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花降期与东京失眠夜
原作：偶像梦幻祭
CP：纺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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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以后的时间是加班时间，如果能在2点之前完成就不算太晚，当然有时候通宵也是难免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有一段安心的睡眠时光。


这是她在夜晚十点出门时心里在想的事情。


她校对完活动企划书时已经是九点了，从充满暖意的浴室里出来，冰凉的身体和心灵都苏醒了过来，从黑白色调的、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世界里逃出来，原本按照计划剩下的时间是难得的休息时光，却被一通电话打断了。她拿起手机检查通讯记录时看到了被折叠起来的23通未接电话，如此频繁的通讯不必展开细看也知道是谁了——是青叶纺的家庭电话。


曾经她陪同Switch参加电台节目时，青叶纺拜托她看管一下他的手机，防止有人打电话进来打扰。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青叶纺的手机在她的口袋里一直在震动，她写报告的手也一起颤抖了起来，电台的工作人员示意她去处理一下，她只好歉意地跑去了洗手间。青叶纺的手机没有密码，杏还是一边说着失礼了，青叶前辈，一边解锁了手机频幕，看到了几十条通讯和短信都是青叶纺的母亲发来的。像是诅咒一样一直重复着一个问题：你在哪里？


杏不由得背后一凉，制作人的本能驱动着她去处理这件事情。成为制作人以来不光要处理工作方面的事情，连这些分支工作也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之前她也去过衣更真绪的家。不过如此难缠的家人还是让她困扰了很久，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记下了青叶纺母亲的号码，发送了一条告诉她「青叶前辈正在录电台节目，很安全」的消息。之后青叶纺的手机短暂的休眠了。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电台节目录制已经结束了，她把手机交还给了青叶纺，在路口道别时青叶纺说，今天星座运势的幸运动作是向右转，所以他打算和杏一起走。逆先夏目欲言又止了一会，还是被春川宙拉走向预定的游戏软盘店。


“...刚刚失礼了，擅自解锁了青叶前辈的手机。”避开了人群之后，杏提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最好和青叶纺单独说，不能让Switch的其他两位产生不必要的担忧。


“抱歉，杏。我的手机一定很烦人吧。”


仲夏的下午依然很燥热，金红色的夕照让他看不清杏的脸，只能分辨出她栗色的头发晕染在泛着光雾的空气里。青灰色的阴影落在身后，却没有一丝冷意，他觉得背后几乎被晒得能够剥落下来。他擦着汗水，目光飘散在清冷的商业街，寻找着能够让她小憩的地方。他向杏的斜侧方走了几步，替她挡住了直射过来的太阳。


“没关系。父母会担心孩子是正常的事情，青叶前辈的母亲也只是比其他人更加激进一些。”杏放下了快没电的手机，从刚才开始每隔五分钟她就必须要给青叶纺的母亲发一条汇报消息。她抬起了头，对着青叶纺露出了微笑“今天辛苦了，青叶前辈。”


非常熟悉，就像青叶纺平时会露出的笑容一样，平淡而空洞，就像风平浪静的海，深沉地掩饰着沉淀在水底的石子和杂物。于是他也用同样的笑容回应了：“那么，前面的咖啡馆要进去休息一下吗？今天辛苦了，请不要拘谨地让我请客吧。”


杏放在口袋里手又感觉到了震动，这次是电话：“但是，青叶前辈的母亲会担心的吧。”她正要回复时，被青叶纺打断了，他说着抱歉拿过了杏的手机。


“妈妈，这都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了。我没事的，刚刚从录制电台的地方出来。现在...啊，在和制作人一起。嗯，是女孩子。等、不是啦，不是女朋友！真是的，只是同校的后辈而已啦。知道了，等一下就回去了。”青叶纺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电话，但是杏却觉得这样慌乱的青叶纺更加有生命的活力，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呼...连杏也开始笑起来。啊哈哈...不过能让你减少一些工作的压力也不错啦，早上的占卜结果说今天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大概就是这种事吧。早知道就拿上护身符了。”青叶纺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今天逆先君帮我占卜的幸运关键词，是青叶呢。”


“诶？啊、真是...”


“开玩笑的。”看着青叶纺为难的样子杏结束了恶作剧，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投注于夕照下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的路，平淡的语气让刚刚蓬松起来的气氛再次冷却了“青叶前辈，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言归正传，现在是晚上10点。杏接到的电话果然是因为青叶纺的事情，青叶纺的母亲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去，电话也打不通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杏必须要出门了。尽管现在是晚上，尽管她是一个人，尽管她已经脱下了制服，可是她还是以一个制作人的身份出门了，制作人可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自己负责的偶像。


深秋的夜晚已经渗透出了冬天的气息，她出门时忘记了开衫、外套和围巾，因为一路上匆匆走过几乎没有时间去感受温度，直到她在红绿灯处停了下来才感知到渗进衬衫的冷。刚刚洗完澡的身体一下子又变得汗津津的。


青叶前辈会去哪里？


她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


秋天不是个适合去死的季节，天气太干容易起火，如果尸体被烧到让人辨认不出那也太可怜了，而且秋天的幸福来源太多了，食欲之秋、读书之秋、运动之秋，看吧，提到秋季都尽是些好事情。所以，就不要选择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季节里死去了。


“...如果要死的话，我想选择仲夏。”青叶纺对蹲下身体包扎自己手臂的杏这样说道。


她愣了一下，又继续缠紧绷带，于是青叶纺继续说道：“...春天刚好结束，夏天还没有开始。紧接着一切的浪漫和美好远去的步伐，自己的生命也能慢慢消散。在仲夏、夏天初来乍到的时节，天气也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所以尸体也不会太碍事...大概。”


“呼，很有日本传统的物哀之美的韵味。”青叶纺做出了一个自我总结。杏已经完成了包扎，把零碎的东西都放进从保健室借来的医疗箱里，她似乎并没有把青叶纺的碎碎念听进去“抱歉，我一直在这里自顾自地说话。”


杏摇了摇头，把医疗箱放在了长椅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坐在了青叶纺的旁边：“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季节，但是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葬身的时间，果然还是晚上比较好。既安静又安全。”


事出有因，青叶纺的手臂是在图书馆里受伤的，有些年头的木质书架一个角已经被虫蛀空了，最上面一排放置的尽是些难以在大众口味里传播开的厚重书籍，尽管如此它们也不乏读者。每个星期青叶纺都会集中整理一次书架上的书，明明就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他总是热衷于做这些苦差事，杏会出现在图书馆里也是这个原因，青叶纺包揽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勉强，所以身为制作人的杏到图书馆来帮忙了。


“抱歉，杏。明明你也很忙碌却还要抽出时间来做这些事情。”青叶纺的怀里抱着欧洲文学史将它们依次摆放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上，第三层对杏来说就有些勉强了，所以他包揽下了从第三层开始的高度“不过，身为制作人的杏应该有更多繁琐的工作要做吧，大家却好像把杏的忙碌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反而关心我所做的无谓的工作。啊哈哈，有些承受不住之类的。不过因为目前杏是独一无二的制作人，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大家都会拜托给杏。”


“...总觉得青叶前辈的话好失礼。”杏蹲下了身体把放在地上的各类小说按照编号放在书架上“因为只有一个制作人，所以工作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明年...明年大概就不会这样忙碌了，可以把一些零碎的工作委托给新人了，大概。还是先把这些书整理完吧。”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里的工作却没有停下来。


“啊...啊、抱歉，不是说杏被大家利用着，就算有了新的制作人大家也不会忘记杏的，一定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亲近的。啊、是好的方面，恩情啦、感激啦之类的。哈...真是的，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早上果然不应该忽略运势占卜的结果。”青叶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发言，连忙解释道，只是已经说出口的具有歧义的话不管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的，他泄气了一般。


“没关系，青叶前辈不用放在心上。我觉得这些话也没有问题，因为被信任着，所以才会被委以重任，相对的我也需要付出心和生命。...是指时间的意思，不过用生命来描述更加真诚一些吧。呼呼，青叶前辈总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话说起来，书架下面压着什么——”杏用力地把卡在书架下的书抽了出来。


“等一下！那个是——”


书架一下子瘫倒了下来，书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事情就是这样，已经被虫蛀空的书架因为最后一块支柱的消失彻底报废了，杏睁开眼睛时看到挡在自己身体上方的青叶纺，他却不在意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嘶，糟糕了...这下子图书馆的维修费用不知道要多少了。对了，杏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她看到青叶纺的抵在她上方的胳膊被断裂的隔板划了一道口，血顺着手臂滴到了她的衬衫上，突如其来的见血场面让她手脚冰凉地愣在了原地。


“啊、抱歉，杏的衣服我会负责带回去清洗...”青叶纺刚把手放下来就被杏拉住了，她捧着他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着：“要、要先去处理一下才行...”看样子受到了惊吓，仅仅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了。


“啊哈哈，没关系的，手臂还健在没有断掉真是万幸。”青叶纺甩了甩胳膊向她展示自己身体的健康。


“请不要乱动！”杏明显是慌了神，平时她连话都很少说，更不用说这样高的分贝了。她推着青叶纺的后背，催促他向外走，在往保健室走时经过了庭院，她让青叶纺在这里等她，她会用跑的去保健室拿药箱来。


疼痛感是最直接的能够感知到生命尚且存在的来源，青叶纺在等待杏的期间里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降了下来，所以手臂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大脑却在思考着回家该怎么交代，说这可不是自残造成的，估计妈妈也不会相信。还有图书馆的维修需要申报，以及...杏过来了，赶紧像平常一样微笑着啊。


“谢谢你，杏。不过没关系的，我还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青叶纺微笑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牢牢记住了这幅姿态。杏在为他的伤口消毒，没有抬起头。


“其实...如果要死的话，果然还是仲夏的时候比较好。”他接着说道。


晚上10点多的电车里已经空空荡荡的了，青叶纺坐在车厢里，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不断震动，他知道是他的母亲，但是并不想回复所以把手机放回了包里。他第一次从那个糟糕的家里跑了出来，或许应该说是根本没有回去，中午的占卜结果说是，今天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鼓起勇气去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吧。


当然，他还没有对占卜相信到任由神学来掌控自己的人生，占卜是心灵的慰藉，但是永不可能成为逃避现实的理由。现在的局面更像是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需要一个合理的发泄口，所以青叶纺一个人在外游荡。


他想到现在杏应该因为他妈妈的电话困扰着，该给杏发一条消息吗？算了。电车刚好到站，先下车吧，反正失眠夜出来游荡也不是好事，不要再让她担心了。


青叶纺下了电车，没注意到手机传来了一条消息：我现在就去找你，青叶前辈。——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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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葬身的时间，果然还是晚上比较好。既安静又安全。”坐在青叶前辈的身旁时杏喃喃地说道。


“诶？安静倒是可以理解，安静的地方不会被外界动摇念头，自己也能够平静地死去。但是安全，哈哈哈和死亡是正好相反的词吧。”青叶前辈浅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坐在旁边的杏不必抬头也已经将他温柔的形象刻印在了脑海里。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真是失礼，竟然在和后辈讨论死亡的话题。我这个前辈果然还是太无趣了。”


“不。”杏再次摇了摇头，她不安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互相摩挲着“我说的安全是指，其他人很安全，不会有人因为看到了血肉横飞的场景而害怕，大家都在熟睡中，而我也会在那时永眠。听说人死了以后会觉得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中——”


她想到了在君咲学院时，自己和朋友曾经一起制作过滑翔翼，那是向往着太阳和自由的伊卡洛斯为梦想制作的羽翼，纯洁无瑕，却也如冰雪般融解在太阳的光辉里。双手捧起滑翔翼的骨架时，心中的澎湃已经回忆不起来了，现在的她只是失去了翅膀、正在坠落的伊卡洛斯。


安姬你想要飞向哪里？Clochette我啊，想要飞到安姬所在的地方，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我们之间还维系着命运的红线。相对的我一定会让安姬你在东京听到我的歌声。


“——果然还是东京比较好。虽然闹市区很难找到适合葬身的地方，但是在忙碌中突然得到了长久的休眠也不坏吧。就像是惊喜一样。”她低垂下了头，让黑色短发的少女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拍了拍裙边站了起来，注意到时间不早了，她必须要继续工作了。


“东京？”青叶纺扶了一下她有些摇晃的肩膀，不知道是还没从刚刚到惊险中缓过来还是太过劳累了“是指東京ドーム？嗯嗯、感觉像是杏你会想的事情，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负责的偶像能出现在那里是吗？不过就像有的家长会期待自己的孩子考进东大或者早稻田一样，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呢。”


“青叶前辈...”杏故意捏了一下他尚且健康的手。


“呜哇！请、请不要欺负我。抱歉，我又说错话了。其实如果是杏的话，我很期待。”


晚上十一点的东京街头依然是热闹的，杏在查询了电车班次表之后，大概推测了一下青叶纺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的，虽说不是十分的把握不过她觉得这个概率极高。她在街上走动着，眼前灯红酒绿一片竟有种纸醉金迷的腐朽感，她小心地避让着，看到了身着水手服的少女们从面前略过竟下意识地躲到了起来。


“真是的...已经没什么好恐惧的了。”杏对自己做出了心理暗示。


几个月前还是春天的时候，青叶纺陪同她在商业街考察当下的时尚风向，在店里撞到了穿着水手服的女孩们，当然在她们注意到之前杏就躲在了他的前面。


“那个...杏？”青叶纺的衣服被扯住了，促使他站在杏的前面挡住别人的视线。他注意到了那些绿领的水手服，试探性地问道：“是杏之前的朋友们吗？”


杏犹豫了一会，沉默地点了点头。青叶纺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向她更靠近了一步一只手抵在了墙上，悄悄附在她的耳边：“抱歉，这样的方式可以吗？虽然我不太清楚杏的事情，但是杏觉得现在还不是能见面的时候吧？所以依靠我一下也没关系。”


“谢谢...青叶前辈。”


青叶纺没有继续追问她更多，而是谈起了别的话题，今日占卜结果、三年级发生的事情、Switch队内发生的事情，对于初来的杏还没有对全部的学生熟悉起来，所以她听到青叶纺说这些话题的时候深陷其中，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那样澄澈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她是个过于沉默的后辈。这是青叶纺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他对杏感到亲近感的原因。她总是很少说话，这一次出行也是他看到她的行程表上列了长长的清单，下意识地产生要去帮她的念头，她也是无条件地相信着青叶纺的资历。他们从一家店到另一家店，无论他说什么杏都是全盘接纳，所以当杏希望他遮挡自己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电车进站了，天空变得更加昏暗。


“糟糕，下雨了。”出了车站的杏不得不跑了起来。








✲


十一点半的东京下起了雨，青叶纺早有准备地拿出了放在包里的雨伞撑了开来。街道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只有一些通宵营业的店还开着，安静的深夜，嘈杂的雨声让内心的悲哀更加汹涌地翻腾出来，青叶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到过去自己也曾经像这样偷跑出来过，不过是和fine的成员。某一天的天祥院英智突然提出来想要和大家去商业街，对于医院常客来说，能够像普通高中生一样在放学后和朋友们一起走是一种奢望，青叶纺并不阻拦他，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天祥院的管家一定会焦虑不安，但是在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日和和凪砂都没有反对，反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如果大家都感到开心，那么他就更加不可能反对了。


“纺君总是在读看起来很难的书呢。真是个好日和。”巴日和总是能很好的活跃气氛，当然这是在他心情愉悦的情况下，心情糟糕的时候和英智斗嘴也是常有的事情，总之是微妙的和平景象。他注意到青叶纺没有参与进他营造的氛围里，所以凑了上去看到了青叶纺手里捧着的书。不过他确实只是一时兴起，并不等青叶纺回应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我看看，嗯——是《仲夏之死》，总觉得很有纺的感觉。呵呵，纺总是会思考一些深沉的问题呢。”英智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青叶纺的身旁“这本书我在医院里也读过，纺你觉得这篇小说里最可怜的人是谁？”


“呃...朝子小姐？”青叶纺思考了一会，他看不透英智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是不能不作回答，于是他说出了一个通俗的答案。丧失了两个孩子的朝子怎么看都是可怜人了吧。


“呵呵，真是无趣的答案呢。就像这篇小说里的旁观者一样，一味地觉得丧失了至亲的朝子是可怜人。却连她短暂的歹毒心念都不去注意。他们只是想将自己的同情心、人性的一面通过这场悲剧展现出来而已。纺也是这样的无情的旁观者吗？”


青叶纺沉默了下来，这部小说他已经是第三遍读了。却没有想过这样的角度，他想从英智的笑容里得到一些说话的提示，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他又像平常一样笑了起来：“抱歉，我没有英智君那么聪明。这样新颖的角度我会试着读读看的。”


“像胜这样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也会遭遇这样的天灾，人生真是无常呢。”英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说朝子小姐的丈夫。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完美的男人，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成功的事业，还温柔的接济嫁不出去的妹妹。这样必然会遭到别人的忿恨，所以他极力扮演着一个可怜的父亲，他大概从来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吧，到头来连这个悲剧的角色是剧本还是真实也分不清了。”


“英智...”青叶纺分辨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隐约意识到英智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他闭了一下眼把思绪整理完毕之后，只是像淡然地笑着说“或许是这样。英智君，果然很厉害呀。”


“呵呵，那么纺，即使末路是悲剧你也会走下去吗？”


“那是当然的吧。即使前方是地狱，天使也是必须浴火前进的。我也是一直这样打算的。”


英智还想说些什么被远处日和的声音打断了：“喂——你们两个在后面咬什么耳朵呢。如果不快一点我和凪砂君就要回去了哦。”


杏在秋天时来过图书馆，她不知道青叶纺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但是她是仔细思考过后回答的，现在是花降期，所以青叶前辈感到情绪低落了吗？她看向他的眼睛，是同夕照一样的颜色，她没有想过身后青灰色的阴影是青鸟燃烬的尸骸。


但是她沉浸在了他的声音里，青叶纺的声音总是很温柔，温柔的就像没有脾气的空气一样，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是这副温柔到让人感到心痛的姿态。


青叶前辈是要去哪里吗？她没有问出口。在之后的今次深夜里，她对此感到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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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can fly to "hell' for you.」
我愿意为你飞向‘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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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人在意安枝的死了。甚至到死都在为朝子小姐工作的她，死后还会被怨恨。”


在杏来帮忙整理图书馆那一天，同样也是她来还书的日子，青叶纺替她扫描条形码的时候注意到书的名字是《仲夏之死》，她说因为青叶前辈读过的书一定都是有过质量保证的，所以她按照青叶前辈的借书记录去顺着读了下去。


青叶纺想到了曾经英智问过自己的问题，于是他也忍不住问了杏同样的问题：“那么杏觉得这篇小说里最可怜的人是谁？”


杏愣了一下，却不像当初的自己那样搪塞过去，她深思熟虑了一番淡然地说出了小说中最早死掉的角色名字：“安枝...？拒绝了婚礼，为朝子一家工作，明明比朝子年长却总是低声下气，不管什么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她死了之后却遭到别人怨恨她没有看护好孩子。”


“诶？”时隔许久青叶纺再次听到了一个新颖的答案，他仔细咀嚼着杏的话，多少比英智所说的话要好读懂一些“不过如果安枝当时没有冲向海里，或许就不会死了。”


“是出于责任心吧。把那些孩子看成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尽管如此，她仍然只保护了一个人，另外的两个孩子和她一起葬身在了海浪里。”杏说着抬起了头看向了他，蓝色的眼眸里沉淀下的青灰色的阴影让他情不自禁停滞了目光，就像飞行的鸟寻求一处阴翳一般，他在那片灰色调的领域里内心获得了安慰。


“啊哈哈哈不愧是杏，和英智君一样说出了很新颖的答案。大概就是类似的人会互相吸引？怪不得英智君会对你抱有这么大的期望。三年生之间也有过这样的评论呢。”


“如果说类似的话，我和青叶前辈没有共同点吗？那么青叶前辈的回答是什么？遭遇不幸却维持着虚假温馨的朝子小姐？”透露出她对青叶纺敷衍态度的一丝不解。


“诶？诶...不要捉弄我啦，杏。抱歉，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如果让杏你讨厌我的话就得不偿失了。”青叶纺避开了话题，他尴尬地笑着忽略展台上遮布掀起的一角，他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去接纳、去欣赏这遮布下的奢侈品。


之后就是意料之外的坍塌事故了。


下雨的东京街头，华丽中掩藏的腐朽感完全暴露了出来，青叶纺在便利店前的长椅稍作休息，取下眼镜擦拭水雾，不经意间思绪就会飘向渺远的地方。


那个腐朽的书架，终于在那一天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柱坍塌了。对于自己突然做出保护她的行为感到意外，当时究竟出于怎样的心理也想不起来了。思绪恍惚地飘向了那个黄昏，最上面一层摆放的尽是些又重又难懂的书，它们呈自由落体砸在他的身上，断裂的隔板划开了手臂，但当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杏害怕得蜷缩在了他的身下，青叶纺第一次从整体上去观察她——


那样瘦小的身体却站在风口浪尖，杏原来是这样弱小的吗？哪怕是同样弱小的自己，她只需这样一个微小的庇护区就能够存活。巨大的声响让她动弹不得，肩膀在轻微颤抖着，却执拗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不让自己抖得更厉害。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抱紧她、安抚她，但是青叶纺只感到内心产生了一种悲哀。


那双眼睛里染上的是同他一样悲哀的蓝色吗？


在那一刻，青叶纺的生命悬在了空中，杏光洁的腿就在他的胸前，短裙已经下滑到了大腿以上，甚至可以看到她之前跌倒的痕迹。杏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一片浅金色照进了那片蓝色的海域，是对视了，世界上的一切除了那片海域已经都不存在了，他在心里反反复复确认着，那片宽容的海域温柔的把世界装在其中。


青叶纺想要抬起手触碰她，被另一种来自心脏的刺痛感惊醒。


这个故事里，没有幸福的人，或许突然得到了长久休眠的安枝才是最幸福。他突然体会到了当初杏当初说的话的意思。


他撑起伞离开了便利店。








✲


杏说过，如果要选一个适合去死的时间。她会选择深夜，既安静又安全，那么现在就是个好时机吧。


撑着伞走在雨巷里的青叶纺恍惚地回想起了杏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疲劳和饥饿产生的幻觉，他听到了杏的声音，那个温柔的、总是会在深渊的浅处呼唤他的声音，迫使他没办法继续下沉。想到那个时候在商业街，杏躲在他身旁时的触觉，她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胸膛的左侧，他的手搂住她的肩膀。或许在旁人的眼里，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学生情侣，拥抱也好、亲吻也好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是不正常的，这是必然没有结果的事情。


也是两个人都无法进一步的事情。


如果那个时候能像其他人一样并不在意地去拥抱她就好了，青叶纺突然产生了一丝莫须有的悔意，然而此时尚且还没有注意到名为恋情的荆棘已经深嵌在了他的心脏上，仍然不知道每一次心脏鼓动所带来的疼痛感是来自那些不经意的伤口。


他继续走了，走过了桥，但是没有跳下去，只是停留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从电车上下来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犹豫地打开了消息，不由得一颤：


「我现在就去找你，青叶前辈。——杏」


发送时间是十点。一瞬间各种各样的信息奔涌进脑海里，这副身躯已经没有办法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了。


“青叶前辈！”


略带哭腔的声音刺进了青叶纺的心脏，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到了被雨淋湿的杏，如同落水的麻雀一样娇小可怜，栗色的头发在她的肩头哭泣着，顺流而下的雨水使她变得更加透明，不同于母亲悲哀的泪水，他在杏蓝色的瞳里看不到出于亲情的悲哀和担忧，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情感迸发，所以愣在了原地。


要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杏的身体完全湿透了，都是因为她出门来找自己，都是自己的错。必须要快点带她去附近可以休息的地方把衣服烘干。啊，但是自己可以带她去吗？那不是高中生应该去的地方吧，需要出示证明吗？还有，杏家里、自己家里也需要说明和道歉...


啊、手臂受伤的地方痛起来了，说到底都是自己一时任性跑了出来，青鸟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幸福，反而让别人变得不幸，这也太糟糕了。他真是个靠不住的前辈，靠不住的偶像，让后辈、让制作人...让杏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青叶纺的脑海里各种想法纠缠在一起，从四肢渗透进来的凉意和刺痛感让他的身体更加没办法听从大脑的指挥，最后只是呆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あ...あんず...”


杏扑了过来将他拥入怀中，她尽量地张开手臂去拥抱他，去确认名为青叶纺的人，真实的存在于自己的面前，她顾不上湿漉漉的自己把青叶纺的衣服也一起沾湿了。一整个失眠夜里她都在奔波，处于亢奋状态的大脑，根本无法理智地去思考现在逾矩的行为是否会对今后产生影响。


她仅仅是因为能够看到青叶纺站在自己面前泪水就满溢而下。


“请不要在仲夏死去...我会很为难。”她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有些沉闷。她没有去责怪他逃出来的原因，或许她也持着和他一样的心绪。


“抱歉，杏。”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被对方倾听着。


“深秋也不要。”她更加收紧了双臂，似乎害怕下一秒青叶纺会逃走一样。


“嗯...”他抚摸着她淋湿的头发。


“还...还有春天和冬天...”


“我不会死的，杏。”


青叶纺舒展开双臂，让伞掉在了地上。缁色的鸟展开了羽翼，拥抱住一颗在雨夜里黯淡无光的深蓝色的星“不管是哪个季节，我都不会死的。我会一直为你祈祷，为你祝福，所以...请允许我，现在为你施一个能够变得幸福的魔法。”


他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头发上，如同一只青鸟略过深邃的夜空。深秋的雨夜冰凉彻骨，却也转瞬即逝，地上只剩下了平静的水洼，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个故事，根本就是无解的，每一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苦难的救赎，但每一个人都无法赎罪。青叶纺最后想到。


很快就是黎明了，因为这次情绪的宣泄引发的一连串后事要花上许多精力去处理，杏单薄的身躯在衣服烘干后依然显得单薄，青叶纺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杏牵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两重同样单薄的背影消散在深秋黎明的雾霭里，奔向本日的第一班列车。


这就是发生在花降期，东京失眠夜的故事。








✲




「僕らはここで旅の中、ひとーつふたーつ歩いてゆく、答えの無い答えを見つける。」


我们在旅途中，一步两步一路走下去，寻找没有答案的答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