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早就意料到了吧。
　　
　　要说真的一点都没有猜到他才不相信，毕竟他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本性啊。
　　
　　所以是事到如今还非要做出惊讶的样子太无趣了，小麻生才会是这样的表情吗。
　　
　　手脚和身体都被紧紧地绑住，甚至连脖子上都被扣上了项圈一样的皮环，束具勒进了肉里，完完全全会被人为所欲为的姿态，不管是就这样从中间割开露出温暖的暗红的从未被触碰的内里，又或者是——任何事，都可以，再往他的嘴里塞些东西就会连悲鸣都无法传出，那样无助的姿态。
　　
　　小麻生却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呢。
　　
　　好想知道啊。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他是人类吗？
　　
　　毕竟是接受了细胞，成为什么人类之外的东西也完全有可能吧，虽然和他见过的任何人偶和造物都不一样，但这个想法还是在他大概不是流着血的心里挥之不去。
　　
　　麻生浩二躺在解剖台上。
　　
　　或说被绑在解剖台上。
　　
　　眼睛一直是平静的红棕色。
　　
　　甚至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研究充满热情了，但是我也算是‘珍贵的实验体’不是吗，就这样随随便便浪费掉真的好吗？”
　　
　　……所以说好想知道啊，他的大脑里都有些什么。
　　
　　当然如果只是切开看是无趣的，人类也好老鼠也好，死掉了都只是单纯的肉块……说起来那样名为灵魂的东西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存在的，倒不是说他非常在意，可明明此刻还会说话会皱眉，虽然不适合他他还是想说——是充满“生”的气息的讨人喜欢的样子，但只要死掉了都一样。
　　而且死掉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知道身体也好内脏也好血管里的特殊元素有怎么样的变化也好，那里面也拼凑不出一个名为麻生浩二的活着的存在。
　　
　　但是还是有可以通过解剖知道的事情。
　　
　　被背叛会是什么表情，疼痛时会是什么表情，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死了”又会是什么表情——
　　
　　想看那样的表情。
　　
　　“嗯～？小麻生真的很聪明呢，不过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顺应了至高细胞的小白鼠，才不会因为被切掉一点内脏就简简单单地死掉哦！”他用往常一样的语气说着，一点也不因为他的心里其实没有半点情绪而惊讶。
　　
　　一个研究员最熟悉的实验体很可能是他自己。
　　
　　所以一个优秀的研究员应该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但首先把眼球取下来吧～
　　
　　眼球可以提供的情报微乎其微，但小麻生有很好看的眼睛——他在手电筒的光下看过了，在最近最近的距离，在麻生浩二因为他的过度靠近而慌张的时候。
　　
　　既使那时候小麻生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的表情。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拿起一个——对对！这个叫剜除器！
　　
　　混凝土和地面迸裂的声音，某种不用回头都可以感觉到的异常而强势的存在，在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之前先知道的事实是天旋地转。
　　
　　嗯？
　　
　　藤蔓。
　　
　　咯哒，咯哒，同样的藤蔓像是活物一样拆去了麻生浩二手脚上的拘束具，他吃痛地活动了一下被绑得过紧的手腕，声音很是无奈地，“嘉纳先生……相当暴力呢。”
　　
　　嘉纳先生——
　　
　　还会被这样称呼真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名字说到底就是为了被人呼唤而存在的，如果是独自一人的话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但被呼唤大概也能让人想起自己是谁。于是被结结实实捆住的嘉纳扇低头，看着他手上拿着——那是花瓣吗？拜托，这也太让人意外了一点？
　　
　　他怎么没发现小麻生一直拿着这个呢？
　　
　　小麻生总是让人意外。
　　
　　“嘉纳先生明明说自己还是人类，结果不也已经被感染了吗？”
　　之后，好像是相当艰难地爬了起来，和能熟练使用能力的这一面完全不搭的，麻生浩二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比起害怕这种存在还是不存在都不好说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腿麻了，嘉纳出神地想。
　　
　　“是什么时候呢？不过感染是一回事，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小麻生的错哦。”嘉纳一点诚意也没有地说。
　　
　　他走了过来。
　　
　　因为这里没有镜子所以嘉纳没办法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不过看小麻生的表情大概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点吧，比如说吃面包的时候把果酱沾到了脸颊上，之类的。
　　
　　麻生浩二伸手碰了一下嘉纳脸上的液体，很快收回手，移开了视线。
　　
　　……这副表情太难看了哦。
　　
　　如果对死亡有所恐惧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嘉纳扇选择闭上眼睛的时间点。
　　
　　但有时候嘉纳会觉得其实也无所谓。
　　
　　——毕竟没有别的可能嘛。
　　
　　再说那是他想要的，想要看到的东西。
　　
　　比如说，小麻生在杀死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接着麻生浩二取出他口袋里的磁卡，越过他，向着门外走去，这就不是嘉纳意料之中的展开了——
　　
　　“下不了手杀人，所以放着等我自己死掉吗？”嘉纳声音阴沉地说。
　　
　　麻生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都能让这个人觉得愧疚啊？他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养大的？
　　
　　“才不是啦，我又没办法背着你到处走。”前半句听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抱怨，之后有片刻的迟疑，可麻生还是接着说，“在这里等我，我解开密码了会回来找你。”
　　
　　“哈？？”
　　会觉得被冒犯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顺便问一下，你之前说见过我的同伴，是在什么地方？”
　　
　　“……小麻生可别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告诉你哦？！”
　　
　　麻生头疼地按着额头。
　　
　　“我明白了。”随后像是得出了结论，麻生摇摇头，开始把杂物之类的东西堆在门前作为掩体——“那么我会自己去找，请等我一会。”
　　
　　掩体——
　　
　　嘉纳歪了歪头——那像是什么暗示。
　　
　　但他没说什么，麻生浩二背对着他所以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眼神交流，考虑到小麻生看到他的脸就很快移开视线的举动，就算他愿意回头也是一样的。
　　
　　他目送麻生浩二离开了这个房间。很快一切回到了寂静，其他人都全部死去了似的的寂静。
　　
　　呐，你真的有打算回来吗？
　　
　　那样的话你还真是疯得不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