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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百年前

作者 : 是拾礼呀

日常篇 上
少年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叶白衣专心教学的时候,好徒弟容炫脑子里便冒出这段话。

  八岁的孩子刚学了点字,书读起来也是半懂不懂的,可架不住他爱看,捧起来就读,不懂就问,一天下来在藏书阁比在家时间还长。

  他昨晚上睡前才读了《逍遥游》,没来得及问个明白就睡了,今早起来晨练也没细想。

  眼看到了上早课的时辰,四下虫倦鸟鸣,天光大亮。

  叶白衣慢吞吞盥漱后,揣着手不慌不忙地过来了。

  “炫儿。”他唤道。

  “哎!”容炫应了声,一回身,脑子里就唰的冒出来这段话。

  他愣了愣,叶白衣已经走到他面前。

  “师父。”他乖乖行礼。

  “嗯。”叶白衣颔首道,伸手擦了擦他额头的细汗,“累不累?”

  “不累!”容炫神气地昂了下头,他看到叶白衣手里拿着木剑,便问道,“今天要学剑法吗?”

  叶白衣将木剑递给他,“这两年一直叫你练基本功,不是为师敝帚自珍,也不是懒得教,糊弄你,只是这万法归根,根基打好,练起功来才能事半功倍,今日开始我便传独门剑法给你,日后多加研习,基本功就不必练得那么勤了。”

  容炫闻言,顿时欢呼雀跃道:“太好了!谢谢师父!”

  他开心极了,露出缺了一颗后牙的上齿,笑得眉眼弯弯。

  于是叶白衣让他看着自己的动作,然而到底是孩子,他初学剑法,心中兴奋之情绪较专注更甚,一招没跟上便恍了神,脑子里又飘出刚才的想法。

  然后小屁孩子越琢磨越觉得有门,甚至怀疑长明山就是被师父改了名的姑射山。

  “师父,咱家飞龙呢?”他脱口问道。

  叶白衣还不知道他已经开了小差,“飞龙在天是少林派的招式,怎么,你想学?”

  “学了能变飞龙吗?”容炫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煞是期待。

  “少看那些没用的话本!”叶白衣一巴掌扇过去,“好好练功!”

  “哎呦!”容炫装模作样地叫起来,虽然叶白衣打得并不重,但他还是捂着后脑勺小声嘀咕道,“看了话本我也有好好练功啊……”

  叶白衣听到了,于是问他:“刚才教你的都记住了?”

  容炫自信满满道:“记住了!”

  叶白衣点点头,“练一遍。”

  “……”

  “快点!”

  然后容炫就因为什么也没记住,被叶白衣骂了。

  他低头挨训,心里边想着该怎么哄师父再教一遍,丝毫不担心自己被比喻成什么品种的猪头,以及什么奇怪的爬虫,反正他挨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回想之下,往事历历在目。

  “说了多少次了,不是让你用蛮力,笨得像头驴!”

  “瞧瞧你那德行,练了三个时辰就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吃的饭都跑狗肚子去了?明天加练!再加一个时辰!”

  “你是竹子脑袋么?砍下一节是空的,再砍一节还是空的!”

  “干什么呢?给树挠痒痒呢?哎呀又错了!这一招是往右边!”

  “笨手乱脚,杂耍班子的狒狒都比你强!”

  “师父,您见过狒狒吗?”在听完叶白衣一番精彩绝伦的发言之后,容炫眨巴着眼好奇道。

  巧了。

  他还真没见过……

  叶白衣一时语塞,但他绝对忍受不了被噎回去的滋味,太难受了!太憋屈了!太丢人了!

  他马上回击道:“你爹就是个狒狒!”

  容炫忽然就不太想要这个爹了。

  他身后刚刚站住脚,扬着手要打招呼的容长青也不是很想理这个儿子。


  听德高望重的剑仙骂人的确是件很有趣的事,容炫还曾动过脑筋,要将这些话抄一本恩师语录,好叫叶白衣的奇思妙想就此发扬光大,流传千古,也算他容炫光耀师门了。

  其实说起来,容炫并不笨,武功也练得极好,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我比四季山庄的秦怀章强多了!

  并且事实上他也早已心知肚明,叶白衣张口就损人不过是习惯而已,没一回是真生气的,这么多年他还能不了解吗?

  那是他亲师父!

  容炫抱着叶白衣的大腿一边求饶一边想道,谁要敢说他师父的不好,他第一个跟谁翻脸。

  “你师父真讨厌。”

  跟屁虫秦怀章,在亲眼目睹自己师父被“教做人”后,对着容炫脱口而出。

  “你说谁呢?有本事再说一次。”

  “就说就说!姓叶的臭老头!”

  于是容炫抡起胳膊,举起拳头,给秦怀章也来了一顿毒打,四季山庄师徒两人,一大一小,最后都顶着乌青的眼圈怫然离去。

  “回去多练几年再来吧!”容炫没忘记喊话嘲讽。

  秦怀章回头做了个鬼脸,表示不服。

  送走了外人,就轮到自己了。

  容炫虽然不在意,但被骂久了有时也忍不住发发牢骚。

  “没道理啊,回家被娘训,出来被师父训,哎!我做了什么孽啊!”小小的容炫大大地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

  容炫以手指天当场发誓,“我若骗了师父,就叫我以后不得好死。”

  “小小年纪说什么丧气话。”叶白衣压下他那只手,蹲下身温声道,“炫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学那些想瞎了心的糟蹋自己,除此之外有什么想要的,师父能找到的都可以给你。我和你爹娘不求别的,武也好文也罢,不管以后走的什么路子,只求你一生能够平安喜乐。”

  容炫点头如捣蒜,“师父也要好好的,还有爹和娘,咱们要一直在一起。”

  叶白衣欣慰地笑了笑,像很久以前吃过蜜糖一样,心里泛起心满意足的甜腻味道。

  “对了师父,我听爹爹说,您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我怎么看着不像呢?您这么年轻,爹爹已经老了,前天他睡觉,我还从他头上揪下来一根白头发。”容炫摸摸叶白衣的脸,疑惑道。

  叶白衣拿下他的手,正经发问,“你爹睡觉,你为什么揪他头发?”

  “我……”

  师父,您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师父师父!我爹娘吵架了,还殃及池鱼,我今天能和您一起睡吗?”窗子是打开的,容炫踮起脚,从窗外探头道。

  叶白衣正在书案前临文写字,毛锥舔饱油烟墨,写出来的字潇洒飘逸,他头也不抬道:“是不是你又惹他们生气了?”

  “我这次真没有!”容炫在窗外直跳脚,“是我娘嫌我爹总去青崖山,才吵起来的。”

  叶白衣起了逗他的心思,“那你就回去捣乱,你爹娘啊,一准合起伙来收拾你,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不吵架喽。”

  “师父……”容炫将下巴搁在窗沿上,嘟起嘴,拉着长声,可怜兮兮地撒娇。

  “行啦。”叶白衣停下动作,温声笑道,“你同我早些回去,多生些炉火,屋里冷,你住不惯的。”

  “好耶!”容炫退后几步,学着私塾里的童生作揖道,“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

  叶白衣闻言一滞,沉声道:“这话又是从哪学的?”

  “刘伯伯教我的。”

  叶白衣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次见到告诉他,再敢教你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他丢进鬼谷喂竹子。”

  “啊?”

  “啊什么啊?”叶白衣飞过去一记眼刀,“下次再说,撕烂你的嘴。”

  “哦……”


  “刘伯伯,你之前说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你对一位漂亮哥哥说过的,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嘿嘿!”老刘头笑容猥琐,“长大了你就知道啦。”

  “我不小了!”容炫手拿金箍棒,头戴孙悟空面具,一手叉腰,威风凛凛站在月台上,“我读过好多书呢!”

  “小孩子懂那么多干嘛?”刘掌柜把他抱下来,“趁年轻啊,该吃吃,该玩玩。”

  “你说的不对。”容炫在他怀里反驳,“我爹说吃喝玩乐是在浪费生命。”

  “生命就是用来浪费的。”刘掌柜随口而出至理名言,“走!咱们去听戏!”

  今年的庙会比往年都要热闹,老远就听到锣鼓敲得山响,一溜望过去,踩高跷、耍中幡、舞狮子、耍杂技的应有尽有,暮色之下灯火通明,沸沸汤汤。

  容炫在耍杂技的那停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见到传说中比他还厉害的狒狒。

  又忽悠我,他暗暗腹诽。

  倏地,一道清亮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两道,三道,破空声应接不暇。

  容炫抬头,天幕下,头顶之上,开满了绚丽的,转瞬即逝的烟花。

  容炫拽着刘掌柜,“刘伯伯,我要那个,给我买那个!”

  “好!买!”刘掌柜爽快地答应,好奇道,“怎么今年想起买了?往年也不见你要啊。”

  “带回去放给师父看,这样师父就不会生气了。”容炫搬起一个半个他那么大的烟花筒,又放下了。

  “你师父啊,就是属开水壶的,你搭理他呢。”刘掌柜将小的那些塞给他,自己抱过几个大的。

  容炫晃晃脑袋,“刘伯伯,师父没生我的气,他是在生你的气。”

  “我又怎么他了!”刘掌柜表情愕然。

  “就是那句诗啊!我同师父说了,他就要撕烂我的嘴,还说要把你丢进鬼谷给竹林当肥料。”

  刘掌柜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慈爱地抚了抚容炫的脑袋瓜,“小容炫,如果哪天我被人明杀了,你就帮我在墓碑上刻几个字。”

  “什么字?”

  “容炫害我。”


  “这是什么?”

  “机关雀。”

  “那是什么?”

  “八卦锁。”

  “这个呢?”

  “木甲人。”

  “这个这个!”

  “转射机。”

  “啊啊啊啊啊啊大老虎!”

  “那是机关兽啦!别瞎碰!!”

  总角之年的龙雀,无奈地盯着上蹿下跳,兴奋不已的秦怀章和容炫,第一次体会到了当爹的心情。


  在第一百零八次拆锁失败后,容炫暴躁地一把扔了八卦锁,然后他就砸到了看起来好厉害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发明。

  龙雀爹回家后见到地上的一摊零件:“谁干的?”

  秦怀章容炫统一战线:“不是我们!”

  “老实交代,我送他一只机关兽。”

  秦怀章容炫当场翻脸,指着对方鼻子,毫不犹豫出卖队友:“他!”

  “滚出去!”

  在龙雀的注目礼下,两个人优美地飞出了龙家堡。


  长明山剑仙和四季山庄庄主拎着各自的徒弟来道歉。

  龙堡主不计前嫌,哈哈大笑,带客参观。

  并大方的送给秦怀章和容炫一人一只机关雀,以及各种小玩意。

  两个小崽子马上忘了屁股疼,坐在地上研究的不亦乐乎。

  目睹一切的龙雀淡定开口:“两个土包子。”


  “二筒。”

  “幺鸡。”

  “杠!我胡了!哈哈哈!”谷妙妙一拍桌子,得意地大笑,“你们仨,明天记得替我采药,晒药,捣药!不许耍赖!”

  “知道啦——”另外三个人垮起三张脸,极度不情愿。

  羽追,谷妙妙,岳凤儿,人称神医谷三朵金花。

  羽追,谷妙妙,岳凤儿,温如玉自封当代江湖四大美女。

  温如玉不解:“为什么算上我啊?”

  师姐/师妹:“因为你如花似玉啊!”

  不对,这样不对。

  温如玉托着腮沉思良久,最后终于发现性别不符这一明显事实,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去了。

  “啊啊啊啊啊!有蛇啊!”

  温如玉拿出解毒剂倒在伤口,戳了戳旁边的死……嗯……

  木头蛇???

  温如玉浪费了一瓶解毒剂。

  “傻子,那是机关蛇。”

  迎面走来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儿,其中一个跑过来蹲下,红着眼圈盯着那堆已经不能再被称作蛇的烂木头,跟死了二大爷一样。

  “你们谁啊?”

  “你又是谁?”

  “我叫温如玉,神医谷的。”

  “我是长明山容炫,他是四季山庄秦怀章,蹲着的那个是龙家堡龙雀。”

  容炫伸出手,“交个朋友怎么样?”

  温如玉果断退出美女小分队,与容秦龙成立天王小团体。


  “追女孩子嘛,要持之以恒,花啊,胭脂水粉啊,多送送。”

  容炫站在摊前,耳朵里灌满了摊主的热情话语,他摸了摸钱袋,心里想着岳凤儿一直想寻一个漂亮的盒子盛胭脂,又想起师父屋里的熏香好像用完了。

  于是转头走进香铺,挑了甘松、苏合、母丁香、水安息,几种香一起抱在怀里,香味混杂飘进鼻腔。

  他买的不多,山上阴冷,香受不住潮,好几次都放软了,只好又费力拿到山脚下晒。

  城外东郊有户人家,用栅栏围住几亩地,种了小片梨树,现在还没到结果子的时候,梨花开了满枝桠。

  “师父,你看。”容炫把藏在背后的梨树枝亮出来,献宝似的乐道。

  叶白衣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只觉他孩子气。

  “你折它干什么?”

  “我路过时看见这梨花,便想起师父了,觉得您应该会喜欢。”

  叶白衣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接过来道:“去拿个瓶子插起来吧。”

  “好!”

  容炫一跳三步远,又回来把刚买的香放下,去拿花瓶了。

  叶白衣闻了闻,皱起鼻子,一时不知道是自己鼻子坏掉了,还是徒弟鼻子坏掉了。

  因为他闻到一股怪味儿,像从河里打捞上来,挤在一起的鱼的味道。

  “你觉得什么味道?”

  容炫犹豫道:“梨……梨花啊。”

  “好闻吗?”

  “好闻。”

  叶白衣这下明白了,原来人的嗅觉是不一样的,上天居然连这种无形的东西都分配的细致入微。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去?”

  “师父……”

  容炫做贼心虚,叶白衣声音不大却吓得他一激灵,嚅嗫半天才开口,“我告诉您,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娘……”

  “你说。”叶白衣这算是答应了。

  容炫搓着小手,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我养了一头坐骑。”

  “什么?”叶白衣怀疑自己没听清。

  “真的!就在后山,我带您去看!”

  容炫拉起他的手就往后山跑,他们迎着风,一路跨过顽石和杂草,直面无数寒冷,小孩子的手很暖,像一个小火炉,两只手紧紧握住,风吹不散。

  和孩子在一起,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孩子。

  后山有一处隐蔽的岩洞,穿山而过,洞廊弯曲呈弧形,叶白衣跟着容炫走进去,便在洞穴最深处看到一只六尺长,百来斤的雪狼。

  它浑身雪白,只有头和脚是浅浅的象牙色,见有人来,两只眼睛顿时凶光大起,喉咙里发出沉闷的警告声,摆出进攻的姿态。

  一旦对方稍有异动,便立即扑上去撕个粉碎。

  “小心!”叶白衣忙将容炫护在身后。

  “没事的。”容炫轻松道。

  又安慰雪狼,“这是我师父,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似乎是听得懂人言,雪狼果然收起獠牙,卧了回去。

  叶白衣看着这只猛兽,不禁对徒弟产生质疑,“是你养它还是它养你?”

  “师父,我说的是这一只。”

  叶白衣循声望去,容炫蹲在地上,和一只雪狼幼崽玩儿得正开心。

  他也蹲下身,摸了摸小狼崽,幼狼舒展脊背,他就温柔地从头抚到尾巴。

  “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容炫托着腮说道。

  “叫什么?”叶白衣柔声道。

  容炫十分自豪地蹦起来,“秦怀章!”

  “好名字!”叶白衣竖起大拇指,对徒弟这一无耻行径感到万分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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