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031226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 , 虎杖悠仁
标签 五悠
状态 已完结
-
1141
42
2022-2-13 10:24
- 导读
- 无敌的五条悟什么事都做得到,除了去死——因为虎杖绝不会让他如愿。
第一次干出这种蠢事,是在五条悟把任务报告的文书工作通通丢给伊地知洁高、千里迢迢跑去仙台买喜久福的时候。
“五条老师——!”
只是转身看了一眼路过的外国小姐姐(JL式身材,百分百虎杖type),再回过头五条就已经溜达到红灯的斑马线中央了。虎杖悠仁倒吸一口凉气,充分发挥自己3秒50米的实力冲入车流,将杵在死神镰刀底下的老师捞了出来。
安全抵达马路对面,虎杖靠在信号灯杆上大喘气。倒不是拎着一米九以上的超大只成年男性跑上几米会累到他,虎杖更多的是被吓到不行。
“老师,您也注意一点安全吧!”虎杖平时相当尊敬五条,此时却忍不住抱怨起来,“如果真的有车子撞上您,绝对会引发特大追尾事故的,绝——对!”
五条委屈地扁了扁嘴,“悠仁担心的原来是不是我的安全吗?”
虎杖像是看不出来五条在故意撒娇似的,公事公办地对他解释:“因为老师的无下限术式可以排除一切物理伤害的吧?就算是陨石砸过来老师也不会伤到半根头发的。”
“可是无下限术式并不是随时生效的被动技能呀。”五条说着在脑袋边比了个双引号,“准确来说是被我‘主动’设置成了被动技能才对。”
“诶、”虎杖一怔,“老师的意思是……”
五条点点头,“就是悠仁想的那样哦——刚才老师我啊,‘主动’关掉了无下限呢。”
直到两人并肩坐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五条才用谈论天气的口吻说:“没有为什么啦,只是想要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呀?”虎杖循循善诱,他诡异地感觉自己像个哄孤僻小孩说话的幼稚园老师。这很说明问题,因为五条悟其人虽然时常表现得像是幼稚园没毕业,但绝对与“孤僻”毫无关系。
五条说:“试试能不能去死。”
虎杖心里咯噔一跳,“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试呢——毕竟不像是打游戏可以存档重来,这种事万一试中了可就要彻底game over啦,五条老师。”
“我知道啊,”五条郑重其事地说:“game over不就是我想要试出来的结果吗?”
虎杖悄悄倒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向突破,“老师是如何产生这个想法的呢?好比之前我掏空家底买了switch是因为东堂的推荐,老师是受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的启发吗?”
五条说:“倒也算不上启发,但之前确实听到好几个人、不,好几个人和诅咒说过‘五条悟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这类话。”他夸张地模仿对方的神态和声线,虎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富士山脑袋,“我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虎杖苦着脸,老师您好好接受来自敌人的夸奖不就好了吗?不要去思考这种哲学问题!虽然一向被同学抱怨“你和五条老师节奏相似,很烦人”,但这还是虎杖第一次直面这种烦人。
感受到五条隐藏在眼罩下幽幽透出来的期待(好像是在上课提问一样),虎杖意识到老师是在等待他回答。于是他笨拙地尝试揣测五条的脑回路:“老师是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死……吗?”
意料之中的,五条摇了摇头,虎杖难免感到失落。这是少数他无法理解老师的时候。
但五条并没有显露出丝毫失望的神色,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我想知道的,是我能不能去死。”
冬末的午后,阳光已经有了些微的暖意。澄黄的光线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斜斜扫过五条开合的唇瓣。虎杖听着他平静的讲述,指尖慢慢变凉。
“万物皆有终焉之时,蜉蝣与人类唯一平等之处便在于他们会平等地泯灭。哪怕是最强我也总有一日会陨落,不过早晚之差。悠仁,我在意的并非能不能死,而是——能不能‘去死’。”
虎杖听得晕乎乎的,但仍强撑理性抓住一丝破绽:“死和去死分别是指自然死亡和、和主动赴死吧?”到这份上,虎杖也不愿亲口承认五条之前是自.杀未遂,“那么,刚才老师已经试过了,您做得到的。”
——所以,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然而五条再次摇了摇头,他温柔地说:“我没能做到啊,悠仁。因为你阻止了我。”
第二次发生时,虎杖并不在五条的身边。
拎着两袋子菜的虎杖掏出钥匙开门,在玄关脱鞋时大声说:“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虎杖并没有在意,五条可能还在工作。等他慢吞吞收拾好了买回来的东西,到客厅去准备看会儿电视时,他悚然发觉,沙发边漏出了两条小腿。
“五条老师!?”
虎杖快步到沙发正面,五条躺在上面,紧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胸膛无疑在浅浅地起伏。
然而虎杖原本松了的半口气在看到他手中攥着的东西后又提了起来。
就在虎杖满头冷汗地从他手里扒拉药瓶时,五条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虽然他还戴着眼罩,但虎杖迅速发现了他的苏醒,丢下药瓶跪在沙发前,“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五条咕哝道:“有点恶心……”
虎杖二话不说,把五条打横抱了起来。
颠簸中,五条的声音也跟着颤抖,“悠仁,你要干什么?”
虎杖脚步稳健,就好像他怀里的不是比他高了起码二十公分的成年男子一样,“带您去医院洗胃。”
五条试图制止他,“不了吧,真的不用。”
虎杖低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师生关系仿佛倒错,“确实,您只要用反转术式治疗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但我认为您应该吃点苦头才会长教训。”
“……”五条沉默片刻,眼看他们马上要走到大门,他忽然趴在虎杖手臂上小声干呕。
虎杖果然慌了,立刻半跪下来,让五条安稳地坐在地板上,“老师,怎么回事?老师!”
五条看起来就像只努力吐毛球的猫,虚弱地说:“药都卡在胃里了,所以有点恶心……话说为什么安眠药会是甜的?”
他没注意到虎杖的脸色空白了一瞬,而虎杖立刻起身回到沙发边,捡起了那个被忽视的药瓶。
“老师,这个药瓶是你从杂物间橱柜的第三个抽屉里拿的吗?”
五条嗯了一声。
虎杖转过头,神色奇怪,“因为外面的标示被摘掉了,所以我当时没认出来是安眠药的药瓶。老师,之前我大扫除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空药瓶,就把你不爱吃剩下好多的那款水果硬糖放进去了。”
五条揉肚子的手停了下来,听到虎杖接着说:“所以您会恶心只是因为一口气生吞了超多硬糖。”
片刻之后,两人在沙发上落座。五条乖乖张大了嘴让虎杖检查喉咙有没有红肿,他现在更担心五条被硬糖刮伤嗓子。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老师您也太……”虎杖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他虽然有点担心,但更多还是以为五条只是和往常一样开玩笑。现在他才意识到,五条是真的在尝试自杀。
死亡是过于私密的事。任何人都可以高谈阔论地歌颂生命的宝贵,但面对五条时,有些话虎杖说不出口。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老师,别再这样做了。”
五条歪了歪头,似乎是想故意惹虎杖生气,“如果我一定要再犯呢?”
虎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那我一定会阻止您的!”
五条笑了,“那我们都试试看吧。”
自此之后,五条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自.杀行动。
虎杖在五条的手指触碰到暴露在外的电线铜丝的前一刻拉断了电闸,在五条忽然把筷尖捅向口腔深处时拦住他的右手,在五条抱着铅球往游泳池里沉底时把他捞出来,还附加一整套完整的CPR急救(胸外按压的时候他稍微有点用力过猛,清醒后五条抱怨自己断了三根肋骨)。如此种种。
“五条老师——!”
此时虎杖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吊在十层高楼的天台边,假如现在不是深夜,他们大概会被楼下的围观群众拍摄并上传到网路上去。
“悠仁君,你又及时赶到了呢!”
五条倒挂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唯一固定的地方是被握在虎杖手中的右脚脚踝。就算这样,他也仍然维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轻浮样。
虎杖很生气,他表示自己在生气的方法是一个用力把五条甩到了天台上。
听到头顶咚得一声,虎杖攀住边缘一个引体向上便爬上了天台。五条正盘腿坐在地上揉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虎杖又忍不住有些愧疚。
要坚定!他立刻给自己打气,为表立场还用力跺着地面走到五条身边。
“五条老师,您也该适可而止了吧。”他少有地板起面孔,失去笑容的脸流露出骇人的冷肃,“这整出闹剧,应该结束了。”
五条放下手,双臂撑在盘起的脚腕上。他仰起头看向虎杖,像只犯了错却拒不承认的猫咪,“为什么要结束?悠仁每次都阻止了我,不是吗。”
五条带着眼罩,虎杖看不到他的双眼。但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立刻点燃了虎杖的怒火。为什么?为什么好像老师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再也忍不住,已经堵在喉中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五条老师怎么能这么任性!?您就一点都不在乎眼睁睁看着您寻死的我的想法吗!?如果真的不在乎我,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为了处刑的事把整个咒术界搅得天翻地覆!?”
虎杖感觉到双眼酸涩,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五条老师,如今的我是因为您而存在于此世的,那么拜托您也为了我活下去吧!”
五条沉默着,只是沉默着。
虎杖最终感到灰心,也为了刚才过于僭越的行为心生羞耻。他只好按着酸痛的眼角转过身去,趿拉到天台边坐下,两条小腿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许久之后,五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悠仁可真是为难人啊。”
五条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虎杖趴在桌边,指挥着五条在心理相谈所的官网上预约咨询师,“我考察了好久,还注册小号混进论坛里旁敲侧击,口碑和实力综合最佳的就是这位佐藤女士!”
虎杖认为,他的老师这段时间出现的种种不端行为极大可能是因为心理出了问题。虽然咒术师往往本身就精神不太健康,但疯上加疯从而患上自.杀癖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十五岁前都是一般普通人的虎杖决定尝试一下普通人的方式。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是没试过在咒术界寻求帮助。虎杖监督着五条去找家入硝子,老老实实坦白了他这段时间干出的好事。家入先是面无表情地惊叹了一番五条的思路之清奇,声称早就知道咒术师疯,但疯到五条这份上也算独树一帜。
虎杖站在一边,努力克制着不要开口反驳。他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旧友的话语下掩藏着怜悯,这份微不足道的怜悯刺痛了虎杖。
“虽然很感动你这么信赖我的能力,”家入说,“但你应该还记得我连外科医师执照都是靠作弊拿到的吧?心理问题我没法解决的啦。”
五条笑嘻嘻的,好像因为自.杀倾向而前来求助的人不是他自己,“我知道的,只不过悠仁希望我先来见见你,我才过来打扰你的啦。”
家入的双眼一瞬间锐利起来,哪怕她始终看着五条,虎杖也仿佛能感觉到尖刀一样的视线刮在他身上,“悟,虎杖君是对的。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于是虎杖开始注册心理论坛的小号。
终于搞定预约,虎杖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这阵子他几乎时刻黏在五条身边,虽然五条对他的介入从善如流,从没有硬要把自.杀进行到底的企图,但要次次及时阻止也够让虎杖神经衰弱的了。
咨询日在虎杖的翘首以盼中如期而至,他照例跟着五条一起去了相谈所。
佐藤女士是一位优雅端庄的中年女性,保养良好,因此看起来还很年轻。她在看到五条时和所有人一样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复温和的职业微笑。这大概就是专业人士的素养。
“五条先生,”她探究地看着五条蒙住双眼的黑色眼罩,“您在预约中没有提到眼睛的问题。冒昧问一下,您是视力有恙吗?”
五条轻松地说:“我的眼睛不太能见光啦。其实眼罩是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哦,”他伸出手比了一下佐藤女士所在的位置,“就我之见,您可不太上镜呀——官方网站的照片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美人,可没有本人的这种气质呢。”
佐藤女士无法克制地红了脸。
之后的半小时,五条胡编乱造了一个深情又老套的故事。在故事中,主角是一个坚强却倒霉的穷光蛋,靠一点运气和诸多意外闯进了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富人的世界。
富人家的大少爷,因为他的格格不入而注意到他,抱着漫不经心的心态接近他,又无法自制地爱上了他。
可不同的世界终究无法兼容,擅自闯入的主角注定要付出代价。大少爷的傲慢迂腐的长辈们拒绝接受主角,不仅在见面时百般刁难,还在背地里设下圈套暗害于他,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老老实实滚回他的来处——比起这里,那儿就是一片肮脏的无底泥沼,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主角,试图和他一起堕落。
大少爷原本自恃才能,天真地以为他可以斡旋于长辈和恋人之间,将恋人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他忘记了,才能的高低从来无法决定结局:漫画里的主角可向来是能越级打败远强于自己的反派的。
直到最后,大少爷才明白过来,他的恋人不是什么“主角”。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冷眼中,那孩子不过是一颗碍眼的小石子。可笑的是,大少爷努力践行了大反派的任务、挡在一颗石子的身前,也理所当然地在结局被狼狈地打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佐藤女士犹豫片刻,问道:“五条先生,那位主角的结局是什么?”
“都说了他不是主角啦!”五条的声音轻佻又随意,“他死了哦。”
“诶、诶?”佐藤女士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那么,那位大少爷是想要殉情、随他而去吗?”
“嗯……”五条做出一副拼命思考的模样,“是吗?还是不是?”
佐藤和虎杖都等待着他的答案。
五条平静地说:“死亡是很单纯的事。不一定要有什么理由,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去死罢了。”
之后佐藤女士例行公事地聊了一些常规的话题,五条漫不经心地应和着。比起心理咨询,这一个小时更像是隔壁搬来了一个自说自话、谈话怎么都结束不了的邻居。
结束时佐藤女士本人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从未这样无能为力过,哪怕被眼罩遮挡着,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两道锋利的目光刺穿她的面孔,嘲笑她的浅薄和幼稚。
最后,她起身送五条出去时完全丢掉了专业素养,干巴巴地用平常人用烂了的说辞劝说五条:“您一定要坚强地生活下去啊!您的恋人一定也不想看到您这样放弃生命的。”
五条笑着说:“我知道啊——毕竟就是他非要我来看心理医生的嘛。”
佐藤女士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五条的言下之意。看着神色自若的五条,似乎有无端的寒意从她身后漫开,让她一瞬间手脚冰凉。她干笑道:“您的、您的恋人要您来的?您在他死后依然能见到他吗?”
初春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五条的皮肤在光线下白皙到几乎透明,像一尊悲悯世人的玉像。他带着恬静的微笑,被遮蔽的目光划过佐藤望向一片虚空:“是啊,他就在我的身边呢。”
虎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与他眼罩后的双眼对视。
离开相谈所,有好一阵子虎杖都一声不吭。五条偶尔看看他,也没有开口。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路边的树已经开始抽芽。偶尔有三两穿着短裙的女孩子路过,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那个白发的高个子帅哥。
有三言两语随着微风飘到他们耳边:“戴着眼罩……是盲人吗?他没有拿盲杖,一个人出门会不会不方便?”
又一个女孩儿走近,她比先前的那些大胆得多,擦肩而过时冲五条挑逗地眨了眨眼。五条一般会对漂亮女孩们友好一些,便给面子地也对她笑了笑。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虎杖低声问道:“五条老师讲的故事是真的吗?”
五条说:“你也说了是故事嘛,故事都是假的。”
“那么我也是假的吗?”虎杖问,“身为诅咒的我,也是假的吗?”
五条只是抿唇笑着,没有回答。
虎杖垂着眼,看向自己踩在地面的鞋尖。他的脚步很实在,但他没有影子,“五条老师,你是因为我才想要去死的吗?”
五条突然响亮地扑哧笑出了声,路过的上班族像是看怪人一样瞥了他一眼。
“哎呀——”五条拖长了声音,是他一贯的不正经的腔调,“悠仁,我是很爱你啦;但我是不会为了你去死的哦。”
虎杖停下了脚步,五条走出几米后才慢慢停下。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只有你,也只有你了,会让我紧张。五条想,他期待着看到虎杖发现自己自作多情后恼羞成怒的脸。
可他的期待落空了——
“那就太好了。”虎杖笑了,他安心又快乐地微笑着,“这样真是太好了。”
五条一时无言。虎杖仰起头看着路旁的树,阳光从嫩芽间钻出来,金屑一般洒进他的双眼。
“春天到了,”虎杖开心地说:“过阵子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吧,五条老师。”
回到高专,他们刚巧碰到完成任务回来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他俩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咒术师,是五条自豪的学生。
“哟,惠,野蔷薇,好久不见。”五条笑眯眯地冲他们打招呼。
虎杖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此时也高高兴兴地凑上去:“任务怎么样?哎呀,可真是被揍得破破烂烂的啊!”
惠和野蔷薇的脸都很臭。他俩这次确实因为轻敌不小心中了几招,实在是有点狼狈,惠倒还好,野蔷薇却是半点不爽都不会忍着的性格,“你这家伙倒轻松,悠哉悠哉干嘛去了?”
虎杖认为应该保护老师的隐私,于是说:“陪五条老师去买最近很火的网红甜品了。”
五条本人倒是很坦诚:“去看病了,我好像这里出了点问题。”他指了指脑袋。
野蔷薇谨慎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在打斗中弄乱的头发,低声说:“去看看也好,就算是最强也不能讳疾忌医啊……”
五条捧住脸:“哇,野蔷薇是承认了老师我是最强吗?真开心啊!”
惠在一边泼冷水:“重点是这个吗?你在扭曲他人语义这方面也是最强吧。”
等惠和野蔷薇走远后,虎杖还探着脑袋张望。五条从后面轻轻敲了一下虎杖的后脑勺,“这么想和他俩玩,直接跟过去不就是了?”
虎杖皱着脸,委屈巴巴地说:“感觉伏黑和钉崎现在都不怎么乐意搭理我呢。”他无精打采地扁了下嘴,“因为处刑的事……他俩还在生我的气吧。”
五条揉揉他的脑袋,“不会的。再说了,真的要生气他们也只会生我的气吧。”
“诶,为什么?”虎杖惊讶地问。
“其实你更应该生气的,悠仁。”看着虎杖疑惑的脸,五条轻声说,“是我诅咒了你、将你从彼岸拖回人间,绑在我的身边。悠仁,你不生我的气吗?”
虎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立刻露出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怎么会?能再次见到老师,我很开心的!”
为了能空出时间去赏樱,五条最近工作有点辛苦。
其实他就算是直接翘班也没人敢说什么,但五条宁愿提前多做一点。好在他也不会亏待自己,比如捏着嗓子甜腻腻地撒娇说不想工作,非要在沙发上赖到最后一分钟。每当这时虎杖总是会精神十足地给他打气,承诺等他回家后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他。
“悠仁不陪我一起去吗?”前阵子虎杖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是因为怕五条像流浪猫一样一不小心就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虎杖的衣袖挽到手肘上,正在搅拌肉丸的馅料,“可是跟着老师一起的话,回家就不能直接吃饭了哦?”
五条挣扎地衡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拜倒在了寿喜锅的诱惑下,“辛苦悠仁啦,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说到做到,不到两个钟头就按响了门铃。门内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扉打开露出虎杖元气满满的笑脸。
“欢迎回来!”
五条还没来及说话,虎杖就咋呼着“不好我忘记关火了!”冲回厨房。五条站在门口,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食物的香气,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饭后,两人用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去洗碗。虎杖故意慢出了半秒输给五条,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赶五条走。
“我在厨房很碍事吗?”五条可怜兮兮地说,“悠仁不想让老师陪你聊聊天吗?”
虎杖说:“老师工作不是很累吗,趁我刷碗的时候去泡个热水澡吧,然后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
等虎杖收拾停当后,他看了看时间。五条不是很爱泡澡的类型,一般情况下这会儿该出来了,但也不排除今天他很疲惫,想要多休息一会儿的可能。虎杖又等了一阵子,在某一时刻,他的心脏忽然一空。
“——!”虎杖飞快起身奔向浴室,门没有锁。
浴室里一丝热气也无,有微弱的淅沥水声。虎杖赤脚踩在湿淋淋的地板上,稳稳地向内间走去。唰得扯开浴帘后,他的五条老师就躺在水里。
在完成把五条捞出来、放空凉水、重新调成温度适宜的热水再把五条泡进去暖着这一系列工作时,虎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中途五条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几秒钟,说话的声音像是喉咙里还含着水泡:“不用做CPR了,肋骨断掉好痛的……”
虎杖一手托着五条的后颈一手远远探出去,去够挂在浴室外间墙上的浴巾。废了好大劲终于拿到后,他单手把浴巾叠成枕头大小的方块,垫在五条的后脑和浴缸边缘之间,好让他躺得舒服一些,又不至于滑进水里。
等终于告一段落,虎杖浑身脱力地原地坐下,顾不得衣服已经被水浸透。他趴在浴缸边看着五条宁静美好的睡脸,看他细雪般的白发和睫羽,看他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看他微微翕动的、苍白的嘴唇。
虎杖茫然地想,也许这样完美的造物本来就不应该堕入人世。
水珠从五条颤抖的睫毛上滚落,像是有泪珠从他的眼角划过。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无焦点地望向天花板,“抱歉啊,悠仁。吓到你了吧?”
虎杖低声问道:“五条老师,你不是答应了我,会和我一起去看樱花的吗?”
数日以来,五条都表现得很正常。虽然态度仍然敷衍,但他好歹去看了心理医生,更不要说还做出了一起赏樱的约定。看着他为了实现这个约定努力工作的样子,虎杖在内疚之外更多得感到放心,他认为这是五条慢慢摆脱死的诱惑的征兆。
他错了。
五条轻轻叹气,“悠仁,今天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葵。”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虎杖一怔,随即回应道:“东堂是来东京出差的吗?还是说有小高田的握手会。”
“哈哈,”五条笑了两声,“是后者啦。”
虎杖点了点头,五条接着说:“葵也知道我去看心理医生的事了——话说这些孩子可真够八卦的。悠仁,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虎杖沉默,五条也没打算让他回答,“他说:‘虽然拥有幻想中的恋人很幸福,但人还是要清醒地活着啊’……葵说了这样的话呢。”
虎杖仍然一言不发,浴室里只剩下五条平静到死气沉沉的声音,“悠仁,告诉我——你是我的幻想吗?”
虎杖无法回答。
之后一连几天,虎杖都不见踪影。
这种情况在他刚刚化身为诅咒的那段时间时有发生,五条本来就没打算限制虎杖的行动,因此也只在闲聊时随口问过他去了哪里。
“诅咒也有诅咒的小秘密啊,”虎杖笑嘻嘻地说,好像他是个在老师面前藏起比基尼女郎海报的普通高中生,“总之我不会做会被老师你祓除的事啦。”
虽然虎杖不在,五条还是按部就班地工作。辅助监督载着他前往任务地点,他用几分钟解决问题,坐上车赶赴下一个战场。他仍按照能空出一日去赏樱的进度来加班,虽然现在他也不清楚,那个邀请他一起赏樱的人还会不会来。
今年天气转暖得早,樱花也开得早了一些。等五条悟终于从加班修罗场里探出头来,东京似乎已经笼罩在一片粉色花雾之中。
一大早五条精神饱满地醒过来,衣服很容易搭配,倒是翻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墨镜。他最近出门习惯戴眼罩,已经很久没用过墨镜了。
伊地知前一天就问过要不要开车送他,被五条打发掉了。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因为起得太早抵达目的地时人还不算很多。樱花很美,五条却兴致缺缺,他占了个好位置,纯粹是因为先前看过虎杖精心制作的赏樱攻略。
在树下百无聊赖地靠手机系统自带小游戏打发时间的五条被搭讪了好多次,每次五条都笑眯眯地说我有恋人了。但他的恋人迟到了好久,直到周围越来越拥挤、气温随着日头上升而逐渐升高,手机也电量告罄。五条啧了一声,把手机塞进口袋。
他仰起头看着那一片粉雾。
五条不喜欢樱花。这种轰轰烈烈地开上几天便霎然凋零的花朵太脆弱也太傲慢了,它用这场戛然而止的盛开强迫人们记住它。哪怕花期过后仅余空枝,也绝不会有人忘记它是如何喧闹又热烈地来过。
“……五条老师!”
五条收回视线,远远望向声音的来源。虎杖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逆流而来,他的头发在春风里摇晃着,像是落樱。
虎杖终于挤到五条的面前,“五条老师,抱歉我迟到了。”
五条摇摇头,“我也才到没有多久啦。”
“樱花真美。”虎杖仰着脑袋看了看花,又看向五条,脸颊红扑扑的,“老师,我们要不要那个啊?”
五条挑了挑眉,“哪个?”
“就是那个啦……”虎杖红着脸,纯情又羞涩地从睫毛底下觑五条的神色,“……kiss什么的……”
五条轻佻地低笑一声,随后微微弯下腰来。虎杖着迷地看着他的脸,还有镜片后那双剔透无垢的六眼,是多么危险而美丽啊——
“呃!?”
五条扼住“虎杖”的咽喉,眼神淬了冰,冷冷地钉在冒牌货的脸上。
“什、咳、什么时候发现的?”冒牌货挣扎着问道。
“一开始就没被骗到啊。倒是你,胆子够大的呢,就这一点来说我可要表扬你一下才行。”
冒牌货那张与虎杖悠仁如出一辙的面孔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狞笑,“我还没输呢,咒术师!”
——“领域展开!”
虎杖悠仁赶到时,整座公园已经疏散和封锁完毕。他站在一无所觉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们的身边,从他们透露的消息中捕捉五条的踪迹。
“真的不需要去支援吗?”
“有五条悟在,我们没必要掺和进去。”
“是啊,说真的,早知道五条悟在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过来。”
虎杖耐着脾气又听了两分钟,却只听到他们抱怨任务安排得如何不合理。最后虎杖直接穿过帐,赶往五条老师身边。
他远远便看到樱花中央的领域,靠近后他能感知到这个领域仅仅是半成品,还没有被磨砺至完美。但五条被困于其中许久未曾挣脱,虎杖几乎想象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困得住他。
五条曾经教过他,从外部闯入领域基本等同于找死。不过虎杖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他只犹豫了几秒,便痛痛快快地挥拳砸向面前关住了五条悟的牢笼。
出乎他意料的是,领域内部似乎和外界没什么不同。
虎杖走在开满了樱花的林间道上,头顶被砸出的开口已然消失不见。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什么方向走去。
冥冥之中却有某种预感引领着他,虎杖决定相信直觉,大步朝着某一方向走去。途中樱花越开越盛,像是一片粉白的云朵将他托举在其中,虎杖却无心观赏。
道路的尽头,是一颗格外高大和古老的樱花树。
虎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他脚步渐渐加快,直到飞奔起来,那棵树却海市蜃楼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分毫。
“五条老师……”他喃喃道,“五条老师一定就在那棵树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只是试图说服自己:“五条老师就在那里等我呢!”
可无尽的奔跑只凭白消耗了他的力量。当耳边只剩下过量运动后的耳鸣时,虎杖晕头转向地想:为什么我永远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忽然,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想要什么?”
虎杖呆呆地愣在那儿。他想要什么呢?他很贪心,他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死去的友人复生、想要他爱的人们都获得幸福、想要得到正确的死亡。但此时此刻,虎杖悠仁只想要见到五条悟。
那个声音窃笑着说:“那就去见他吧。”
虎杖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就站在那棵遥不可及的樱花树下,如烟如雾的花朵缠绕在空气中,香气甜腻到令人作呕。他低下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个恶心的甜腻味道并非来自樱花,而是漫过了他双脚的鲜血。
五条躺在血泊中央,颈侧的伤口已经淌尽了血。他死得那么安宁平和,像是睡着后做了个好梦。
虎杖终于崩溃地嘶吼出声。
五条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一双硬邦邦的大腿上,墨镜被摘掉了,眼前是一片深深浅浅的樱粉色,分不清是花瓣还是那个人的头发。
他懒洋洋地抱怨:“悠仁,你的肌肉好结实啊,我脖子有点痛。”
虎杖说:“抱歉啦五条老师,我就是这么强壮呢。”
“……”五条翻身坐起来,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他仍在与诅咒遭遇的那棵樱花树下。五条靠在树干上揉了揉脖子,“这倒不错,就当成是包场赏樱好了。对了,那个咒灵是悠仁搞定的?”
虎杖嗯了一声。
咒灵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多强,但他的术式却有些刁钻。名为理想乡的领域能将中术者拖入他能想象出的最美好的、却无法在现实中实现的世界,并就此沉溺于幻想之中无法挣脱。五条悟面对任何物理攻击都是无敌的,唯一的短板就是精神力,过去不止一次有敌人以此为突破口试图制服五条。
如果虎杖没有及时赶到,也许五条会真的在理想乡的樱花树下陷入沉睡也说不定。好在虎杖来了,而咒灵又蠢到用五条的死来挑衅他。那一瞬间膨胀爆发的咒力撑破了本就不完整的领域,五条和虎杖就此回到现实。
五条鼓了鼓掌,“真了不起呀,悠仁,你救了老师的命呢!”
“根本没有必要吧。”
虎杖的声音太小了,五条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根本没有必要去救您。”虎杖埋着头,风吹过,有几片花瓣落在他的头顶,吸引了五条的目光。“因为您不想要获救,不是吗。”
五条看着那几片花瓣,没有说话。
“这种把戏,老师一开始会中招就很奇怪,没能自己突破也很奇怪。说到底,是老师自己放弃了,对吗?”虎杖说着,声音慢慢藏不住哽咽,“老师,你的理想乡为什么会是死亡呢?”
五条伸出手,想要抬起虎杖的脸。虎杖却一撇头,不肯让五条看到他的表情。两人沉默着僵持了片刻,最终是五条叹了口气,“悠仁,是老师的错,不要生气了——”
“不是老师的错啊!”虎杖大声反驳道,“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老师还要向我道歉呢?”他猛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做错了事的人明明是我!”
——自顾自去死了的我、丢下最爱的你去死的我……在死前诅咒你长命百岁的我。并非是你将我从彼岸拖回人间,而是我将你拖入了活着的地狱。
“对不起……对不起。”虎杖哽咽着不停道歉,“老师,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五条温柔地抱住虎杖,这次虎杖终于老实地露出了脸。他哭得丑兮兮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五条为他揩去眼泪,心想:明明被抛弃的是我才对。
虎杖打了个哭嗝,“五条老师,妨碍了您这么久,对不起。之前是我没能分清现实与幻想,但之后不会了。”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您才是对的。我不会再逼您做错误的选择了。”
“哪怕我要去死?”五条问。
虎杖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他很久没和这双蓝眼睛对视过了,“哪怕您要去死。”
五条笑了,“谢谢你,悠仁。”
五条悟睁开了双眼。
对面的咒灵的表情还停留在得意的一刹那,随即便在五条的手中灰飞烟灭。
废弃大楼外,伊地知洁高坐在驾驶座上等待。后座的门忽然打开,五条砰得把自己摔了进来。
“啊,五条先生!”伊地知战战兢兢地说,“已经结束了吗?”才不到一刻钟而已。
五条半躺在后座上,双腿有些委屈地蜷缩着,“不然呢?开车。”
伊地知敏锐地察觉到五条心情糟糕,连忙启动车子,尽量平稳快速地驶向回高专的路。
当夜,五条本打算写任务报告,却半晌不知如何落笔。他想起理想乡中的虎杖悠仁,想起理想乡中在虎杖面前割断了喉咙的自己。
五条悟的理想乡,从来都不是死亡。对于五条悟这样傲慢的人来说,死亡将会是他充斥着徒劳挣扎的一生走向终焉时所获得的最甜美的馈赠,而非被现实压垮后乞求来的解脱。
他真正想要的完美世界,其实只是有虎杖悠仁存在的世界而已——不论是身为人类的还是身为诅咒的,哪怕是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观测到的臆想的产物也好。他不在乎。
可是五条太清醒了——他连幻想出一个陪在身边的虎杖悠仁都做不到。
但好在他太过清醒,因此在意识到中招的瞬间五条便明白了自己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的世界。他以理性判断出那个世界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随后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想到了破解的方法:理想乡本质上是以中术者为核心构筑出的某个无法在现实中实现的幻想,想要逃脱只需破坏其一即可。
既然五条绝不会再杀一次虎杖悠仁,就算是被捏造出的幻影也做不到,那他就只能抹杀自己这个中术者了。
在幻境中虎杖悠仁三番两次干涉了他的死亡,可实际上理想乡的一切都是五条自身意识的映照,因此并非虎杖悠仁阻止他回归真实,而是五条自己越陷越深,不肯清醒。
……可最终并非五条本人坚定赴死,而是虎杖主动放了手,才让五条得以以死逃出这个有他在的世界。
五条不懂,为什么他的潜意识会做出自相矛盾的事?
不止于此,还有那些再真实不过的细节,那些绝不可能出自他人之口的话语,还有理想乡消散时刻笃定地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是你吗,悠仁?”他喃喃问道。
没有人回答。当然,没有人回答。
END
是他。