是的,朋友是这么说的。”叶修抬头,“怎么,和你顺路?”
“当然顺路了!那可是去我们那里的必经之路,和我一起走吧!三个小时就能把你送到。”青年给叶修比了个大拇指道。
“多谢,作为感谢,不介意我帮你拿行李吧。”叶修抬手接过青年手里的军绿色行李包,两人一起向机场外走去。
一路上,青年和他多年没见面的战友热络地聊着天南地北,叶修靠在一边望着窗外,却听那老战友司机突然向他抛来了一个问题。“您什么朋友在这么远的地方?”
叶修先是一愣,而后摘下半边耳机起身轻咳了两下道,“也不熟,网友。”见青年和那老战友沉默,又补了句,“打游戏的,现实朋友不多,基本都是网友。”
“他在这里开旅馆?”那青年问。
“算是吧。”叶修笑着答道。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叶修听那二人讲当兵时的趣事,自己也讲今年世邀赛的故事,看着窗外覆雪的山峦起起伏伏,无想很快就到了雾浓顶村的村口。
“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进村。”叶修冲着车上的二人摆了摆手道别。
“有缘再见啦!有啥事儿打电话,对了,这个村有棵‘姻缘树’很灵的,你可以去试试看!”车门关闭的一瞬间,青年指了指叶修的口袋,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叶修一摸兜,掏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凌乱的数字。
他看到这个纸条,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惶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里只传来了嘟嘟嘟的占线声,叶修将电话拿至眼前,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信号极弱,并且即将没电。
“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身后走来一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2、
“我还以为你会去林芝看桃花呢,没想到来这儿看雪花了?” 手触着近在咫尺的炉火,指尖慢慢回温,还没说完一杯热牛奶端至眼前,头顶的声音还在继续,“谁不知道西藏三月去林芝,偏偏你要来这里,来也不是坏事,最近人不多,而且……”
“没买到机票。”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叶修低头喝了口牛奶道。
“姑且信你。”递牛奶的人自己捧起了褐色的保温壶,嘬了两口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不过今天发生了件怪事儿。”说话间,那人又挑眉看向叶修,等待他的反应。
“你这儿怪事儿好像一直都不少。”叶修倒是没看他,低头又喝了口牛奶。
“就我这前台,瞧见没,那个刚装上的电话。”那人指了指身后一瓶尤加利叶旁的红色电话。
“挑重点。”叶修瞥了眼电话,视线移到墙上才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这前两天刚装上,一直说线有问题什么电有问题,电话打不出去也接不进来,结果,昨天宋医生说你要来,你猜怎么着?”那人撇起嘴,两个眉毛挑得老高。
“怎么着?”叶修接话。
“我这前脚手机刚挂了宋医生的电话,后脚,这座机就开始响。”那声音明显放低了些许。
“王河,这么多年,你说话还是这么没重点……”叶修看着眼前的啤酒肚男子叹了口气。
王河抬起一只手摇了摇手指头,眯着眼睛撅起嘴巴,卖起了关子。
要说这王河,其实也是一名荣耀职业选手,在8年前,曾经是。但再严苛一点,又不完全是,因为他那时虽在霸图效力,但作为替补他只在春季赛上场过一次。
由于家境殷实也不愁吃穿,王河也并未对此在意,毕竟喜欢荣耀只是出于兴趣。
那时候,电竞行业的热度开始吸引资本的注意,王河的几个朋友都投了不同的俱乐部,他亦不例外——他有霸图十分之一的股权。
但王河又和这些太子党不一样,别人投资游戏,他倒是更愿意做名选手,为此他甚至认真准备了一年。只不过那年春季赛让王河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儿——钱可以降低很多事情的门槛,但是天赋和运气是用钱买不到的。
那场霸图春季赛的失利很快就被人遗忘,只有王河自己记在心里,没过一个月,他在俱乐部内部宣布退役。
要问怎么和叶修相识的,也纯粹是因为那场比赛后,他在后台撞见了来霸图休息室找韩文清的叶修。
“韩文清呢,怎么今天没上场?”这是叶修见到王河说的第一句话。
之后王河发现,只要是叶修找他,似乎都跟韩文清扯着些关系。
“生病了,发烧,他没跟你说么?”王河递过一支天赐淡雅香。
叶修摆了摆手道了句:“休息室不能吸烟。”
“嘿,你这人……”王河刚要收回烟盒,却见叶修又将烟从他指缝里抢了过去。
“我出去抽……话说你今天的表现吧..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差。”叶修将烟叼在嘴里,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这个年龄,能把拳法家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的意识很好,就是有些地方意识到了,手速没跟上。”
说完,叶修转身掏出手机冲他摆了摆手走了,留下王河一个人站在原地琢磨这话到底是嘲讽还是安慰。
“真是个奇怪的天才。”
这是王河第一次见叶修得出的评论。直到现在,他仍觉得这是个恰当的评价。
转眼八年过去,王河的兴趣从游戏换了好几个行业,最终变成了开民宿。
而叶修和韩文清,也已经变成了退役选手。
“你怎么不问我接下来怎么了?”王河轻咳了声提示叶修。
“接下来怎么了?”舟车劳顿的叶修只能勉强应和。
“接下来这电话,你知道吗,跟见了鬼似的,响了有四五次,第一次,我接起来喂,那边就挂断了,接下来每次,我刚接起来喂,那边就挂断了。你说说,瘆人不。”
王河说这段话的时候,配合夸张的面部表情和手里的动作倒更像是个装神弄鬼的。
叶修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两眼,而后配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又响了。
“小刘啊,去接个电话。”
王河懒得起身,这电话折腾他一天了,现下他实在是不想再白跑一趟了。
“你好‘落雪客栈’。”店里的小姑娘利落地跑去拿起了电话。
“嗯……我们……这儿还有空房的,您可以……现在订,也可以网上订。”对方一开口小刘的声调突然降了下来,声音也小许多,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学生接受老师的批评一样,顺便还乖乖从旁拿出了笔和本,准备记录。
王河一听这回电话正常了,眼睛瞪得老大看向叶修。又见平日里在客栈里活蹦乱跳的小刘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突然谨小慎微,更是惊得两手一摊,嘴张得老大,口型比了一个“what?”的表情。
叶修扬起嘴角看了看他,瞥了眼小刘,垂眸又喝了口牛奶。
……
“您放心,我们这里是看梅里雪山最好的观景酒店了,每个房间都是专门找设计师独立设计的,都有足够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雪山全貌,家具用的都是实心红木,每个房间都有专门的管家,还有……”小刘熟练地背起了酒店介绍,却一怔,似乎是被那头打断了。
“是,我们这里……确实刚开业没多久……”
“是,确实离雪山还有段距离,但……是不会有雪崩的危险……我保证……”
“是。”
“没有。”
“是,我们老板确实……姓王。”
“是,我们今晚只接待了一个顾客……”
往日王河眼里古灵精怪的小刘,突然像是进了派出所似的开始挨个“交代”起来,说到最后一句时还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叶修,小声道了句,“抱、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户的资料……”
说完这句才瞧见坐在叶修边的老板王河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一跃从沙发背跳过,两步冲到小刘面前将电话夺了过去。
再说下去,他这块地多少钱买的,他花了多少钱打点上面开了这客栈的估计都得交代出去了。
“喂,你谁啊,上我这儿来打听情报来了,还想抢我的客户?我告诉你!老子不怕……”王河扯着嗓子对着电话叫嚣,只不过话没说完,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占线声。
“小刘,你老实说,是不是刚对面冒充警察来着,肯定tm的哪来的竞争对手要来搞老子,妈的,老子这几年卖花卖菜卖木头卖画可什么都见识过,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王河指着电话骂骂咧咧。
“……我……就……他、他说话声音很吓人、很凶,那种气场……我就……问什么答什么了?”小刘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错事,头低着不敢抬起来看王河。
“什么?太凶了,隔着电话能有多凶,能从电话这头跳出来吃了你?”王河气得拿起电话又砸了回去。
“有点那架势……”小刘抬头瞄了眼暴走的王河,立刻又住了嘴。
“那你是没见韩文清……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是谁,你又不打游戏。”王河看着叹了口气,“小刘,明天上集市买个新电话,这个红色的拿去村里送人吧。”
王河回头,见叶修抻着懒腰要进屋睡觉,从前台架子上取了本书递到他面前。
叶修见那本书封面写着《雪山之书》,挑眉看了眼王河问:“干嘛?”
“助眠的,写的什么不重要。”王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补了句,“不过里面有些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东西也很有意思,讲的就是梅里雪山的故事,在这里看,再应景不过了。我就是看了这本书,才决定来这里开民宿的。”
叶修扬手道了声谢,转身向王河给他准备的房间走去。
叶修进房间后不久,王河也打算收拾收拾睡了。
“叮铃铃……”
电话又响了。
3、
一夜无梦,前一天的舟车劳顿加上睡前的书,叶修这一觉睡得很好。
窗帘并没拉紧,露着一条缝,日光从这狭小的缝隙里倾泻而出,在他掌前落下半缕微弱的光。
天还是蒙蒙亮的,光亦是温柔。
房内的暖气很足,叶修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了窗帘。
哗啦。
灰蓝色的雪山之景呈现在他的面前,肃穆又神秘。
不多时,云雾缭绕间,一缕金色如衣带悬挂于山,顶覆雪的山峦瞬间如火烧般由上至下开始亮起金黄色的光芒,带着周围一圈如纱似雾的云也跟着烧了起来。
日照金顶。
这是梅里雪山最为人熟知的美景。
叶修望着窗外看了会儿,突然想拿手机拍张照片。从枕头下翻出来才发现手机忘记充电,早已断电关机。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没再管手机事情,继续欣赏这短暂的自然美景。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还未应声便听见了王河的声音。
“叶修,你醒了吗?”声音不大。
“醒了。”叶修开门,见王河拿这个手机和他打招呼。
“走,下楼吃早餐,今天你要去雪山的话,得跟你交代些事情。”王河按灭了手机屏幕。
“等等。”叶修看见王河的手机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将手机充好电才跟着王河下了楼。
下楼便见一楼的观景台站着六七个游客,都是仍意犹未尽地望着远处的雪山。
没有凡人不会眷恋这样的美景。
望着高山的时候,人会不自觉感到自己的渺小。
叶修看着拍照的人群,想起了昨晚书上的话:
“山之所以不动,是相对我们短暂的生命而言。…………人类肉眼和心智所及,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即使在这有限的雪山边界之内,我们也无法触及他超然尘世的一面。或者说,我们只在此时此地看见雪山,却进入不了山中其他维度的空间。”
人生苦短的含义,大抵在这样的时候,才会真切地感受到一二。
“今天封山了,你去不了了。”
思绪突然被王河打断,叶修回头,只见这人不紧不慢地吃了口馄饨。
“封山?”
“雪太大,封山了,简单来说,怕雪崩,怕去的人被雪埋了。”
王河在讲这句的时候,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知道是没见过雪崩,还是见过太多。
“……”
“不过也可以去村里和山脚下转转。”王河又道,“不过说实话,我今天有事儿,你一个人去雪山,我是真的不放心。这下好了,省心。”
“有什么不放心?”叶修垂眸,一叉扎进白煮蛋里,淡淡问道,“宋怀和你说什么了?”
“哪用得着宋医生说什么,就你昨晚那样子,我以前见过一次,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什么事儿。”王河嚼着馄饨挺了挺胸。
“什么表情?”叶修反倒笑了,回头望着王河,想听听能说出什么答案。
王河见他这么笑着看着自己,心里反倒发毛起来,忙道:“得,我也不点破了,我就说说上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叶修没看王河。
“第四赛季,记得不?我见你那次,霸图的庆功酒会。”王河挑着眉看向他。
“太早了,还真记不清了。”叶修右手在红木桌上按了按,抬头冲王河轻松的一笑。
“叶修。”王河看着叶修,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你记得我刚进荣耀的时候,‘毒眼’王河这个绰号怎么来的吗?”
“……”叶修看着王河,没说话。
王河盯着叶修的双眼,右手抬起,两指指向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叶修,一句一顿道,“就像你说的,我意识好,眼力好,但你还知道我这眼睛,看游戏里的人看的清,看现实的人,看得更准、更毒。”
气氛突然被王河烘托得诡异起来。
“……”叶修盯着王河,却突然笑着回了句,“这个‘毒’啊,我以为是单独的‘独’呢,我还说怎么有段时间你老捂着右眼。”
王河一听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突然回想起以前在霸图训练时被韩文清吼掉皮的日子,吓得他一头撞到柜子上,右眉骨生生嗑了扣子,半个多月半张脸包着个纱布。
想到这里,韩文清那吼人的声音仍在耳畔,王河不由背后一凉。他看着叶修人畜无害冲自己笑着,刚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吐出两口气来,摆了摆手。
“行,我独眼,我说不过您垃圾话,不跟您在这儿掰扯了。”
“别啊,好久没见再多聊会儿。”叶修笑着挽留,“您这馄饨还没吃完呢。”
“你……”王河恼着在空中指着叶修连点了好几下愣没再说出一个字儿。叶修也看着他,不忘将最后一块培根放在嘴里。
“对了,昨晚电话你知道谁打来的?”王河突然话题一转。
“查出来了?”叶修瞥向王河。
“故人呐、故人。”王贺却突然捏着嗓子唱了起来,他父母本都是北京剧院的角儿,自也少不了这样的功底。
“怎么查出来的?”叶修问。
“那自是因缘而来,因缘而去,叶落无情,清风有意,随你而来,而来啊!”王河捏起兰花指,在空中盘着水袖指向叶修。
“别整这些,不说算了。”叶修按住王河的手,突然蹙眉站了起来。
王河见叶修这样,便知他清楚了,于是笑颜一展继续坐下吃馄饨,高兴之余还嘬了碟青梅酒。
“怎么,要去看雪了?”王河见叶修准备回屋。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看雪么?”叶修没回头走了出去。
“这酒凉了,得热热。”王河摇了摇盏里的桃红色液体,咂了咂嘴道,“你呀,晚上有贵客,可要好好招待。”
4、
叶修回到房间简单收了下,犹豫了片刻将护目镜放在包里便出了门。
雪,对于叶修来并不陌生。
但是梅里雪山的雪,却又不同。纯净无染,不像人间的东西。
叶修走出客栈,才发现村子里静得像是还在沉睡,他抬头放眼望去,白雪皑皑,仿佛时空冻结,所有的事物都在此时此刻凝如成冰魄。这才想起王河和他说起这村子只有22户人家,心下释然,闲庭信步朝着雪山的方向走去。
呵出的气如烟似雾消散在眼前,五脏六腑都是冷的。不知走了多远,冷得鼻头都失去知觉般,叶修走到了一处雪丘前。
梅里雪山的轮廓就在雪丘之后显得愈发清晰,越近越觉得肃穆壮伟,令人忍不住抬头仰望。雪丘旁有一处覆雪的云杉,高大笔直,雪下葱绿,有种别样的温暖。
是啊,五月。夏天要来了。尽管于此处,是无处寻踪的。
叶修望着那株高大的云杉,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
手机突然震了,屏幕出现了一条信息,发信人让他有些意外,是韩文清。
“生日快乐,叶修。”
叶修深吸了口气,将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回了声“谢谢,作为回礼,送你一张刚拍的风景照。”
盯着屏幕上的延迟图案转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信息发送了出去。叶修长舒了口气,握了握已经冻僵的手指,将手机揣回口袋。
他继续往前,到树下才发现有块石台,雪覆得极厚,隐蔽于枯枝腐木间。走进,见石台旁有几排铁链交错,上面系满了殷红色的缎带,叶修用手臂按了按那铁链,积雪顺势抖落。
“原来是求姻缘的地方。”
叶修看了几个红绸,才知自己到了月老足前,想来这高大的云杉也应该是那退役军人所言的“神树”,福运姻缘,承载着路过此地行人的祈愿。
帮那么多人结下姻缘,百年来自己却仍是茕茕孑立。
“不会觉得累么?”叶修突然仰头问那云杉。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一阵风吹来,枝干轻轻摇摆,一撮雪落于他的肩头。
“就算你能听懂我的话,可能也没法实现我的姻缘。”
叶修扫了扫肩头的雪,笑着又拾起一条红绸来看:
“愿离开这净土后能觅得一知心之人。”
“愿我与所爱相守生生世世。”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凡人的愿望直白又虚无,叶修看了几条后收了手。
看到“知心”二字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姻缘树牵的都是男女之情,怎会管他这不清不楚。
正想着,突然听见侧兜震动,掏出手机见到了韩文清的三条消息。
“你在哪里?”
“回话。”
“我去找你。”
叶修来回把三句话读了几遍,回了句:
“梅里雪山。有点远,可能你过来得需要点时间。”
刚准备将手机放回口袋,又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来又打了一句。
“这里景色不错,值得来看看。”
这阵信号突然好了起来,消息刚刚发出去,握在手上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那怎么这次不叫我一起?”
叶修抬头看了看云杉,侧头想了想回道:
“这种景色适合一个人欣赏。”
那边又问:“为什么?”
叶修深深吸了口气,握了握僵硬的手指,犹豫了片刻后打下了一行字:
“来了你就知道了。”
输完这行字后,叶修将手机放回包里。口袋又震了两下,他却没再理会。
他抬手揩去了右脸的一滴湿润,自嘲地看了看那指尖的晶莹,想起路上那个退役军人对自己说的话。
“大神,你知道吗?梅里雪山有很多很神奇的事情,有一件事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应验。”
“什么事?”
“每个走到梅里雪山前的人,都会为他的美而落泪。”
“我不信。”
“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叶修确实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流眼泪,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如今无法断定,这眼泪是为谁而落。
是因为远处的梅里雪山还是因为近处的覆雪云杉,还是,只是那手机里零碎的几句只言片语。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相信。
尽管流眼泪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丢人的,他却不想让韩文清看见。
眼泪。
两人的关系,是否也是因为这糟糕的东西开始变了质。
八年前,第四赛季。
霸图的庆功宴,没有人会想到叶修出现了,在庆功宴的尾声。
那时霸图队长韩文清喝得晕晕沉沉,几个队友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抬头听见一声“喂”,发现走廊上站着一个叼着烟的男子。
那男子见到醉醺醺的韩文清噗嗤一声笑了,按灭了烟道,喝成这样还记得叫专车司机,不容易。
搀着韩文清的王河走近见是叶修,咳了两声对另外两个不认识叶修的新队员说,你们先回去吧,我送队长回去。
“你怎么来了?”王河问他。
“你们队长叫我来的。”叶修打开手机,把十几个未接来电记录贴到王河眼前。
“你来干嘛?”王河又问。
“那得问他。”叶修用下巴指了指半个身子倚在自己身上的韩文清道,“我和他打了赌,谁赢了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叫我,所以我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随叫随到的?”王河眼看着韩文清像个脱线木偶在叶修身上半挂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分明刚刚把此人从包厢里架出来的时候还在耍着酒疯骂着人。“那我和你一起把他送回去?”
“不用了,这种时候,一个人和两个人差不多。”叶修矮下身子将韩文清架在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脸,韩文清像是看清是叶修后释然地打了个酒嗝,意识似乎又从明灭中拉了回来,也没说话,只是半支起身子跟着叶修往外走去。
看着两人走到门外,王河摸了摸后脑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掉咯。”
韩文清少有醉酒,那个夜晚,并非是一个糟糕的回忆。
车开至韩文清的酒店楼下,叶修侧身给他解开安全带。韩文清的身子靠着门边,刚好卡住了安全带的收带口,叶修扶着韩文清的肩让他靠着自己。
就在一瞬间,两人的气息贴到了一起。
叶修闻见韩文清气息里氤氲的酒气,不由皱起了眉。
“到底喝了多少?赢了我,就这么高兴么?”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昏睡中的韩文清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仍是闭着,在座位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睡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凶么……为什么平时总要皱着眉呢?”
叶修抬起韩文清的一只胳膊,将安全带顺利解了下来,半个身子未撤去,转头望向韩文清那张沉睡的脸。
叶修看着韩文清的脸,那人的肤色在路灯下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他的眉宇硬朗,鼻梁挺直,如果不是平日里总铁青着一张脸,其实是极为俊朗的。
或许也只有自己这么认为吧。叶修想到这里,干笑了两下。
面前的人——
棋逢对手的死敌,曲高和寡的知己。
如今在自己的眼前安然入睡,气息安稳,触手可及。
叶修不自觉抬起右手抚上了韩文清的唇。自己想做什么,从未想过,好像只是想用手指去触摸这个时常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人。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从未有过犹豫。
都说情人的嘴唇如花瓣,韩文清的唇却是粗粝的,不似娇艳欲滴的花,倒更像是竹林里最锋利的一片叶子。杀人封喉。
拇指掠过唇前翘起的干皮,叶修的心也跟着指尖的微痒蠢蠢欲动起来。
他想吻他。
这种冲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叶修不记得了,像一颗被春风遗忘的种子,角落里独自生根发芽。再次遇见之时已然高耸入云,让他无法再继续视而不见。
想吻他,舌尖去滋润他干燥的下唇,尝尝烈酒的余温。
这一次,叶修却犹豫了。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会像游戏里一样,给他足够的反悔时间。
抚在唇上的手突然被握住了腕子,身体被带动着突然一扯,叶修重心不稳,撞向了副驾驶位。
撞进了,韩文清的怀里。
腰被搂住,还没反应过来,唇已经准确地贴上了另一个唇。
柔软的,犹如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
他在吻他,韩文清在吻他。
叶修睁着眼望向韩文清,那人的眉头又锁到了一起,但却没有睁眼。
他知道自己在吻谁么?叶修心下一凉。
韩文清是否知道,自己所吻之人——
是让他尝尽败果死敌,是让他寻无去处的对手。
醒醒,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着。手腕仍被那人按着,叶修承认,这个急促的吻令他手脚发软。
叶修还是推开了韩文清,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
“对不起。”先道歉的却是韩文清,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叶修道。
“唯一可以确定告诉你的是,现在不是在梦里了。”叶修轻咳了两声道。
“对不起,我……”韩文清又说了一次道歉,他的面容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冷,那种冷仿佛是在告诉叶修,刚刚的一切的确是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梦境。
“很正常,醉酒了,做梦了,把哥当成别人了。”叶修笑着回到了驾驶位,整了整衣襟。
“我……”韩文清欲言又止。
“到你酒店了,送你上去吧。”叶修侧头问,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不用了,谢谢。”韩文清略带歉意地向叶修点了下头,而后打开了车门。下车前他转身,突然想解释些什么,似乎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叹了口气,沉声对叶修道:“对不起,今晚的事情。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已经忘了。”叶修摆了摆手,没再看向韩文清,启动了汽车。
5、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
它为人类的情感服务,可以变换成人类自己想要的样子。有些所谓模糊的记忆,不过是人类不愿意再度想起而扯的谎言。
那晚的吻,亦在叶修的记忆里模糊了。
不清不楚,退化成了一个朦朦胧胧、时有时无的梦,梦里,韩文清是睁着眼吻向他的。
知道他是叶修,不是别人。
他也没有推开他,而是用舌尖与他缠绵。
叶修是个从不自欺欺人的游戏天才,但在这件事上,他作弊了。
在那个开车离去的夜晚,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哭了这件事,就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到了酒店低头看见两腿上一滩小小水渍,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那时的叶修想起了一句话:爱使人失智。
尽管在此之前,他并未把自己对韩文清的感情归纳于爱情。
而在此之后,他仍是执拗地将其勉强归纳到友情,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是这样拼命去维持的。
以及兴欣的心理咨询师宋怀告诉他,是可以这样去做的——
忘记那个吻,忘记那些潮湿的眼泪。
以及,那个不可能成为他爱人的爱人。
在叶修看来,他和韩文清的感情可以一直这样完美地维持到两人生老病死。
直到第十二赛季,这个作弊了很久的“游戏”又出现了新的BUG。
事情要从冬季赛说起,地点选在了新成为主场的沈阳。叶修记得那天下了大雪,那天是兴欣对霸图,老对手相聚,如此有看点的一场比赛也吸引得场馆人声鼎沸。
燥热的场馆与屋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赛结束的粉丝互动环节,已经是教练的叶修溜到馆外的安全通道吸烟,刚抽了两口便看到远处一个卖冻梨的老人被保安驱赶。
果子散了一地,那老人衣着单薄,抖抖索索地捡着果子,连连道歉。
叶修走了过去,和几个年轻人一起帮那老人拾果子,老人哭着道谢,递了几个果子给他们。叶修才见那老人两手黝黑,满是冻疮。便脱下了自己的棉衣披在了老人的身上,笑着说您去学生多的地方卖吧,好卖,而后叼着根烟哆哆嗦嗦往场馆里跑。
跑回来的路上,才有些后悔,风太冷了,刮得他抬不起头。想着倒不如买下一车梨子多给些钱,也省的老人在外面受冻。
正想着,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叶修抬头,对上了韩文清的那张脸,阴郁的天色下,那张脸面无表情,冷得令人发怵。
形成反差的是,怀抱却是暖的,像是故意张开怀抱将他拥入怀里一样,叶修的脸和半个身体穿过韩文清没有系上拉链的外套,贴在了他墨绿色费尔岛图案的羊毛衫上。
所有不真实的记忆,在冬眠了八年后重新回暖。
气味、温度相似得令人想哭。
那一瞬间,叶修情愿相信,韩文清是真的在等他,给他这个拥抱。
“冯主席今天会宣布环节,你需要出现在现场。”韩文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如果没有出来找你,是不是等会之后能看到你冻死的尸体?”
“抱歉。”叶修刚要脱离,肩膀却被一把搂住。
“走吧,这样暖和。”韩文清道。
到了场馆内,刚好是荣耀游戏联盟冯主席宣布环节。韩文清将羽绒服脱给了叶修,说了句自己带了两件便转身走向了霸图的方向。
那天晚上,叶修抱着韩文清的的外套安稳地睡了一夜。韩文清似乎没说要他还,那是否真的可以据为己有。
叶修没去想这些,将脸深深地埋在外套的羽绒间,吸du似的让那味道充盈着自己。
很快,冬季赛到了尾声。
最后一天,联盟更新了赛制日程安排,加入了更具互动性和趣味性的娱乐赛,24位全明星、新老队员、甚至不少喜欢荣耀的明星、歌手也悉数到场。
明星赛的时候,无心观战的叶修将韩文清的冬衣搭在肩上,慢悠悠地往霸图休息室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却听见了一个女子声音。
“怎么,终于想清楚了?”那女子问。
“不能拖着了,我想清楚了。”回答的声音是韩文清。
“文清,你能想清楚,我是非常高兴的。”那女子又问,“但我记得霸图不能谈恋爱这规定还是你定的,你要自己先打破么?”
“我已经退役了。”韩文清道。
“好吧,那你定个日子吧。”那女子笑着说道。
“我不想等了,就今天吧。”韩文清话音未落,却听见两声敲门声,扭头便看见叶修出现在了门口。
“你……怎么来了”韩文清诧异地站起来。两人看到叶修的时候,面色同时有些难看,那女子手上拿着一捧玫瑰,迅速地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让叶修看见。
“抱歉……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叶修笑着走过来,递过了外套。
“叶修。”韩文清接过衣服,刚要说什么,却见叶修转身便走。
“抱歉,我还有点事儿,有空约饭。”叶修回头冲韩文清笑了下,而后转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是不是误会了?”叶修走后,那女子回过味来问韩文清。
韩文清看着手里的外套,叹了口气道,“姐,你的直觉也许是不准,我想,他应该不会接受我。”
“试试嘛,说不定呢,我的弟弟这么优秀,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那女子搭上韩文清的右肩,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玫瑰,“可惜这花,倒是送不出去了。”
6、
越是谨小慎微的事情,越容易百密一疏。
棉衣在还回去之前,叶修检查了很久,没有落发、油污和烟灰,却忘了在口袋里落了一张写了电话的纸条。
那是宋怀塞在叶修兜里的,电话的主人是王河。
“你该出去散散心了,梅里雪山是个不错的选择。”塞纸条之前,宋怀是这样对叶修说的。
“你在那里开客栈了?这么急着推销。”叶修问。
“王河记得么,他会招待你的。”宋怀道。
“哟,你们还联系着呢?”叶修诧异,脑海里搜索了很久,才想起王河是谁。
“你别忘了以前在来兴欣之前,我在霸图做心理咨询。”宋怀推了推眼镜道。
“雪山太远了,我怕冷。”叶修道。
“相信我,那是忘记那件事情的最好选择。”宋怀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叶修,见他未动,抬手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
“就算我去了也没有用。”叶修瞥了眼宋怀。
“你已经动摇了。”宋怀不紧不慢接着说,“雪山是生命诞生最初的地方,你可以把哪里当做一切的结束和新的开始。”
“是个不错的借口。”叶修掏出了烟盒,取出一支烟,“谢了,我走了。”
“等等。”宋怀两步走到叶修身边,取走了他指尖的烟。
“怎么?你也抽烟了?”叶修诧异。
“中介费。”宋怀扬了扬手里的烟道,“以及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其实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糟。”
“行吧。”叶修抬手又将烟抢了回来,叼在了嘴里道:“聆听费。”
“你……”没等宋怀再说什么,叶修已经转身走出了心理咨询室。
……
思绪飘回,叶修仰头看着伫立在厚雪中的云杉,回想起这些年和韩文清之间的点滴,不由苦笑。
抬手掏出手机给宋怀发了条讯息:“你这次的建议依然没有用。不过,雪山挺美。”
发完信息后,叶修便将手机揣回口袋,继续沿着雪丘旁的一条路往前走。空气太冷了,觉得脸都失去了知觉。叶修掏出了护目镜带在头上,觉得眼睛稍微舒服了些。
看着那层层积雪,他突然又想起了冬季赛那天意外出现的韩文清。
当时韩文清将外套披在两个人的身上,将他的肩膀搂着。
他想起了韩文清使劲儿地上下搓着他的胳膊,想要制造点热量。
他想起了当时韩文清搂着他一边跑,一边不断地问他:“好冷吗?”“好点没?”……
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他,是怎么回答他的,似乎都忘了。
这些明明温暖的东西,他为什么反而都刻意忘记了。
想到这里,叶修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雪山前,他的身前不远是一个山的断层,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远处是梅里雪山的全景,辽阔静谧。
“叶修!”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那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叶修难以相信是亲耳听见的。
他怎么会来?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叶修不敢回头,怕这声音真的是自己的幻听。
“叶修!你站在那里!别动!”
那声音又近了些,有些嘶哑,听上去急促又激动。
叶修的身体僵住了,他望着远处的悬崖与陡峭石壁上的覆雪,明明是极寒之地,身体却像是突然击中了冰冷的心脏,汩汩热流从内流至周身。
一阵暖意。
“叶修,我来了。”
那人的声音近在咫尺,话音刚落,身体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身后的人跑得太急,叶修也没有料到这突然的举动,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栽进了雪里。
灼热的气息喷在脖颈,韩文清两个手臂有力地箍着叶修,贴着他的耳边喘着粗气。
“别再跑了,你再跑,我真的怕……追不上你。”
“哪有跑……”叶修道。
“你都……跑到这……雪山上、悬崖边,还不算跑?……”韩文清的呼吸急促,句子被混乱的呼吸打断成碎片。
“那哥如果真的跑……唔!”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肩膀被人狠狠地一握,身体被扳了过来,唇已经被堵上。
舌头霸道地探进了口腔,似乎是要卷走刚刚那些混账言辞,韩文清将他拥在怀里,周身没有雪的冷,只有那人体温的热。
叶修的脸几乎被冻僵,韩文清吻着他的时候,叶修几乎有种要被烫伤的错觉。
唇贴着唇,仍是如八年前那般粗粝,刮擦着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所有沉睡的记忆一下被激活,苦涩和甜蜜齐齐涌上了心头。
在吻他的人,是那个多年以来一如既往和他一样热爱荣耀的对手,是那个他被逼退役在所有媒体前郑重说着我等你回来的朋友,是在第一年世界邀请赛突然出现在后台对他说加油的知己。
是他真真切切喜欢了十年的韩文清。
一吻结束,两人喘着气分开。
叶修推不动压在身上的韩文清,仰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扬起嘴角道,“这次……没认错人?”
韩文清一把撤去叶修脸上的护目镜,才发现他双目通红,睫毛和下眼睑满是泪水。
“从来就没认错过。”
吻又在眉眼落下,如冰的眼泪被热吻融化。
“你怎么来了?”叶修问他。
“来送生日礼物。”韩文清又覆上了叶修的唇。
“这礼物可有点贵。”叶修笑着道。
“不仅贵,还准备的有点久。”韩文清道。
“多久?”
“十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