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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制作人 七月三十日

作者 : 一座城下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恋与制作人 白起

标签 生贺

245 4 2021-9-1 13:59
白起生贺


1.

晨跑以后,男人刚洗完澡出来,穿了一条短裤,露出漂亮的八块腹肌。
刚进卧室,就听我在那儿喊“别跑别跑”。白起神色不变,信手抓住了我喊的那人的上衣后领。
对方条件反射地回头,白起也愣了。
也对,任谁看到一张和自己酷似且年轻许多的脸,都不能马上回神。
我默默收回迈下床的一条腿,想,这世界真戏剧。

看起来正读初中的少年挨着大号白起坐在沙发上吹空调。
我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茶,白起用自己的小狼杯,他则用我的,兔子模样的陶瓷水杯,被乖乖巧巧捧着。少年低头抿口,喉结小幅度一滑,手指在杯壁上摩挲,又很快停下来。
我搬来一条小矮凳坐下:“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拘谨……啊,你饿不饿?吃早饭了吗?”
我反身去够茶几边的旺旺礼包,刚准备撕开,他摇了摇头说不用,表示这样就好。
他实在是有些乖,乖到我连呼吸都不由放慢了,唯恐惊扰。
嗯,那行吧。我有点儿泄气地把未开封的礼包塞回原处,偷瞄一眼少年,果然更多拘谨跑我身上来了。
“白起……”我小声喊他。
“怎么了?”他正常回我,少年也本能应了一声,看过来,和我视线轻触,我啪地埋下脑袋,这叫什么事儿啊。
比起我,白起确实自如不少,看他,甚至不觉得好奇,始终从容无事地喝茶,和每一个轻松的早晨一样。
白起喝一口水:“你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地点在?”
“家。”少年垂首坐着,言简意赅,“我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你们房间。”
“除此之外呢?”
他摇摇头。
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打从开始,他就安安静静坐着,偶尔喝茶,偶尔和我们对话。
白起和我对视一眼,我忍不住问:“和evol有关吗?”
“可能,但不像。”白起挠了挠下巴。
由于讨论不出任何答案,话题被搁置了。
我悄悄打量着,发现他们只在个子及五官上有一些时间的差异,其余,比如发型之类,白起从小到大都很白起。
“笑什么?”白起问。
我摆了摆手,把嘴角的弧度抹掉后,探过身子,小声道:“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白起思考了一下,也说:“确实不可思议。”
我看看他,又看看少年,其实吧,光从表面上看,情绪起伏最大的人或许是我。从内心上看呢,就不知道了,一切平静,仅仅喝茶端水杯的姿势,他俩如出一辙。
“你今年多大了?”我忍不住问。
少年抿一口水,正准备答。
白起说:“看衣服,应该十四左右。”
少年看向他,点点头说:“是十四。”
一来一往,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我撑起脸看他们两个,心里咕噜噜地冒泡起来,不由感慨道:“你记性真好,搁我就一定想不起来。话说,这衣服有什么特别吗?”
“衣服倒……”白起脱口即出又戛然而止,猛咽口唾沫,眼神飘忽随即放稳,朝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记性好罢了。”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就我对白起的了解,他的意思是,在当事人面前随意谈论当事人的经历,这种行为不道德。就好像,他的故事可以对我全盘托出,因为我们彼此熟悉且相爱,但很明显,这少年和他不一样。
少年把水杯搁到茶几上,坐稳后就开始不动。
确实很难自在起来吧,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就算见到未来的自己,也不过一个头顶熟悉的陌生人。
我嗒嗒嗒挪近凳子,戳戳白起的腰,悄声问:“你那会儿对什么话题感兴趣?枪械?航模?虽然我都了解得不多……”
“聊什么都行。”白起很轻松地笑了。
他倒自如,我可不行,绞尽脑汁地想让气氛回温,又在脑海里一一划去那些自己不够了解的话题。虽然对方年纪小,但那是白起啊!初中生的年纪该懂许多了,我只是随意翻过几本书,轻易聊,和班门弄斧没有区别。
难,太难了……
我垂头丧气地求助白起,耳边清脆一声,喝空的水杯被放到茶几上了,和我那只兔模样的紧紧挨住,再一起摆正。
白起双目含笑:“他是他,我是我,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说这话时,认真又诚挚,看十四年前的自己,目光水平,某种意义上,只把对方当成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道理是懂啦……”我苦起一张脸,马上认败了,“算了,总感觉在给你们施加压力,我不说话了,我不说话了。”
白起哑然失笑。
少年至此不发一言,偶尔在我说话时,尊重地投来视线,话音落了,再移开。
我无声叹了口气,内心抓狂,认败地抬眸,却注意到那少年看来的眼神,有点儿好奇的,还有点儿深究的意味。我低头打量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对。
“想知道她是谁吗?”白起问那少年。
我一愣,如梦初醒。第一反应是打腹稿,你的“未来女友”“初恋对象”,越想脸越烧人越不自然,嗒嗒嗒再挪近凳子,干脆趴到沙发上默念“看不见我”。
耳边传来白起的笑声,紧接道:“她可能有点害羞。”
少年哦一下,之后又沉默,过了良久才说:“其实我能猜到。”
他回答的问题是白起最初提出来的——我是谁?——我闻言转头,和白起对视,他耸耸肩,揉了揉我的头顶。
初来乍到的少年对我好奇是应该的,他还读初中,我们自然就没见过面,没有任何经历的铺垫,我于他而言,只是一张纯粹的白纸。
突然那少年紧张起来,情绪轻微的不稳,苦恼道:“我妈妈休息了,但如果醒来看不见我——”
……温阿姨?
我一下直起腰来,把手伸去,握住了白起的手,随即看向那少年,他眼圈发红,牙齿紧紧咬住,像在隐忍一般。
能做些什么……十四岁的少年一晃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甚至无法和最爱自己的人取得联系……
我探出身去,也握住他的手,嘴笨到只会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哈,差劲。
少年抬眸,琥珀色的瞳仁印出我的影子。他深呼吸一下,半天后吭了声“嗯”,待彻底回神后,马上松开了我的手,颇为不自在地问白起:“在这里,妈妈怎么样?”
他真是随口一问,呼吸稳下来。只有提和温阿姨有关的讯息,才能使他真的平静。
那白起呢?我思绪有些乱,心里闷一团越烧越急的火,血液沸腾,人要蒸发了。
回头却见白起状作思考,一本正经道:“只要你保护好她。”
那少年微微皱眉,斩钉截铁:“那当然了。”
手机在这时振了两下,我掏出一看,是几天前设置的闹钟提醒。
“坏了!”
我转身抓白起的肩膀,“差点忘了我们今天要去游乐园给你庆生的!”
我腾地站起来,走出沙发,来回踱步:“要赶紧准备了!——”视线落到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一头雾水,不确定地重复说:“庆生?是谁生日?”他看向白起。
后者淡定点头。
我握拳敲了一下手掌:“七月二十九……对啊!七月二十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忍不住擦擦掌心,我有点紧张。
他的情绪起初不稳,埋头沉默许久后,像平静了,又一下抬起来,嗫嚅嘴,挤出来一句:“我昨天刚过生日。”
说完,我和白起都愣住了。
我扭头和他对视,却见他目光微散,似陷入回忆。
本能告诉我,一定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回想的过去。
白起朝我几不可见地摇头,半晌,站起身后似要向我走来。
忽然转身,他去揉了揉那少年的脑袋,然后说:“既然如此,一起再过一次吧。”
台风过去的天空很晴朗,大半个客厅都被阳光照亮,瓷砖地板溢出暖色调本身的温度。
白起转身时恰好与我对视,眼睛里那些复杂又动人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在不经意间,一份回忆遭到复制粘贴,一个世界里,有两个人在同时背着它。我走上前,也揉了揉白起的头发。
我和白起回卧室后,少年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我十四岁那年的生日,并不特殊,由于没有特别印象,程序上就一定形同往年,蛋糕,团聚,庆祝,平凡且快乐。但很显然,白起十四岁那年的生日一定与我的不同。
多年来的幸福早就把过往的遗憾冲淡,我熟悉的白起只往前看,只往前走。可当过去的自己出现了,正背着遗憾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人生,我猜,他只是想安慰那个孩子,顺带告诉自己,未来的我确实有更好。
我原以为他会拿现在举例,让人对未来有个期许,可白起的安慰仅仅点到为止。
像孩子学步摔倒了却不扶,单说“你再走一次会走得更好”,而非“你未来走路的本事一定会炉火纯青”。
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问白起,为什么不告诉他,未来的每一次生日,你都会比过去幸福千倍万倍?
白起神色不变,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这不公平。”
想来的确如此。对于身在此山中的人而言,假如过程没经历,结果再好,握不住的就全算虚的空洞的,像周围一座座高山,顺利爬上去了还好,但如果没有呢,就算心怀希冀也依旧诚惶诚恐地走,怕一念之间的懈怠就导致既定的幸福不复存在。
这世界真累人啊……
“其实,”白起停顿了一下,“当年的我也很幸福。”


2.

补完游乐园的票,我们出发了。今天没有小黑陪同,在原本我和白起的计划里,是打算两个人乘公交过一站又一站。
正值暑假,但车上人不多。我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连座,我,他,再是白起,位置是这样安排的。
“一会儿想先玩什么?”我打开手机搜游乐园导览,伸到少年面前,一页页往下展示,“激流勇进?还是过山车?这个欢乐风火轮也不错,上次白起……就是你身边那位,和朋友一起玩得可开心了,虽然我没参加,但我精神上陪同你们。”
“都可以。”那少年说。
这反应勉强算在我的意料之内,无所谓笑笑,我把手收回来,手机返回桌面,心不在焉地来回滑动:“那、那我们一个一个去试试,其实都挺好玩的,我猜,你也会喜欢的。”
我睁大眼睛看他,眼巴巴的模样,他嘴角一扬,似乎被我逗乐了。
手握成拳头后抵在唇边,少年眼神飘忽,应道:“好。”他的声音很轻,但明显有乖顺的意味,和那张锋芒尚未毕露的少年模样贴合在一起,反倒是我被哄得心里发痒。
真好啊,年轻真好。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手机被人夺去,抬眼一看,是白起。
他拿指纹开了锁屏,点击后又左右划两下,把手机还给了我:“不用这么麻烦,几天前不是做好计划了吗?”
这话引得少年来看,视线落到屏幕上,再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想说人家小客人初来乍到,不好好招呼,心里过不去。忽然与白起对视,我心一惊,竟到了皱眉的地步了吗!
我低头扫向先前的计划表,第一排明晃晃标注着——旋转木马。由于格外期待,字形不仅被我放大,还换了个格外夏天的蓝色,最旁边的括号里写,“一定要去玩”。
我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余光见那少年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便把手机伸出去,方便他看:“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再说了,你们两个陪我一个人玩,到底有些不太好……”
“哪里不好?”余光移到白起脸上,他的眉头还没松开,“我觉得挺好的。”
“你当然觉得好了……”
“我也都可以。”那少年说。
他冲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回身后又端端正正坐好,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沉默良久后,少年好像在脑中模拟了自己坐旋转木马时的情景,眼睛突然极迅速地一眨,连神情都变得莫名古怪起来。
嗯,那啥。
果然坐旋转木马,是有些不太好吧……

最后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我靠到窗户上,打算看一会儿风景。一排排树接连变成模糊的影子,遇上红灯了,车停下,这回刹车有点急,我扶住前座的靠背,离我近的那少年扶住我。
白起问:“没事吧?”
我摇头,喜笑颜开:“没事,他扶住我了。”我转向他,“谢谢你啊。”
“不、不用。”
少年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突然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这小动作,果真和白起的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我偷偷笑了笑,凑到那少年耳边,示意白起,“他也有这个习惯,害羞或者紧张了,就拿手贴住脖子的后面。”
说完,少年竟越发显得不自在。我骤然回神,马上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情急下差点儿咬到舌头。
“没事……”他说,扶住后颈的手似乎拿下来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最后咬咬牙,摁到衣服上挲了挲。
白起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那少年像受了惊,不肯把脸转过去,我当然也不能直说,犹犹豫豫,想干笑几声糊弄过去。
乍一下和那少年对视,我狼狈,他也有些狼狈,两只落水狗抱团,心里倒多了不少安慰,不由得看着彼此笑起来。
我顿时心情大好,却见白起有些不愉悦,正打算问,对方移开视线,避而不谈。
……生气了?我摇摇头,一举否决了这个猜测,陷入沉思,嘴角慢慢勾起来,看向窗外时,整张笑脸倒映在玻璃上,我看着自己,又看向只露出一点头发的白起的影子,啊,原来有人吃醋了。

到头来,第一个项目既不是旋转木马,也不是什么惊险刺激的过山车激流勇进之类。在进游乐园后,也不知白起哪儿来的兴致,驻足在一个打气球的摊子边,片刻后,他走去端起一支枪,对准气球瞄了起来。
“想玩吗?”我问少年。
他似乎跃跃欲试,盯向白起的眼里盛进光。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气球应声炸开,过路的人驻足,老板也夸枪法好。
“就是……”老板摸摸腰包,见白起还打算开下一枪,就直觉似的看向我。
“啊,这就来!”
跑去结账前,我拍拍那少年的肩膀,指向白起,说:“你也去玩吧,挑一把趁手的。”
原以为,白起年轻那会儿的准力和现在是没法比的,但事实上,在这方面,他的技术似乎一直很妙,妙到在一大一小排排站,枪声不断的前提下,谁都没有浪费一颗子弹。
围观的过路人拍手称好,老板起初苦一张脸,听完我说“只拿三个礼物”后,顿时乐了,或许也想趁此机会招揽生意,沿街大呼来看神枪手。
墙面上的气球只剩最后一排高难度的,两人有条不紊地分别从两个端点开始射击,逐步往里靠,余下三个时,白起突然几不可见地平移手臂,变换了角度,两声枪响,但只有一只气球破了,周围没有射偏的痕迹,纯粹就是两发子弹命中了同一只气球。
值得一提的还有,这只气球原属于少年的射击范围。也就是说,白起抢了对方的靶子。
人群依旧欢呼,那两人间的氛围却起了摩擦。
少年瞄准的方向明显改变,先一声枪响,紧接再响,又只破了一只气球。
我失语地用两只手掌挡住脸,回想刚才白起刻意地去改变少年的子弹的飞行轨迹,莫名就觉着不可名状。
就好像一大一小两匹狼在争着食物,较大那只叼走了肉,还要返回来摆弄一下。
生日啊生日,越过越回去了。
从老板那得来三个头饰,两只小狼耳朵和一只兔子耳朵,一个个带上后,我提出拍张合照,三人站在阳光下,背景是全军覆没的气球墙。
后来去玩别的项目,夏季限定的旋转木马,做装饰用的泳圈小黄鸭冰淇淋贴在马匹上,启动后还有喷射的水沫花,雾蒙蒙的,好看、凉爽,一加一式的完美。
偏偏结束后,少年火速逃下来,快步走出项目,面上隐隐有得救了的样子。
我实在没忍住揪白起的衣角,诚恳道:“你是真不喜欢旋转木马啊……”
“我?”
“除你之外没别人了吧……”我挫败了,原地唉声叹气,“明明前几回来游乐园,你陪我玩的时候就很开心啊。”
白起忍不住笑:“那你记不记得我有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是他,我是我。”
这句确实在理。
是了,白起始终就是白起,非要他习惯什么的话,感觉就像有人摁着他的头说,你的未来一定如此。可没人能这样规定他,到头来他的路还得他自己去走。
在树荫下休息,一人一只蓝色的海盐味冰淇淋,凉风扑面,暑意顿时散了。
我惬意地抬头望天,正准备感慨evol的便利性,话到嘴边又急忙刹住。
不想那少年完全不在意,仅仅伸手感受了一下,慨叹道:“和妈妈的一样。”
白起不置可否。
吹来的风越发温柔,拂到脸上软软的,同棉花一般。
少年们眯起眸子,眼神中流露出想念。
我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换而言之,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白起比我想象中,永远要更勇敢一点。


3.

“要回去了啊。”我忍不住感慨。
公交车里,同早晨来时一样的座位安排。
白起把头饰交由我收好,问那少年时,对方把东西抓在手里,犹豫一会儿,还是不放开:“就当是礼物了,我拿着吧。”
“礼物?”我愣住,突然展颜一笑,“才不是礼物。要真说起来,我拿到的那只兔子才算礼物,这个啊,完全是靠你自己得来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真正的生日礼物还没来呢,再等一等,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少年有些局促,耳根红了,似乎还想抬右手去抚一抚后颈,想起什么,在空中停顿一两秒,再放下,“其实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十四岁的少年在表达纯粹的情感时,眼里盛着满满一勺光,这光能比白日的骄阳更动人,能表露少年收敛着的所有情绪。
“会更幸运的。”一直沉默的白起说。
我靠在窗边,静静地看他们两个。
由于在游乐园里闹得困了,眼皮上下打架,我想要眯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想起来,还有话没讲。
“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但我确实有些憋不住了……”
说实话,我真有点怕那少年中途消失了,和来时一样匆匆,去的时候想来也会匆匆忙忙的。
“生日快乐。”
我说完,渐渐睡去了,是否有人听见,有的吧,一定有的。
世界安静了。
醒来时已近黄昏,我睁开半只眼睛,视野里收进身边人的下颚线,再半梦半醒地同两人道早安,我随口问:“到站了吗?”
白起答:“没有。”
就在这时,车靠站停下,前门打开,有人上来了——由于21路车终点站的特殊性,鲜少人会选乘这辆——上了年纪的,两鬓斑白,那人我看得眼熟,果不其然,在见到白起后,那人的表情又惊又不可思议,弯腰喊一声“白指挥官”,白起点点头,就算应过了。那人在前排就座。
少年有些好奇:“他是谁?”
白起答:“一个朋友。”
少年顿时变了表情,估计想到方才特殊的称谓了,拧起眉毛,犹豫后问:“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猜猜。”
“警察?还是……军人?”他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如果是军人的话?”
“……是啊,如果。”他愣了一愣,很轻松地笑了,抬起头,眯起眸子望向远方,“也无所谓吧。毕竟,他是他,我是我。”

就要抵达终点,黄昏时的晚霞穿过群山,播落一地金色,照进玻璃窗后,又如利剑一般刺入人的双眼。
白起本能地要把手挡在我面前,却忘记挨了个人,迫于无奈地落下后,那少年有样学样地照做了。
“谢谢。”我向他道谢。
对方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却是真被他感动了,夏季黄昏捂不热的心窝,他一伸手就隔空点起了火苗。
“你回去以后,也记得帮温阿姨挡太阳。”
“我会的。”他肯定地说。
阳光渐弱,眼睛终于得以适应。少年刚放下手,前排,那位刚上车的人就缓缓站起来了,老人的鬓角被太阳照成淡淡的金色,手臂撑到车窗上,朝很远,也可能是很近的地方望去。
少年抬起头,也朝远方眺望。
白起慨叹:“他要回家了啊。”
少年愣住,我回神了。我看向一本正经的白起,心里不免偷笑。
与此同时,公交驶过一座桥,光被高耸的青山遮住后,车里就被阴影覆盖了。上了年纪的那人缓缓坐下来,我看向身边那少年,他却还呆呆望着。
21路公交车的终点是特遣署,远方雪白的建筑物在黄昏下显出几分岁月感,前后门打开,那人朝我们示意后就下车了,背手走向黄昏中的特遣署,在不经意间融进了我们眼中的风景里。
“那里是?”
我抢答:“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家吧。”
少年不由笑了,整天下来,还是第一次听他调侃:“因为经常待在那里?”
“可以这么认为,但和你们口中的他肯定不一样。”
他低头微笑:“你说的对。”
少年借付车费的理由,到前排去了。我和白起趁此下车走走,透个气。
半晌,车就要开了。
我和白起从后门回到原位,没见他回来,下意识就往前排看去。见到熟悉的人,白起二话没说挡在少年的跟前,不留情面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顾征一脸悲痛:“我来祝你生日快乐的你就这样对我?咦,这小子哪儿来的?啧啧,和你长得可真像。”
白起没吭声,示意少年回后排。顾征要跟上来,又迫于跑圈的威胁只敢留在前面。
等白起回来后,我小声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起摇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情。
“嫂子啊!”唐朝看热闹向来只往火里添柴,嬉皮笑脸道,“是征哥说的,你们计划乘公交过全站,叫我们来凑凑热闹!”
“白队,我是被迫的。”陆一推了推眼镜。
“哎呀,什么被迫,我们约好去吃烧烤的,你忘了?”
“我是从车上被你们拉过来的。”
白起神色不变:“明天上午,顾征唐朝一人二十……”
“那、那什么的,白队生日快乐!”
“就是!白队生日快乐!”
两人立马求饶,态度上没正经样儿,心思却真得很。往年我和白起单独过生日比较多,和特遣署的几位,多半是在生日后补几次饭,当然,都不是白起请客。
有回,顾征集资给白起买了个三层蛋糕,吃不完的带回家来,当了我们整整三天的早中晚餐,偶尔还包宵夜。
车发动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顾征、唐朝拿眼神示意白起,大致在表达类似于明天不想跑圈这样的意图。
“他们是谁?”那少年问我。
我思考了一下,答:“很好的兄弟,也可以是家人。”
“有多好?”
“永远的那种好。”
他没声了,双眼依旧亮着。

解释完来龙去脉,顾征挠挠下巴说,也挺好的,这种事情,不是幸运儿遇不上。他时不时就往少年的方向瞟,招招手,似乎还有让他喊自己哥哥的意图。白起冷眼瞥去,意图被扼杀在摇篮里。
21路公交会经过游乐园,再过5站后,则是我们家。沿途暮色降落,熄了灯的建筑物仿佛沉入深海,公交车里亮起节能灯,骤一朵烟花炸开,天亮了。
远处,游乐园里,人群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明明于他们中的大部人而言并无节日,庆祝的快乐却跟风一样吹得到处都是。
少年问我:“生日礼物?”
我点点头:“嗯,生日礼物。”
晚上的烟花既绚烂又壮观,一朵朵在天空绽放,与陆地的灯光交相辉映,好像能讲出故事。
这世界真有点不可思议,一簇烟花能承载一游乐园人的快乐,一早晨里的一瞬间就能带来一个奇迹,
“白起,生日快乐。”我说。


4.

那晚后,十四岁的少年就回家去了。他是突然走的,来匆匆,去也匆匆,还带走了那只小狼耳头饰。
我莫名有点感慨,问白起:“你觉得未来会被改写吗?”
他挑眉:“比如?”
我笑了笑:“你远比现在,要更早喜欢我。”
白起也笑,沉思一会儿,说:“还比如,明天早上醒来,我也会有那段记忆。”
我怔住,想想,又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傻了,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提到未来,未来不就是明天吗,一步一脚印地踏过来,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不论十四岁的生日如何,对明天的期待总比今天多一点。真好啊,少年长大了以后依然是白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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